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当血族遇见玄学 作者:白玉文   简介   夜安沉睡百年苏醒时已是二十一世纪,四周灯火酒色,红绿相映,令人目眩神迷,太平无事的年代。   “这个时代的人,何其幸哉。”   作为一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血族。   他无欲无求,对任何事物都不喜不厌,只想多看看这特殊的时代。   ……   先是捡到一只叫白方宸的生魂,发现竟是自己曾经的老对手,现在的老朋友,未来的老……   后来夜安明白,白方宸的出现即便物换星移,但也如夜晚的星空般无可避免。   千年旱魃:“那个……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百年老鬼:“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当红女星胡月:“大人,是我啊!狐狸小月啊!您不记得了吗?”   黑白无常:“老熟人啊……”   夜安:……   世界变化这么大,为什么这些家伙还在?   强强、剧情、血族、玄学、前世今生、主攻 第1章 苏醒。   满目月色下立着一座带着历史气息的古宅,显得苍老又不近人情。   此地为上京夜家老宅,夜宅背靠青玄山,面临明月湖,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地理特征,是占据旺气之地的宝地,已有几百年的历史。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父亲,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夜青守着就行。”   “是啊,爷爷,谁知道要等多久,再说……那人会不会来还不一定呢。”   书房里的高背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位满头白发但精神头十足的老人。   听到二人的话,夜老爷子眉头一皱。   “你们两个都闭嘴!”老人年事已高,声音却中气十足。   随着话音而落的还有拍击桌面时“啪”的一声重响,力道完全不像一个七十岁老人能拍击出来的。   见自家父亲动怒,夜离脊梁微微下弯,赶忙认错:“爸,你别动气,这不是已经等了一星期了也没见动静,我和夜青是担心你的身体熬不住啊。”   夜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儿子和孙子,无奈的长叹一声,这不怪他们,想当初他才知道的时候,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沉默片刻后夜老爷子解释道:“我们要等的那人姓夜,名安,我们夜家的夜就是来自于他的姓氏,后来的子女也皆为夜姓,虽说他跟我们夜家并无血缘关系,但那位确实是我们夜家的老祖。”   夜离与儿子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的神色。   他们只知夜老爷子从一星期前每晚都在等一个人出现,却并不知道那人的具体身份。   这是夜家族谱中没有记载的,如果这话不是出自夜老爷子之口,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夜老爷子停顿片刻,估摸着他们消化完了,才徐徐开口。   “那位每百年会醒来一次,上次离开是在我爷爷二十岁的时候,而现在正是百年之期,这些是每代夜家族长口口相传下来的,由不得你们不信。”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夜老爷子给自己添了杯茶,茶叶在杯子里旋转,轻抿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夜青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片安静。   “爷爷,那个人……他是人吗?”   夜青整个头皮都在发麻,紧张的指甲快扣破掌心,爷爷这说的哪里像是个人类?   不等夜老爷子开口,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   “不是人。”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惊得绷直了身体。   夜青吓的一哆嗦,循着声音回身看去。   午夜的微风将窗帘吹起,屋外星光暗淡,而窗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衣身材修长,身形提拔的男人,那人肤色很白,衬得俊美的五官分外鲜明,好看却带有距离感。   那人的目光向众人稍稍扫过,夜青不由打个寒颤,那是一双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透着股清冷疏离,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入的了他的眼,有着与这个时代不符的古旧感。   那人的目光没多在另外两人身上停留,只是看向已经从高背椅站起身的夜老爷子。   夜老子压下心中的不平静,疾步上前。   “是……夜安先生吗?”虽是询问句夜老爷子的语气却极为笃定。   叫夜安的年轻人神色不变,微薄的嘴唇轻启“嗯”了一声。   夜老爷子深呼吸一口气,面上露出微笑:“夜安先生,这边坐……”然后扭头对鹌鹑样的儿子孙子一顿嫌弃,“都傻站着干嘛?过来给夜安先生敬茶!”   两人还没从“不是人”三个字中回神,更不敢细想,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什么能存活几百年甚至更久?   听见夜老爷子的训斥,夜青本就年纪小更是鼻子一酸,委屈的看像自家爷爷。   “不用了。”刚才还没注意,夜安说话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行动间的动作也十分缓慢。   听闻不用敬茶夜青心中松了口气。   看着这没出息的父子俩,夜老爷子还是介绍道;“夜安先生,我是这一代夜家族长夜明,这是我的儿子夜离,旁边这个是我的孙子夜青,我年纪大了,没几个年头可以活了,后面的日子可能还需要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孙儿,还请多担待些。”   说罢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了然,硬着头皮站到夜安面前,微微弯腰,态度恭敬的行了一礼。   夜离:“夜安先生,您好,我是夜离,请多指教!”   夜青:“夜……夜安先生,您好,我是夜青,请……请多指教!”   夜安闻言,漆黑的眸子才终于正视二人。   期间夜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来,刚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上。   吓得夜青赶忙低下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直击灵魂,一瞬间从灵魂深处散发寒意,冻得他四肢冰冷,汗毛竖起。   夜安收回目光,表情木然的“嗯”了一声,半响后才又用那种幽幽的,慢吞吞的语速说道:“我需要血,现在。”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在那句“我需要血”后,夜青便被夜老爷子安排回房休息了,此刻躺在床上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那苍白的脸,还需要血,不会是吸血鬼吧?   难不成他们夜家是供奉吸血鬼的家族?突然觉得很炫酷是怎么回事?   果然,每个青春期的少年都有一个中二之魂。   夜家古宅至今已有几百年历史,庭院里面古木参天,树隙中透过缕缕月光。   夜离看着窗外,他在夜宅住了几十年,首次觉得老宅的夜晚这般阴森,一股阴凉阴凉的风扑面而来,他没忍住一个哆嗦,目光却倔强的没有移开窗外,他觉得窗外的阴森气氛也比屋内的情景要强很多。   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夜安低头轻抿一口,微微眯起眼睛模样十分恰意。   夜老爷子垂了下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知情的看到这老少青三人,定会觉得此刻是那般的岁月静好……才怪!   那可不是什么红酒,那是血!   一个小时前。   夜宅内四十岁之下的所有人,一排排站好在庭院内,夜安像阅兵似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而被他目光扫到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在看过所有人之后,夜安僵硬且缓慢地抬起手,点过两女一男,依旧以那种幽幽的语速说道:“他们三人留下。”   夜老爷子听完后摆了摆手,让剩下的人退下,接着便有医生上前为这三个人抽血。   在血液被抽取出来的瞬间,夜安眉间就轻皱了起来,眼睛猛然一缩,瞳孔瞬间变成野兽般的竖瞳。   同时所有人都察觉到屋内温度剧降,异变来的快去的更快,眨眼间一切如初。   夜安眉头依旧皱着,只是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闭上。   喉咙的痒意让夜安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指尖不耐的在桌面上敲击。   嗒嗒……   嗒嗒……   不多时,所有人全部退下,血液被端到夜安的面前。   气氛一时变非常古怪。   夜老爷子的脸隐没在烟雾缭绕的香烟后,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夜离眨巴着眼,不知所措地怔在窗前,连余光都不敢往这边瞥。   安静的屋内,只有液体被吞咽后细微的“咕嘟咕嘟” 声。   随着血液一点点进入喉咙,心底的躁动慢慢被压下,在饮入800ml的血液后,夜安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酒杯里的液体。   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他白暂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此刻唇若涂丹,只是随意略带慵懒的坐着,有种说不出诡异的华贵感。   这次他的语速恢复到正常人该有的速度。   “刚才那三个人留下,另外,我还需要更多的人。”   夜老爷子皱了皱眉,带着迟疑询问道:“刚才那些人……不可以吗?”   停下晃动的酒杯,夜安将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   “除了刚才的那三人勉强可用,剩下的灵魂不堪入眼。”能感觉到夜安语气中带有些许嫌弃。   视线投向怔在窗前一脸恍惚的夜离,夜安慢条斯理地出声:“他的灵魂还不错。”   夜离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眨了眨眼,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老爹。   见自己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夜老爷子直接无视对方求助的目光。   夜安像没有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继续开口:“刚才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个人,你最好查查他。”   “好的。”夜老爷子应了一声,他是个聪明人,已经从刚才的对话想到了很多。   更是想到他爷爷曾经说过的话。   “知道为何我们夜家能发展至今不曾衰败吗?都说富不过三代,可我们夜家何止三代,夜家的能发展起来离不开夜安大人帮助,更主要的是,每次大人归来,夜家就会迎来一场涅槃,清洗家族内的一切明面上的污秽,和暗地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蛆虫。”   夜家家大业大,在几百年的时间长河中,家族人数能有百人,这其中不安好心,手里不干净的怎么会少。   夜老爷子心里叹息一声,夜家是时候整顿了。   作者有话说   1 主攻文,主攻文,主攻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2 背景世界架空,全文虚构,坚定科学~   3 攻受感情慢热,不要急不要急。 第2章 血族的悲哀。   微微低头,夜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桌面。   嗒嗒……   嗒嗒……   他的睫毛很长,低着头时睫毛稍稍盖住眼睛,乍一看显的年纪很小,身上也少了些那股疏离感,像是一只脚从世外踏入人间。   夜老爷子老于人情世故,又惯会察言观色。   察觉到夜安的不耐,这时天色确实已晚,再耽搁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夜安先生,时候不早,我让夜离带您先去休息……”夜老爷子说到一半顿住了,不确定的问道:“那个……您需要休息吗?”   夜安轻轻点头,“可以”   听到此话夜老爷子才松了一口气,赶忙给脸绿成菜色的儿子使眼色。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好一会,夜离嗓音干涩地开口,“夜安先生,请跟我来。”   走在前面的夜离紧张的指关节都在泛白,双手死死攥住衣服下摆,他可还记得,刚才对方可是说过他灵魂的味道不错!   夜安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风吹过枝头上翠绿欲滴叶子的沙沙声,夜离的脸更白了些,他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更不敢转头确认那人还在不在,只是闷头向前走。   看着夜离快步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夜安推门迈入房中。   长袖衬衫扣子扣的严严实实,正在被一双修长泛白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接下来是裤扣……   浴室内夜安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眼睛半睁半闭着,神态慵懒的躺在浴缸里,一直手悬垂在浴缸旁,好似已经入睡。   随后夜安半眯的眼睛彻底闭上,无形的精神力一点一点扩散,无声无息。   片刻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脸色却明显阴沉下来。   “只剩五个了……”   夜安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从沉睡中醒来,周而复始仿佛没有尽头。   人们总是向往长生与不老,因为害怕死亡,无法舍弃所拥有的,以及贪婪的想要更多,迄今为止夜安见过的想要长生的人都离不开这三种。   很多同族沉睡后再也没有苏醒,不是醒不来,而是不愿醒。   他们存活的时间太久了,导致感性慢慢消散,理性占据高位,爱恨喜恶也随着时间日渐被剥离,很难激起内心的一丝涟漪。   这样的活着,还有必要吗?   现今除去还在沉睡的,活跃在世间的同族只剩五个。   这对一个种族来讲是何其悲哀。   血族,是夜安的族群,与世间广为流传的吸血鬼是完全不同的物种,除了同样需要吸食献血,再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曾经血族最昌盛的时候,数量足足有近万人,夜安也在时间的长河中遇见过很多其他同族,他们讨论时代的变迁,洽谈遇见的奇闻逸事,互相介绍自己的友人。   那时他们活的很好。   可突变就在无声中发生,当夜安又一次从沉睡中醒来,原本近万的血族,数量变得十不存一,存活的血族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他们这些还侥幸存活的血族有一个共同点,发生异变时他们都在沉睡。   而当时所有活跃的血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抹去了。   此后,夜安遇见同族的几率越来越少,近几百年来他更是连一个同族都没见到过。   第二日清晨,夜离脸上略微带着憔悴,显然昨晚他休息的不是很好,他唯物主义这么多年,一朝被打破,三观不是一个晚上就能重塑的。   距离夜安的住处越近,他的思绪也飘的更远了。   既然有血族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存在,那么……会不会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   猛地,夜离脚步一顿。   他想起来,是有的!   早些年就听闻白家的独子,从小体弱多病,白家带着他四处烧香拜佛,家中更是常年有道士和尚出没。   他那时以为是封建迷信,可如果这些不是封建迷信呢?   想到此处,夜离恍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好像不止一次错过了解这个世界真相的机会,隐隐记得好像还有……   “有事吗?”   夜离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打断,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夜安的住处前。   房门已经打开,夜安半靠着门上静静地看着他。   “……”   片刻后夜离才如梦方醒,抹去额前细密的汗珠,陪笑说道: “那个,夜安先生,我父亲让我来请您前去用餐,他老人家说您是可以吃饭的……是吧?”   夜安只答了两个字,“带路。”   四个人的饭桌上静谧一片,只有些许轻微的咀嚼声,无一人说话。   夜安吃的很少,与其说是吃饭,倒像是个品鉴家,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动筷子的几盘菜颜色十分艳丽好看。   不多时,夜安放下筷子,夜家的三人也默契的没有再动筷。   “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夜老爷子询问道:“可是饭菜不和先生口味?”   “不是。”夜安解释道:“人类的食物我无法获取能量,可吃可不吃。”   夜老爷子聪明的没有接这话题,话题一转开口道:“先生,昨天您让多加注意的那个人,查过后确实有问题,赌毒两样都沾不止,他老家是个思想封建的村落,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贩卖人口,那人因为是村子唯一有点出息的,更是拐骗了不少可怜的孩子……要不是先生你提醒,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遭殃!”   这话题夜老爷子越说越气,那人来夜家才三个月,所作所为还算收敛,要是等时间再长些,指不定会打着夜家的名头祸害多少人。   夜安双手交握放在腿间,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静,“怎么处理?”   “已经报警,警方也已经派人赶往他老家那边。”   夜安点头没再说话,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先生,您时隔这么多年才苏醒,对现在很多事物一定不太清楚,夜青最近会跟在您身边,您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就行。”看了眼安静如鸡的孙子,夜老爷子又嘱咐道:“夜青,你好好照顾先生,处理不了的事情直接来找我,听到没有?”   夜青肩膀细微颤动了一下,鼓足勇气,飞快地抬起眼扫了一眼,只见夜安依旧坐的端正,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又对上爷爷威胁性十足的眼神,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夜青只能认命的点头,“好的,爷爷。”   夜离嘴角轻微抽动了几次,还是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怎么说他父亲也不会害自己孙子……吧,是吧?   “夜安先生,这个…这个叫做手机,可以远距离通话,可以这样,还有这样……”   “夜安先生,这个叫做电视机,不用出家门也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先生,这个是空调,冬暖夏凉,是不是很神奇?”   “先生,你再来试试这个,这叫做电脑……”   一个月后。   夜安觉得,他遇见了一个神奇的时代。   这个时代很方便,也很不便。   夜宅虽在上京,但老宅坐落在远离闹市的郊区,背靠青山,面朝湖水,山间苍松挺拔,湖边青草葱绿。   夜安是从夜宅背靠的青玄山上苏醒的,苏醒时十分虚弱,下山后直奔夜家而来,在路上错过了很多新鲜事物。   前期他一直在老宅待着,通过手机,电脑,电视了解这个时代。   后来他不想隔着一层屏幕看世界,索性带着夜青直接离开了老宅。   等进入市区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来到一个多么不同的时代。   “那个也是你说的监控?”   夜安手指着一个圆形外凸的事物问道。   “是的,先生,监控有很多不同的外形,有些甚至可以隐蔽到肉眼都无法察觉,你看……那边那个也是。”   这就是夜安认为不便的一种。   在他所经历的时代中,从未有过这种被全方位监视的经历。   夜安眉头轻皱,叹了口气,为在这个时代苏醒过来的所有血族叹气。   怪不得上次只发现五个活跃的同族,他有理由相信那些同类都是被这没有秘密可言的时代劝退的。   他现在回去继续沉眠还来得及吗?   “先生,刚才的电影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这个系列电影的最终章,评分一路高升……”   夜青的嘴巴拉巴拉个不停。   没有得到回应夜青也不在意,这一个月他已经习惯了,“先生要喝咖啡吗?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我们去那里吧。”   “……”   夜安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显然夜青不是。   “走吧。”   黄昏来临,咖啡厅里窗明几净,夜安看向窗外。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街道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外面的人群三三两两在街道上漫步。   这样的景色使人心情平静,夜安收回目光看着手中名为身份证的东西,眉头再次皱起。   这东西到手里已经有些天,他也了解到这东西的真正用处。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卡,用身份证办的。   他有了自己的银行卡,用身份证办的。   第一次入住酒店,用身份证办的。   ……   不止这些,他还被告知飞机,高铁……都需要身份证。   看吧,这又是一项夜安认为不便的地方。   他还知道,这东西是他的身份证明,政府能通过那一串数字查到有关他的所有东西。   比如他住过哪家酒店,去过哪些地方,甚至他刚才看过的电影。   夜安有种想把手中这烫手山芋扔掉的冲动。   所以他现在回去继续沉睡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做人难,做血族也不容易~   受君下一章上线! 第3章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喝完咖啡出来时太阳完全落下,只剩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边。   咖啡门口,夜安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缓缓抬头望月,黑沉沉的眸被裹上月光,朦朦胧胧,影影倬倬。   “先生,怎么了?”夜青也跟着提止步。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出去走走。”说着根本不给夜青反应的机会,大步向前迈去。   这可将夜青吓得不轻,虽然这位是他家老祖,可那也是位一百年没出世的老祖宗,他倒不是怕对方被欺负,就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那他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先生,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我不打扰你,我不说话,我就……”   “不用。”   “那先生你知道我们住的酒店叫什么名字吗?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   “知道。”   “那先生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给我打电活,怎么用还记得吗?”   “记得。”   “还有先生……”   “闭嘴,停步。”   夜青哭丧着脸秒怂,看着自家老祖逐渐走远,急得抓耳挠腮,可就是不敢追上去。   其实夜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从醒来起他就在接受新的事物,短短百年没想竟能有如此翻天变化,这是历史长河中从未有过的科技大爆炸时代。   一边漫无目的走着,一边夜安也在观察周围的行人。   “真是个……神奇的时代。”   没有哪一个时代有这般不可思议。   抬眼望去,高楼林立,晚上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街道边琳琅满目的门店,美不胜收,游走的人群嬉闹,微笑。   这时夜安才对这个时代生出些许好感,起码它象征着和平与繁荣。   经历过乱世的他知道,这在曾经是何曾不敢奢望过的盛景。   喧闹的广场中央,夜安过于出挑的外形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只是过于冷漠的气质让想搭讪人望而却步。   双眼轻闭,四周的喧闹缓缓淡去,这一刻周围一切的人或物都在消散。   他恍惚听到号角震天,战鼓雷鸣,士兵视死如归的冲杀声,接着是炮火轰鸣,四周硝烟弥漫,遮天蔽日,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满地的鲜血,染红整片大地。   夜安猛地睁开眼,瞳孔似被那整片鲜血晕染,带着些抹不去的红晕。   四周灯火酒色,红绿相映,令人目眩神迷,这是太平无事的年代。   “这个时代的人,何其幸哉。”   夜安找了处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抵住下颚,他的瞳色太过纯粹深邃,安静的注视着街道上越来越少的行人,并不在意时间是否流逝。   两个小时后,街道显露出它安静的一面,只有一盏盏路灯点亮了孤独的城市。   眨了眨双眼,似是觉得无趣了,才起身扫了扫不存在的灰尘,向着来时的路返回。   突然,夜安的脚步微顿,黑眸轻微的闪烁了下,接着继续像无事发生般不紧不慢向前走。   不多时,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夜安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勾起了他进食的欲望。   血族向来挑食,有着肮脏灵魂人的血液,摆在面前血族都不屑看一眼,只有灵魂干净的人才能让血族中意。   夜安回头朝身后望去。   刚才过去那人的灵魂并不是他见过最纯净的,反之还有很多阴暗气息,灵魂四周悄然弥漫着许多人类看不到阴冷物质。   是个没有肉身,只剩灵魂的……东西?   白方宸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走着,不记得自己名字,不记得要去哪里,昏昏沉沉,不知时间流逝。   没有人能看见他,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会他驻足,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死了……是什么意思呢?白方宸起初还有些疑惑,可很快他混沌的脑子就放弃了这过于深奥的问题。   “你好。”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白方宸脚下顿了片刻,疑惑着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你好,这位先生?”   好听带有穿透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方宸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他恍然如梦地眨眨眼,毫无焦距的瞳孔在这道声音后有了些许的清明,身体瞬间凝实几分。   在这份清明的支持下,白方宸回过身去,好半天,才隐约看清眼前好像有一道身材修长的模糊人影,脑中最后的理智拼命呐喊,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抓住了面前人的胳膊。   夜安盯着胳膊上的手,皱了下眉,他很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于是果断胳膊往后一扯,然而并没有挣脱开,对面的人像是对他的反感毫无察觉,死死抓着不打算松手。   “松开。”   夜安声音难得带着些温怒,胳膊上的手却依然纹丝不动……   “我说……松开。”   黑瞳瞬间变成两条细缝,野兽般的竖瞳散发出暴虐的气息,周身戾气宛如实质般扩散出去。   “帮帮……我……”   低若蚊蝇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夜安耳里惊人一定会错过这声求救,面前人……或者说是魂体,虚弱到被刚才戾气一震,隐隐似有消散的迹象。   夜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双眼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恢复如常。   “你的名字?”   “……”   “家在哪里?”   “……”   “有可以联系的人吗?”   “……”   一番很不美好的交流,夜安觉得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   夜安走在前面,目光晦暗,表情莫测,看得出他心情有些不好。   而他身后三米外远远吊着一个半透明魂体。   白方宸盯着前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光彩,这个人能看见他,能跟他说话,尤其对方的气息让感觉他非常舒服,于是下意识跟了上去。   酒店内,听到夜安回来消息,夜青早早在酒店大门口等候。   “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远远瞧见夜安走来,夜青小心翼翼凑上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他家老祖宗的心情不似很美好,还有那眉头是不是有些拧巴?   “无事。”   夜安在酒店大门口停驻片刻,朝夜青招了招,随后才朝酒店内走去。   “叮”一声电梯到了。   夜安抬步进去,夜青跟上,抬手就打算按下关门键。   “等等。”这时夜安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啊?为什么?”夜青下意识脱口而出。   夜安没理他,而是看向电梯外空无一人的走廊。   “进来,不要让我等。”   几秒钟的等待后,电梯门终于关上。   而此时夜青已经缩到电梯角落,全身汗毛竖起,手指忍不住发抖,紧咬着牙,竭力维持冷静。   至于刚才他家老祖刚才等的是什么,他也不敢问啊!   这要命的电梯终于到了,夜青一个箭步跨出电梯,嘴唇都白了,“先…先生,我就不送您回房间了,您早些休息,我明早来叫您。”   说完一个九十度鞠躬,脚下抹油溜了。   救命啊!他要找爷爷打报告,他家老祖这都交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回到房间。   夜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瞧着脚边缩成一团的魂体,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捡了个麻烦回来。   他的烂好心早在无尽的时光中消磨殆尽,愿意带对方回来的原因,其一,是对方独特的灵魂气味,而且他觉得好似曾经在哪闻到过类似的。   其二,是对方的状态,很明显这是个生魂,可生魂却有这么浓重的阴气,实属稀奇。   不知道这是特例,还是这个时代鬼魂与时俱进后的特有形态?那还真是对不起,是他这个老古董没见识落伍了。   夜安拍了拍沙发,示意对方坐到他身边来。   听到声响,白方宸埋在腿间的脑袋抬起,眨眨眼满脸迷茫。   “别真是个傻子吧。”   好不容易才让对方理解意思坐了下来,夜安再次询问了一些基础信息,对方歪着头,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满是无措,两只手来回蹉着,不论夜安问什么,这人都是这幅弱智样。   夜安确定,这真是个傻子。   一问三不知,更多是凭借身体本能行动,夜安没办法获取到更多有用信息。   从表面上看对方是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忽略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眸,皮肤白暂,鼻若悬梁,配上一双细长好看的桃花眼。   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条紫檀木佛珠,颜色已经变成深紫红,可见佩戴时间不短,夜安将视线从对方手腕移到脖间,那里挂着一枚上等墨翠吊坠,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麒麟踏火,显得威严庄重,充满神秘感。   这两样东西明显散发着灵气,在这灵气缺乏的时代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平常人佩戴任意一件都可保百邪不侵,可见这个人能以这种方式活着,是多亏这两件宝物庇护。   收回目光,夜安修长的指尖在下巴摩挲。   他在想怎么处理这人。   那两样东西保不住他,离体时间越长这两样东西的效力便会越弱,毕竟东西是戴在他的身体而不是灵魂上。   能坚持这么久,已是难得。   所以 管还是不管呢? 第4章 出生便是血族。   昏暗的房间内静谧无声。   白方宸被夜安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脑子更加混乱,眼睛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神采,直勾勾地看着夜安。   浑浊的思维让他无法思考复杂问题,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能看见他,身上有很舒服的气息,他是个好人,一定是!   似是被对方眼中的讨好所取悦,夜安抬起一丝嘴角,好看的食指勾了勾。   “过来。”   白方宸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直到乖乖站在对方身前才止步。   夜安在左手尾戒轻轻一抹,手中便多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灵剔透,翠色温碧,壁上雕琢着精细的浮雕和螺旋状纹饰。   “拿着。”   夜安将手中玉佩向前递了递。   从看见这块玉佩,白方宸呼吸不由加快了几分,急迫的将玉佩从夜安手中夺了过来。   玉佩入手的霎那,白方宸像掉进了冰洞里,寒意从手心快速满布全身,整个身体定格在原地。   寒冷过后身体开始发热,发烫,从冰洞顷刻间转换到温泉,舒适得难以言表。   而他半透明的魂体,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凝实。   夜安背靠在椅子上,两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扶手。   这枚玉佩是曾经故人所赠,故人已去,没想这玉佩竟用到了这里。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你自求多福。”   说罢,夜安起身进到卧室。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晨曦徐徐拉开帷幕,这座城市喧嚣浮华也在慢慢的苏醒。   上京白家。   二楼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位慈眉善目身穿僧衣的和尚缓步走出。   看到静慈大师出来,门外等候多时的中年夫妻赶忙迎上。   “静慈大师,方宸怎么样了?有办法解决吗?”   “大师,我儿子可醒过来了?”   “阿弥陀佛……白夫人,白先生,很抱歉,白施主这次的情况很特殊,他身戴我佛家和道家的两样宝物,本不该这般轻易就生魂离体,由于那两样宝物分别护住了他一魂一魄,他方能撑到现在,其他的魂魄恕老衲能力有限,无法招回。”静慈双手合十缓缓摇头。   “大师,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我就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飞志一脸疲惫,声音沙哑,可见这几日一连坏消息已让他身心俱疲。   “白先生,一般人生魂离体十二个小时已是极限,白施主就算有佛道两家的宝物护着,最多只能撑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天……”瞧着二人的样子,后面的话静慈不忍再说。   可白家夫妻俩如何不知,这些天他们已经听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不会将年岁已大的静慈大师请出山,怎知竟连对方也无能为力。   梁岚听到自家宝贝儿子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掩面哭得撕心裂肺,再没有往日的知性典雅。   白飞志搂住妻子肩膀,眼角微红,“大师,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阿弥陀佛……只能希望徐道长尽快归来,他更擅长此道,或许还有一丝希望。”静慈双手合十道。   夜安住的酒店门外,夜青来回踱步,犹豫再三才扣响夜安的房门。   “先生醒了吗?”   “进来。”   深吸口气,夜青打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推门而入。   屋内与往常并无区别,没有开灯,窗帘紧闭,暗淡的光线照得客厅朦朦胧胧,本是十分温馨的画面,夜青却觉得透着一股阴森感。   硬着脸皮飞快扫视了一周,只见夜安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房内也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青松了一口气。   小心拉开一丝窗帘缝隙,晨曦的阳光从缺口处映照进屋内,整个房间才从死气中活了过来。   “先生,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夜青在沙发旁坐下。   “你来安排。”   夜安想快速了解这个时代,不是通过电视走马观花般一扫而过,去什么地方不重要,只要是能了解这个时代的地方他都想看看。   “先生,我们可以去医院!你可以看看现在的治疗措施啊,医疗设备啊,可比百年前的发达很多,夜家有所私立医院,我们去那里,先生想怎么看都行,还有还有…我们可以去博物馆,那里还可以看到先生您曾经生活过时代的东西!”   夜青说得兴起,全然没有刚进屋时的拘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家老祖,就差在脸上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夜安嘴角抽了抽,对夜青的表情有些不忍直视。   “去博物馆吧。”说完还补了一句,“表现不错。”   于是夜青一脸心满意足去准备了。   白方宸一直安静守在夜安身侧,昨天夜安给他玉佩此刻挂在腰间。   经过一夜,玉佩与他之间产生了一种看不见磁场,时刻温养着他的魂体,魂体明显比昨日凝实许多,不像初见时那般脆弱虚幻。   不过记忆还没有恢复,好在脑袋比之前清楚些,可以做简单的思考,也能简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昨晚他吸收完玉佩的力量后,便一直守着夜安门外。   直到早晨七点。   面前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知道是对方救了他的命,也知道那枚玉佩很珍贵,他一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游荡了多久,向着死亡的深渊越迈越近,是这个人在深渊前叫住了他,留住了他。   现在这扇门打开了,他却不知所措起来。   要做些什么呢?要说些什么呢?   “谢谢……你。”   他低着头盯着脚尖,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磕磕绊绊挤出几个字。   一颗脑袋埋在胸前都不敢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悦耳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原来不是傻子啊。”   白方宸歪着脑袋一脸问号???   “先生,我们走吧,这会时间有些早,我们先去楼下吃早餐,等赶过去差不多十点左右刚好。”   夜安点头表示可以,侧身摆了摆手说:“过来。”   夜青立刻屁颠屁颠凑了上来,仰着一颗大脑袋,一脸“先生有何吩咐”。   夜安:“……”   看着一左一右两颗脑袋,夜安真心觉得累。   夜青表示,他真的从他家老祖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看到嫌弃二字,他发誓,绝对。   “没跟你说话。”夜安看向夜青。   “啊?”夜青短促地应了一声,一时间没反应以来,接着瞳孔一缩,触电般极速后退。   夜青呼吸都略微停滞,背部贴在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忘了,老祖房内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呢!   夜安看向面前另一颗脑袋。   面前人不得不说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只是现在这人用这张脸露出宛若孩童般幼齿的表情,就有点不忍直视了。   这人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只有五六岁左右孩童的智商,再加上失忆,真真是一言难尽。   夜安从对方脸上稍稍移开些目光。   “送你的玉佩名为瑾玄,以后我便称你瑾玄。”   “金……玄?竟…玄,净…玄……”   宛如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孩童,咿咿呀呀地鹦鹉学舌,可惜吐字不清,学得四不像。   夜安朝墙角的某只鹌鹑勾勾手指。   夜青面皮抖了抖,心一横,咬牙紧贴着夜安的身侧,再不肯挪窝。   于是夜安身后从吊着一个,变成左右双护法。   电梯到了,夜安先一步踏进电梯,夜青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白方瘪着嘴有些委屈,向霸占自己一半位置的人投去埋怨的目光,很可惜,夜青看不见,也还好看不见。   夜安倒是能看见,但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他可没功夫哄小孩,微闭着双眼,斜依在电梯金属墙壁上,姿态随意不失优雅。   夜青从中却看到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本想询问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果断缩在一角装哑巴。   可有一个人却没有这种觉悟。   “进……玄,静……玄?尽……玄……”念经般的声音缓缓传来。   “闭嘴。”   夜青赶紧表态:“先生,我还没说呢。”老祖还有读心术不成?   夜安:“……”   夜安觉得牙痒,獠牙想啃些什么。   “瑾玄,安静。”   于是,世界安静了。   夜安想这一定不是他起名字的错。   酒店的餐厅里,夜安依旧吃的很少,早早停了筷子。   “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听罢,夜青立马放下筷子,整个人兴致高昂。   “那个……人类的食物你能吃出味道吗?”   “不能。”   听到这个答案夜青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注意到,他家老祖是按菜色颜色是否好看下的筷,吃的都是颜色艳丽的蔬菜。   “那传闻吸血鬼……呸,不是!血族能初拥任何人,转换人类变成血族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不是任何人。”夜安没有在意对方的口误。   “那……“夜青本还想继续初拥这个问题。   夜安将话题直接打断:“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夜青沉思片刻,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成为血族的?”   谁知听到这话,夜安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他一眼,不答反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人类的?”   “我一直就是人类啊。”夜青下意识回道。   等他们走出酒店,夜青才反应过来夜安的意思。   不存在什么时候成为,只因为他出生便就是血族。 第5章 字公明。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驶过市区,驶过高速,驶过密林间的街道,夜安放下车窗,单手撑着下颚看向窗外,他总是想多看看这个时代。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历山博物馆,位于历山路8号,距今已有110年历史,总建筑面积近15万平方米。总用地面积7万平方米,地上4层,地下2层,展台数量多达38个,是国内排名前三的博物馆。   沿着观景区一路前行,主展厅呈金字塔形,整体建筑结构严谨,气势宏伟,造型古朴典雅,具有独特艺术风格。   看着面前宏伟的建筑,夜安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青拒绝了陪同人员,甚至连讲解员都没有留下,他家老祖毕竟不是普通人,有其他人在反而会不便。   进入展厅后,各个时期的古物琳琅满目,夜青瞧了眼陷入沉默的夜安,虽然老祖平日里一向话少,可这会的安静却有些不同于平常。   他看着夜安在一件件古物间辗转停留,最后停在一个玻璃柜前,久久没有移步。   夜青心中咯噔一下。   没由来的心中一空,恍惚觉得他家老祖下一秒便会消散,如来时般无迹可寻。   “老祖……”   话未说完夜青猛地顿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瞪大眼睛看着夜安的方向,只见他家老祖的衣袖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般,整条胳膊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抬起,袖口的布料出现诡异的褶皱。   而就因为这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熟悉的那个老祖又回来了。   袖口传开的力道让夜安回神,他微垂眼帘,果然……   夜安差点被这胆大的家伙气笑,竟然学会扯衣角了。   “松开。”   白方宸急得眼角泛红,忍着颤抖又扯了扯夜安衣角,俊秀的脸庞满是哀求,配上他好看的眉眼格外让人怜惜。   夜安只觉得这家伙胆子肥了,脸上没半点表情,言语间带着一抹戾气。   “瑾玄,松开。”   白方宸浑身一颤,手缓缓松开,踉跄着退后几步,从满是戾气的包围中退了出来。   “不要…离开。”   以他现在的智商纵然有万千言语,最后吐出也只有这寥寥几个字,面前这个人想走,而他不想这个人离开。   夜安伫立在展柜前一言不吭,   修长泛白的指尖隔着玻璃柜轻抚里面的物件,那是一块扇形黄金壳的怀钟,前后两面,皆是大面积手工雕刻的精美图案,各种花卉以及大波浪形枝叶,描绘得栩栩如生。   夜安指关节曲起,轻敲在柜面上。   嗒嗒…   嗒嗒…   “没有留下,谈何离开。”   语气淡漠,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自以为已经在融入这个时代。   直到看见这块表,夜安恍然发觉自己离这个时代有多遥远,那并不是努力融入就能拉近的距离,   这块表用特定的角度去描绘枝叶上的纹路,可以隐约看到两个字,正面为公,背面为明。   而他姓夜名安,字公明。   这是他三百年前曾佩戴过的怀表,此刻被当作古董放在博物馆冰冷的展柜里。   展厅内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游客,夜安周身几十米之内却无人靠近,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处区域,哪怕有人靠近,也会在半路下意识突然改变方向。   从玻璃柜上收回视线,夜安道:“走吧。”   夜青偷偷瞄着夜安的脸色,抿了抿唇:“先生……您要是喜欢那块怀表,我让爷爷跟馆长说一声,夜家内也不少古董,用来交换应该不是难事。”   他虽不算太聪明,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那块怀表显然对老祖意义非凡,总之先弄到手再说,他相信就算爷爷在这里也一定会同意。   夜安回头看了眼玻璃柜,目光幽深,片刻后摇头:“不用,这是它该在的地方。”   说罢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   展柜里扇形怀钟安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为它驻足的人。   接着一行人又陆陆续续逛了几个展厅,夜安在几个展台前曾有过短暂停留,眸子极其隐晦的闪了闪,很快又恢复平静。   离开博物馆时天色已暗,阴沉压抑,天空上乌云密布。   “先生,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们是继续逛还是回酒店?”   夜青抬头看着天色,这满天乌云的,估计等会雨还不会小。   “回酒店。”   刚上车不久,雨水就窸窸窣窣的下了起来,透过车窗看去,雨幕中的景物一片迷蒙,时隐时现,似有似无。   将夜安送回房间后,夜青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他爷爷的电话。   “夜青啊,你那边怎么样?夜安先生有没有哪里不适应?”夜老爷子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夜青揉着额头,无奈叹气,他现在成了没人在意的小白菜了。   “爷爷你放心,先生非常好,对新鲜事物也接受良好,而且爷爷我给你说,先生学习东西超快的,我看再过些日子先生就不需要我了……”   “那就好,你好好照顾夜安先生,先生有什么需求一定要满足,你做不了主的就告诉爷爷,听到了没?”   夜青无奈应是,他觉得曾经自己就像当朝太子,现在一下子沦为太上皇的贴身总管了。   “对了爷爷,今天我带先生去博物馆……”   贴身主管这个职务夜青还是很尽忠职守的,立刻将博物馆的所见所闻汇报上去。   电话那边安静两秒后,老爷子问:“你确定?”   “我确定,自从看见那块怀表,先生的状态就不对劲。”   “这事情我来解决,你现在就往博物馆去,我跟陈馆主联系。”   说完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   “喂!爷爷……”   好吧,夜青更加确定他确实是颗小白菜,没人爱。   夜宅这边,挂断电话爷老爷子陷入沉思。   他家粗神经的孙子都能察觉出异常,证明那块怀表对先生一定十分重要,可能是曾经亲友的,更或者就是先生自己的!   总之,不论是谁的先弄到手中再说。   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祖孙俩。   做好决定,夜老爷子掏出手机,一通电话不知打给了谁,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夜老爷子直奔主题。   “老陈啊,今天我孙子到你馆里去了,回来后就说很喜欢你那的一块古董怀表……没,没,我知道规矩,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的青铜鼎吗?做个交换怎么样……行,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待夜青重新赶回博物馆时,就看到一张老脸笑成菊花状的陈馆长,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直接签字拿货走人,一分钟都没耽搁,像生怕晚了夜家反悔。   一个小时后,夜青再次回到酒店,敲响了夜安的房门。   “进来。”   夜青顿了顿,推开房门,屋内的光线比早上更加暗淡,也更加压抑,夜青关上房门,递上手中的木质锦盒。   “先生,这是……”   “放下吧。”   组织好的说词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夜青举着锦盒僵立在原地。   “东西放下。”   夜青这才如梦方醒,将锦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试探道:“那先生我出去了?”   夜安看都没看他,只点了下头,夜青赶紧从房中退了出来。   窗外响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屋内静默无声。   白方宸站在夜安身侧,视线一直停留在沙发闭目养神的人身上,那人像是睡着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整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好像轻轻一碰就宛如泡沫般化为虚无。   他脑袋一歪,抬起根手指,似乎想确认这人是不是真如泡沫般一碰就碎,而在他手指距离对方脸还有一公分时,夜安眸子陡然睁开。   瞥了眼近在咫尺手指,夜安眼中一片死寂,淡漠的像在盯着一个死物。   顷刻间,白方宸浑身都僵直了,魂体忽明忽暗,被一道看不见的波动冲击的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消散,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明明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根手指却倔强的杵在夜安眼前,不退分毫。   剧痛中白方宸用尽全部力气哼出两个字。   “好……痛……”   夜安挑了挑眉,觉得这人很有意思,精神力收回体内,眼间的漠然退下些许。   萦绕在白方宸身上的无形波动散去,可他毕竟只是一缕生魂,稍不注意都可能魂飞魄散,此时魂体已经虚弱到近乎透明。   “果然还是个傻子。”   如果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躲呢。   夜安叹了口气,抬手虚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帮他凝固魂体。   几秒钟后,白方宸模糊的思维开始清晰,魂体也从摇摇欲坠,变得凝实。   夜安松开手,懒得理会还在晃神的傻子,他手指一勾,桌上的锦盒悬空漂浮,平稳的落在夜安掌心。   将锦盒打开,里面正是博物馆内的那块扇形怀表,这在夜安意料之中,拿起怀表随意在手中把玩。   白方宸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满眼好奇打量着,时而仰着头看向夜安,时而看着怀表,全然忘记刚才夜安差点杀了他。   “这是……什么?”   夜安低下眼,将怀表放在他面前,用食指沿着枝叶形状的纹路轻抚。   “这是公字。”   翻到背面,再次用指尖描绘上面的纹路。   “这是明字。”   “公明,是我的字。”   作者有话说   别看现在白白惨兮兮。   放心,后面……还会更惨~ 第6章 午夜的街道。   白方宸眼睛睁的圆滚滚,邪恶的小手又不听话探了出去,突然想起什么,手掌一顿,歪着脑袋看向夜安。   见这家伙总算长记性了,夜安难得弯起一丝嘴角,点了点头。   见这人笑了,白方宸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学着夜安刚才的动作在上面描绘,知道对方喜欢安静,默默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公明……公明……公明……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夜安来到落地窗前,俯视整个城市。   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遍布琼楼玉宇,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但井然有序,城市内街道纵横,八街九陌。   将怀表里里外外玩了个遍,终于满足的白方宸朝沙发看去,发现沙发上没有人,顿时急躁起来,直到看见站在窗前的人时,一颗心才回到肚子。   “公明。”   夜安呼吸一窒,好一会才回过头,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这陌生却熟悉的称呼了。   白方宸双手捧着怀表,笑的如孩童般纯真。   “公明,给你。”   夜安垂下眼盯着怀表,暗淡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见夜安没有动作,白方宸又将往怀表举了举,脸上的笑容依旧,夜安瞧了他一眼,抬手将怀表收起。   这块怀表是他曾经让人专门打造的,材料和要雕刻的纹路是他亲自挑选,公明二字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世间独一无二的一块。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这块表,竟是在博物馆内以古董的身份被展示。   曾经他所佩戴的表都被称其为古董,那比这块表存在更悠久的他呢?   是不是像他这种被时间遗忘,被时代抛弃的人,就不该存在……   相识的人在老去,死去,所有人都从他身边走过,只有他一人停留在原地。   每次醒来后都是物是人非,新的时代,新的人,而他做为唯一的旧人,却在不甘心的想要融入。   有了相熟的朋友,有了相知的友人,有了亲近的晚辈。   可结果呢。   “夜公子……”   “公明大人……”   “夜安少爷……”   ……   这么称呼过他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每个胎生血族都有一种天赋技能,夜安的技能是精神力。   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是他的精神力能感知到血族的灵魂波动,虽然无法精准定位,但能感知到那些族人的存在,证明他并不是孤独一人,不幸的是,血族人口的日渐减少,他将是唯一的见证者。   特别是见到现今这个时代,只怕再过几百年血族或许就不复存在了。   时代发展越快,对血族的生存空间压榨就越发严重,他有一个夜家为他打理好一切是意外。   而其他血族呢,他们在这陌生的时代该何去何从。   夜色渐深,星光隐匿。   血族并不需要每天睡眠,夜安只是习惯性学习人类的生活方式,在该吃饭的时间吃饭,在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也不需要睡觉的人……或者魂体。   白方宸蹲在床边,心底有些小雀跃,这次没有被赶出卧室,能守在这个人身边好开心怎么办!   他瞧着对方的眉眼,觉得真好看……又看看对方高挺的鼻梁,还是很好看……再看看对方的双唇,哎呀!怎么哪里都这么好看……   白方宸看得入迷,没有留意到夜安的眉头已经皱起。   “看够了吗?”   白方宸一惊,赶忙捂着脸往怀里一缩,只留给夜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撑起身子,入眼就是这颗自欺欺人的脑袋顶,夜安强忍着吐槽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不睡觉就跟我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白方宸也不再装鸵鸟了,脑袋怀中探出来,眼睛亮晶晶盯着夜安。   从床上起身,夜安径直走向房间一侧的落地窗,拉开窗户回头看他,“走吧。”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夜安已经消失不见。   见人突然不见了,白方宸急得在窗前绕圈,最后竟学着夜安刚才的样子,一头从落地窗跳了下去。   午夜的城市陷入沉睡,夜安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他抬头看天,一道白色影子正缓缓飘落下来,这时一阵微风扫过,半空中那身影仿佛没有重量般,被吹得左右摇摆,朝着远处飘远。   夜安抬手,做出一个收线的动作,往怀里一扯,竟将白方宸渐远的身影拉了回来。   等落到实处,白方宸裂开嘴笑得天真烂漫,丝毫不知刚才的危险。   “公明……好玩!”   “傻子。”   夜安无语,自己这分明就是在带孩子,他冲着白方宸勾了勾手。   白方宸立马听话跟上。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安静,神秘。   一路没有目的走走停停,白方宸亮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看什么都新奇,时不时跑到夜安面前,盯着夜安瞧,过一会又欢快的跑远了。   “有什么感觉吗?” 夜安叫住他。   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着能不能找到白方宸的身体,他的生魂在这个城市内,身体离的一定不会太远。   夜安估计,这小智障应该是魂魄不齐,导致记忆缺失神智不清,就是不知丢失的魂魄是走散了,还是留在原本的身体里。   身体与生魂只要离得够近多少会有所感应。   只是看面前的小智障依旧一脸智障,夜安便知道这次估计是没什么收获了。   现在这人有那枚玉佩护着,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碍,但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哪怕最后回到身体,也会有不小的后遗症,可能是身体上更甚至是灵魂上。   早日回魂是必须的,可这么大一座城市,无异于大海捞针。   两人一直到天色泛亮才原路返回,没有回房间,而是在酒店餐厅内等夜青。   此刻的夜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他家老祖不见了!”   他家老祖生活习惯规律的令人发指,虽然吃的不多但每个饭点都不错过,在照顾夜安的这些日子里,他也养成早睡早起,三餐一顿不差的好作息。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敲响夜安的房门,等了许久也没人回应。   老祖的耳里他是多少知道些的,不可能听不见,等酒店工作人员将房门打开,果然,空无一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会被爷爷打死的!”   夜青痛苦地抓着自己头发,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惨状了。   电话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   夜青看了一眼手机,通话界面上大大的‘老祖’二字,有些懵逼的按下接通键。   “下来吃饭。”   没错,这极具命令性的说话口吻,除了他家老祖还能是谁,夜青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应声答是,直奔楼下餐厅。   餐厅内,夜安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此刻他双手交握在腿间,脊背挺直,像是个优雅且冷漠的贵族。   周围用餐的客人无论男女频频向这边张望,在一群人中太醒目了,可也因为太过冷漠的气质令人不敢靠近。   夜青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这幅画面太过美好,他甚至不想上前破坏。   察觉到夜青来了,夜安微垂的眼眸抬起,对视的瞬间夜青脑袋恍惚一瞬,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夜青快步走到夜安身边坐下。   “老祖啊……下回这种事情你提前给我说一声,你不知道看见房间没人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那个,先生你不要误会啊!我可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就是你才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这突然不见了,我害怕啊……”   夜安扫了他一眼,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餐桌上的手机:“不是能打电话吗?”   夜青张嘴,接着又闭上,他能说他忘了吗?   这不能怪他,总感觉他家老祖和手机这种东西格格不入,十分有违和感。   没陷入自我怀疑中多久,夜青就发现不对劲,放眼四顾,有的人在与朋友谈笑风生,有的人抱着笔记本埋头工作,有的人品着咖啡享受清晨的安逸,就连刚才上菜的服务员,都没有向他家老祖投来哪怕一丝余光。   这很不正常。   这些客人真的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被自己想法吓到了,夜青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悄咪咪瞥了眼夜安,只见对方十分优雅的端起杯子抿一口茶水,夜青的心又放回肚子。   恰在此时,一个人兴冲冲地走过来,似乎见到夜青十分意外:“夜青,你怎么在这里?你放假有些天了吧,怎么也没联系我!”   也到这人,夜青也很高兴,“你齐大少爷可是大忙人,听说你前段时间进家里公司了,我这闲人可不敢打扰。”   嘴上虽说着打趣抱怨的话,夜青却起身给了齐越一个大大拥抱。   “少贫嘴。”齐越笑骂一声,继续道:“怎么样,趁我才进公司还闲着,过几天我几个一起出去聚聚,别推脱啊,就这么说定了。”不给夜青拒绝的机会,齐越一锤定音。   “我尽量,最近家里来了……”   听到这里,夜青顿住,才意识到似乎将他家老祖晾在一边了,正准备介绍,就见夜安冲他摆摆手,纵然心中存疑,夜青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他疑惑的看了好友一眼,齐家在上京也算的上大家族,齐越是长子,平日里待人谦和,礼仪周全,称为谦谦君子也不为过,   此时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起明显跟他一同的老祖,眼神都没在那边停留过,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7章 疑惑。   夜安喝着茶,静静听着他们二人谈话,只是他时而扫向齐越的目光透着玩味,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夜青与齐越聊了一会,最后还是齐越说还有事要办才没有多留,与夜青说好下次再聚餐的时间便先行离开。   回到座位上,夜青抬眼看着夜安,一脸欲言又止坐立难安。   “想问就问。”夜安将茶杯放回桌上。   闻言夜青立马来了精神,“先生,刚才我朋友和其他客人是不是看不见你?”   “能看见,只是忽略了我。”   夜青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被我的精神力干扰,会下意识忽略我的存在。”说罢,见夜青依旧一脸迷茫,夜安继续道:“就像一堆黄色沙子中你注意不到里面有一颗黑色的沙粒,那颗沙粒一直存在,但除非有人指出来,不然人们便会忽略它,同样的意思。”   听完夜安的描述,夜安有些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这能力超厉害!随即语气更加激动,“那先生,还有……”   “好了,闭嘴。”   夜青:“……哦。”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话有些多,可他就是好奇啊……   “离刚才那个人远些,包括他的家族。”   闻言夜青呼吸一滞,顿感意外。   夜家多年前曾与齐家有过几年生意往来,他们与齐越便是那时认识的,只是后来齐越出国留学了几年,关系也慢慢淡了些。   以他对齐越的了解,那人性格随和,出手大方,为人处事也面面俱到,他实在想不通老祖让他这么做的原因。   “先生,你的意思是?”夜青内心有些忐忑,他相信老祖不会无缘由说这些话。   “他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这味道不是短时间内沾染的,应该与他生活的地方有关。”夜安抬眼,修长的指尖轻敲桌面。   听到这话,夜青脸色又沉了几分,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夜安继续垂眸静坐,未给予他任何关注。   半响后,夜青猛地点头,心中下决定,“先生,我知道了,我会跟爷爷说明这件事,几天后的聚会也会想办法推掉。”   一边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边是突然出现相处不久的老祖,夜青本能更愿意相信夜安,他只是莫名其妙又无比笃定的相信对方不会伤害他,不会伤害夜家,更相信对方是站在夜家这一边。   闻言,夜安上下赞许的扫视他,风淡云轻地冒了句。   “聪明的孩子。”   这孩子平日里虽然有些傻,但关键时刻还是能辩是非的。   他不是神,也无权干预任何人的决定,他只会说出所看到的,至于听不听信不信与他无关。   “先生,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夜青很快调整好心情,有些事情不是他该操心的。   “我们回夜宅。”   于是时隔半个月,夜安再次回到夜家老宅。   收到夜安即将返回的消息,夜老爷子和夜离早在夜宅内等候,夜老爷子神色自若,夜离却是一脸担忧,当时让儿子陪着夜安离开,他心里其实也没谱,生怕夜青年纪小照顾不好那位大人。   本想让人悄悄跟着,可人派出去没多久就灰溜溜被赶了回来,于是他只能在家里一天几通电话的询问情况。   远远看见二人的身影,他与夜老爷子快步迎上去,夜离飞快扫视自家儿子一眼,确定没少胳膊少腿才暗中松了一口。   夜老爷子走到夜安身前,笑道:“先生,外面这些天过的可还好?”   没等夜安开口,夜青一个快步插到两人中间,“爷爷,我办事你放心,那必须没问题,先生被我照顾的很好,你说是吧,先生?”   或许是夜青的态度也太过随意,惹得夜老爷子和夜离二人同时目光古怪的看向他。   更另他们诧异的是,夜安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夜老爷子:“???”   夜离:“!!!”   见老祖如此给面子,夜青顿时得意的扬起下巴,一脸“我说的是吧”的表情。   不理会自家孙子欠打的模样,夜老爷子与夜安一道向里屋走去,留下夜离父子二人。   夜离一把拉住想随着一起离开的儿子,四下查看一番,确定夜安已经走远,才神色微妙望向自家儿子。   他是没想到这混账儿子竟还有这本事,这才多久就跟这位大人相处的这般……融洽?   被自家父亲看的心里发毛,夜青往后缩了缩,做好随时溜的打算。   “跑什么跑,给我站住!”夜离压着嗓子低喝一声,“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先生待你这般温和?”   闻言,本来心中忐忑的夜青小脸再次一仰,胸脯一挺,像只斗胜的公鸡,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这得意的样子看得夜离嘴角一抽,没忍住一个巴掌扇在夜青的脑瓜子上,“问你话呢!”   夜青捂着脑袋怂了,赶忙解释道:“也没什么,先生虽然人看着冷淡了些,感觉不好接触,其实平时只要不吵到他,先生脾气还是很好的,我倒觉得先生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对什么都不喜欢不讨厌,也没什么特殊的需求,就像我看得仙侠小说一样,是那种无欲无求的神仙。”   “还有啊,跟先生相处时也没要小心翼翼,能做的事先生不会制止,不能做的先生也只会喊停,能回答的问题先生会说,不想回答的先生也只会让闭嘴,摸清楚这些跟先生相处起来就很轻松了,这不是很好相处的吗?”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夜青已经摸清楚与夜安的相处之道。   听完夜青的回答,夜离眉心微簇,他是不清楚什么仙侠小说的,但其他的到是听明白了。   见自家儿子眼神真切,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夜离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儿子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些天提心吊胆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阿青,你觉得先生……对夜家有没有兴趣?”思虑再三后夜离问出他最担忧的问题。   谁知夜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自家父亲大人,好一会才答道:“……爸,我觉得你想多了,先生对这些麻烦的东西不会感兴趣。”   听到满意答复的夜离点点头,了却一桩心事他也不在意儿子鄙夷的眼神,挥挥手示意夜青可以滚了。   待夜青来到前厅时,只见到夜老爷子靠在他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夜安已不见踪影。   “爷爷,先生呢?”   “去休息了。”   夜青没有如平常一样离开,而是在夜老爷子一旁的高椅上坐下,夜老爷子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爷爷,今天早上我跟先生碰见齐家的齐越了,先生说……让我离齐越远一些。”犹豫再三后夜情开口道。   “哦?先生还说什么了?”闻言夜老爷子的身子微微坐直。   “先生还说,齐越身上的味道不好,并且也让我远离齐家。”   “好,我了解了,你暂时不要跟齐越来往,下去吧。”   等夜青离开后,夜老爷子眯着眼自言自语,“这齐家,不简单啊……”   他比夜青知道的要多些,夜安所说的味道不是指身体,而是灵魂,能让夜安认为需要远离的灵魂,可想而知齐家不简单,起码不像明面上那般干净。   另一侧,夜安沿着平整的青石板路漫步而行,白方宸乖巧的跟在身后。   黑白基调的夜家老宅古香古色,黑色的瓦,白色的墙,即使几百年的历史中经过几次翻修,也透着一种古老庄严的不可陵越的崇高感。   穿过长廊来到一栋小楼前,夜安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白方宸一步不离的紧随其后,等白方宸也迈步进来,房门缓缓自行合上。   在一层在沙发上坐下,夜安掏出手机,侧头稍稍侧头思索一会儿,就在手机界面啪啪点动着。   对于新环境白方宸十分喜欢,他脚不占地在小楼内上下游走,等将小楼每个角落都视察完,才迫不及待重新回到一层,不安分的在夜安面前来回飘荡。   似是被他搞出的动静扰到,夜安起抬头无声询问。   见对方终于有反应,白方宸缩了缩脖子,轻轻唤了声:“公明……”   对此,夜安无奈摇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吧。”   得到夜安的准许,白方宸立刻露出笑容,满是欣喜的在夜安身旁坐下,跟着他一起看手机。   手机内容是齐家百科,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确实太方便,只需要手指轻点几下,想要的信息就都出来了。   手指上下滑动,夜安脑中飞快过滤出有用的信息。   不一会夜安将手机合上,齐家大致情况他已经了解,一切信息都很正常,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毕竟齐家公布于众的只会是表面的那些基本信息。   正在思索间,夜安鼻尖轻皱,一股奇异的香味涌入鼻间。   原来是白方宸一道看手机,见夜安将手机收起,身子又向夜安这边靠近了几分。   望着眼前白皙的脖颈,夜安身体猛然前倾,就在口中的獠牙要刺入白方宸身体的瞬间,突然顿住。   此时他离白方宸的脖颈处极近,微凉的呼吸扑在白方宸的皮肤上,额间的碎发轻轻扫过,突然的危机感让白方宸不自主浑身轻颤,那感觉好似被恶兽盯上一般。   缓缓将变成竖瞳的双眸闭起再睁开,夜安收身重新坐好,心有余悸的望了白方宸一眼。   如果白方宸有身体,他不会压制自己进食的本能,血液对血族而言是食物,美味的食物送到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可现在对方是魂体状态,刚才那一口要是咬下去,吞噬的便是白方宸的灵魂,灵魂上的伤害一般都是不可逆的。   血族向来只对血液有强烈的渴望,但他刚才竟想对一个魂体下口。   夜安抚着额陷入沉思。   这个人果然不一般。 第8章 故人。   夜安目光很复杂,白方宸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投来疑惑的视线。   “你还真是幸运。”夜安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下一秒便会消散。   这是夜安由衷的感叹,这般特殊的灵魂,生魂离体竟没被立刻吃掉,还不幸运?   在魂体消散前正好遇见他,不仅保住魂体不散,还受他庇护不被其他阴物所食,还不幸运?   而且这个庇护他的血族还不食生灵。   “希望你只是一个灵魂特殊的普通生魂,不然……。”夜安看着他一脸天真模样,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不然我会吃掉你的,瑾玄。”说出的话却冰寒入骨。   似是察觉到夜安话中的恶意,白方宸不由往后缩了缩,过了几秒,又忍不住挪回来。   夜安全程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这一晚两人维持着诡异的安静。   第二天夜安向夜老爷子说明了白方宸的情况,让夜家帮忙查一下最近上京内有没有疑似魂魄离体的例子,这个时代如此便捷,何必他自己亲力亲为。   吃过午饭,老宅庭院的四角凉亭内,夜安枕着双臂在躺椅上享受午后的宁静,八月底的温度偏高,其实午间并不适合在屋外休息,可显然夜安并不在意。   绿草丛生的围墙,环绕着长满青苔的庭院,一池碧水,荡漾着碧波。   庭院景色正好,夜安的目光却被远处的青玄山所吸引,青玄山远看像一片茂盛的森林,到处是密密麻麻葱郁的绿树,云雾环绕于山间,耸立的山峰直冲蓝天,山中怪石嶙峋,山势险峻,因山势太过陡峭,山体被开发的区域并不多,只有少数区域被划分为旅游景点。   正是这样的地方,是他的家。   ……   一处断崖边上,眼前黄昏来临,大片的红色洒下,洒在了断崖边看风景的人身上,也染红了白皙的脸。   夜安收回眺望远处的视线,看了看身侧,表情有些怪异。   此时,白方宸乖巧站在他身旁,四周数不尽的金色颗粒状物质疯狂涌进他的体内,融入进他的四肢百骸,可他本人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从他们驻足在这片崖间,这些光点便突然出现。   静静看着这一幕,夜安面色复杂,一时有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向离自己最近一颗光点伸出手,那颗粒像长着眼睛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完美绕开夜安,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径直冲向白方宸。   对此,夜安并不意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   只是……这个情形他曾在一个故人身上见到过,他与对方只见过几面连朋友都算不上,而那人天生灵魂强大,可推过去预未来,百邪皆惧。   在这青玄山上他曾与那人遥遥对峙,那人身着一身浅蓝色的锦缎长衫,腰束玉带,腰间挂着名为瑾玄的玉佩,周身被无数金色光粒围绕,与现在何其相像。   只是那人早就死了。   夜安揉了揉太阳穴,狐疑的瞥了白方宸一眼,又一言难尽的看向对方腰间他送的玉佩。   夜安:“……”   似乎是察觉到夜安的目光,白方宸回过身与他对望。   这双眸子越发明亮了,不似之前暗淡无神,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面上的尘埃,露出本该有的风华。   他本就五官秀气,睫毛浓又长,此时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让夜安一瞬间有些慌神。   “太像了。”   夜安轻声自顾自低语着。   “公明,怎么了?”白方宸目光疑惑,他的发音比之前准确许多,但其中的稚气未消。   夜安怔了下,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无事。   白方宸见此冲他裂开嘴角,“公明,我……很喜欢这里,很舒服……”   夜安侧头看过去,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惜,对方脸上依旧是孩童般幼齿的笑容,除了那双过于明亮的双眼显得尤其突出……   “有记起什么吗?比如你的名字?”夜安收回目光试探道。   他将视线飘向远方,微凉的风扑在脸上。   此次来青玄山并不是因为白方宸,对方身上发生的情况是个意外,这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只是这次的变化有些大。   听见问话,白方宸歪着脑袋努力思索,对夜安的试探毫无察觉,片刻后他懊恼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公明,我是不是很笨?”   似乎是怕被嫌弃,他微红的唇微微撅起,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见此夜安嘴角一抽,先前他还不觉得对方这表情有什么不对,此时再看……只觉得不忍直视。   “对宣致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夜安定睛仔细端详着面前人的表情,只见白方宸好看的小脸微微皱起,思考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对这个答案,夜安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与那人似敌非友,最多算是个故人,并无太多交情可言,是不是对他都无关轻重,顺其自然便可。   太阳已完全落下,黑色向四下蔓延。   看此情景,夜安也失了待下去的兴致,打算带白方宸离开。   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夜安察觉到一丝淡淡的不详气息,他侧身向山间深处望去,入目处一切正常。   夜安轻皱着眉,眼中戾气萦绕显然动了真怒,精神力无声扩散出去,黑色的笼罩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被夜安精神力波及的地方像被按下暂停键,陷入诡异的静谧,整个山间鸦雀无声。   片刻后,夜安眉头皱的更深。   白方宸悄悄挪着步子移到夜安身后,手中还抓着他一片衣角,夜安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精神力被夜安缓缓收回体内,接着,一声虫鸣在黑暗中响起,然后是第二声……整个山间再次活了过来。   夜安双眸间的戾气还有残余,在他老巢里竟然藏匿着什么东西,对方见他要离开心神稍微松懈,这才被他捕捉到一丝气息,要不然还真被这东西瞒过去了。   刚才夜安发现不对第一时间放出精神力,距离太远只是伤了对方却没把人留下,显然也是个有能耐的。   对方的速度非常快,察觉到夜安出手立刻便向外逃离,片刻间就已经跑出青玄山范围内,夜安也没有继续去追,带着白方宸原路返回。   同一时间,与青玄山相邻的另一座山峰,茂密的林间,有一道身影在快速移动着,那身影行动敏捷,纵跳如飞,山间陡峭的地势对它的速度没有丝毫影响,以人眼难辨的速度快速奔行着。   以这样的高速跑了不知多久,那道身影才缓缓停下,心有余悸的回头望向青玄山的方向,确定没人追来后松了口气,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身体猛地一软跌坐在地,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咳咳……那到底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气息,差一点……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它还没从后怕的情绪中缓过来,很没形象的瘫在地上。   只见这东西全然没有人类的模样,虽有四只,相貌却十分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整体肤色呈青黑色,能吐人言,声音却刺耳难听,像重度感冒患者憋着嗓子说话。   它的胸前,有一道从右肩顺延至左侧腹部的伤口,伤口极深似是被利器所伤,深刻见骨,从伤痕的愈合情况来看已有些时日,经过刚才的快速奔跑,愈合的伤口再次绷裂,流出黑色中带着些许红色的液体,侵染了它整片前胸。   它像全无痛觉般随意抹了把伤口,不在意的甩了甩,气急败坏的自言自语:“先是一个臭道士,这又冒出来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这是看老子实力没恢复使劲欺负啊!”   显然它憋屈极了,站起身冲着身后的老树一脚猛踹,要两人合抱的树干从中间生生折断向一侧倒下,发出“轰”的一声!   “咳咳……”剧烈的动作再次引动伤势,再次咳出一口黑血。   “你们给老子等着!”随后它抹掉嘴角的血怒吼一声,向远方快速奔离,速度却明显没有刚才那般迅敏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穿道袍手拿罗盘的老道士出现在那滩黑色血迹前,血迹周围一米范围内的植物已经全部尽数枯萎,呈现出透着死气的黑褐色,与四周的绿意盎然格格不入。   老道士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沾了些血液,放在鼻间轻嗅,眉头一挑,这不是他造成的伤势。   他在罗盘上摆弄一番后,摇摇头,周围没有其他人。   “这旱魃虽说实力没完全恢复,但也是难缠的家伙……谁有这本事重伤他?”   旱魃胸前的伤口是他斩的,那伤口看着恐怖,其实只是皮外伤,那东西现在是被他追着无暇养伤才一直没恢复。   他是一路寻着对方追过来的,从青玄山到这里一共发现三处血迹,足以可见对方伤的有多重。   他是伤其外,而这道伤是伤其内在,   而且看情况似乎只是一击。   “这世道真是卧虎藏龙啊!”   说罢,手握罗盘飘身而去。   夜安并不知道山里发生的事情,他驾车回到夜家,结果引起夜家几人的惊恐万分。   夜青更是惊呼出声:“先生,你开车了?”   “嗯,去青玄山了。”夜安回道。   闻言,夜家几人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此时天色已晚,青玄山也没什么车辆,练练手到也不错。   见夜青磨磨蹭蹭没个正形,夜老爷子喝斥道:“赶紧去收拾,明天就要去开学了,别磨蹭!”   夜青连忙应是,跑去自己房间去收拾了。   “学校?明天我也去。”   对于现在的学校夜安非常感兴趣。 第9章 寒气。   夜宅大门前。   “先生,你确定吗?”夜青脚步磨磨蹭蹭,落在夜安身后。   夜安率先钻进车里,声音有些不悦,“上车。”   站在车旁的夜青表情纠结,心中已经把能叫上名字的神佛问候了个遍,才再夜安冷漠的目光下拉开车门……然后钻进副驾驶座。   夜老爷子和夜离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了几次。   “先生……要不今天还是让夜青来开车吧,这路上车多。”终究是孙子的安危更胜一筹,夜老爷子上前一步劝说道。   “是啊先生,很多路您还不太熟,还是夜青来开吧。”夜离也赶紧出声。   昨晚夜安说想看看夜青的大学时,大家都没有在意,谁能知道他是想开车送夜青去。   将安全带系好,夜安侧头看了他们半响,接着掏出一样东西:“我有驾驶证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驾照继续开口道:“你们说有驾驶证就能开车。”   夜老爷子:“……”   夜离:“……”   于是夜安一脚油门,伴随着夜青的哀嚎声车子疾驰而去。   ……   车子平稳的停在上京大学正门口,夜青脸色苍白的推开车门,下车时他的腿还是软的。   他一言难尽瞅着停好车向着这边走来的夜安,他家老祖这车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所有操作都没有问题,甚至一路上连超速都没有,可开车开出战斗机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中午时分烈阳高照,校门口的学生三五成群,熙熙攘攘都是返校的学生。   夜青拉着行李箱在前面带路,夜安姿态悠闲的落在后面,穿过宽阔的广场,校园内绿树掩映,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碧绿的草坪和一幢幢别致的建筑,斜顶,红瓦,西式的柱子,融入中国传统和西方建筑元素为一体。   “先生,我们学校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你看那座楼……那可是座百年老楼。”   抬眼望去,夜青所指的低矮老楼,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古老沧桑,却也让人在这喧闹的城市中感到些许宁静。   在靠近宿舍楼时,一个穿运动装的学生看见夜青,脸上立马露出欣喜之色,迎面冲夜青跑来。   边跑边抱怨,“夜青,你什么情况?没事搞什么失踪啊!”   看见那人跑来,夜青赶忙陪笑:“家里来了长辈,这不一直没时间嘛,回头我请大家吃饭!”   此时又跑来两个学生,其中一个体格健壮身高近一米九的学生,揽过夜青的脖子在他脑袋上一顿乱搓,“小青子,你可以啊!学会玩失踪了,几次聚餐都不来,我都准备去火星找你了。”   “哎呦!我真有事……磊子,你别揉我脑袋,我发型没了!”夜青在那人面前瘦弱的跟小鸡仔似的,头发被揉搓成鸡窝才恢复自由。   对夜青的新发型,最后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男生报以嘲笑,“你这是活该!”   “我的错,我的错,等会我请客赔罪,我家里真来了长辈,这一个月都是我在照顾,您三位手下留情。”看三人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夜青双手高举做投降状。   夜安落在夜青身后两米外,安静看着几人打闹,在看向戴眼镜的那个男孩时,眸子微微暗沉了几分。   “夜青,你不给我介绍下吗?”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让打闹的几人皆是一怔。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夜青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阳光下那人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面白如玉,目似繁星,带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八月底的天气,却穿着长袖长裤,包的严严实实。   几人相互对望皆是疑惑,这人不论长相气质还是穿着都十分醒目,他们刚才怎么就眼瞎没看见?   不止他们疑惑,夜青也在奇怪,他家老祖用现在的话形容就是重度社恐患者,在外除非必要,否则就是个安静的哑巴,可这会怎么自己出声了?   夜青疑惑看了夜安一眼,才对几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家长辈,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长辈。”   “长辈?你家长辈也太年轻了吧!”三人异口同声。   “辈分大……我爸在他面前都是小辈呢,”夜青没说的是,我爷爷在他面前也是小辈。   夜安冲三人点头,“你们好。”   三人:“……”   他们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叫哥们?开玩笑,没听人家比夜青他爹的辈分还大。   又看向夜安那张过分年轻英俊的脸,这叔叔二字怎么也叫不出口。   一时间,气氛竟诡异的安静下来。   注意到他们局促的表情,夜青一拍脑袋提醒道:“叫夜安先生就行,他辈分太大,我们家都这么称呼。”   “夜安先生你好,我们是夜青的室友,我叫李玉风。”运动装男孩最先开口。   “夜安先生你好,我是石磊。”接着是一米九的男孩。   “夜安先生你好,我叫燕景,很高兴认识你。”最后开口的是三人唯一戴眼镜的男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燕景觉得他们三人中,这位夜安先生对他的关注更多一些,并且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左肩。   他侧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再回头时,夜青那位长辈已经移开视线。   燕景摸了摸鼻子不再多想,加入了等会去哪里吃饭的讨论中,经过几番争论后,最后他们决定去离学校不远的川菜馆。   夜安落后他们四人几步,视线落在燕景的左肩上。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黑色的长发掩住半边脸,露出猩红的嘴唇和森白的一只眼珠,细白的双脚在燕景的胸前荡来荡去,而燕景对此毫无所觉。   似是察觉到夜安的目光,她整颗脑袋180度旋转,身体没动脑袋却面向夜安,她略微张开嘴伸出舌头舔舐鲜红的嘴角,只有眼白的双眼露出危险的气息,像是在警告夜安不要多管闲事。   见此情景,夜安脚下一顿,目光有些奇怪。   以为夜安被她吓到了,那女鬼愉悦的勾起嘴角,甚是得意的晃着脑袋,接着将脑袋复位,双脚晃荡的幅度更加大了。   夜安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白方宸显然被对方的挑畔激怒了,张牙舞爪就要冲上去教对方做鬼,夜安摆手制止他的动作,轻声道:“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而已。”   虽然被拦下,但白方宸显然不打算罢休,充满怒气目光直勾勾盯着女鬼的背影。   对于女鬼的警告,夜安只觉得好笑,一只小鬼还敢威胁他?   ……   来到川菜馆后,他们要的是一个单独的包厢,起初这几人都有些放不开,可能因为夜安“长辈”的身份,也可能是夜安哪怕安静坐着不说话,也依旧气势逼人的气质。   夜安心中叹了口气,十分善解人意将精神放出来。   于是,下一瞬间整个包厢热闹起来。   早早收了筷子,夜安单手托着下巴望着几人,似乎对他们的对话非常感兴趣。   几人打赌,赌注是输的人要干掉桌上最辣的一盘菜,石磊输了,此时他正被辣的眼泪鼻涕横流。   “磊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别吃了,我们也不会笑话你不行的。”李玉风嘴上说着劝阻的话,手里给石磊夹菜的动作一点没停歇。   满头是汗的石磊望着一盘子辣椒,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损友,他本就不怎么会吃辣,这吃一定是不能继续吃的,再吃下去明天就该去肛肠医院报道了,要他承认自己不行那更不可能,得想想办法……   思考片刻,他决定转移火力,抹去额间的汗,“谁说我不行了,我就是先缓一缓,等会再战……对了,小景子,你跟咱们小林美女进展怎么样了,到底成没成啊?”   听到有八卦,其余几人立马不再关注石磊,燃烧着八卦之魂的几双眼睛纷纷投向燕景。   被几人盯着,燕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应该是差不多吧,我约她下周去海洋馆,她也同意了,我想着那天就向她表白,你们帮我想想送什么礼物合适。”   “表白当然送戒指,再买束花,保证没问题!”   “你俗不俗!她不是美术生嘛,送绘画盘颜料什么的才最贴心。”   “对对,投其所好,我看就不应该去海洋馆,应该去美术馆……”   三人各有各的道理谁都不服谁,几人围成一团争论的面红耳赤,燕景无语的推了推眼镜,这一时半会是分不出结果的。   就在此时,燕景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从左侧吹过,他不由打个寒战,心想这饭店空调也太给力了……   看到空调遥控器在桌子另一侧,他正想起身去拿,却发现不论怎么用力双腿竟毫无知觉,两只腿被死死粘在地上。   燕京心里不由一慌,开口准备唤夜青三人,谁知张开嘴吐出的却是一道寒气,根本无法出声,四周温度越来越低,有一股寒气沿着左肩蔓延至他的全身,涌入四肢百骸内,燕景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骨头缝里都是冰渣……   “夜青,你朋友昏倒了。”   正在争吵的三人被这声音打断,回头看去,只见燕景趴在桌子上已经不醒人事。   夜青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燕景身边,入手却是一片冰凉,他面色一僵,“燕景?燕景你醒醒……妈的,怎么这么凉!磊子,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只觉得怀里人的温度太低了,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显然夜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甚至不敢去叹对方的鼻息。   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探了过来,在燕景左肩轻轻一拍,像拍去肩上的尘埃般轻柔。   “他死不了,放心吧。”夜安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第10章 路边的东西不能乱捡   救护车来很快,饭店老板也怕真出人命跟着一起忙前忙后,夜安没随着救护车一起离开,叮嘱夜青等到了把医院地址发过来,便转身向饭店二楼走去。   推开门,八月底的天气,外面烈阳高照,包厢内的温度却低的惊人。   进入包间后夜安在一处靠里的椅子坐好,目光望向屋内的一角。   “说吧,什么情况?”   包厢内寂静无声。   半响见无人应答,他抬起眸表情有些许不耐,缓缓站起身。   “现在不说,等会就没机会说了。”夜安抬步一边向墙角靠近一边开口道。   他的步伐很慢,似在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到夜安杵步,屋内也没有第二个声音响起。   “不知好歹。”夜安抬手在空中虚抓,指尖缓缓收力,声音低沉。   “啊!咳咳……大人饶命!我说我说……”虚无处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声音中透着痛苦和恐惧。   ……   抢救室外,夜青三人坐立难安的在走廊内绕圈,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妻,女人面色苍白眼角微红,看的出是已经哭过一场,此时抓住身边男人的胳膊才能站稳,男人也是一脸焦急之色,同时不忘轻拍着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终于,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   几人连忙迎上去把医生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询问起来,医生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视一圈后停在那对中年夫妻身上,“你们是患者的父母?”   见二人点头,医生才继续道:“患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意识已经恢复,不过他现在的状态没有脱离危险期,还需要住院观察,你们家属多注意些。”   “医生,我儿子身体一直不错的,从小感冒发烧都很少……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呢……”听见自家二子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燕父既担心又恐慌。   医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离开。   被推出来的燕景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下还有淡淡不正常的青色,燕母瞧见更是心中一痛,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燕景住的病房是个单人独间,房间内五人围在床边,燕景刚醒来意识有些昏沉,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其他三人一起吃饭那里。   等听过几个室友的叙述,他都还有些恍惚。   燕景张了张嘴哆嗦道:“我……好冷,空调…关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燕景病倒的原因,自然没有人开空调,屋内的温度最起码也在38度左右,而现在正是下午三点,窗外的空气甚至因高温而变得扭曲,他们几人额间都冒着薄薄的汗珠。   “我……我再去拿床被子。”掩去眼中的担忧,燕父说完便起身打算找护士。   夜安进来时正好与要离开的燕父打个照面。   “请问你是?”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自家儿子的同学。   “伯父,我们是一起的,他刚才在饭店处理后续事情,所以没跟我们一道过来。”听见声音的夜青抬头看向门外,见是自家老祖赶忙解释道。   冲燕父缓缓点头,夜安越过对方来到病房内。   “老祖,我朋友怎么样?能处理吗?”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燕景身上,夜青悄悄凑到夜安身边小声询问,医院到现在还没有给出具体原因,恐怕燕景的情况不是正常病症那么简单。   病床上燕京缩在被子里浑身打着寒颤,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夜安上前几步垂眸与燕景对视,随后他伸出一只手声音冷漠道:“握住我的手。”   对于这人奇怪的举动燕母十分不解,心中虽有疑问但她面上不显,并未开口阻拦,其他几人也疑惑的看向夜青,眼神似乎在说你家长辈在干嘛?   夜青没时间理会他们,此时他冲着面露询问之色的燕景使劲点头,那迫切的模样就差抓住对方的手塞进他家老祖手里了。   身前的手掌依旧稳稳杵着,放在他最方便的位置,只需他抬起一点便能碰到,于是燕景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接触的瞬间,燕景只感觉体内的寒气如泄洪般倾泻而出,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数秒后夜安收回手掌。   而燕景缩卷在被子里的身体已是一身虚汗,脸颊上带着些红晕。   这前后变化太明显,屋内的众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察觉到儿子的手在慢慢回温,燕母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李玉风和石磊二人不可思议对视一眼,夜青他家长辈也太牛了吧!这手碰一下就把连医生都搞不定的问题解决了,这要是碰他们一下,岂不是比灵丹妙药还有用!于是双双看向夜安的手,目光火热……   这时燕父抱着被子刚好回来,知道自己儿子好了,赶忙撇下被子冲到病床前。   看着这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夜青他们也为燕景恢复而高兴,但毕竟是外人不好参合,于是三人齐齐溜缩到病房一角说起悄悄话。   “燕景能恢复真是太好了!不过小青子,你家长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被他的手摸一下就好了?要不也摸摸我吧!”石磊小声嘀咕道。   “夜青,是不是兄弟?让你家长辈给我们也来一下,我最近觉得颈椎不舒服……”说着李长风还揉揉自己僵硬的脖子。   夜青就被这两人的不正经吓了一跳,这把他家老祖当什么了,按摩仪吗?   “你俩赶紧给我闭嘴!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跟先生说,在这里口嗨算什么本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家……先生耳力非常好,你们刚才说的他都听见了。”   两人闻言秒怂,明明夜青他家长辈看着年纪不大,却莫名有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质。   过了一会燕家几人从喜悦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从妻子口中得知儿子恢复的经过,燕父赶忙向夜安道谢。   摆摆手打断对方,“事情没完。”夜安再一次向燕景伸出手,“东西还回来。”   这只漂亮的手再次出现在眼前时,燕景差点本能的伸手握住,听到对方后面的话才反应过来,不由面露疑惑。   “那个……夜安先生,不知道是让我还什么东西?”燕景脑中反复思索,自己确实没有拿过对方任何东西。   燕父还以为指这次出手的报酬,连忙递上名片:“夜安先生是吧?您有什么需要的您随便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找来。”   这位夜安先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自家儿子八成是碰见了什么脏东西,对方这种大师出手一次可不便宜,但对方救了自家儿子的命,哪怕狮子大开口他也认。   目光扫过这张名片夜安眉头微皱,双眸直视燕景,“你现在恢复只是暂时的,东西你要是不还,这事情便没有结束。”   这下,燕父也知道事情不对了,显然是他家儿子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才惹上的这次的事,赶忙冲儿子喝斥道:“你拿什么东西了?赶紧交出来!”   这时燕景也慌了,可他真的没想起自己拿过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小……燕景啊,是不是你说的那枚玉?”石磊这时突然出声,他记得燕景前些日子有提过捡到了一枚玉。   燕景不由一怔,他想起来了。   “我……我在一星期前捡到过一枚玉坠……”   一个星期前他与一个古玩爱好者的朋友一起游古玩城,返程时他在一颗古树下捡到一枚玉坠,他朋友说这玉成色还不错可以留着,他想着反正是白捡的就将玉收着了,这只是件小事他也没在意,丢在家里再没管过。   “应该就是它,现在想想好像就是从捡到那枚玉起,我便开始每晚睡不好多梦,而且梦里的内容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东西还在我家里,夜安先生现在要吗?”燕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那玉太邪门了。   听完燕景的讲述,夜安再次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似乎对燕景还没把东西交出来有些不耐,“好了,交出来。”   “夜安先生,东西真的不在我身上,不信你看我……”见夜安不肯罢休,燕景胡乱在身上乱摸以示清白,突然他的表情一僵,颤巍巍将口袋的东西掏出来,果然一枚玉坠。   他分明记得这东西他留在家里了,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口袋里?   从燕景手中接过玉坠,夜安打量了一番,冲夜青挥手,“拿纸笔来,我说你记。”   夜青没动,斟酌一番后询问道:“那个……先生是必须要纸笔吗?我手机也能记。”这世道谁还随身带纸笔啊。   夜安:“……”   病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发现气氛不对夜青低着头不敢与他家老祖对视。   “姓名……尚雪筱,生于……卒于……”夜安的语速很慢一句一断,像是在听人说再复述出来,夜青记得更是艰难,经过前车之鉴,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家老祖真的是在复述别人的话。   “回去立一个牌位,就按这上面的写,这是你家儿媳。”夜安语气平静,泛着翠绿色光泽的玉坠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翻转。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骇人听闻。 第11章 阴亲。   自古牌位上的阳上人,一定是和亡人有亲属关系,父母子女或者……夫妻,现今还会给亡人立牌位的已是不多,年轻人里大多只知道些许皮毛。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难以置信的望向燕景。   “您的意思是……阴亲?”燕父最先缓过神来确认道。   “是,而且已经基本成了,由你们家立牌位理所应当。”夜安仍站在原地手里把玩着玉石,姿态随意语气淡漠。   闻言夜青悄悄瞥了夜安一眼,他家老祖态度与平时无差,但话语间隐隐有逼宫之势,而且他还发现他家老祖似乎是站在女鬼那边的。   自听到“阴亲”二字后,燕景就仿佛电脑死机般呆住,后面的话他一个都没有听见。   燕母一只手轻掩口鼻,另一只死死握着燕景的胳膊,指尖颤抖,昭示着她内心的恐惧。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屋内,病房内的众人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最后还是燕父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好!这牌位我们家立,敢问先生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把牌位请回家,每天早晚两次上香,三个月后她自会离开。”似乎是对燕父的回答还算满意,夜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将夜安的话默默记下,只是上三个月香而已,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那东西能离开,再过分些的要求他也能答应。   此时燕母却站起身,手中紧握儿子的双手,“那我儿子会不会有影响?”   夜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还未接受现实的燕景,黑色眸子清清冷冷扫过,燕景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连忙低下头。   “他们已经拜过堂,也有过夫妻之实,这三个月最好与别的女子保持距离,不然只会害人害己。”夜安收回目光。   又是一颗惊天炸弹砸下。   众人:“!!!”   此话一出,满堂皆震,屋内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燕景。   身为故事主角的燕景被这话中内容直接砸懵,他的脸瞬间苍白一片接着又羞的泛红,甚至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之中,这话中意思是他不仅跟那女鬼结了阴亲,他还跟对方……那个了?   察觉到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燕景惊得连连摆手,为自己的清白做努力,“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拜过什么堂,更没有什么夫妻之实!爸妈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我还是处男啊!”   燕景急得就差指天发誓了,他有没有他能不知道吗?天地良心,他母胎单身19年,唯一喜欢过的女孩还没追上呢。   似是燕景的模样实在情真意切不像撒谎的样子,众人对望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夜安。   这时他们才发现,不知合适夜安已经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他的样子安静极了,姿态慵懒背脊却挺的笔直,一手撑着额角,眉眼平静侧头看向空处,对众人的视线视而不见。   没人知道此时夜安的耳朵正在遭遇怎样的轰炸。   “他撒谎!我们明明三跪九叩正儿八经拜过堂……我还问过他愿不愿意娶我,他说他愿意……”   “大骗子……洞房花烛那天,他还摸着我的脸叫我筱筱,还说他会爱我一辈子!”   “呜呜……混蛋!才跟人家在一起没几天就勾搭别的女孩……渣男!”   尖锐刺耳的女声环绕在夜安耳边,吵的他脑袋疼。   这个哭泣咒骂的声音主人就是与燕景结阴亲的女鬼尚雪筱。   尚雪筱死于三年前夏天一个平凡的晚上,死时才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实习,当天因为加班错过了末班车,结果生命就终结在这一天,一道灯光昏暗的小巷里遇见了劫匪,在拉扯中被对方失手推到在地,后脑正巧磕在墙面凸起的一颗钉子上当场死亡,第二天被发现时身体早就凉了。   她的家庭很简单,父亲是个中学教师,母亲是家庭妇女,只是她的父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因癌症去世。   后来她便是被母亲抚养长大,妈妈总会亲切叫她“筱筱”,家境虽然不富裕,但她被养得很好,考上了理想大学,大学期间就做着兼职帮母亲减轻负担,可大二那年一场车祸让她母亲终究也离她而去,留下的遗物中有一枚玉坠,此后尚雪筱便一直戴在脖间。   尚雪筱死后一直随着这枚玉辗转在多人手中,要说她有什么遗愿,她孤身一人其实没什么不舍的,就是想着自己这二十多年没有谈过男朋友有些可惜。   直到,一个叫燕景的人捡到这枚玉。   对方是顶尖学府的大学生,长相秀气模样斯文,年纪与她生前相差不大,当晚她便入了对方梦。   她穿着一身红艳金丝双层广陵大袖婚服,问:“你可愿娶我?”   她从未害过人,也不想强迫人,只要对方不愿她便走。   可谁知,对方竟答:“筱筱,我愿意。”   于是两人便拜了堂,这个人还温柔的抚摸她的脸说:“筱筱,我会爱你一辈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或许是那双充满爱意的双眼让她沉浸其中,当晚他们便圆了房。   后来的几天,她每晚都会入他梦,她想着她会等他,等他阳寿尽了,他们一起离开。   可美梦终究会醒来,有一天她发现对方跟同校一个叫[小林子]的女孩在微信上有些暧昧,她不相信对方会背叛她,这些天一直在忍耐。   直到,今天她亲耳听见他说他要对那个女孩告白时,她爆发了。   杀了他,他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   很明显夜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讲评人,表情全程漠然,语气更是毫无波澜,但病房内的众人还是安静的听完了这段故事。   病房内众人神色各异,都没有人第一个开口。   “我真的没有……相信我……”这个声音很小,是从声带中硬挤出来的,低不可闻。   燕景想大声为自己申辩,说自己没有,说他根本没有这些记忆!可话要出口时,他的心却突兀的虚了一下,再开口时细若蚊蚋的声音更像是狡辩。   他慌乱攥紧手里的被角,眉头痛苦的皱成一团,他真的没有!   见自家儿子如此痛苦,燕母短暂的迟疑后,掌心抚在燕景过度用力泛白的手背上,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儿子,这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他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哪怕女方不是人。   众人的神情夜安都看在眼里,他微微偏头陷入沉思。   这女鬼说的是真的,她的灵魂骗不了人,而这燕景说的……也是真的,这可就奇怪了。   随即,他想到什么,站起身对燕景说:“我有办法让你想起来,选择权在于你。”   听见夜安有办法,燕景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这次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我愿意试。”   不给燕景反悔的机会,下个瞬间,夜安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燕景面前,燕景看见对方的手掌越来越大,接着一股巨力从面门传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然后便陷入黑暗中。   缓缓收回手掌,夜安走回到沙发出重新坐下。   两人一问一答的速度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夜安已经出手,病床上燕景面露痛苦之色,额间冒出薄薄的一层汗珠,很快就把身下的枕头汗湿。   燕父和燕母连忙试着唤了几声:“小景?小景……”   两人连续叫了几声夜景都没有回应,只是痛苦之色越发明显。   “先生,没事吧?”怕出意外夜青赶忙上前询问,身后还探出石磊和李玉风两人一脸担忧的脑袋。   “无事,一会就醒。”   果然,没过两分钟,燕景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还有恍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脑仁像被搅碎般一阵一阵传来剧痛,手脚虚软,想坐起身都要靠父母帮忙。   石磊李玉风二人心有余悸的对视一眼,再不敢升起让夜安摸他们一下的心思,这手不止能治病还能要命啊!   燕景忍着痛苦踉跄下了床,摆手拒绝父母的搀扶,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夜安身前,对着他身侧的空地,双腿一软双膝重重跪下。   “尚小姐……是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他每个字都说的艰难,可见他忍得十分艰难,脸色苍白的好似随时要晕倒。   一言难尽的瞥了他一眼,夜安探出手在他眉间虚点一下。   刚才脑仁像快要炸掉的痛苦明显缓解一些,燕景报以感激冲夜安点点头。   “她在我右侧。”夜安开口道。   燕景:“……”   众人:“……”   左侧的白方宸眨动着好看的桃花眼,看着跪在身前的人满眼不解,“公明……他在干嘛?”   另一侧的尚雪筱笑的花枝招展,发出悦耳的笑声,“咯咯……可真是个大傻子,诶呦~笑死我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夜安:“……”   燕景满脸尴尬移了移身子对着另一侧重新跪好,经过这一打岔他刚才的气势早已烟消云散,想起在梦中与对方每天晚上都……咳咳,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哈哈……这家伙看着都快要熟了。”尚雪筱凑到燕景面前,笑的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第12章 宣致国师。   事情发展的起源是个乌龙,尚雪筱成为鬼的时间太短,入梦的业务不熟练,他们在梦中发生的一切对燕景来说都只是单纯的梦境,醒来记忆就会慢慢淡去,所以在他记忆中是没有尚雪筱存在的。   梦境中燕景之所以换她“筱筱”,也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全名叫林笑笑,梦境中燕景一直以为与他在一起的也是那个女孩,所以唤的“笑笑”二字。   如果不是夜安激发出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可能一辈子他都不会记得尚雪筱的存在。   尚雪筱怔怔听着对方叙说,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   讲完这一切,燕景双膝跪地神情满是愧疚,他看不见尚雪筱心里越发没底,稍稍活动下僵硬的的双膝,不论事情的起因如何,他对不起人家是真。   尚雪筱双眸暗淡,咬着下唇要哭不哭,却比真的哭出来更加凄怆。   似乎是见不得她这般难过的模样,白方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难受。”   尚雪筱露出一个满是酸楚的微笑,冲着夜安微微弯身,“非常感谢您,我是时候离开了。”   执念没了,这世间没有她留恋了的,夜安嘴角轻抿轻叹了口气,没有劝慰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片刻后,冲对此一无所知的燕景提醒道:“起来吧,她走了。”   听见这话,燕景身体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这样也好……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拒绝了想继续相送的燕父燕母,夜安带着另外三人一并离开。   医院外。   天色渐暗,到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空气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温度也不再如白日那般燥热。   此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夜青在路边左顾右盼一番后才拦到一辆空车。   20分钟的路程四人寂静无声,静的不正常,一群大学生哪有不咋呼不玩手机的,这气氛引得司机频频投来狐疑的视线。   车子在诡异的气氛中在上京大学校门口缓缓停下。   下车后夜青感觉肩膀被拍了两下。   回头发现是石磊,对方还不停的冲他使眼色,心中了然,夜青清了清嗓子,“先生,要不去我们宿舍看看?”   夜安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摇头道,“不用了,我回老宅。”   听闻此话,石磊和李玉风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这可是真正的大佬啊!他们有很多话想问,刚才在车上不方便硬是憋了一路,这会见大佬要走哪能愿意,只能一个劲冲夜青使眼色。   夜青无语,这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在他家老祖面前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只有听命的份,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怂。   对于两个室友抽筋般的暗示,夜青摸了摸鼻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咳……先生,这来都来了,看看也没什么。”   不出所料,回应他的是……他家老祖嫌弃的一瞥,和冷漠无情的背影。   夜青怔怔地看着夜安远去的身影:“……”   果然,他就是工具人一枚啊,用完就扔!   石磊:“小景子,你不行啊!”   李玉风:“确实,太没用了。”   才受挫的小心脏又被狠狠扎了两刀,夜青握着胸口做受伤状,“就会说风凉话,有本事在我家长辈面前说啊!刚才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俩怂货!”   于是两人安静了,夜青便舒服了。   后来,燕家还是在家中为尚雪筱立了牌位,落款的生阳人为燕景,每天早晚一次不落的祭拜,而燕景休养几天重新回到学校,告白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再提,由于燕景的刻意疏离,那个女孩也没有自讨没趣,两人慢慢不再联系,有时候缘分即是这般不可琢磨。   天色越来越暗,路边的街灯也一盏盏亮起,夜安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基本黑了。   进到大厅,一眼便看见夜老爷子靠坐在太师椅上品茶,显然是专门在等夜安。   “有事吗?”夜安在夜老爷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夜老爷子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茶杯推到夜安面前,几缕茶叶漂浮在茶水上,茶香四溢。   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夜安眼睛微眯似是对这味道十分满意。   “知道先生喜欢茶,这是青兰市特有的青花茶,我一会让人给先生的小楼送一些。”见夜安满意夜老爷子笑道。   “好。”普通人类的食物夜安食之无味,但茶除外。   “先生,还有些正事需要您来拿主意……”将茶杯放下夜老爷子回归正题,他顿了顿继续道:“齐家确实不对劲,经过调查与齐家有合作的几个家族,各个对齐家是唯命是从,甚至有时都能不顾及自家利益,简直……比养的狗还要听话!至于齐家的竞争对手,说来奇怪,那些家族的小辈先后一个个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这其中恐怕不对劲。”   他们夜家早些年与齐家是有生意往来的,只是从几年前起齐家的发展方向不再适合夜家,两家便中断了双方的合作,说来也巧,两家刚中断合作,夜青便与齐家的小辈齐越认识了。   这个巧合由不得夜老爷子不多想。   夜安微皱起眉,手指在茶几上轻敲,半响才开口:“齐家内部不干净是一定的,先与齐家不要再来往,这方面我不太熟悉,有时间找人来看看吧。”   血族本身便是此间最阴邪之物,对付其他妖魔鬼怪之流能以暴力解决,遇见那些玄之又玄的邪术相术风水之类,他能以自身硬抗而不受影响,但却没有办法破解。   “好的,明天我便派人去寻,对了,听阿青说齐越还在约他出去,这会不会有危险?”虽然知道两人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短,可万一齐家突然动手呢?   “不会,放心吧。”夜安声音很轻,却透着强大的自信。   得到夜安的保证,夜老爷子没有多想,只以为对方是给了夜青什么保命的东西,没刨根问底。   “上京内离魂之人的事有消息吗?”夜安询问道。   “还没有,时间太短,上京人口又多,这估计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夜老爷子摇头,这才一天的时间,上京人口上千万,想查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离魂时间越长越危险,后面的副作用也会越大,他转头看向白方宸,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片刻。   “男性,年龄20到25岁之间,身高一米八左右,脖间有一颗痣,家境应该不错,离魂时间大概半个月……你以这个方向去查。”   听到这些信息,夜老爷子立刻掏出手机。   在夜老爷子打电话之时,夜安已经带着白方宸回到他的房间。   血族沉眠时,一般眼睛闭上等再次睁开,已几十上百年之后,无知无觉无时间观念,如死亡般的沉眠。   平常的睡眠很浅,空气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到,与其说是睡觉其实更像假寐,当然也很少会做梦。   此时,夜安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中。   环顾四周,峰峦苍翠欲滴,幽谷浓郁覆盖,林间百鸟名噪,前一刻他在夜家老宅中睡下,眨眼间便来到了这里。   来到……更早时期的青玄山。   夜安试探着向深处走去,在穿过一段茂密的森林后,视线豁然开阔,眼前是熟悉的断崖和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黑色镶边刺绣长袍,长发随风轻扬,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威严,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一双黑眸锐利深邃,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一阵微风拂动,裙裾飞扬。   夜安面色微变,这熟悉的面孔……是他自己。   两人都身着黑色衣衫,有着同样的面孔,气质却大不相同,那人多了一丝威严与张扬更显人气,而现在的夜安多了一抹淡漠与疏离。   “哦?你果然在这里。”一个空灵悠远的声音从夜安身后响起。   夜安与另一个自己一同侧身看过去,只见来人一身浅蓝色长衫,手执银白色折扇,舒眉浅笑着向这边走来。   另一个夜安看见来人,面色有些不悦,“宣致国师,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被称为宣致国师的人在他身侧停下,手里的折扇时不时轻扇几下,见对方如此作派,长发夜安面色更是不喜,索性不再看他。   宣致瞧见了,手中的动作丝毫没停,“自然是有事,你最近可是要离开京城?”   微风吹过发丝轻扬,夜安轻应了声连头都没回,似乎不愿与对方多说。   对于这个反应,宣致并不意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他面前,轻声道:“送你,当作送行礼。”   闻言夜安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玉佩半响,终于将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他与对方并不熟络,甚至初见时还有些不愉快,此次对方主动来见他已经很意外,还专门送来送行礼。   见夜安不动,宣致轻笑一声解释道:“公明兄,此次你离开京城,我们可能难有再见之日,此物送你,如果将来你我能再见,请……再将此物归还与我。”   说罢,宣致躬身施了—礼。   “为何?”夜安目光落在对方躬起的背脊上,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一礼完宣致直起身子,冲夜安报以无奈一笑,看着手中的玉佩道:“此玉名为瑾玄,能暂时保魂体凝而不散,未来我命中有一死劫,我算到想要破劫需备齐两样,一个是破劫之物便是此玉。”接着他抬头,异常明亮的双眸看向夜安,“另一个破劫之人便是你,那时你将这枚玉交还与我,便能救我一命。”   此番言论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夜安却信了,只见宣致周身被无数金色光粒围绕,夜安以及天下所有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争先恐后涌进这个人体内。   而宣致此人从小天生聪慧,百邪不侵,众鬼皆惧,也可……推过去预未来。 第13章 前世今生,算无遗策   天空一碧如洗,点点阳光从茂密的树缝间射下,洒在两人的身上,脸上。   时间太久远曾经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夜安像一个旁观者静静望着断崖前的两人,他知道自己会收下那枚玉佩。   果然,长发夜安垂眸思索片刻后,便从宣致手中接过玉佩,端详一番也没发现这玉佩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抬眼看向宣致问:“知道我要离开,你就不怕我拿着玉不回来了?”   见那修长的手接过玉佩宣致如释重负,微微勾起嘴角不在意的说道:“那只能说我命该如此,”   他的语气太洒脱,手中折扇轻轻摇摆,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与先前躬身请求夜安收下玉佩时判若两人。   夜安问:“你的死劫在什么时候?”   似是未想过夜安会问出疑似关心他的话,宣致侧目看了夜安一会,才摇了摇头道:“不知,医者不可自医,同理,能算出我有死劫和破劫之物,已是上天对我的厚爱,再多我便不知了。”   将玉佩揣入怀中,夜安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为何你不将我留下?我留在京城你不是更安全。”   “那公明兄会留下吗?”   “不会。”语气十分果断。   “宣致没能力强行留下你,你我的关系也不至于让你为我留在京城,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而且我能留你一年两年,还能留你十年八年不成。”宣致瞥了他一眼,语气颇有些埋怨的意味。   被这一眼中的风情刺的有些晃神,夜安双眸一暗讪讪地背过手,目光望向远处的群山。   这话没错,对方的死劫时间不定,可能在明天,也可能在几十年之后,他有事情要办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京城。   没有察觉到夜安的异常,宣致继续说:“你归来时我要是不在了,那玉佩就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侧过头夜安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好,五年之内我会回来,希望那时你还在……宣致国师,你这样的人儿要是死了甚是可惜。”   宣致眉梢一抬,明亮异常的双眼与他对视,“我与公明兄有缘,只是缘分还未到,我也希望你我二人有再见之日,那么……告辞。”   “不送。”   ……   黑暗的天幕,星光璀璨,半个月亮斜挂,一缕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屋内。   床榻上夜安的眼皮微微颤抖,片刻后黑眸缓缓睁开,如墨的双眼中透着些许茫然,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缓缓吐出一口气,夜安久久没有动作,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想到当年那一别,便是永别。   当时血族才造大劫不足百年,一觉醒来他相识的血族全部消失,找不到任何原因。   后来他听闻最南边的离城,有一小批族人聚在一起,打算追查当年血族险些灭族的原因,所以他决定前去一探究竟,宣致也是这时找上的他。   那时血族的数量恐怕不足一千,散在广袤无际的天地间,想碰见一个何其艰难,夜安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难遇见,所以还是离开了。   五年后,他如约回到京城,稍作打听,才知道宣致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年便已经离世。   那年宣致24岁,据说死时如枯萎凋零的鲜花一般,突然身体就垮了,庆国皇帝用尽宫中珍贵药材养着他,也只是多撑了七天。   宣致死前曾向皇帝请求,等他死后烧了他的身体,将骨灰从青玄山的断崖处撒出去,当时的庆国皇帝虽不解,最后也还是随宣致的意思,让他的骨灰在青玄山上随风飘散。   听闻此事后,夜安去了趟青玄山,站在断崖边想着可能他脚下就踩着宣致的骨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那时觉得宣致可算尽天下,却算不对自己的命运,人都死了,他们二人何来缘分未到之说。   可千年后的现在,夜安目光投向侧面的墙壁,这墙的后面住着一个生魂。   在对方消散之际被他与瑾玄玉佩所救下,这可不就是缘分。   宣致此人比他想的更可怕。   ……   第二天中午。   书房内,窗外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传入屋内,夜安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在面前的一摞文件上。   估摸有几十页,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生平,这些还是夜家筛选过后剩下的,不然只会更多。   夜安翻看的速度很快,一张一张资料被放下,突然夜安手指微顿,指尖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留着干净清爽的短发,面目清秀俊朗,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一些,应该是学生照。   “白方宸……”夜安注意到上面的名字。   “嗯?”似乎是对这三个字还有印象,一侧的白方宸轻疑出声,探着脑袋往资料上凑。   夜老爷子一直注意着夜安,见此情景便知道这是找到了,对于夜安身边跟着个看不见的东西,这事他早听自家孙子提过,只是没想到竟是白家的公子。   “白方宸是白家的独子,今年24岁,半个多月前突然昏迷不醒,医院检查几遍都说没有问题,但人却一直醒不来,白家夫妻这些日子也是想尽办法,但都不见成效。”夜老爷子出声解释。   将手中资料轻轻放回桌上,夜安神色微沉,“24岁?这个……白方宸可有什么异样?”   “听闻这孩子从小身体一直不大好,大病小病不断,白家为此烧香拜佛,还与不少道家佛家有来往。”这在上京早就不是秘密。   夜安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狐疑的望向白方宸,24岁这个年龄,让他很在意,宣致在24岁那年突然死亡,白方宸也在24岁时生魂离体,如果不是碰见他,想必也是死定了。   “嗒嗒,嗒嗒……”夜安垂着眸,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在安静的书房内异常明显。   他已经帮对方保住魂体不散,现在身体也已经找到,只待魂体回归,身为旧识他自认已经做的仁至义尽,至于其他的不想再多参合。   “白方宸现在在哪?”   ……   白方宸没有在白家,而是在医院。   距离白方宸昏迷至今已有18天,白家夫妻俩已经做好儿子可能会一直不醒的准备,最开始的几天他们被一个个大师告知,生魂离体太久没希望了,就差直接说让他们准备后事。   可这么多天过去白方宸依旧活着,虽然没有醒来,好在还活着,他们儿子都没有放弃,他们做父母的更不会放弃。   很多大师都对白方宸的情况表示惊疑,生魂离体这么久还能活着的他们也是首见,各施手段后,可都是遗憾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老白,徐长风道长还是联系不到吗?”又送走一位大师后,白方宸的母亲梁岚询问道。   一侧满脸憔悴的白飞志无奈摇头:“我早上还打过电话,人还是没回道观。”   徐长风道长是业界有名的大师,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只是徐道长20天前受人之托离开道观,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   “哎……”   两人坐在病床前默默无言。   病房外,透过窗户夜安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冲一旁的白方宸勾了勾手。   靠近这间医院起白方宸便开始焦躁不安,身体像要被撕裂般,一边想冲向屋内,另一边想留在夜安身边,看见夜安的手势,他努力镇定下来走上前,却看见对方伸出手想要解下他腰间的玉佩……   顿时白方宸焦躁起来,却被夜安用手势压下。   夜安:“伸手。”   白方宸乖巧伸出手掌,那枚刚被解下的玉佩又回到他手中。   “紧紧握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夜安望着他的双眸最后嘱咐道。   用力握紧手掌,白方宸脸上露出笑容,他才不会松开呢,这可是公明送给他的。   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开,接着他的瞳孔瞬间紧缩,只见夜安的手掌对着他的额头重重拍下……   白方宸感觉自己在飞,飞过时间,飞过空间……   好似一弹指间,又好似前世今生……   接着身体突然失重,从高处猛然落下,失重感下白方宸瞬间惊醒!   “公明……”意识还没回笼,却不由自主的吐出这两个意味不明的字,长时间没有水源滋润的喉咙干涩沙哑,声若蚊蝇。   守在床边的梁岚离白方宸最近,隐约听到什么声音,本能抬起头看向床榻。   只见自家儿子一直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张开,梁岚不可置信的站起身,“宸宸?宸宸你终于醒了!呜呜……能看到我吗?”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听见妻子的声音白飞志快步来到床前,眼圈也难耐的红了起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抚上儿子的手背,喃喃出声。   突然白飞志察觉到手感不对,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家儿子手里竟握着一枚玉佩。   他记得刚刚还没有的,这玉佩哪来的?本想拿出来仔细看看,却发现儿子握的死紧,他不敢用力怕伤着对方,只能放弃。   接着护士医生闻讯过来。   对于白方宸昏迷半个月多月的情况,如果不是顾及白家,医院这边可能已经宣布白方宸为植物人了,现在人突然醒过来自然引起关注。   在详细检查过后,主治医生说:“患者各方面情况都没有异常,意识也很清醒,只是身体虚弱,近几天只能吃些流食,多养养便好。”   听到医生的话,白家夫妻俩才真的确信这不是梦,他们儿子真的醒了! 第14章 呼唤的声音。   病房内,喝了少许清粥后白方宸总算恢复些许力气,只是嗓音依旧沙哑难听。   “爸,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又让你们担心了。”只看两人憔悴的面色,他便知道这些天父母为他操了不少心。   病床一侧,白母微微摇头不赞同道:“说什么呢你!宸宸这不是你的错,你能醒来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自从儿子醒来白父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就像你妈说的,你现在身体养好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事你不要多想。”   见此白方宸抿抿唇,点头道:“……好。”   父母不用多说他也知道,这半个多月两人该多么担惊受怕,一定又是四处奔波,找了不少大师为他招魂。   思及此,白方宸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还要再拖累父母到何时?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白父白母对视一眼,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还在自责,白父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咳咳……方宸,你手里这玉是哪里来的?”   闻言,白方宸紧握的拳头一僵,那玉成色非常不错,通灵剔透,色泽温碧翠绿,还雕琢着精美大气的纹饰,握在手中透着丝丝凉气,看见这枚玉他就打心底喜欢。   指尖忍不住轻抚玉身,面色却带着些许疑惑,“爸,这不是你们给我找来的?”   从醒来时这玉就在他手中,淡淡的凉气让他非常舒服,还以为是父母专门为他求来的。   白父一脸茫然,难道是妻子寻来的?于是看向白母。   白母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看见白父询问的目光,摇摇头表示也不是她。   “会不会是今天那位大师留下的?”白母问道。   “不会,那大师做完法后,我还帮方宸整理过被角,那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有。”白父十分肯定。   二人面面相觑,自那位大师离开后病房内没有其他人来过,这枚玉难不成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白方宸垂着眼,指腹在玉佩一下下地轻轻绕圈。   “我觉得……是这枚玉佩救的我。”他皱着眉思索片刻继续道:“就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枚玉对我很重要,好像……”   突然白方宸神色一顿,他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那些画面一闪而过,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以及这枚玉佩……   他凝神想看的更加清楚,脑袋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钝器重击般,这痛苦来的太突然,白方宸没忍住闷哼着侧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抓住脑袋,那重击却一下比一下重,痛的他躺在床上不停抽搐……   ……   在确认白方宸苏醒时夜安便离开了。   医院大门处。   见到夜安的身影,司机早早拉开车门在一旁等候。   车内一直等待的夜老爷子露出笑容,“先生,成了?”   弯身坐进车里,夜安轻声“嗯”了一句。   见此,夜老爷子摆手示意司机开车,车子平稳的向夜宅驶去。   “先生,我听闻这离魂是不能太久的,白家那孩子……”据说魂魄离体超过一天基本就救不回来了,白家那小子离魂可是半个月不止。   夜安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啊……他比较特殊,有些后遗症是必然的,这苦头也总是要吃些的。”   这样的夜安比平时不苟言笑的他,多了些人味和烟火气。   ……   昏暗的病房内只有入口处亮着一盏小灯,病床上白方宸缓缓睁开双眼。   意识回笼,刚想坐起身脑中便传来一抽一抽的刺痛感,等稍微适应了脑中的不适后才撑着坐起身子,窗外天色已暗,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父母的身影。   他的视线突然被大大的落地窗吸引,脑中冒出一个他自己都害怕的想法……   赶紧甩甩脑袋,似乎想把这不靠谱的思绪甩出去。   片刻后,白方宸向窗户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一眼,便跟着魔似的再移不开视线。   “跳下去,跳下去……他就在下面,他在那里等你……”   脑中的声音从飘渺到清晰,语气也越来越急切,那声音白方宸很熟悉,是……他自己声音。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这道声音竟隐隐带着泣音,像找不到心爱玩具的孩童,着急红了眼睛。   “不要怕,很好玩……跳下去……他会接着你的……”   声音干净却蛊惑人心,白方宸双眸中的光彩暗淡,赤着脚一步一踉跄的走向落地窗……   这时“咔嚓”一声。   病房门被缓缓推开,白父走了进来。   ……   昨天白方宸的突然头痛昏迷,差点没吓死他们夫妻俩,生怕儿子再像先前一样昏迷不醒。   医院这边做了各种检查,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对于白方宸的突然苏醒又再次昏迷,医院也很不解。   他们夫妻二人也知道白方宸的情况不是医学能解决的,只能另从别的方面下手。   静慈大师正好在方山寺讲佛,听闻消息后当天下午就赶到医院。   看过白方宸的情况,静慈道:“无碍,白施主只是魂魄离体太久,导致魂魄不稳定,一两日方可醒来,日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等魂魄稳定下来,这种状况也会慢慢消失,白先生白女士大可放心。”   有静慈的保证,两人总算松了口气,想起那枚突然诡异出现的玉,白父询问道:“静慈大师,方宸醒来时手里握着一枚玉佩,当时房间内没有别人,那玉也不是我们夫妻俩的,就凭空突然出现在方宸手里,您看这情况?”   “哦?还有此事,可否让我看看那玉佩?”   “不是不给您看,而是方宸昏迷中也紧握着那玉佩不肯松手……”白父面露难色指了指白方宸握拳的左手。   静慈面露惊疑之色,缓步上前微微弯身端详,玉佩不小,白方宸的手掌无法完全包裹,玉身有一小截露在外面。   越看静慈的面容越凝重,甚至忍不住伸手抚在玉身上闭眼感受。   见此情景,白父还以为这玉有什么不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片刻后,静慈收回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昏迷中的白方宸,面上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白先生,这玉佩至少有千年的历史,保护的这般完好实属难得,而且这玉佩集阴阳之气于一身,非常适合白施主……估计白施主在魂魄离体时遇见高人了,对方不仅保住他魂体不散,还赠玉佩温养他的魂魄,白施主能魂魄回体想必也是那位帮忙,实属厉害。”   还有些话静慈没说,那玉上的阴阳之气可非寻常一般的阴阳之气,阴阳对立,阴阳相冲之论可不单是说说而已,这枚玉佩上阴阳之气他平生未见,这两种对立的力量竟能完美融合,实属让他奇怪。   可哪怕拥有这玉佩,依旧压不住白方宸的命格,白家只怕留不住这孩子了……真是可惜。   知道这玉佩对白方宸无害后,两人对这诡异的玉佩也不再提心吊胆,心中更对玉佩的主人感激不尽。   送走静慈大师后,第一天晚上守夜的是白母,今晚则轮到白父。   只是没想到他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回来,竟看到儿子已经醒来,还能下床了。   黑暗中白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儿子轻声唤了句:“爸……”   白父打开灯快步来到窗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才道:“什么时候醒的?头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这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就下床了,赶紧回去躺着!”见白方宸赤着脚,白父赶忙搀过儿子的胳膊带着他回到床上。   其间白方宸一直低头沉默。   “你身体怎么这么冰,空调太低了?”白父又摸了摸,发现不止冰凉一片还起了一身薄汗。   在床头轻轻靠下,白方宸垂着眸,沉默几秒后轻声道:“……不冷,爸,能把窗帘拉上吗?拉严。”   察觉到儿子状态有些不对,白父没有多问,起身将两边窗帘完全拉上,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定缝隙。   耳中听见“唰唰”的声响,白方宸心中才松了口气,直到白父重新在床边坐下,他才缓缓抬眼向窗户的方向望去。   片刻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呼~”白方宸呼出一大口气,整个紧绷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有些后怕,刚才如果不是他父亲及时出现,他可能已经从6楼跳下去了!   心悸过后是疑惑,那道声音是怎么回事?听声音分明是他自己的,可语气却更像个孩子。   那个声音提到的“他”又是谁?   “方宸……方宸,你怎么了?是头还疼吗?”   父亲担忧的呼唤将白方宸唤醒,他摇摇头,头疼只是小事忍忍就习惯了,这次是父亲刚好在,下次呢?他就怕哪一天他真的从窗户上跳下去。   “爸,明天给我换一间不带窗户的病房,如果没有……那就回家。” 第15章 谁给你的胆子!   乌云阴沉沉地笼罩着天空,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给老宅披上蝉翼般的白沙。   夜宅的书房内,夜老爷子和夜安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个棋盘,夜老爷子神情严肃眉头高高皱起。   久不见动静,正在聆听窗外雨声的夜安端起茶杯轻轻一抿,神色自若,没有出声打扰夜老爷子的思绪。   十五分钟后,夜老爷子叹了气,颓然道:“这把我认输……”   “我早说过,你还差的远。”   闻言,夜老爷子颓然之色更浓,想他自认棋艺高超难逢对手,哪知跟夜安对弈五局,几乎每局都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把平局,其余四把皆败。   夜老爷子:“哎……”   此时距离送白方宸离开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这些日子夜安一直在老宅没有离开,平日里看看书,喝喝茶,偶尔去青玄山逛一圈,悠闲的老年生活连夜老爷子都叹为观止。   为此才邀请夜安来一局,然后是一局又一局……   夜老爷子忽然道:“先生,不如来一把围棋怎么样?”   “你确定?”夜安目光平静。   “确定。”   ……   一个小时后,雨停了。   书房里夜老爷子一脸生无可恋,目光隐晦的瞥了眼正在品茶的夜安,心底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找对方下棋。   夜老爷子的心里活动夜安不知,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对于围棋象棋这种几千前便存在的东西,谁又能比他更了解。   9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刚才还铅云密布让人压抑的天空,此时已见不到一片阴云,只有头顶上一轮烈日。   炽热的阳光从窗户落在夜老爷子身上,雨后的凉爽劲立刻消失不见,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烦躁,“这天真是说变就变,还想着今天总算能凉快些……”   空气中温度更加闷热,热的有些不正常,夜安起身站在窗前,向楼下的庭院看去,只见入目处的树木都无精打采的垂着枝条,碧绿的叶卷曲着,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像生气被一点一点剥夺。   火热的温度还在继续升高,一丝风都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夜安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青玄山,随即眉头猛地一皱,冲夜老爷子嘱咐道:“青玄山出事了……叫老宅的人全部在书房集合,我不回来任何人不许离开。”   说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石头放在桌上。   闻言夜老爷子立马站起身,“先生,发生什么……”   “按我说的办。”话音刚落,书房里已经没了夜安的身影。   夜老爷子哑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事情,只觉得这天气热的离谱,在这黑色石头出现的瞬间,空气中的赤热像遇到天敌,整个书房里透着淡淡凉气,让人精神一振。   微微收敛心神,夜老爷子当机立断拨通电话,“老宅内的所有人5分钟内在2楼书房集合……对,现在,所以人!超出时间没来的以后都不用来了!”   电话挂断后,庄严肃穆的夜宅在瞬间活了起来,所有人不论任何岗位都放下手中的工作。   短短几分钟便有几十号人聚集,好在书房面积比较大,但面对乌压压的人群也稍显拥挤。   最后的一人进来后,老管家道:“老爷,所有人全部到了。”   夜老爷子视线从大汗淋漓的众人身上扫过,又侧头向楼下看去,原本绿意盎然的庭院,此时像年迈的老人般苍老,枯败,颓然。   “外面的温度有些不太对……具体情况还不知,但以防万一还是要麻烦大家暂时留在这里!”夜老爷子对众人道。   立刻书房中就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我刚看见路边的树突然就发黄了……”   “我也看见了!一片片的花都败了!”   “而且这温度确实热的不正常,一下就升了估计二十多度……”   “不过,这书房里确实凉快的很啊,这什么空调这么厉害……”   对于屋内众人的讨论,夜老爷子权当没听见,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论是突然升温还是花草的衰败,都太异常。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已是一片黄褐色的青玄山,死死皱着眉头。   ……   夜安此刻心里有一团火处在要爆发的边缘,周身的寒气化为实质,炙热的空气根本无法近身。   青玄山上已经看不见一丝绿意,曾经宛若仙境桃源的地方,此时如炼狱般大片枯萎的植物,无数动物的尸体,眼见之处只有死亡。   “这是……旱魃!”夜安暴怒的双眼已经变成竖瞳。   在这一声低喝后,夜安速度再增,眨眼间已在百米之外,几个瞬间便消失不见。   青玄山北边的空地上,青面獠牙的旱魃正在和个一身道袍的老道人对峙,旱魃胸前的剑伤已经完全愈合,反观本该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右臂和后背却有着大片血迹,十分狼狈。   “咳咳……你这畜生,你怎么敢?”咳出一口血,老道人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冲着旱魃睚眦欲裂道。   “哈哈!我又何不敢?徐长风你追了我一个月,让我吃尽苦头,现在这些只是开头菜,后面还有很多好戏在等着你呢!”旱魃干瘪沙哑声音透着痛快得意,见对方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哪能不高兴。   “这山间多少生灵,周围又有多少村民,旱魃,你就不怕天道容你不得!”被称为徐长风的老道人低喝道。   他没想到,只是一时不察,竟然让这畜生摸到空隙恢复了伤势,想想山下那个小村庄内被吸食血气而死的村民,他就一阵心痛,那可是几十口人命啊!   “不容又如何?徐长风,当时我让你放我离开,你不愿,现在就算你后悔也晚了,你放心,你死后我会让这百里的生灵为你陪葬!”   说罢,旱魃后脚猛地跺地,身子像离弦的箭冲徐长风弹射而去,同时右臂高高扬起,尖锐锋利的爪子直指徐长风咽喉。   此时的徐长风已是强末之弓,一个月的追击让他心力交瘁,身上的符纸一直没有得到补充,最后的几张在刚才也已经用尽了,他竖起唯一还能用的长剑立在眼前,只希望能抵挡片刻。   “谁给你的胆子!”突然一声低喝从空中炸响。   接着旱魃扬起的右手应声而断。   “啊!”   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立在徐长风身前。   大量黑红色的血液喷出,片刻之间便染黑了干裂的土地,旱魃尖叫着连连后退,只见它的右臂齐根断裂,伤口平整像被利器齐根斩断,但来人双手却空无一物。   徐长风险死还生,见对方一击就斩断旱魃一条胳膊,便知道他这条老命怕是保住了,这百里赤地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多谢这位先生!”徐长风躬身谢道。   来人自然是夜安,没理会身后的徐长风,只是一双竖瞳死死盯着眼前的旱魃。   看清来人后,旱魃早就蒙了,这人他是不是曾经见过?   要知道他才破封不到一个月,能让他觉得面熟的人,那只能是被封印之前,也就是千年之前的人,什么人能活千年之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捂住断臂询问道。   夜安眯眼打量他,第一反应是,真丑。   片刻后才想起什么,“几天前在青玄山上让你逃了,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思及此,夜安更怒,他看向满目疮痍枯木朽株的四周,周身戾气暴虐,上次他没有赶尽杀绝放对方一马,这次不仅还敢回来,更毁了他的青玄山!   “原来那时的人是你?”旱魃一愣,随即惊愕道。   那次他与对方是隔空交手,并没有看见伤他之人的样貌。   听到两人的对话徐长风心中也已经了然,原来几天前便是这人伤的旱魃,见对方又如此年轻,心叹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愿与对方多费口舌,夜安右手缓缓抬起,对着十米外的旱魃虚空一抓,接着狠狠砸下。   旱魃还在疑惑中,突然脖间一紧,被一道无形之物死死掐住,身体凭空被提起几米高,在他还未回神间,脑袋便被大力砸向地面。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地面炸裂。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碎尸乱飞,烟尘四起,一旁的徐长风嘴角一抽眼角直跳,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对付妖魔这些东西,多是用符纸道具之类与对方周旋,哪见过这般简单粗暴的。   而且对方这是什么能力?   烟尘间夜安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抬手,狠狠压下,再抬手……   似乎这样才能把他暴躁的情绪发泄出来。   旱魃早在第一次被砸进土里时便想起来了。   千年前他还没有被封印,那时他的实力最少是现在的五倍不止,区区百里哪里瞧得上,他一怒那可是千里赤地,寸草不生。   千里之内他为王,所有人类都是他圈养的牲畜,定时为他贡上年轻美味的少男少女,以供他吸食精血气,庇佑四方风调雨顺,那样快活逍遥的日子他过了几百年。   直到有一日他遇见个一身玄衣面容俊美闻着十分美味的少年。   在他想对那少年下手时,对方凭空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摩擦……   那个玄衣少年和现在这个狠砸他脑袋的年轻人,除了头发长短不同着装不同,这熟悉的攻击方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第16章 赤地青玄山。   一阵碎石飞溅中旱魃欲哭无泪,要早知道几天前伤他的是这人,他哪还敢回青玄山啊!千年前就打不过对方,现在被消弱成这样就更没有还手余地了。   千年前他虽然侥幸逃脱留下一命,可也是元气大伤养了几十年,更是被迫放弃自己几百年的老巢,流浪在外。   正是因为离开老巢,他才会在几十年后遇见那个叫宣致国师的人,最后被他封印。   被封印千年的痛苦与孤独,算起来一切都是从遇见那个玄衣少年开始。   本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旱魃……“轰”的一声脑袋再次被砸进土坑。   ……可他实在打不过啊!   连续砸了几十下,见旱魃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夜安才罢手,他嫌弃的手掌虚空一甩,旱魃的身体便被高高抛后“轰”的一声砸落在地面,最后如死狗般半天没有动静。   “咳……那个,他死了吗?”徐长风眼角一阵抽动,犹豫片刻才开口。   这么漂亮个小伙子,动起手来怎么这般……凶残?   经过一番发泄,夜安的怒火总算是熄了不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闭上再睁开时残暴的竖瞳已消失不见。   他转身看向徐长风,黑色如墨的眸子清冷疏离,“还有一口气,我留他有用。”   闻言徐长风点点头,对于留着有什么用他没有细究,扫了眼四周惋惜道:“哎……只是可惜这青玄山了……”   在旱魃被夜安第一下砸进土里时,周围温度便有降温的趋势,此时赤热的高温已恢复正常,远些的地方被波及的不大,只是青玄山处于爆发中央是彻底毁了,要想恢复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   “这位小……先生,老道徐长风,不知怎么称呼?”   徐长风样貌看起来在四五十岁左右,一身青色道袍,手持一把长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他瞧着夜安也就二十多岁的年龄,本想唤一声小友,随即想起对方暴力虐旱魃的情景,连忙改口。   而且对方面容虽然年轻的过分,那双眸子,实在不像是个年轻人拥有的。   “夜安。”   脑中思索片刻,徐长风确定没有在业内听说过这号人。   “不知夜安先生是师从何处?我还从没见过……咳咳……”不待把话说完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   他本就伤势颇重,先前与旱魃对峙时还能硬撑,此时危机已解心神一松伤势再难压制。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鲜红刺眼的血水顺着手臂滴落在干裂的地面上。   见此,夜安双眼不由一暗,身影瞬间出现在徐长风身后,冲着他的脖颈处一劈……徐长风什么都不知道的昏到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徐长风,夜安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舌尖舔了舔牙齿,确定獠牙没有长出来才松了口气,这老道士年纪不小,可这灵魂的味道却十分美味。   夜安别过头,心里越发觉得可惜,这人本就失血过多,他要再吸上一些,可能人就交代在这了。   缓步来到满身黑血不知死活的旱魃身旁,夜安手掌虚抬,徐长风和旱魃两人的身体缓缓升空,悬浮在他身侧,夜安最后看了眼遍地死气的青玄山,随后带着两人闪身离开。   ……   距离夜安离开已经快一个小时,夜老爷子一颗心始终悬着,目光时不时看向远处的青玄山。   “老爷,你看庭院!”突然老管家激动的指向楼下的庭院。   书房的众人和夜老爷子闻声连忙探头。   “你们看这些花是不是比刚才精神了?我记得刚才花叶都卷缩在一起了……”   “真的!真的比刚才精神了!”   “你们看那边,叶子是不是绿了些?”   众人激动的议论纷纷,这一个小时他们可是度秒如年,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没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不正常的高温,花草的突然枯败,以及青玄山夺目的黄褐色山体,由不得他们不乱想,甚至有人怀疑世界是否要灭亡了。   看到庭院内显著的变化,夜老爷子总算松了口气,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时,夜老爷子的电话突然响起,看清来电人的姓名后,他赶忙接起,“先生,怎么样了……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办。”   挂断电话,夜老爷子微笑着站起身,双手合十拍击了几声,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才开口道:“外面已经恢复正常,大家现在可以出去了,老张小钟还有刘医生留下。”   待乌压压的众人全部离开后,书房终于安静下来。   看向仅剩的三人夜老爷子道:“青玄山出事了,小钟联系政府,然后带着保安队的人全部赶往青玄山,我们离得远还只是波及,山下的那些村民……你带人去看看吧,能帮一个是一个,如果遇到政府来人全力配合!”   叫小钟的青年面色凝重道:“收到!”小钟是位退伍军人,想到山下的村民,他不由加快脚步。   交待完小钟,夜老爷子看向老管家,“老张,找个空房间,要远离人群不会被打扰到的,你这会就去办。”   等老管家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那位刘医生。   “刘医生,有个人需要你帮忙看一下。”   夜安的小楼二层。   刘医生对着床上的人检查一番后,面露疑惑,这显然是被利爪所伤,从伤口来看体型还不小,只是这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动物的抓伤,伤口外翻呈青灰色,这是有毒?   斟酌再三后刘医生道:“这是被什么动物所伤?”   夜老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伤口,像一旁的夜安看过去。   “能治吗?”夜安不答反问,目光直直的盯着对方。   被这漂亮的年轻人盯着,刘医生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发毛,于是不敢敷衍,“不好说……外伤好治,只是这伤口的颜色来看应该有毒,在不知道是什么毒的情况下,我没有把握。”   “毒不用管,处理好外伤就行。”   刘医生看向夜老爷子,见对方点头示意后便着手准备治疗。   看着刘医生忙碌的身影,夜安与夜老爷子不便在此打扰,于是一道离开房间。   穿过长长的石板走廊,他们一路来到幽静的庭院,四周岩石树木芳草小阁的配置,有着古雅清奇的景色,此时一道微风吹过,风吹落叶黄,不免让人感觉到凄凉。   “哎……可惜了。”伸手接过一片枯叶,夜老爷子叹息道。   这庭院还是有一些植物没撑过去。   “比起青玄山已经不错了。”夜安语气有种说不出的酸味。   想想青玄山那大片大片枯败的黄褐色,夜宅的情况确实算不错了,爷老爷子心中好受了些,只是面色不显:“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动静太大,政府想满也瞒不住的。”   何止瞒不住,现在网上都传疯了,以青玄山为中心,近百里范围内的花草树木逐渐枯萎,更别说原本绿意盎然的青玄山现在看不见一丝绿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见,政府根本压不下来。   此时青玄山周围已经被封,军队,消防,救护车几方出动已经把青玄山围死,伤亡情况还在统计,万幸的是青玄山平日里就因地势险峻游客不多,今天是周内学生也才刚开学,游客没有多少。   夜安不清楚网上的事情,只是想起此事就不免有些烦躁,“可听过旱魃一怒,千里赤地?”   “旱魃!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夜老爷子惊疑出声。   “嗯,还好这只旱魃实力尚且弱小,不然又何止这区区百里不到。”   区区百里……夜老爷子面色难看,想想传闻中千里赤地的的场景,不由一个激灵,还好是个实力弱小的旱魃,又庆幸有夜安先生在,不然怕是要波及一半个上京。   “先生……那旱魃最后怎么样了?”想到夜安让他准备的空房间,夜老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夜安缓缓勾起一丝嘴角,“你猜?”说完不等回复便走远了。   留下面色难看的夜老爷子在微风中凌乱。   旱魃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内,屋内没有亮灯,昏暗的环境对他完全没有影响,环视一周后,屋内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外空无一物。   稍微活动下身子,发现全身没有一处不疼,顿时呲牙咧嘴,让本就丑陋的五官显得越加狰狞。   “……竟然还活着。”在那人的暴击下他早就绝了能活命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对方,可当时那人暴虐的气息,他可不信对方会好心留他一命。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先跑吧!怎么看这里都是人类的地盘,抓住一个人类先吸点精血恢复些伤势再说。   于是,旱魃蠕动着身躯向大门拱,疼得他直抽冷气。   好不容易挪到房门前。   这时,房门“吱”一声被推开,一条修长的腿迈了进来。   “醒了?生命力不错,希望后面的日子你能多撑一段时间。”   一个漂亮的人类低头俯视他,缓缓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第17章 “灵异部门”   第二日清晨,徐长风幽幽转醒,片刻迷茫后猛地坐起身。   环视四周,入目是古香古色却别具一格的陈设,一侧的墙角摆放着一酱紫色书柜,暖暖的阳光从雕花木窗透进来。   从屋内的设计来看便知道主人家一定十分讲究且身份不低,徐长风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右臂和背部的抓伤已经做过缝合处理,伤口处的肤色也已恢复正常,他不禁心中疑惑,这旱魃的尸毒是谁给他拔出来的?这东西可不好解。   摇摇晃晃推开房门,屋外是一条幽静的长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正向这边走来,对方看见他后快步迎了上来。   “你的伤势还需要休养,现在不易下床。”对他私自下床行为那人面露不赞同之色。   “抱歉……请问你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见对面没有恶意,徐长风好声询问。   “我姓刘,叫我刘医生便好,这里是夜家老宅,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再说。”刘医生推了推镜框,随后扶着徐长风回到床上躺下。   调整了个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躺下后,徐长风有些意外,夜家老宅?夜家他是有听闻过,是少有几百年传承没有断绝的古老家族,随即他想到青玄山上救他一命的年轻人,他记得那人也姓夜。   “是那位叫夜安的年轻人带我来的?我能见见他吗?”   刘医生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半响后才点头答道:“是夜安先生带你回来的,不过他昨晚便出去了,不知道这会在不在老宅内。”年轻人?他可是亲眼见到夜家族长都对那人颇有恭敬,更是称呼对方先生,他可不信对方只是普通年轻人。   听闻夜安不在,徐长风有些失望,沉吟片刻后,“麻烦借用一下手机,我想打通电话。”   刘医生很干脆的掏出手机,顺便添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指着旁边的白色药片嘱咐道:“药别忘了吃,我一会再过来。”随后带上门离开了。   徐长风没有急着拨打电话,而是在手机页面上输入青玄山三个字,随着翻看的信息,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大致了解外面的情况后,他按下熟悉号码,几声后电话被接通,“喂。”对面的声音低沉还透着些烦躁。   “王部长,是我,徐长风。”   “徐道长!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青玄山的事你知道吗?是不是你追击的那东西弄出来?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那边的王部长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激动之余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   等对面终于安静后,徐长风才有机会开口:“我在青玄山下的夜家老宅,受了些伤,你带人过来吧,这事情我们当面说。”   “你受伤了?行,半个小时一定到!”   随着电话挂断,徐长风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缓过气,神色也萎靡了几分。   旱魃的尸毒虽已经被拔除,但毒素还是伤及他的五脏六腑,那位刘医生医术不错,但他的伤势不是一般医疗手段能处理的,必须尽早回道观。   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刘医生和夜安一同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徐长风眼睛一亮,“夜安先生!”   夜安没有回话,侧头淡淡的看着刘医生不言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被对方盯着刘医生总觉心里发毛,他错开对方的目光,几步上前拿回手机,“那个……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等刘医生离开,屋内一时寂静。   徐长风目光在夜安身上来回扫视,眉头悄然皱起,在青玄山时他深受重伤又被尸毒所侵,很多东西当时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再看对方他不由汗毛根根竖起。   黑发,黑眸,白暂的皮肤,配上俊美清冷的面容,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他现在只觉得胆寒。   他天生五感敏锐,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躲过多次危机,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很危险,他脖颈处不由一阵发凉,一颗颗鸡皮疙瘩冒起。   察觉到他的不适,夜安收回目光,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直奔主题,“我希望你不要在政府面前透露我的存在。”   那诡异的感觉伴随着这话语声消散,徐长风伸手摸了摸脖颈动脉处,心头微微一颤,对方刚才看的是他的脖子?   “做不到吗?”没有得到答案,夜安语气有些不悦。   回过神来徐长风看向夜安,只见对方靠在沙发上四肢修长舒展,姿态慵懒却不失优雅,此时微眯着眼盯向他。   又是一阵不适感袭来,徐长风连忙应道:“可以做到!”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诡异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他不由瞥了对方一眼,这人也太邪门了。   “旱魃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外你可以称已经被除掉了。”   这次徐长风半点未犹豫:“好的。”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中。   “那个夜安先生……您帮忙除掉旱魃是大功一件,此事上报上去对您和夜家都有好处,说不定政府会帮夜家开些门路。”徐长风面上温和的笑着,与话语中的恭敬之意极为违和。   “不用,太麻烦。”夜安回答的相当果断。   徐长风还想再劝,只见夜安摆摆手将其打断,只留下一句,“别忘记你答应的事情。”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   “哎……”只留徐长风一人叹息出声。   这些年干他们这行的人越来越少,有真本事的更是难求,他们老一辈的年龄都不小了,小一辈里能独当一面的却没有几个。   从夜安对付旱魃简单粗暴的手法来看,明显是没有系统学习过,而且人还这么年轻,要是能入他们这行再稍加学习,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徐长风的心思夜安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只会觉得他这是异想天开,血族天生属性为阴,称之天下间最阴邪之物也不为过,哪怕给他上千年的时间,他怕是连一张普通的符纸也画不出。   在夜安离开二十分钟后,政府和军队的人便赶到夜家,夜老爷子亲自出来迎接,老宅后院被军方的人团团围住。   王部长看模样四十多岁左右,一身正装背脊挺直,一看就是常年在军队混过的人。   即便事先已知道徐长风受伤,但见对方如此憔悴的模样他还是吓了一跳,“你不用起身。”他赶忙制止徐长风起身的动作,“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我有带了医生和设备过来,我先叫人进来。”说着就要喊人。   徐长风摆手道:“不用麻烦了,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那些东西对我的伤势无用,等回到观里养养便好。”   听对方这么说,王部长也没再强求,确定暂时没有大碍后,直奔此次来的目的,“徐道长,既然你在这里,那青玄山上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些吧?”   不是他不近人情在徐长风病重时还询问公事,是他也快被逼疯了,青玄山发生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网上议论纷纷猜什么的都有,一会儿生化危机,一会儿世界末日,全都找官方要说法,虽然他们部门被戏称为“灵异部门”,可他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这叫他如何不急。   徐长风思索片刻,决定隐去有关夜安的部分,“是旱魃,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你那件事说起……”   一个月前,邻市的8号地铁施工现场发生了怪异现象,一个星期内就有9名施工人员消失不见,查过监控后发现,那些工人没有离开工地记录,都是在进入地底后再没出来过,工地负责人早在第三个人消失时便已经报警,可警方该查的都查了,人还是在不断消失。   直到消失9个人后,这事闹到了王部长的民异部,民异部主要处理现今社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也被其他部门戏称为“灵异部门”。   王部长知道后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徐长风,徐长风和静慈等人属于民异部的特聘人员,拿五险一金持有国家特殊证件认证过的。   徐长风刚到施工现场还没开始排查,便突发异变,似是里面的东西察觉徐长风的到来,知道在里面躲着只有瓮中捉鳖一条路,于是果断从地底冲了出来。   那东西速度奇快,不给徐长风反应的机会,一个闪身越过众人向着远处的田野飞速逃离,徐长风没多想随着那东西追击而去,他也没想到这一追竟追了一个月之久。   追击其间他与对方交手数次,在一次交手中他看出对方竟是只旱魃,起初他还能伤到对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速度力量等反面越来越强,直到他看见被吸干血液的尸体,才知道原来对方能靠血气恢复自身,于是便有意的把对方往山间人烟稀少的地方赶。   旱魃不是人类,可他毕竟肉体凡胎总是要吃饭休息,旱魃摸清规律后衬他休息期间,屠了一个村子几十口人,可也因为一口气吸纳的血气过盛需要几天时间消化。   发现这点徐长风哪会给他时间恢复,不论旱魃怎么讨饶他始终穷追不舍,两人一追一逃最后来到青玄山,被憋屈追击一个月旱魃早就火了,索性不再吸收那些能量恢复自身,而是一股脑的全部宣泄而出。   于是,青玄山上的百里赤地全面爆发。 第18章 一闪而过的背影。   听完徐长风的描述,王部长点了根烟狠吸一口,久久不语。   “哎……那旱魃除掉了吗?”最后叹息一声,低声问道。   “嗯,算是吧。”   听闻此话王部长面色稍好,手掌轻拍徐长风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事怪不得你。”   这事情完全就是无妄之灾,怪不得谁,徐长风近60岁的年纪,追击对方一个月,这其中艰辛与危险可想而知,虽然灾难还是爆发了,瞧着徐长风一脸憔悴和一身伤势,他又能说什么呢。   “对了,那你后来是怎么到夜家的?”随即王部长疑惑发问。   “我也不清楚,醒来时就在这了。”徐长风摇头,有关夜安点情况他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王部长想起昨日收到的汇报,上京夜家在灾难爆发初期便派出近百人去青玄山搜寻伤员,期间救了不少村民,现在依然有部分人员留在山上救援没有下来,想来徐长风也是那时他们救下的。   “这夜家不愧是大家族,在大事上做的确实不错。”王部长暗自点头,现在有如此大局观的家族不多了。   “好了,我们就不打扰夜家了,我让人送你回道观先把伤养好,我也要赶紧回去向上面做报告。”   夜家大门前,王部长对前来送别的夜老爷子表示感谢后,和坐在轮椅上的徐长风一道离开夜宅。   车子远远驶去,徐长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最后也没有看见夜安的身影让他非常遗憾。   ……   当日晚上。   “九月七日下午三点十五分,上京市青玄山发生森林火灾,由于火势凶猛点燃了上世纪一处地下化学工厂,导致有害化学气体大量益处,此气体对动植物伤害极大,导致青玄山百多里范围被波及,造成大量动植物死亡,遇害人数为197人,重伤人数为243人,轻伤人数为125人,现灾情已得到全面控制,有害气体融入空气后会快速蒸发,不再具有伤害性,此事故造成经济损失……”   网络瞬间被这条新闻刷屏,附带着还有青玄山曾经和现在的对比图,植被全面枯萎以及大片动物尸体的图片,让每个看到的人心寒。   “这太恐怖了,哪个工厂这么缺德,有害气体还留着做什么……”   “我暑假才去过青玄山,当时环境那么好,这现在成什么样了……”   “天啊!死了这么多啊?那些吸入有害气体的人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这两日青玄山事件闹的太大,此时官方新闻一出来群众便自发的讨论起来。   白家一楼的客房里。   昏暗的灯光下白方宸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报的正是青玄山的新闻。   他出院后一直在家中,此时看见新闻才知道青玄山发生这样大的事故,这时电视上放出青玄山前后对比图。   照片是一处断崖,周围大树参天如云,郁郁葱葱,树下绿草如茵,远处碧蓝天空云雾缭绕徘徊在山间,似乎随手可取。   突然一道身穿黑衣的人影在崖间一闪而过,白方宸瞳孔微缩,定睛再看时那里只有孤零零的断崖。   白方宸确定他没有眼花,刚才断崖处确实立着一个人,他向前探出身子想看的清楚些,可新闻上的已换成其他的景色图片。   本能的白方宸觉得情况不对劲,掏出手机输入青玄山三个字,搜索的画面还没出来,脑中就突然像被重锤砸下,“嗡嗡”的开始轰鸣。   手腕上的心率检测仪,闪着不详的红光,发出尖锐的“滴滴”警报声。   厨房的白母正在准备午饭,听到警报声第一时间向这边跑了过来,推开房门,便看见白方宸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双眼涣散已经没有焦距。   “宸宸!”   伴随着脑中轰鸣声,白方宸又看到了那道背影,一身黑衣逆着光,那人背着身子脑袋微扬,似乎在看天边渐落的夕阳,没等他看的更多,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   接到电话急忙赶来的白父,一进门便焦急询问。   “方宸怎么样了?”   一直在强撑的白母此时像见了主心骨,心情再压抑不住红着双眼哽咽道:“还没有醒……老白,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方宸的情况非常不好,这已经是他苏醒后第三次陷入昏迷,期间还出现幻觉和幻听。   更让人恐惧的是,白方宸出现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从儿子口中了解到他执意要换病房的原因后,他们夫妻二人当机立断带着白方宸回到白家。   也在当天晚上他们亲眼看到,白方宸像失了魂的木偶,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落地窗走去,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及时阻拦,只怕白方宸真的会从三楼跳下去。   这事情之后,白家上上下下全部窗户锁紧窗帘紧闭,白方宸的房间也从三楼搬到了一楼客房。   静慈大师期间有帮白方宸念经稳固神魂,可效果并不大。   听见妻子的哭诉,白父只是上前拥住对方,半响才安慰出声:“会好的,会好的。”不知是在安稳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白方宸已经醒来,空洞的双眸望着天花板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二人渐近的脚步声,他放缓呼吸重新闭上眼睛。   夫妻二人见白方宸情况已经稳定,他们才退出房间,不一会关门声传来,   暗影中看不清白方宸的五官,只是一双异常明亮的双眸盯着天花板。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与别的孩子是不同的,十岁那年他随父母一起去明和寺祈福,那时静慈大师的师傅老方丈还在,见到白方宸的第一眼,便说了一个让白家人晴天霹雳的消息。   老方丈说:“这孩子命格特殊,白家怕是留不住。”   也是那之后静慈大师便与白家有了来往。   其实老方丈后面还有一句话,“这孩子与白家的缘分不超过三十年,甚至更少。”   这些话年仅10岁身材瘦小的白方宸透过门缝听到了全部,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   白方宸眼睛缓慢的眨动几下,思绪回归。   轻轻叹气。   他探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指尖碰触到熟悉的冰冷质感才安心,将玉佩握在手心,淡淡的凉气充斥全身,脑中的晕眩感减轻不少。   黑暗中玉佩散发出淡淡的幽光,白方宸不由轻喃出声:“这玉佩……到底是谁送我的?”   那个熟悉又陌生背影和那双修长的手指在脑中闪过,白方宸知道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离魂十八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遇见了谁?   是谁将玉佩交到他手上?是谁在夜晚的楼下等他?是谁带他去看过青玄山的日落?又是谁总是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些天他渐渐察觉到脑中的画面不是幻觉,可能是他离魂期间的记忆正在恢复,白方宸紧握手中的玉佩,他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见……   ……   夜宅一座偏僻的木屋内房门轻轻被推开,夜安缓步走进后,房门自动缓缓合上。   空旷的屋内没有亮灯,四壁无窗,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霉味,房门关上后彻底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本就是原本夜家堆放杂物的地方,环境自然不是很好。   黑暗的环境对夜安没有丝毫影响,他神态自若在屋内唯一的椅子坐下,单手撑着脑袋,饶有趣味的打量地上装死的人影。   旱魃整颗脑袋埋在独臂间,一动不动,就像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般,自欺欺人,十分可笑。   没有人出声,静谧的屋内掉落一根针都能被捕捉到,装死等了片刻,见许久没有动静,旱魃悄咪咪抬起头看了一眼。   视线正好与黑暗中发出幽光的眼睛撞上,旱魃顿时吓得一激灵,哭喊道:“老大,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可这不是被虐狠了嘛!现在他都不指望对方放了他,只求能让他死的痛快些。   “这声音中气十足,看来精神还不错,那……我们继续。”说着夜安已经站起身。   听闻此话旱魃全身抖的跟开了震动般,随着夜安逐渐靠近的身影,神经彻底崩了,撕心裂肺喊道:“别!大人饶命……我,我没招你惹你啊!”   谁知道听见这话夜安的步伐真的顿住了。   见此,旱魃心中一喜觉得有戏,喊得更加声情并茂:“大人,我们无冤无仇,说起来还是大人您先动的手!从头到尾我只有挨打的份,我连您一片衣角都没有碰着!”   他见夜安垂着眸没有动作,信心更足求生欲爆棚:“大人,我看您也不是人类吧?那些人类只会欺压我们这些异类,说到底我和大人才是一边的啊!”   待对方说完,夜安缓缓抬起头,黑暗中泛着幽光的双眸已经变成一条细缝,暴虐气息宛如实质。   看到这竖瞳,旱魃立马知道自己怕是要完,张着嘴就要求饶,话还没出口便被隔空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没招我惹我,嗯?”   “青玄山是我的地方,还无冤无仇,嗯?”   “你把我老巢搞的几十年寸草不生,现在说我们是一边的,嗯?”   每一句话落下,夜安手上的力度就加大一分。   “我早就说过,谁给你的胆子!”   随着最后这声低喝,整个木屋被砸得摇晃起来…… 第19章 夜家设宴。   夜阑人静,山影憧憧,一贫如洗的天空剩下一弯明月,朦胧的月色洒在青玄上。   月色很美,光秃秃的青玄山却更显凄凉。   环视一圈,夜安有些不忍直视的收回目光。   换谁家里从装修精致的大别墅变成破破烂烂茅草屋,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从怀中取出一只拇指粗细的透明玻璃瓶,朦胧月光下能看见瓶中有黑色液体流动,瓶盖被缓缓拧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出,夜安有些嫌弃的将瓶子移远了几分。   接着夜安指尖在掌心轻轻划了一下,一道划痕出现,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溢出,一滴一滴落在瓶中与里面液体融合,黑色的液体逐渐变成深红色。   盯着瓶子思索片刻后,夜安又往里面多加了两滴。   这已经不知是夜安第几次尝试了,瓶中的黑色液体是旱魃的本源之血,取自对方心头处,其过程自然是残暴至极,至于旱魃的感受……夜安才不会在乎。   瓶中两种液体已经彻底融为一体,夜安将瓶子倒转过来,瓶口朝下,神奇的是瓶中液体没有因为地心引力落到地上,反而悬浮在夜安面前,逐渐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   小球随着夜安的手掌缓缓升空,一直飞到离地五十米的高空才停止,昏暗夜色下肉眼已经难以捕捉到。   随后夜安双手猛然合十,高空处的液体突然爆开,一股无形的冲击扩散出去,波及的范围刚好是青玄山全貌。   做完一切后,夜安收起瓶子,靠坐在一颗枯树旁闭目休息。   山间很安静,安静的诡异,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整个青玄山像死去般静默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小时后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在夜安身上。   眸子缓缓睁开,干裂的土地,枯黄的树木,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夜安面上难掩失望。   “还是不行,希望那只旱魃别死了……”   想起昨晚离开时那旱魃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夜安有些担忧,旱魃要是死了,他这青玄山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恢复。   随后夜安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山间,在夜安离开半个小时后,石缝中一颗绿色嫩芽破土而出……   回到夜宅,正好赶上和夜老爷子一起吃早饭。   饭桌上夜老爷子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这些天夜安每晚都会去北边的木屋,那里曾经是用来存放杂物的地方,一般没人会去,可想到安置在那房间里的东西,夜老爷子就好似嚼蜡般,食不知味。   放下筷子夜安淡淡扫了他一眼。   “放心,不会出事。”   声音淡漠语气也无甚起伏,夜老爷子没觉有被安慰到。   但既然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再纠结什么。   “先生心里有数就好……三天后要来人已经确定下来了,夜家除个别几人在国外,其余人全部会到场,与夜家交好和有生意往来的几家也会派人过来。”   三天后是夜老爷子七十大寿,这事从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在筹办,刚好借此机会把跟夜家有关的人集在一起,夜老爷子也会借此机会彻底把族长名头摘下来,让夜离名正言顺接管夜家,绝了那些人不该有的心思。   顺带可以让夜安瞧瞧这些人,将其中不安分的主揪出来。   夜安点头示意了解,随即想到什么,出声道:“白家邀请了吗?”   “白家?”   听到白家夜老爷子愣了下,有些不明白夜安是什么意思,他们与白家之前没什么交情,更没什么生意方面的来往,这邀请白家难不成是因为那个离魂的小子?   “嗯,给白家发请帖。”   夜安十分好奇,前世那边骄傲绝世的人儿,不知被这离魂的后遗症折磨成什么样了。   夜家办事十分有效率,当天下午白家就收到来自夜老爷子七十大寿的邀请函,白父白母看着请帖相对无言。   “老白,这……”梁岚张嘴支吾却不知道说什么。   白飞志也是一脸莫名,向送请帖的小哥确认道:“确定是你们夜老爷子让你送来的?”   小哥点头微笑,语气不卑不亢答道:“白先生,确实是我家老爷让我送来的。”   确定真的是夜老爷子发的请帖,白飞志也不再矫情,表示三天后一定到场。   待送信小哥离开后,白父白母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那张黑底金边的请帖。   “老白,你什么时候跟夜家拉上关系的?”梁岚对着请帖细瞧。   白飞志摇头苦笑,“哪来的什么关系,夜家向来低调,跟他们合作都是老资历固定对象,我连夜家人都没见过,哪来什么关系。”   梁岚一想也是,随后又更加好奇,“那这请帖怎么送到这来的?还是夜老爷子的七十大寿的请帖!”   七十大寿这事说大他还是蛮大的,做为现今夜家实际掌舵人,夜家其他成员是一定要到场的,还有那些合作家族也必定会派人来,能跟夜家有关系的家族,放在外面绝对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他们白家虽说这些年发展不错,距离那一小簇人还有不小距离。   “不想这些了,邀请函是人家夜老爷子给的,我们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时间还剩三天,现在你赶紧联系人定礼品,还有礼服和首饰。”白父催着妻子赶紧准备。   两人正准备行动起来,客房的门此时被推开,“我也要去。”   是白方宸。   听见儿子的话,白父讶然,“你去干什么?你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家待着哪都别想去!”   白母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说话太直接,然后才委婉表示:“宸宸,你的身体情况还不稳定,在外面我们没办法一直照顾你,要不还是留在家里,等过些日子再出去好不好?”   被妻子瞪了一眼,白父也知道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缓着语气说道:“方宸,咱们不急这几天,等你身体好了你想去哪爸都不拦着,这次就算了。”   白方宸摇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夜家我还是要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白父皱起眉头。   白方宸在他们身旁坐下,“爸,你先别急,夜家我一定要去的,我有感觉夜家我必须要去一趟……你们也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这话一出白父沉默了,他与妻子两人对视一眼,自家儿子从小便与别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总是能碰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时而会出现莫须有的直觉。   “你确定?”白父发问。   “我确定。”白方宸点头,语气坚定。   又看了眼妻子,白父咬咬牙道:“行,那就去。你把方宸的礼服也一起准备了。”   三天后,夜家老宅。   白方宸与父母一同从车上下来,前后停放着几十辆豪车,再看向远处,那里是一个巨大威严黑白相间的古宅,坐落在苍色的山岩脚下,阳光射在四处的墙壁上,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越过大门,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越往前走越发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门楼墙壁有着精致的雕花,古雅,简洁又大气庄严。   看了眼四周,白父不由轻轻赞叹道:“夜家不愧是上京最古老的家族,这夜宅确实气派……”   白方宸静静跟在父母身后,他之前从未来过夜宅,但却隐隐有预感再往前走便是庭院,庭院里有一个四角凉亭,凉亭内支着一把躺椅,躺椅正前方是一池碧水。   又往前走了一会后,视野突然开阔,白方宸眼睛猛地一亮,凉亭,躺椅,一池碧水……   庭院内的景色与他预感的分毫不差,甚至连躺椅摆放的角度都没有偏差,就好像有一个人经常躺在这里,在固定的位置看一成不变的风景。   顺着躺椅的方向望去,是青玄山……   这个位置能将青玄山尽收眼底。   “宸宸,干嘛呢?”见儿子没跟上上来,白母轻声唤道。   听见母亲声音,白方宸回过神来快走几步跟上,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座凉亭,那把躺椅……   压下躁动的心跳,白方宸轻呼一口气平复心情,他的感觉是对的,那个人果然在夜家!   夜宅寿宴操办的并不繁琐,反而稍显简便,在所有客人落座,夜老爷子上台一番感谢众人的说辞后,便宣布由今日起夜离正式接管夜家族长之位,成为夜家名副其实的掌舵人。   下面传来一片的掌声和祝贺声。   与喧闹的众人不同,白方宸对这些没有过多在意,目光一直来回在夜家众人身上打量。   看来一圈,白方宸有些失望,那些人里没人给他有熟悉的感觉。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突然心有所感,他下意识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暗处有一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那身影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迈着笔直的双腿一步步靠近……   看到这个人影,白方宸心脏像突然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忘了。 第20章 误会。   “非常感谢诸位的到来,今天最主要的还是我父亲生日,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易喝太多酒,剩下的就由我来代劳。”   夜离向众人举杯,接着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随后他走下台来,与距离最近的一位啤酒肚中年男人打招呼,“李总,好久不见啊!这是我儿子,来,夜青,见过你李叔叔。”   落后一步的夜青听话走了过来,乖巧的唤了声,“李叔叔好!”   “哎哟……你这儿子长得真不错啊!怎么现在才舍得放出来让我们瞧瞧。”名为李总的中年人显然对夜青很喜欢,冲夜离挑了挑眉道低声道:“跟我家闺女满配,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孩子还小刚上大学没多久,这事还不急不急……我先去跟老苏打个招呼,咱们一会再聊。”夜离笑着摆手婉拒。   “哈哈……也是,那你先去忙。”李总笑呵呵也不恼,这事他也只是随口一提,能成自然最好,不成他也不强求。   随后夜离又带着夜青见了不少人,这些年夜家将夜青藏的很好,外界只听闻夜离有个独生子,但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面,此时终于见到真人自然引得众人关注。   与夜青身旁的热闹不同,白方宸一家人周围稍显清冷,白家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家族,最多算是新贵,很多人对白家比较陌生。   白方宸一直关注着夜青所在的方向,准确说是在关注夜青身后的那个男人   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   那人是在宴会中途进来的,当时夜老爷子正在讲话,厅内众人都在安静听着,而那人似入无人之地般穿过众人在正中间那桌找位置坐下。   夜家新任族长带着儿子穿梭在众客人间,而那人从始至终都跟在一旁,却似乎没人注意到还有他这么一个人跟着。   简直就像……看不见这人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白方宸面色一沉,轻轻推了推母亲:“妈,夜家新任族长身边的那人是谁?”   听到儿子的问话,白母瞧了夜青方向一眼,“你说那个少年啊?那是夜家的小少爷,好像是叫……夜青,听说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在公开场合露面。”   闻言白方宸脸色有些不自然,再次试探道:“那夜家族长身边还有人吗?”   有些奇怪自家儿子今天怎么问题这么多,白母再向那边张望一眼后道:“没了啊!哦,你是说赵总啊,不过之前我们不是见过吗?就是去年夏天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说完后许久没有听见回应,白母疑惑回头,瞧见自家儿子面色十分难看,当即吓了一跳,“宸宸,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挤出一丝笑容,白方宸拍了拍母亲手背安慰道:“妈,我没事,别担心。”   又细细打量会后白母松了口气,儿子除了脸色有些白其他看起来都还好,最后不放心嘱咐一句,“不舒服了要告诉我。”   白方宸应了一声,垂着眸看不清他的表情。   圆桌下,一双手紧紧揪着裤腿,怎么会……   抬眸看向远处,那人身着黑色立在人群中,几缕柔顺的黑发垂在额前,沉静且优雅,走动的人群从他前后路过,只有他静静站在那里,神韵疏离,与四周格格不入。   撇过头,白方宸不忍再看。   他不敢相信,这样出尘的人,怎么会……是鬼呢?   此时,白方宸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曾遇见过很多鬼混,死状凄惨生前有大冤屈的更是不在少数,只是这些年里他的心早就被磨成铁石。   那人看起来跟他一般大,想到那人这么年轻就……死了,心脏不由抽搐一下。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过头的瞬间,一道视线冲着他直直盯过来,并且那视线的主人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   夜安的精神力全力爆发可以包裹住整个青玄山,更别说小小的夜家老宅,从白方宸踏入夜宅起,所作所为皆在夜安的精神力下无所遁形。   不论是庭院前的失神,还是在夜家人身上来回探索的目光,更别说从他出现起对方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都通通被夜安看在眼里,也只有这傻子自以为做的隐蔽。   只能说不愧是宣致的转世身,他的精神干扰从始至终都只在这一个人身上无效。   不过,这傻子心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呼吸似乎还凌乱了?   一路跟着父亲认识了不少人,夜青只觉得此时心里交瘁,这应付人真不是一件容易活,他笑得脸都快僵了。   再瞧瞧一旁神态悠闲的夜安,夜青现在有些理解自家老祖为什么社恐了。   夜离举着酒杯向白家的方向走去,虽然奇怪白家怎么会在这里,但面上却不显,早早堆起笑容,“白总,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吧?早早就听闻过白总的名讳,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白飞志赶紧起身相迎,“哪里哪里……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我才是对夜先生神往已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夜先生了。”   双方客套几句后,夜离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一直没开口的白方宸,“这两位是?”   “看我!竟然忘了介绍……”白飞志一拍脑袋,“这位是我妻子梁岚,这是我儿子方宸。”   夜离冲两人点头打过招呼,似是无意间问起:“听说前些日子方宸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了?”   白飞志一怔,不知话题怎么转到了这里,不过还是耐心回答:“多谢夜先生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闻言夜离点点头,没继续询问而是问起了别的,好像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在他们聊的兴起时,一旁无事的夜青时不时扫白方宸一眼。   起初对于他视线白方宸本想当做没看见,可对方全然没有收敛的意思,目光透着好奇,像在看什么新奇物品。   “夜青小少爷有什么事吗?”白方宸被盯的十分不自在。   夜青没说话,只是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白方宸都以为这夜家小少爷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时,夜青开口了。   “你不认识我?”   话语中惊疑溢于言表,尾音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这话的意思是他应该认识?   “我们见过?”白方宸疑惑挑起眉。   瞧着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夜青也懵了。   对方的生魂跟在老祖身边十几天,那期间他们几乎是天天都能见到,虽然他看不见身为魂体的白方宸,可对方是能看见他的。   怎么现在像从没见过一样?   “瑾玄?”夜青唤了声,当时不知道白方宸身份时,他家老祖可是一直这么称呼的。   听见这两个字白方宸脑袋恍惚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什么东西?”什么……紧玄?   这下夜青彻底迷茫了,这是认错人了?不可能啊,白方宸的身份可是他爷爷亲口说的。   想着向自家老祖求助,回头时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夜安的影子……   这时正好夜离也跟白父聊的差不多了,回来时见他们两人似乎聊的不错,打趣道:“方宸跟我家夜青也没差几岁,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聊聊,夜青也能跟着多学习些。”   白父笑道:“夜小公子是名校高材生,方宸哪有什么让他学习的。”   “哪里的话……白总,客人还多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有机会我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说完看着发愣的夜青道,“夜青,我们走了。”   听到自己名字夜青回过神,礼貌冲白父道别,临走前还狐疑的又看一眼白方宸。   待二人走远,白父问:“你跟夜青认识?”   白方宸还在思索瑾玄这两个字,待白父问第二遍时,才摇头道:“不认识……爸,我想出去走走,里面有些闷。”   生日宴进行到这里已经过了大半,此时厅内的人已经散去不少,白父也就同意,嘱咐让他别走太远。   屋外天色已经渐暗,白方宸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在穿过幽静一道长廊后,看到了一处阁楼。   阁楼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里面还有人影走动,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白方宸决定去里面看看,越过一层直接来到阁楼第二层。   二层有三位看似也是客人的年轻人,白方宸冲三人打过招呼后来到窗前。   阁楼正前方是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竹根从墙垣间垂下,自然古雅的环境让白方宸烦躁的心情稍有缓解。   几分钟后那三个年轻人从二层离开,整个二层只剩下白方宸一人。   二层背面的檐下有个带着栏杆的小晒台,刚才一直被那几人占着,白方宸之前就想去瞧瞧,只是与那几人不熟才没靠近。   离晒台近了,白方宸甚至能看到栏杆上斑驳的痕迹,这个阁楼一定非常久远,可也正因为这难得陈旧感,让整个阁楼显得更加有韵味。   站在晒台抬眼向远处看去,肉眼可见都是古木参天,茂密的树缝间隐隐露出半个四角凉亭,还有轻轻晃动的躺椅……   白方宸脚步一顿,微微探出身子定睛看了片刻后,嘴角的笑容再也掩不住。   接着便转身向楼下跑去,他很确定,那摇晃的椅子上有个人。   刚才宴会他只是移开视线一下,再望过去时那人便不见了,他出来也是想着能不能碰见对方,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想到马上能见到那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他迫切想知道,他离魂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1章 多谢款待。   空无一人的凉亭下一把躺椅孤单的支在那里,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几缕碎发,白方宸单薄的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不见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不知道刚才是他眼花还是那人已经离开了,总之他们确实错过了。   白方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临近九点钟,这次的寿宴再过不久就会结束,也不知下次再有机会来夜宅是什么时候。   在微冷月光下,黑暗中能隐约看见远处模糊的山体。   “果然,在这个位置真的能将青玄山尽收眼底。”   偶尔闪过的画面中他看到过有一个人靠在这把躺椅上,遥遥注视着青玄山的方向,突然,白方宸眸子一亮……   ……   青玄山上。   黑沉沉的夜色下,一颗拳头大小的球体缓缓升空,下方的夜安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空中的球体便突然在空中爆开。   做完这一切,夜安在那棵熟悉的枯树前坐下,如同前几日一样闭起目等待次日清晨的阳光。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与白方宸相见,在感知到对方向他靠近时就早早离开了。   对于曾经的故人他自问已经做的足够,并不想再与这个人有更多牵扯。   时间慢慢流逝,今晚的夜空没有繁星,只要几颗孤单的星星点缀,月亮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层云之中,依在枯树闭目养神的夜安双眸突然睁开。   “他怎么来了?”他望向黑暗中山下的方向。   经过旱魃之故青玄山附近已经没有村民再居住,四周荒无人烟,到了晚上更是宛如死狱,处处了无生机。   月亮已经完全隐匿在云层后,一片黑暗中挾着清凉的微风,白方宸撑着树干喘着气。   他有些后悔了……   一身定制礼服,脚踩高档皮鞋,这行头哪里像是来爬山的?   借着手机的灯光勉强视路,陡峭的山路在夜间更加难走,周围静谧无声,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响在耳边。   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白方宸将礼服外套脱下拎在手上,不禁再次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这地方鬼里鬼气的,没有一点活人气息,这时候真冒出来个鬼都不奇怪。   “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安静,吓得白方宸一个激灵。   犹豫一会后,他试探着将手机寻着声音的方向照过去。   十米外隐约有一道人影,那身影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随着灯光的照射,黑暗从他周身慢慢散去,那人的样子才完全显露出来。   “是你!”看见来人的样貌后白方宸又惊又喜。   “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夜安眉头微皱,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我是来……”   如果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对方会信吗?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开车来这里的路上,等后悔时他人已经在爬山的途中了,还没等他原路返回,这人就出现了。   见白方宸一脸无错,夜安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实在与他记忆中那人天差地别,他记忆里的人可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示弱的神情,即便请求他收下那枚玉佩时也一样。   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血腥味,夜安眉头不由一皱,“你受伤了?”   闻言,白方宸一怔,将小心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嗯……路上太黑,刚才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   伤口不深看起来只是皮外伤,只是没有止血,此时还往外溢着血珠。   空气中血腥味更加浓郁,夜安瞳孔不自觉缩了缩,口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生长出来了。   “该死!”   夜安将头偏向一侧,一只手挡在眼前,声音有些压制过后的沙哑,“灯关了,刺眼。”   这时白方宸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用灯照着人的行为有些不礼貌,连忙关掉灯光,失去唯一的光源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中。   云层中月亮悄悄探出一点身子,柔弱的月光与黑暗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朦朦胧胧,白方宸隐约看见身前多出了一道人影,那身影离的非常近,他心脏不由猛地一抽,强忍着才没退后躲开。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黑暗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眼前人的五官他看不太清,只隐隐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   “夜安……你也可以叫我公明。”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   随着这句话他感觉那人距离他更近了,近到只要伸出胳膊便能碰到,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距离。   “公……公明,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白方宸顿了顿才从外套中掏出一枚玉佩,“这玉佩是不是你给我的?”   “是。”夜安瞧了眼那枚玉佩,抬起一只手掌,“所以你该报答我了。”   手掌越来越近,白方宸本能想避开,却突然发现身体完全无法掌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着四周的光线被剥夺,一只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掌盖在他的眉眼处,让它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待出声询问,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另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抬起,接着伤口处传来一阵奇怪触感,让他的心脏酥酥麻麻,那触感就像是在被……舔舐。   奇异的触感一直从手背蔓延到手心,白方宸不由一个哆嗦,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公……公明,你在做什么?”   让人心乱如麻的的动作终于停止,随着轻微的气息扑在掌心,白方宸听见清冷嗓音道:“安静。”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怨不了别人。”   说话的声音在白方宸耳边响起,还有呼出的气息扫过他的脖颈,让白方宸耳朵一阵发痒。   泛着幽光的竖瞳死死盯着眼前白皙的皮肤,随后,尖锐的獠牙在着白方宸的脖颈重重咬下。   “唔……”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白方宸闷哼出声。   他感觉到皮肤被刺破,可随着而来的不是刺痛,反而是灵魂被抽离的无助感。   好似一瞬间,又好似过了很久,盖在他眉眼的手掌缓缓移开。   “看着我的眼睛……”他隐约间听见这么一句话,声音虚幻的仿佛梦中音。   一双黑色没有丝毫杂质的眸子,像黑洞般里面有着无穷的深渊,一旦陷进去便再也无法脱身。   白方宸的瞳孔逐渐涣散,眼皮越来越沉……   夜安将白方宸瘫软的身子往怀中一带,尖锐的獠牙已经消失不见,抹过有些猩红的嘴角,夜安呼出一口气,“多谢款待。”   ……   刺耳的电话声响起。   白方宸茫然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是母亲的电话。   他看了看四周和伸下的躺椅,这里是夜宅?   手中的电话丝毫没有要挂掉的意思,白方宸按下接听键。   “宸宸,你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白母焦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我在后面的庭院这里,是要回去了吗?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白方宸晃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10点25分,他记得刚才看时间是差五分钟9点,他这是睡了一个多小时?   又将脑袋晃了晃,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对劲,还有……他不是来找人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还有……   伸出左手,五指修长,肤色白皙,没有什么异常。   他探出手指顺着手背轻抚至手心,心中不由一阵酥麻,白方宸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犹豫片刻后,他试探的伸手摸向脖间,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白方宸一个哆嗦,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惊得他再不敢碰触。   白方宸不由皱眉,他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将手机收好,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白方宸深呼一口气再慢慢吐出,调整好情绪后向大厅方向走去。   待白方宸彻底走远,夜安从暗处显走了出来。   “灵魂方面确实很特殊,记忆竟然没有被完全消除……”   消除被吸食血液人的记忆,这个能力算是天道对血族最后一丝爱怜,没人可以幸免。   可从白方宸刚才的举动看,明显是记得的,只是记忆有些不完全。   夜安抬头望向天空,“这是不是证明,你待他果然不同。”   不论是宣致还是白方宸。   “都说众生平等,血族难道就该被舍弃?”   天空恰好一道闪电划过,接着就是雷鸣般轰隆的巨响。   天,似乎要下雨了。   电闪雷鸣还在继续,夜安却若有所思看向白方宸离开的方向。 第22章 反噬。   天气突变,眼看就要大雨滂沱,寿宴只能提前结束。   一部分客人先后离开,夜家为愿意留宿的客人备好客房,本身白父是打算与众人一道离开的,不过在白方宸的请求下白家三人最终也在夜宅住了下来。   他们三人的住处被安排在后院长廊尽头的空房。   此时雨水已经落下,渐渐地越下越大,屋檐上溅起了一片雨雾,雷响一道接着一道,闪电在天空中闪过,片刻之间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得倒了下来。   白方宸站在窗前,看着砸在地上黄豆大小的雨水,心中有种道不明的烦闷感,似乎有什么不好事情在发生。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侧前方目光所及的独栋小楼,就是他苦苦寻找多时人的住所。   雨水斜打着玻璃窗上发出“啪啪”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夜空,透过小楼二层的窗户,可以隐约看见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哇”一声一口鲜血被吐出,夜安身下的地毯瞬间被染成大片红褐色,下颚处还有血迹滑落,好看的眉眼因为剧痛皱成一团,脖间青筋凸起,往日里白皙的皮肤此时却透着不详的红。   血族与人类天生便有些是不一样的,比如血族的血液温度非常低,所以大多数血族肤色都很白,体温也比正常人类低上很多。   而此时的夜安不仅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红,始终漆黑如墨的双眸也染上一抹诡异的红色。   “唔……”   又一阵剧烈疼痛,夜安闷哼一声,此时身体里面流动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滚滚岩浆,灼烧着他的骨骼血肉,以及灵魂。   明明灼热的仿佛下一秒便会被烧成灰烬,可夜安除了皮肤微微泛红身上没看到一丝被灼伤的痕迹。   夜安五指死死扣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呼着气,像是要将肺里的灼热全部吐出来,坚硬的木质地板上被深深划出五道白色的划痕。   “……咳咳……”   夜安额头抵在地面,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大口的血液,黑暗中,因痛苦弓起的背部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好似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大雨还在肆虐,雷声和闪电也不甘示弱,炽热的侵蚀还在继续,而这个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虫鸣鸟叫声迎接着喷薄欲出的朝阳。   留宿的客人先后醒来,陆续来到院前享用早餐。   “还好昨晚没回去,话说这雨也太大了吧……”   “确实,下了整整一个晚上,雷声吵的我后半夜才睡着……”   客人们不约而同讨论着昨夜的暴雨,也在庆幸昨夜没有执意离开,不然可能车开在一半就被这瓢泼大雨拦在半路了。   餐桌上白方宸有些失望,人群中没有找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发现夜安不在的还有夜老爷子和夜青,夜离不经常在老宅,与夜安接触也不像其他两人那般多,对于夜安没有出现并没有多在意。   夜老爷子凑到夜青耳旁低声说:“去先生房间看看是怎么回事。”   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夜老爷子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这位老祖宗的,对方虽然性格冷淡些,但礼数上绝对做的周全,再说昨天还是他的生辰,今天就算不到场也会派人知会他一声。   夜青的离去没有惊扰众人。   过了一会,他脚步有些急促的返回餐厅,凑到夜老爷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离得近的几人都注意到夜老爷子面色有一瞬间的失态,虽然很快便恢复如常,几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垂移开视线不再多看,这明显是出什么事了。   果然,没一会夜老爷子就起身向大家告罪:“诸位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先失陪了。”   众人哪里敢受,连忙起身表示没事,让夜老爷子先处理自己的事情为重。   夜老爷子冲众人笑了笑,带着夜青一道出去了。   来到长廊间,见四下无人,夜老爷子才问道:“什么叫先生出事了?”   在餐厅众人面前夜青还能强装镇定,此时再无他人,眼圈瞬间就急红了,“先生的小楼根本就没有人,房间乱成一团,而且我还看见……有血,很多血!”   “血是什么颜色?”夜老爷子语气还算镇定,他并不相信夜安会出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旱魃。   “红色的。”   夜老爷子面色变了变,“先去先生房间看看。”   他们快步来到夜安的住处,推开小楼大门,入眼就是地板零星的少量血迹。   沿着血迹一路来到二层,推开门,屋内果然如夜青所说,四处一片狼籍,原本沙发茶几等物件此时全部被挤到了墙角,身下的地毯已经看不出原来样貌,大片红褐色覆盖了地毯原本的颜色,上面还有被撕扯后或大或小的断口与划痕。   见到这情景夜老爷子眉头紧锁,他探前几步蹲下身,掀起一小块地毯想看看下面的样子。   地毯掀开,夜老爷子瞳孔瞬间紧缩,只见露出的实木地板上是一道道几厘米深的划痕。   这下夜老爷子也不敢再说相信夜安没事了,他冲一旁的夜青唤了声:“阿青,跟我一起把地毯全部掀开。”   待两人合力将地毯全部掀开,地板终于露出全貌。   只见原本光洁的地板上遍体鳞伤,粗略统计有十几处的抓痕,每处都有几厘米深,可见那人是使了多大的力气,不止是抓痕还有拳头锤击地面留下的一个个窟窿。   夜青咽了咽口水,干哑着嗓子问:“爷爷,先生他……”后面的话他竟有些问不出口。   “……先生可能真出事了,把监控调出来,先将人找到再说。”   监控室内,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只留夜老爷子和夜青两人。   显示屏上播放着夜安房间门口的画面,夜安是在昨晚10:50回到小楼,这时候能出夜安身体还一切正常。   进度条缓慢的前进着,画面里只有一成不变的瓢泼大雨和紧闭的大门。   夜老爷子等的有些不耐烦,抓起鼠标点了几下快进,一直到凌晨3:48分时画面才出现变化,小楼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两人同时呼吸一紧,夜青飞快按下暂停键,画面刚好停在那人影完全出现地方。   出来的人是夜安,只是这样状态下的夜安他们从没有见过,画面上夜安原本永远笔直的背脊佝偻着,满是鲜血的左手捂着胸口,面容十分虚弱痛苦,下颚还有大片未抹去的血迹,看上去十分狼狈。   爷孙俩对视一眼,老爷子使了眼神,夜青立马意会按下播放键。   画面里夜安步履蹒跚的走出小楼,摇摇晃晃步入大雨中,虚弱的好似随时会昏倒。   又找出其他监控,越看越心惊,只是他们看到的地方,夜安就已经吐了三次血,大片的血迹喷洒在地面上,又被随之而来的雨水冲刷干净。   就这样夜安踉跄着一步步离开老宅,最后伴着雨水消失在黑暗中。   “爷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看到夜安雨中吐血,夜青这会怎么会不知道那看不出本色的地毯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派人去找!”夜老爷子答的没有一丝犹豫,“那边应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们送客!”   留宿的众人离开时,都还有些蒙,夜家虽然礼数还算周到,但这么仓促怎么看怎么感觉是在赶人。   待众人全部乘车离开,夜离才有时间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爸,这是怎么了?”   夜老爷子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道:“夜安先生出事了,你自己看。”   瞧了眼自己父亲一眼,夜离才拿起手机按下播放键,不一会就双目露出震惊之色。   这时负责老宅安全的钟队长敲门进来,“老爷,人已经全部到齐,随时可以出发。”   “好,照片已经发下去了,搜索方向主要在青玄山那边,找到人第一时间联系我。”夜老爷子最后嘱咐道。   “收到!”   见钟队长离开,夜离才出声问道:“爸,这是真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他想不通谁有本事能伤到那位先生,家里那只旱魃的凄惨模样他也是知道的。   “哎……我也不知道,只希望先生没事。”夜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他要是知道哪会在这里干着急。   青玄山断崖,陡峭的岩壁上立着几颗光秃秃的松树,透过枝干缝隙可以看见岩壁上有一个两米高的山洞,山洞只有几米深一眼便可以看到头,尽头是一块巨大岩石,而夜安此时就靠在巨石上,几近昏迷,身侧是一滩鲜红的血液。   “咳咳……”他的手掌捂在身后的巨石上,心里只觉得好笑又可悲,到家门了,可他竟然进不去。 第23章 黑玉馆。   夜家人再次听到夜安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期间派出一波又一波出去都毫无结果。   老宅上下都处在一种诡异氛围中,直到今日一个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来到夜宅。   “不知徐道长这次前来有什么事?”   夜老爷子与徐长风相对而坐,将飘着茶香的杯子推到对方面前,对于徐长风突然到访夜老爷子有些不解。   端起茶杯徐长风抿一口,口中茶香四溢,不由赞道:“真是好茶!”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才继续道:“夜族长,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受夜安先生所托。”   听到夜安的名字,夜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夜安先生?!”   “是夜安先生没错,夜族长为何这般激动?”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夜老爷子平复心情后重新坐下,“抱歉,有些失态,让徐道长见笑了。”   徐长风摆摆手示意无事。   “夜安先生是什么时候跟徐道长联系的?”   徐长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狐疑的瞧了夜老爷子一眼,夜安先生?这称呼谁叫都可以,可夜家族长这么称呼就让人玩味了。   “今天早上我收到夜安先生的信息,内容是让我来夜家,接收旱魃。”   几天前他离开夜宅前与夜安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夜安当时的态度,他还以为对方不会主动跟他联系的,没想到今日清晨醒来竟看到手机里多了条夜安发来的信息。   待他将电话回过去时,对面却无人接听。   经过这些天修养他的身体也恢复了大半,所以这才前来夜宅。   “今天早上?那就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夜老爷子也松了口气。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没有夜安先生我这条老命早没了!”徐长风语气真诚,显然这话并非客套。   夜老爷子摆摆手没有多说,只是谢过对方的好意:“多谢道长好意,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天先生出远门了,期间一直没有音讯,我有些担心罢了。”说罢,他站起身,“我带道长去旱魃的地方瞧瞧。”   感觉到夜老爷子话中有所隐瞒,既然对方不愿多说徐长风也没有多问,跟着对方一道离开了大厅。   这三天夜安没有出现,旱魃觉得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即便伤势还没有恢复,虚弱的连逃离这个房间都做不到,可不用每天接受那个魔鬼的残暴虐待就已经很让他满足。   此时他蹲坐在墙壁一角,缩成小小的一只,配着屋内阴暗糟糕的环境,别说还真有几分可怜的意思。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徐徐推开。   听见这声音,旱魃本能的浑身一哆嗦,脑袋往怀中一缩,动作熟悉的让人心疼。   打开房门便看到此景,门口的徐长风看向夜老爷子,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旱魃与他之前见到的天差地别,体型小了何止一圈,身型枯瘦,身体上遍布伤痕,黑色的血痂一层盖一层。   夜老爷子冲他摊了摊手,表示这事别问他。   起初他对于家里有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旱魃也非常抗拒,后来,夜安带着他跟夜离来了一次后院……现在想想旱魃当时的凄惨模样他都不寒而栗,看向旱魃的眼神多少带着些怜悯。   “咳咳……旱魃。”见旱魃没有抬头的意思,徐长风轻咳打破沉默。   听到这明显不是大魔王的声音,旱魃一顿,悄咪咪探出脑袋。   “徐长风?”看清门口的人后,他惊疑出声,只是声音比原来更加难听干瘪。   刺耳的声音让徐长风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我这次来是打算带你离开,你最好听话些,别逼我动手……”   “我保证听话!”不等徐长风说完,旱魃激动的吼出声。   声音之大震的夜老爷子脑袋嗡嗡的。   见旱魃这般配合,徐长风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阴谋,“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   “不会!只要你带我离开,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向天道发誓!”旱魃举起仅剩的一只爪子。   这下徐长风彻底懵了,看旱魃这情况就差跪在地上三跪九叩了。   正这么想着,旱魃看徐长风没有反应以为对方不相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接着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徐长风……徐道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带我走吧!”   要不是没有眼泪,旱魃此时绝对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   徐长风和夜老爷子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夜安先生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徐长风凑到夜老爷子耳边低声问道。   夜老爷子:“呵呵……”   最后旱魃还是如愿跟着徐长风离开了夜宅,他知道凭他做过的那些事道门不会轻易饶过他,可只要能远离那个大魔王,再苦再难他也愿意,总比在这里生不如死要来的强。   目送徐长风的车子离开,夜老爷子呼出一口气,悬在头顶的巨石总算落地。   对于夜安没有联系他们反而联系一个外人,夜老爷子表示能够理解,毕竟对方在伤势那般严重下,还能想到没有他压制后的旱魃,特意让徐道长前来帮忙清楚隐患,光是这点便已经让他十分感激了。   就是不知对方的伤势有没有大碍。   ……   世间流逝,曾经枯败的青玄山不再是死寂一片,泥土的缝隙中已有小小的绿色嫩芽破土,偶尔还能听见虫鸣鸟叫声。   青玄山断崖下有一道不大的洞口,洞口不深便被一道巨石挡住去路,没人知道巨石后面别有洞天。   穿过巨石,里面是高约三米宽约三十米的巨大空间,外面的光线无法穿透进来,整个空间内漆黑一片,在正中间有一滩冒着寒气的黑色池水,上方是一座黑玉砌成的黑色石棺,池中的寒气攀附在黑玉棺四周久久不散。   馆中躺着一道人影,馆中人面容憔悴且平静,脸色白的没有一些血色,宛如一句早已死去的尸体,而这个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夜安。   寒气顺着玉棺源源不断涌入夜安体内,与他体内的炽热相互冲击,抵消。   过了不知多久,棺中的夜安眼皮轻颤,眼睛缓缓睁开,双眸中不正常红色已经消失,恢复成没有一丝杂色的黑。   “活过来了。”夜安从玉棺中坐起身子,活动着略微僵硬的脖颈。   他的面上依旧难掩憔悴,双唇还是苍白一片,体内的炽热被黑玉棺的寒气暂时压制住了,但想完全恢复恐怕还很难。   摊开右手,手心处有一堆黑色的粉末滑落。   这次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他被未知能量反噬,来到这个山洞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面对堵住入口的巨石以他当时残破的身体根本无力移开。   那巨石是他曾经为阻挡外人进入特地寻来的,没想到最后拦住的竟然是他自己。   在临近昏迷前,他想起当时让夜老爷子屏蔽旱魃攻击的那块黑色石头,那块玉石是他让人打造黑玉棺时剩下的原料。   模样通体漆黑如一块普通的石头并无两样,只是里面却蕴含着浓郁的至寒阴气。   黑石入手后,阴气被疯狂吸入体内,黑石顷刻间被吸成粉末状,体内的炽热有刹那间的滞涩,利用这唯一的空隙夜安推开巨石,终于进入到洞穴深处。   躺进黑玉棺的瞬间夜安便彻底脱力陷入昏迷,中间有过短暂的清醒,只来得及给徐长风发送一条信息后,又再次昏迷过去,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拿出手机,夜安发现电话已经没电关机。   将手机收好夜安走出山洞外,右脚在洞穴边缘的岩石重重一踏,身体瞬间如炮弹般腾空几十米,速度缓慢下来后,脚尖在峭壁上轻点接力,身体再次腾空,几个来回后,以经跃出几百米稳稳落在断崖边上。   入眼是青玄山生机勃勃的淡绿色,对此夜安略感欣慰,再养些年青玄山有望恢复成原来的生机勃勃。   随后身影一闪消失在山间。   ……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夜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翻阅着,不时轻抿一口书桌上的茶水。   突然他的余光瞄见门口多出一道人影,这书房是他除自己睡房外最多待的地方,就连夜离夜青父子俩都不敢私自进入这里,谁这么大的胆子不询问就敢进来。   他侧过头刚想训斥几句,人却整个顿住了,好一会才惊疑出声:“夜安先生?”   夜安冲他点点头,缓步坐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距离我上次离开过去了多久?”   夜老爷子收敛心神,如实回答:“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需要血。”   这事夜老爷子已经熟门熟路,立马掏出手机吩咐下去。   “先生,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现在的身体可完全恢复了?”   “……身体出了些问题,我不在的期间有什么事吗?”   见夜安似乎不愿多说,夜老爷子自然没再追问,人平安回来便好,思索片刻后他道:“徐长风来过两次,都被我糖塞过去了……白家的小子也来过一次,说是喜欢老宅的建筑和风景,还在宅院内参观了一圈。”   听到白方宸来过,夜安眉头微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这一个多月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原因只是因为吸了白方宸的血,仅此而已,便险些要了他的命。   千年前的庆国国师,金光环绕,转世身,不受精神干扰,灵魂强大,血液特殊……宣致或者白方宸到底是什么? 第24章 缘分二字。   喝过血液后,夜安脸色稍好了一些,他将唇角的血迹抹掉,此时面色虽然还是白的有些不正常,不过总算看起来不像个死去多时的尸体了。   夜老爷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见他将杯子放下,才适时开口,“先生的身体恢复了吗?”   夜安摇头,“暂时没有大碍了。”   “是血液不够?我再叫人送来些。”夜老爷子早就注意到夜安精气神和面色都不如从前,只是一些血液而已,如果不是夜安对血液有特殊要求,想要多少夜家都可以弄到。   夜安抬手制止夜老爷子准备叫人的动作,“没用的。”见夜老爷子仍是不放心的样子,继续解释道:“只是暂时没有完全恢复而已,但收拾旱魃什么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话是真的,收拾旱魃是没问题,只是他自己估计也要回黑玉棺里继续躺着了。   夜老爷子不知道这些,听到这话脸上的担忧明显少了些,他看着对面的夜安微笑道:“夜安先生,欢迎回来!”   对于夜安,他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尤其对方有着悠久的生命,经过世间的善与恶,拥有强大力量和匪夷所思的神奇能力,只要夜安想,他能拥有一切。   哪怕夜安想要夜家,又有谁能拦得住?可夜安醒来到现在从未提过什么需求,更从未要求过夜家什么,只是以夜家为桥梁,更快了解这个世界,融入这个时代,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   每个有思想的生灵都会有欲望,野心,贪婪等负面情绪。   夜老爷子自问如果自己拥有夜安的所有能力和无尽的生命,或许做不到这般无欲无求超脱尘世。   可能这便是古人所言,知世故而不世故,明世俗而不受世俗侵染。   所以很多时候夜安给人的感觉都是疏离冷漠,身上没有什么人味,夜老爷子觉得,他只是在用超脱尘世之外的心态,去体验这世俗之外的无极之境。   这样的存在由不得的人不欣赏不敬畏。   夜安没有读心术,并不知道夜老爷子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我说一些名字你记下来,去查查看,这些人都不简单。”   见说到正事,夜老爷子收回思绪,洗耳恭听。   夜安缓缓开口:“赵启亮,蒋毅……夜云,夜修,夜玄。”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吐出,夜老爷子脸色也越加难看,听到最后夜家的三人名字时,表情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夜安扫了他一眼全当没看见,继续说道:“这些人的灵魂都散发恶臭,尤其是那个叫夜玄的,如果不是在这个法制时代,这种人一般我会选择直接杀了。”   这次夜老爷子沉默了很久,几分钟后才叹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老了几岁。   接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将夜安所说几人的名字重复一遍后,语气严肃叮嘱道:“每个都要给我仔细查清楚,任何小事都不要放过!”   挂断电话后,没有停顿再次拨通一个号码,几声嘟声电话被接通,夜老爷子直奔主题,“和赵家的合作先拖着……不论你想什么理由,总之先拖着,我没点头合同不许签!”   这期间夜安一直没有出声打扰,他拿起茶壶为自己到了一杯,低头抿着起来十分惬意。   对于夜老爷子的果断果决他十分欣慰,没有多问没有怀疑,这让他对夜家很满意。   一连打了几通电话,夜老爷子总算停了下来,夜安为对方杯中满上茶水,夜老爷子也没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喝出白酒的豪迈来。   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这世道!那几个可都是老字号的家族,还有夜玄这几人,哪个不是在夜家高位坐了十几年的人!这一个个的真让人心寒……”说着又添了杯茶水,一口灌了进去。   “自古人心最难测,想开些便好。”夜安劝慰道。   活了这么久夜老爷子哪能不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特别是夜玄,曾经他还带过对方两年时间,没想到终究是走歪了。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夜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刚才打颓然一扫而空,“进来。”   “老爷,白家的小少爷来了。”进来的是老管家。   闻言夜老爷子眉头一挑看向夜安,目露询问之色。   来的这么巧?夜安思索片刻后,冲夜老爷子点了点头。   “先把人带到大厅,我一会就到。”   待老管家关门出去,夜老爷子感叹道:“这白家那小子真会挑时候,先生你才刚回来他便来了。”   “确实很会挑时候。”   白家距离夜宅不算近,一路开车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而从夜安在黑玉棺苏醒算起距离现在也是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样来看白方宸几乎是在夜安醒来的同时,便向着夜宅赶来了。   随即夜安想到了什么,出声询问:“白方宸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夜老爷子思索一番后道:“大概十天前。”   听见这个回答,夜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在黑玉棺内修养的期间也不是一直相安无事的,阴阳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本就危机四伏,亏的他是血族之躯,不然身体早被两股截然不同力量冲击的尸骨无存了。   以他的估算大约就是十天前左右,体内炽热的气息被寒气压制前,曾发生过一次回弹,那才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身体内部几乎被岩浆般的血液点燃。   而白方宸刚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来过夜宅,这可不是简单的巧合能说过去的。   “我也一道去看看吧。”总是避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他瞧瞧宣致口中的缘分到底是什么样的。   白方宸在会客大厅中坐立难安。   这样贸然来夜家实在不合礼数,上次他还能扯出一个喜欢风景格局的理由,这次他又要找什么理由?   只是这次的预感太强烈,让他实在无法忽视,只能硬着头皮不请自来了。   这些日子随着他的魂魄越发稳定昏迷的次数少了,看到的画面也越来越多,各别时候还能听见一些虚幻的声音,只是这些画面就像照片一样始终无法连贯。   虽然还有很多记忆没有恢复,但他终于看清那个人的脸了,果然他的感觉不会错,就是寿宴上的那个人。   “白家小子,可是上次没有参观够,这次还想继续看看我夜家的风景?”夜老爷子人未到,打趣的话语先一步传了过来。   听见声音白方宸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爷子,您又打趣我了,我这次是……”   他的声音猛地一顿,只因为进来的不只夜老爷子一人,还有一道高挑的身影与夜老爷子一同进走大厅。   察觉到白方宸的异常,夜老爷子顺着白方宸惊疑的目光看向一旁。   “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怎么定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见鬼了呢。   被夜老爷子的声音惊醒,白方宸赶忙收回目光,歉意道:“老爷子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分了神。”   这话骗小孩子都不信,被夜老爷子嫌弃的瞥了一眼,让白方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没多与小辈计较,夜老爷子指着身旁的夜安介绍道:“认识一下,他是夜安。”   没想到听完他的介绍,白方宸一脸不可置信叫出声:“您能看见他?”   夜老爷子皱眉,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当然看的见。”这话说的十分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又不瞎,这么个大活人怎么看不见。   一瞬间白方宸的表情只能用精彩形容,他内心更是像做山车般一言难尽,千言万语化作“呵呵”二字。   夜安被他丰富的表情逗乐了,不由轻笑出声。   夜老爷子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感叹,真是年纪大了,不理解年轻人在想什么……随即又想到,夜安先生可不是什么年轻人啊。   不过就对方这个副样貌,也实在很难把他当成一个老头子。   “好了,你们聊吧,反正你这小子也不是来找我的,真想看风景让先……让夜安陪你一道吧。”说着不等白方宸回话,摆着手就往外面走去。   等到夜老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方宸都还没有回神。   宽敞明亮的大厅一时间安静无声。   “想去哪里?”见白方宸没有出声的打算,夜安轻声问道。   低沉清冷的嗓音比那些画面中的更加真切悦耳,白方宸一双桃花运微微弯起,“都可以,那个……我叫白方宸。”   夜安奇怪看了他一眼,“我知道,走吧。”   话罢,就率先迈出房门,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见此,白方宸连忙跟上。 第25章 试探。   落日的余晖下,两人一前一后两道影子映照在石板路面上,随着两人的步伐影子相融交错再相融。   视线移开地面,白方宸看向前面那道背影,这个场景似乎与他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可笑,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之前就想岔了呢。   背后灼灼的视线让夜安很不舒服,停步回头,“你在看什么?”   与那双眸子的目光撞上,让白方宸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可刚移开一半可又觉得自己有点不打自招。   他扬了扬下巴,故作镇定道:“听夜老爷子说你叫夜安,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夜安有些想笑,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白方宸眼睛一亮,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连忙掏出一样东西举到夜安眼前,“这东西你认识吗?”屏息等待回复。   看了眼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夜安点头,“认识。”   “真的是你!”白方宸一喜,上前几步眼看就要拽上夜安衣角,突然猛地刹车,硬生生将自己不安分的小手压了回去。   夜安瞧着他的动作,没躲开也没制止。   “那个抱歉啊,我就是有些小激动……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一时没忍住。”白方宸尴尬搓着手,   “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白方宸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没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而且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夜安忽然压低身子,“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温热的气息喷脖颈,让那处的汗毛根根竖起,心脏没出息的“咚咚”加速跳动,白方宸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定不敢动。   “那个……夜安你做什么?”   鼻尖萦绕的气味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透过白净的皮肤甚至隐约能看见血管跳动,夜安喉间滚动了一下,直起身子后退两步,“抱歉,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在意。”看着那张一副不可置信的脸,夜安继续道:“走吧,前面庭院景色不错。”   言罢,夜安转身自顾自向前面走去,留下一脸懵逼的白方宸。   过了一会感觉到身后那人跟了上来,闭目感知了一番,那人垂着头耳尖有些泛红,除了有些羞赧外没其他多余的情绪。   见此,夜安心头微松,看来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经过刚才一波试探,可以确定这人不记得那晚的事了,顶多灵魂上还残留些记忆罢了,这让夜安心情好上许多,如果连那晚的记忆都能保留下来,那么他不得不怀疑这人和天道的关系了。   不知什么原因,他本能不希望这个人与天道有太多牵扯。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穿过长长的幽静林阴路,前面不远处就是四角凉亭。   夜安走进凉亭内,右手虚抬起一些,浮在躺椅和周围石凳上的灰尘徐徐浮空,悄无声息消散在天地间。   待白方宸走进亭子时,夜安已经在椅子躺下,双目闭起,暖色的阳光照进凉亭内,夜安气息内敛入微,只是简单的躺在那里莫不与天地相融。   一瞬间白方宸晃了下神,好一会才移开目光,见夜安不理会他,只能在一旁的石凳上乖乖坐好。   绿树掩映之中,绿水萦绕着白墙,此时暮色微凉,让整个庭院端重而宁静。   “这里的风景我是真的很喜欢……”白方宸深深吸了一口夜宅清新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似是也将最近几日的不安与焦虑一同吐了出来。   夜安闭着眸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过了一会,夜安睁开双眼,疑惑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夜安,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现在的情绪,总之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多谢你那时收留了我,还将那么珍贵的玉佩让我保命……抱歉,现在才来你找你,之前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最近才想起些东西,所以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夜安盯着他瞧了一会,再次闭上眼睛,“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是举手之劳,可确实救了我命,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我们白家在上京还是稍微能说的上话的,以后你有需要我们白家都会尽力做到。”说完白方宸又拿出那枚玉佩,“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个玉佩……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   “你想买?”夜安眉头一挑睁开眼。   “对,我的体质有些特殊,所以这个玉佩对我很重要……我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所以价格你可以随便开,我们白家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白方宸说的是事实,自从拿到这玉佩起那些来纠缠他鬼魂确实少了很多。   “送你了。”   白方宸一愣,夜安语气随意的像是随手送出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可他却十分清楚这东西的珍贵程度,他们白家专门找人给这玉佩做过鉴定,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这玉佩保守估计最少有一千年的悠久历史,是个不折不扣的古董,再加上保存的如此完好,价格还要翻倍,光玉佩本身价值就不低于四千万,要是算上玉佩携带的特殊功效,价格还能再翻。   “……那个我先谢过你的好意了,不过真不用,这太贵重了!”白方宸连连摆手,他可没那个脸皮真收下来,“你给个价,我们白家买下来就行。”   “你确定?”夜安挑眉,语气有些怪异。   “嗯,确定,价钱不是问题!”   “……”   夜安无语。   于是夜安用白方宸自己的东西赚了在这个时代第一桶金。   两人交易的十分迅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合同手续,一个转账付款,一个确认到款,几分钟后这玉佩的归属权就转到白方宸手中。   “这枚玉佩叫瑾玄。”夜安提醒道。   “瑾玄?夜家的小公子好像也提过这个名字,原来他说的是这个玉佩啊,很好听的名字。”白方宸笑着打量着玉佩,知道名字后对这玉佩更喜欢了。   心中本就不做期待,但瞧见白方宸的反应夜安心里还是唏嘘不已,那个人终究是彻底消失了。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不送了。”夜安从躺椅起身,说着就打算离开。   眼见夜安越走越远,白方宸心脏猛地一抽,“公明!”   夜安脚下一顿,回过身,“你刚才叫我什么?”   唤出这声后白方宸也是懵的,他茫然着一张脸,“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仔细端详片刻,白方宸表情不似作假,好似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被夜安盯的有些局促不安,白方宸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呃,那个……你也知道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所以你别太在意。”   “嗯,你刚才叫我是想说什么。”夜安收回探究的视线。   “我想说,想说……呃,对了,我想说我们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白方宸支吾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理由来。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白方宸急忙解释道:“呃,就是你救了我,我父母也想感谢你,还有……”   “多少?”夜安掏出手机。   在夜安又一次冲他扬了扬手机时,他才反应过来快步跑到夜安身前,两人相互交换了号码和微信。   至于夜安有微信这种东西,还多亏了夜青,说是要跟进时代的发展硬给夜安加上的。   期间白方宸余光扫了眼夜安的手机界面,四个字形容,干干净净,除了手机自带的软件,什么娱乐休闲软件都没有。   再看微信好友列表,三个字形容,光秃秃,只有夜家祖孙三人,见到他自己的名字被添加上去,白方宸脸上由露出一抹笑容。   在白方宸修改备注时,夜安突然开口:“公明。”   “什么?”白方宸疑惑。   “我也叫公明,你以后可以这么称呼我。”。   “公明?”白方宸又确认了一遍。   “嗯。”   白方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喜欢这个名字,比起称呼对方夜安,他更喜欢公明这个名字。   手上啪啪一顿操作,电话簿和微信的备注统统换成公明。   心满意足后白方宸才与夜安道别,离开了夜宅。   在白方宸离开后,夜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白方宸三个字久久不语。   这缘终究还是结下了。 第26章 血族秘闻。   收到夜安回来的消息,当天夜青便跟学校请假,夜宅内要说与夜安最亲近的人非夜青莫属。   待夜青赶到夜宅时天已经黑了,从车中下来后夜青没丝毫停留直奔夜安住处,站在小楼前他乱呼几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昏暗灯光下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祖!你总算回来了……”夜青嘴角一瘪,似是委屈又是激动朝沙发扑了过去。   正在看书的夜安嘴角一抽,上身往旁边侧了侧,刚好躲开夜青热情的熊抱,夜青没刹住闸直挺挺扑在了沙发靠垫上。   爬起来夜安一脸委屈,“老祖~”   被这尾声的波浪音刺得一个激灵,夜安眉头不自觉皱起,“夜青,好好说话。”   “哦……”知道闹得过了,夜青乖乖在沙发坐好,将身下的一个靠枕抱在怀里,“老祖,你这一个多月去哪了?我都担心死了。”   想起监控中夜安最后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夜青现在还是一阵心悸,那模样总让他联想起自知将死的动物,在临死前会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静静待着,孤独等待最后一刻到来。   夜安看了看夜青,又想到夜老爷子见到他回来时的样子,那时他的情况不至于连求救都做不到,选择悄无声息离开夜宅没有惊动任何人,终归是他的不信任罢了。   思及此,夜安语气难得软了些,“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夜青一愣,身子悄悄往后挪了几分,十分夸张的惊呼道:“天啊!我家老祖竟然道歉服软了!”   夜安暗暗翻了白眼,无奈看着对方抽疯。   “说!你是谁?快把我家老祖交出来!”夜青抱着靠枕一脸警惕,表情比刚才还要浮夸。   夜安又好气又无奈,“你是真的长本事了。”   现在的夜青哪还有之前初见他时怂成鹌鹑的蠢样。   夜青呲牙傻乐,“嘿……这不是见先生回来我高兴嘛!”他凑上前盯着夜安瞧了一会,皱着眉头继续说:“老祖,你这脸色怎么比以前还要白了,是不是伤势还没恢复好啊?”   “没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夜青不信:“真的?”   夜安叹气:“真的。”   见夜安不像开玩笑,夜青才勉强相信,这时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夜青起初以为听错了,不一会又一声传来,侧耳听了听,是猫叫声,似乎还是只小猫。   “老祖你有没有听到猫叫?”夜青打开窗户往外面瞧了瞧,声音听着像是外面传来的。   待他回头时却发现夜安已经起身走进一间屋内,不多时抱出一个白灰相间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奶猫:“你是说这个?”   “……老祖,这是你养的?”眨巴着眼睛,夜青愣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将小猫放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夜安像模像样的撸着猫,“今天回来时捡到的。”   奶气十足小团子,身着黑衣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夜安,夜青瞧着这对这组合怎么瞧怎么维和,这气质也太不搭了,换成豹子或者狼还差不多。   组织好语言,夜青问:“呃……老祖,你怎么会想着养猫啊?”   “回来的时候路上碰见的,周围没见到母猫,就带回来了。”夜安垂着头,指尖在奶团子的下巴轻轻挠着,不一会小猫就发出舒服呼呼声。   “先生,你真的变了。”   以为夜青又开始没正经,谁知夜安抬头却看见夜青正神色认真的盯着他,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嗯?什么意思?”夜安问。   “老祖,你还记得我们刚离开老宅时,路上碰见的那只小狗吗?”夜青斟酌片刻后说道。   夜安撸猫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一时无言,不用夜青再说,他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那时他与夜青才刚离开老宅没几天,两人在路边的餐馆吃饭,谁知正巧遇到一场小型车祸,车主穿着夜安无法理解的破洞牛仔裤,五颜六色的头发,露出两条大花臂。   那人骑着摩托车在人行道上肆无忌惮,一条流浪狗突然从街角窜了出来,车主反应还算迅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一头撞在护栏上。   车主只是轻微擦伤,那条流浪狗却被压断了两条后腿,躺在地上“嗷嗷”惨叫。   见此,夜青想上去帮忙,夜安却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   夜青不解。   只听夜安说:“它要死了,为什么要帮?”当时夜安表情太平静,语气甚至都没丝毫起伏。   这个样子的夜安太冷漠,让夜青毛骨悚然,只是小狗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夜青硬着头皮说道:“可……可是我送它去医院说不定还能救活。”   “然后呢?”话语仍没有温度,夜安抬起指尖指向流浪狗的方向。   小狗两条后腿已经完全被碾碎,远远都能瞧见血泊中零零碎碎的骨渣,夜青一时无言,这只狗就算真能活下来,以后两条后腿也废了。   最后夜青还是决定救下这只狗,夜安没有阻拦,只是或许真是天命如此,那只流浪狗在刚松到宠物医院便没了气。   之后的几天夜青都有意与夜安保持距离,他觉得夜安有时候冷漠是不近人情的,他害怕。   虽然后来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夜青也不再排斥,但总归心里有一道刺。   夜安看着手中的小奶猫出神,经过夜青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他确实变了,在决定将小猫带回来时,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可怜。   他是从什么时候重新拥有这种情绪的?   见夜安一直没说话,夜青出声劝慰道:“老祖,我觉得这种改变很好啊!当然你以前也很好,就是身上总是少了些人味,你看现在多好……而且我还发现,你这次回来后表情都比以前生动了。”   夜安瞳孔一缩,“你说这次回来后?”   夜青不解,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刚才一见到老祖就感觉亲近了许多,不然我哪有胆子冲过来啊,那会我虽然是开玩笑,却是真的觉得老祖你不一样了。”   脑中的迷雾逐渐消散,夜安垂着眸若有所思道:“这种变化真的好吗?”   夜青还以为是在问他,赶紧点头保证,“当然好啊!”   夜安只是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刚回来去休息吧。”   “好嘞,不过,先生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我已经请过假再加上后面的两天假期,我还有四天时间。”他十分怀念当初跟老祖两人周游上京的日子。   见夜安点头,夜青十分满意的离开了。   待小楼内重回安静,夜安将小猫抱回窝里,一个人站在窗前。   夜空中,星光稀疏,柔弱的月光与灯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这便是你说的缘分吗?宣致。”   血族曾经险些灭族,幸存的血族经过推测后都认为能无声无息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天道,血族太强大,强大到已经凌驾在众生之上,他们站立在世间的金字塔顶端,并且因为拥有无尽的生命,所以这个金字塔永远不会坍塌。   天道想让最宠爱的人类一族站起,就必须将血族这个巨人彻底推翻。   起初是血族越来越难以孕育出新生命,胎生血族天生就会拥有一项天赋技能,从人类转成血族的却不会觉醒,如此一来便消减了一部分血族力量。   一生中血族只能转换一个人类,多半血族都把这唯一的机会用在自己爱人身上,而想要转换人类只有胎生血族才能做到,因此血族的人口被一定削减了。   再后来血族对血液的需求愈发挑剔,甚至有些偏执的血族宁愿饿死,也不愿沾染灵魂不纯净的血液,当能吃的食物减少血族的生存就变得艰难起来。   血族数量在那几百年间极具缩减,直到千年前,一夜之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血族灰飞烟灭,只有极少数存活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天道的杀伐依旧没有停止。   侥幸存活下来的血族情感开始淡化,这个速度有快有慢,快的族人可能百年间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被厌世的情绪充斥,最后在自己的棺中选择永远沉睡。   这是一场无法阻止的自我灭亡,如慢性毒药,千年来,血族数量一点一点减少,无数的族人时刻都在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此残忍手段,可见天道是多么无情。   夜安被同化的速度算是比较慢的那一个,但即便如此他的情感依旧很淡,只会在某个瞬间产生波动,这个波动无法持久,情绪一旦泄出很快便会消失,再次恢复成一滩死水。   他很难做到共情,所视皆是隔着一层膜看世界,像世外之人看尽世间万物。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比起宣致,白方宸与他接触的时间更长,而他内心却更认同宣致的原因,他在与宣致接触时情感还没有开始淡化。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像那些沉眠的族人一样,在未来某一天,彻底厌倦这一切,回到那个山洞,躺在他亲手打造的棺中永远不再醒来。   可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发生了变化。   至于原因,这并不难猜,因为喝了白方宸的血。 第27章 再见徐长风。   第二日吃过午饭后夜青就拉着夜安出了门,路上也不说是去哪里,在经过快两个小时车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老祖,这地方还算满意吧?”关上车门,夜青一脸得意。   “嗯,满意。”夜安望着远处的雄伟建筑群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夜青所说的地方,竟是几朝皇族居住的皇宫遗址。   三两成群的游客在十几米高的高墙下格外渺小,这样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宫墙共有四面,形成了一个森严壁垒的城堡。   两人随着人流穿过城门,遗址占地面积非常大,即便夜青已不是第一次来,依然被其中雄伟壮观的宫殿吸引。   “先生,快来看,这太漂亮了!”夜青指着一座大殿冲夜安回身喊道。   这座大殿卓尔不群,虽然有着时光的印记斑斑,但巧夺天工的设计,古香古色的格局令人哑然,站在它的面前便能感觉到一种威严的压迫感。   殿顶的正脊上是黄彩流离制作的装饰物,屋顶上的脊兽昂首屹立,目视远方,守护这古老而辉煌的建筑。   大殿上方刻画着龙飞凤舞“太和殿”三个字,   “它以前更漂亮。”夜安眸中萦绕有着说不清的思绪。   闻言,夜青一愣,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声道:“老祖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来过?”   夜安盯着大殿点了点头。   “真的?!”夜青突然惊叫出声,随后赶紧捂住嘴巴,压低声音问:“那老祖……皇帝你见过吗?”   “你指哪个?”夜安挑眉,不答反问。   “你还见过几个!!!”   瞧他一脸的滑稽样,夜安嘴角微微上扬,背着双手一步一步踏上太和殿的长梯。   身后还传来夜青激动的喊声:“老……先生,你先别走啊……”   绕了“太和殿”一圈,夜安在大殿前停步,心中暗自点头,整体而言保存的还算不错,与之前的变化不算太大。   今日不是节假日但太和殿前的游客也是不少,此时全部被拦在栅栏外无法进入正殿内参观,夜安不由感叹,不论曾经还是现在这个地方还是一样,都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对于能否进去殿内夜安没有强求,毕竟在它最辉煌的时代夜安已经去过了。   “老祖,你还回答我的问题呢!”   “老祖,别急着走啊,你真见过不止一个皇帝吗?”   “老祖,皇帝都是什么样子的?”   耳边的絮絮叨叨扰的夜安脑袋嗡嗡作响,他无奈转头,发现夜青也再盯着他,浓浓的好奇与求知都快从眼中喷出来了。   “……见过,不止见过还曾住过这里。”   哪知,一声“嗷”的怪叫声,惹的不少游客看傻子一般的视线瞧过来。   “老祖,你也太厉害了!你快告诉我皇帝都是什么样的,真的有后宫佳丽三千吗?!”夜青一蹦老高,同时还不怕死的抓住了夜安手腕,随着他上下蹦跳,连带夜安都被摇得晃了起来。   强压下一巴掌抽飞这熊孩子的冲动,夜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放手。”   夜青猛地一个激灵,中二之魂下线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然后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怔愣过后,收手,后撤,动作行云流水。   “嘿嘿……老祖我错了,你别揍我,我这小身板经不住揍的!”在五米之外夜青一脸傻笑。   夜安没应声,只是嫌弃的用纸巾擦着手腕,   见此夜青松了口气,对于他家老祖的嫌弃早就习惯了,不一会又堆着笑脸凑过去,“嘿,我就知道您老人家不会计较,不过刚才的手感有些奇怪啊。“夜青想了想刚才的触感,“我怎么觉得老祖你的皮肤没以前那么冰了?”   他还记得有次不经意间碰到夜安的手,那冰凉劲儿,让在八月天的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闻言,夜安一愣,伸手抚在自己脖颈处,感受一番后摇头,“并没有变化。”   “我说的是真的!以前那手跟个冰棍似的,现在虽然还有些凉但已经是在能接受范围内了。”怕夜安不信,夜青举手发誓。   知道他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夜安眉间紧缩,难道……   夜安抬手猛地抓住夜青手腕,直勾勾盯着他,瞳仁黝深,“如何?”   夜青被吓了一跳,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好一会才肯定道:“……是真的,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冰了。”   得到确定答案,夜安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勒……老祖,你真的在皇宫……”   “闭嘴。”   “哦……”   两人一路又看过几个大殿,期间夜青拍摄了不少照片,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夜安不愿意入境。   天色渐暗,周围的游客所剩无几,他们决定再看最后一个遗址宫殿便回酒店休息,可还没等走近,便被一圈栅栏挡住了去路。   “抱歉,景阳宫近期不对外开放,马上要闭宫了,请尽快离开。”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上前解释道。   “好的,我们马上就走。”对此夜青的表示理解,他冲夜安说:“先生,那我们走吧,有机会的我们下次再来。”   夜安没意见,于是两人决定直接回酒店。   这时,一道突兀电话铃声响起,夜青掏出手机,不是他的。   “老祖……竟然有人给你打电话!”瞧见夜安掏出电话,夜青倍感惊讶,他家老祖在他心里那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神仙这种生物可和电子设备一点也不搭。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夜安也很陌生,待看清自己上面的名字后,他更是意外。   片刻后他按下接听键,“有事吗?”   “夜安先生,我是徐长风,你可还记得?”电话那边传开徐长风低沉的声音。   “嗯,有事吗?”   “夜安先生,你回头看。”徐长风身边似乎还有旁人,能听见有隐约的询问声。   闻言,夜安向身后看去,便瞧见被封的景阳宫内部,徐长风一身道袍十分显眼,旁边还跟着两个陌生人,几人正向着这边的方向快步走来。   “老祖,这是你认识的人?”   “嗯,你唤他徐道长便好。”夜安嘱咐道。   夜青点头表示明白,既然能跟他家老祖认识还留了电话,这人身份绝对不简单,他格外乖巧的站在夜安身后,完全一副听话晚辈样。   “夜安先生,好久不见啊!”此时徐长风已经走到近前,冲夜安拱手道。   夜安礼貌颔首:“好久不见。”   待他们从栅栏出来,徐长风对身旁一身僧衣的老和尚介绍道:“这位是夜安先生,虽然看着年轻,但实力不可小觑。”   “老衲静慈,夜施主有礼了。”老和尚上前一步,单手立在胸前施礼道。   随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上前,“夜安先生你好,我叫徐柯。”   一旁徐长风补充道:“这是我徒弟,年纪尚小,还没成气候。”   夜安冲二人依次点算是打过招呼,思索片刻后,还是指着身侧一声不吭的夜青介绍道,“夜青,我的晚辈。”   对于夜安的介绍,夜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露出乖宝宝专属笑容,“各位好。”   两人站在一起样貌上完全看不出年龄差,如果不是夜安气质更强势沉稳,要说两人是兄弟都没有问题。   徐长风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夜安在夜家的身份不一般,夜家族长都称呼他为先生,区区一个晚辈算得了什么。   “夜安先生此次来这里是游玩还是?”互相介绍完,徐长风似是无意间询问起来。   “游玩。”夜安答得干脆。   闻言,徐长风面上有些失望,“原来就是游玩啊……不知先生有没有空,可以跟我们一起去里面瞧瞧,里面有东西……”他瞥了眼那几个保安人员,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夜安已经明白,夜安没有立即答话,徐长风一行人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后,夜安看向夜青,“你先回酒店,等会我自己回去。”   夜青一愣,这就把他撇下了?他也想去看看啊!本还想再争取一下,就瞧见夜安一个眼神扫过来,立刻秒怂。   “……好的,那先生早点回来。”回去的时候还极为不舍一步三回头。   待夜青彻底走远,夜安才随他们一起越过栅栏,向景阳宫走去。   此时已无外人,徐长风才徐徐道来,“大概二十天前,景阳宫内频繁发生怪异事件,先前有个影视剧组在这里取景拍摄,期间频频怪事不断,前后已经有5人受伤,现在还有一人在医院抢救。”   静静听着徐长风讲述,夜安没有立即发表意见,只是看着远处景阳宫的目光透着些许疑惑。   “剧组最先找到是静慈大师,他在这里守了三天也没有寻到那东西,随后静慈大师便联系了我,想看看道门手段是否有效……哎,只能怪我还是道行不够,对那东西也是束手无策,至今连对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事情不解决剧组也无法继续拍摄,今天已经是停机的第五天了。”徐长风叹了口气。   等徐长风全部说完,他们已经来到景阳宫大殿之前。   “你们确定那东西是景阳宫里的?”夜安突然出声。   几人不解。   “这里我没感受到丝毫阴邪之气,要么那东西不在这里,要么就并非阴邪之物所为。” 第28章 灵异视频。   听到夜安如此肯定的推断,徐长风与静慈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半响后静慈赞叹道:“夜施主好本事。”   他与徐长风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确定地处作怪的并非妖邪鬼怪,这位夜施主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能得出此结论,当真好眼力。   “夜安先生可还看出什么头绪?”徐长风将希望寄托在夜安身上,毕竟这事情已经耽搁的太久,而且出事又是在这样的重要地点,拖不起了。   夜安摇头,“还不清楚,进去看看吧。”   也只能如此,徐长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先进去吧,此时天色还早,估计还要彻底天黑才行……对了,里面还有一人,是我和静慈大师认识的一个小友,此人很特别,夜安先生也可以认识一下。”   对于所谓的友夜安没多在意,他跟在徐长风二人身后,来到大殿之内。   殿内天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方砖墁地,侧前方有一道人影,那人背对正门似乎在研究檐上的彩画,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看见这个背影夜安双眸一暗,心中不禁感叹还真是有缘。   他身上的伤势没有完全恢复,精神力的损失不是短时间内能补全的,精神力无法外放,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此人,他本该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方宸。”徐长风对着那人唤了一声。   那人寻声望了过来,正要回话,待看清楚多出的一人时不由一愣。   “夜安,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方宸对于夜安出现在这里显然更加意外。   夜安冲他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认识,让本打算做介绍的徐长风闭了嘴,瞧着白方宸疑惑道:“方宸,你与夜安先生认识?”   将目光从夜安身上移开,白方宸略犹豫一会,“我离魂时,救我的那人便是公……夜安先生。”   这下不止徐长风惊愕,连一直风轻云淡的静慈大师露出讶然之色,“那枚玉佩的主人?”白方宸离魂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有关注,对那位身怀大本事的人物早就神往。   白方宸点头算是承认。   “阿弥陀佛,夜施主,老衲对你神往已久,刚才刚才竟没认出你来。”静慈大师之前对待夜安的态度一直很客气,此时脸上挂起的笑容明显亲近几分。   “这世界还真是小,怪不得,我之前还在想是谁这么有本事,是夜安先生就不奇怪了。”徐长风一脸原来如此,知道是夜安他也就不惊讶了,毕竟这是能虐旱魃的狠人。   对于他们二人的反应夜安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目光在殿内四下打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感觉到有阴邪之气。   夜安眼睛一眯,精神力无声息间已经扩散出去。   与此同时,白方宸突然心悸了一下,他朝其他几人看过去,发现其余几人面上一切正常,似乎没有察觉到刚才那点异常。   无数次经验让白方宸更信任自己的感觉,细细感应片刻,眉目间闪过一丝意外,那股让他心悸的波动竟然是从夜安方向传来的。   “景阳宫里没有异常,那东西不在这里。”夜安收回精神力再次肯定道。   说话的同时,他的眉头不舒服的轻皱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憔悴了几分,好在大殿内光线昏暗,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背在身后的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握紧再松开,反复几次后手掌上的麻痹感才缓缓退去。   夜安心中一叹,果然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我和静慈大师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景阳宫发生的灵异事件又做不得假。”徐长风说出自己的疑虑。   一只没出声的徐柯小声道:“师父,会不会是人为的啊?”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师父和静慈大师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位夜安先生也这么说,那是不是说明这里可能真的没有妖邪作祟。   谁知徐长风直接摇头否定,“剧组一开始就已经报案,警方多次查看后已经确定这些事故不是人为导致,所以这件事才会落在我们头上。”   “如果不是人为,那到底是什么?”徐柯眉间皱成一团,也在费解。   “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我和静慈大师才会如此头疼,不然也不会邀请白贤侄与夜安先生过来。”   白方宸体质特殊,徐长风想着另寻奇巧才会邀请对方过来帮忙,对于夜安的本事他算是最了解的人之一,只是两次拜访夜家都没有见到人,没想到机缘巧合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巧遇到。   结果结合他们四人之力也没有收获。   “有剧组发生事故的监控视频吗?”白方宸是被突然邀请,很多事情也不是太清楚。   静慈大师从僧衣里衬中掏出手机,“我手机这里有。”见两个小辈怪异的眼神,他笑道:“与时俱进,与时俱进……”   于是,一身僧衣得道高僧模样的静慈,和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徐长风,二人在古色庄严的大殿中席地而坐。   见此,夜安也在他们二人身旁盘膝坐下,虽没有服装加持,但他的背脊笔直,配上俊美外表和超脱的气质,与另外二人坐在一起到没有丝毫维和感。   只是摆放在三人面前现今十分流行的比卡丘手机壳,破坏了这仙气脱俗的一幕。   “怎么了?过来看啊。”静慈大师十分熟练的在屏幕上拨弄着,见两人久久没有动作疑惑抬头。   白方宸和徐柯对视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这三个大佬,真的是……与时俱进。   待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静慈大师按下播放键,视频是经过截取过的,每段只有案发时的几分钟。   第一段,背景似乎在是临时搭建的道具间,里面非常凌乱,看不出作用的杂物摆放的到处都是,这时一个后勤模样的青年抱着一箱道具走了进来,地上东西太多,他四下查看一圈后,最后将箱子费力放在了稍微空旷些的二层上。   前面还一切正常,只是在他蹲在地上翻找其他物品时,画面中他刚才摆放上去的箱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视频里那箱子一点一点前移,就像有一个人在后面推动般,年轻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依旧低着头嘴里似乎还哼唱着歌曲。   慢慢箱子被推出一半多,终于整个从二层坠落,正好重重砸在那年轻人的后脑上。   而箱子原本摆放的架子上空空如也,架子后面就是墙壁,根本不存在人为动手脚的可能……   第一段视频结束,几人静谧无声,等了几秒静慈才按下第二段视频。   这段视频的开始是剧组一群人在各自忙碌着,似乎是后期为了更好辨认,在被害人的上方加了一个红色箭头,箭头下是一个看上30左右的女人,在视频角落左上角的位置,她似乎是主要负责道具安全方面的工作,正在一个个检查道具的安全质量。   她的正上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亭子,一个工作人员正与她汇报着什么,此时,视频画面突然被放大,让他们可以轻易看清亭上的所有细节,只见亭子的顶端,一颗钉子被从内挤了出来,然后第两根三根……   一直到第7根时,亭子顶端轰然坍塌,而顶端砸下来的地方正是那个女人的位置。   徐柯背脊一凉,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毛骨悚然,那些被挤出来的钉子刚好都亭子支架处,十分牢固,一个出问题都难,何况是同时7根。   静慈看了看众人道,“不仅如此,后面还有……”说着按下第三段视频。   这个视屏非常清晰,似乎不是监控而是用专业设备摆设的,画面的主角是一个身穿太监服饰年轻男人。   “这人是个小配角,一共只有两场戏,第一场就出问题了。”静慈在一旁解释道。   众人了然,怪不得这么清晰,原来是拍摄现场。   画面还在继续,小太监似乎正在和别人对戏,看画面应该是场争执的戏份,对戏的演员一甩衣袖满脸怒容的走了,小太监追了上去,似乎在请罪,然后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甩衣袖走人的那个演员越过木桥时非常顺利,而到了小太监时却突然一脚踏空,整只腿陷了进去,脑袋重重砸在桥面上,当场血流不止。   接下来是一段慢放镜头,他们通过视屏看的非常清楚,小太监踏上木桥到瞬间,第一节 木板突然向左平移,空出一个二十多厘米的窟窿,足够小太监整条腿陷进去。   接着第四段,第五段……   全部看完后,大家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静慈将手机收起,扫了众人一圈,“警方已经彻查过剧组的道具,最后得出结论是道具没有问题,也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徐长风一旁补充道:“因为拍摄地比较特殊,所以故宫方面也查的非常严,几乎所以地方都安装有摄像头,根据其他监控记录对比,这期间没有人对这些地方动过手脚。”   其实不用警方确定,凡是看过视频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些是人为造成的事故,太邪乎了。 第29章 夜安身份被疑。   天色越发昏暗,景阳宫大殿内一片安静,徐长风将目光看向没有发表意见的夜安身上,不怕敌人实力有多强大难缠,就怕是这种连影子都摸不着才叫人头疼。   夜安没有抬头,“等吧,等到天黑就知道答案了。”话罢便闭上双眼,摆明不想再说的意思。   几人相对无言,可暂时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好各自散开,各自寻一处地方休息,等待那未知的东西出现。   白方宸瞧了瞧墙角的徐长风几人,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抱着膝坐在夜安一侧,盯着夜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安闭着眸看起来像是在养神,其实他现在非常不好受,本就伤势未愈,刚才又强行使用精神力探查景阳宫,这时正在忍受脑中传来的阵阵胀痛,只是面上看不来罢了。   年纪还小的徐柯坐了一会就耐不住性子了,对景阳宫一切都很稀奇,徐长风睁开眼看了看没阻止,年轻人嘛好动些很正常,那边那个明明年纪轻轻却比静慈还像老僧入定的才是异类。   “徐道长,不知这位夜施主是出自哪个派系?”是看徐柯走了,静慈走了过来,在徐长风身旁盘膝坐下。   “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我见过他出手,但与所知的派系中没有吻合。”徐长风摇头,他自认还算见多识广,可在夜安这里却碰了壁。   “他太年轻了。”静慈瞧着夜安的方向感叹道。   “确实,太年轻了。”徐长风随声附和。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以他们多年的默契徐长风自然知道静慈话中的意思,所以沉默了。   静慈的意思很明显,夜安看起来太年轻了,在现今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哪怕夜安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千年旱魃竟被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解决,还是单方面完虐,这十分不合情理,还有夜安身上隐隐透着的危险感,都证明夜安不是个普通人。   犹豫片刻后徐长风道:“应该无碍,可能他的身份……不一般,但本心应该不坏。”   以两人几十年的交情,静慈还是比较相信徐长风看人的能力的,点了点头,“最好是这样,不过我刚才看过他的面相,你猜结果怎么样?”   “哦?结果如何?”   静慈将目光转向远处闭目歇息的夜安,眼中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我看不出,被一片黑暗挡下了,想再细究时那黑暗就变成了虚无,我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面相。”   这下徐长风脸色也难看起来,静慈的眼睛已经无限接近佛家的慧眼,当今天下单论眼力恐怕只是静慈的已过世的师父能胜过一筹,如今竟什么都没看出来,要么夜安实力超出静慈太多,要么夜安的身份……   静慈继续道:“他的眼睛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太稳了,他身上有一份从容,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才能拥有的从容……“他看到向徐长风肯定道:“我能确定,他的年纪绝对不像外貌那般年轻。”   那话中的肯定,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徐长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出来,只是看向夜安的眼神非常复杂。   从古至今永葆青春长生不老都是人类所追求的,可凡是各别成功的案例,都离不开邪术和阴损至极的法子,那么夜安又是做了什么才拥有这样年轻的容貌?徐长风不敢深想。   察觉到徐长风情绪不对,静慈不解:“可是我有说的不对?”   徐长风摇头叹息,犹豫再三还是将旱魃的事说了出来,夜安毕竟救过他一命,他是在不愿意用恶意揣摩对方。   听完徐长风的描述,静慈一脸原来如此,“我就说以青玄山的受害范围来看,凭借你一个人是拿不下那只旱魃的,原来是有夜施主帮忙。”   “所以算起来他是救过我一命的,而且如果不是他,那旱魃逃出去造成的伤亡只会是现在十倍不止。”   这点静慈也认可,夜安所做的事确实功德无量。   “那你如何看?”一时无法拿定主意,他把问题抛给徐长风。   徐长风眉头紧皱,似是十分纠结,好一会才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再观察观察吧。”   静慈看了他一眼,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夜色越来越深,整个故宫除了巡视的保安人员,只剩他们几人。   夜安席地而坐,双手垂在膝前,背脊笔直,头微微垂着,从闭眼起就没有动过。   起初白方宸还在关注他,待时间一长,他也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在殿内走了几圈,等重新回到夜安身边瞧见不曾变过的坐姿,眼神更加复杂,如果不出意外,他觉得这个人能一直这么坐下去,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下来。   很养眼的画面,可这是不正常的。   没有人能保持一个动作这么久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塑般,连指尖都不曾有过晃动,甚至……好似连胸口的起伏都停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徐长风几人看向这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白方宸他咬咬牙,握住夜安垂在膝前的手晃了晃,轻声唤道:“公明,醒醒。”   血族调息时身体所有功能都会陷入短暂的休眠,最大限度节省自身消耗,血液流速开始减慢,呼吸近乎停止,宛如一具尸体。   夜安在黑玉棺中时就是这个状态,可这个环境下就有些太热眼了。   甚至连年纪最小的徐柯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当白方宸手握上来的时间,夜安便醒了,双眼猛然张开,身体本能做出反应,手掌闪电朝着白方宸的脖颈抓了过去……   “公明……”   在手指即将扣住白方宸的脖子时,一道声音硬生生让夜安停了下来。   夜安定睛瞧了瞧,他与白方宸的脸靠的极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扑在面上,而他的手掌正扣在白方宸的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就那能将其捏断。   如果不知道此间凶险,单看两人的姿势一定会觉得十分暧昧。   夜安皱眉,似乎对这样的亲近很不习惯,身子微微后仰,手掌同时也收了回来,“抱歉。”   白方宸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垂着头摇了摇,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夜安。   见这边两人气氛终于缓和,徐长风等人才凑上前,“夜安先生可休息好了?”   夜安点头,“嗯,我们出去看看吧。”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也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一行人走出景阳宫。   夜安走在最前面,徐长风三人居中,队伍最后的是白方宸,他盯着地面唇紧紧抿着,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夜安睁开眼时的那双眸……与平时不一样,而是竖瞳。   果然……他不是人类。   带路的夜安行进路线很奇怪,没有走直线而是沿着景阳宫绕圈,而且这个圈绕的越来越大,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保持沉默跟在身后。   在绕了不知多少圈后夜安步子一顿,停下了,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瞧不见景阳宫的影子,严格来说这里其实不属于景阳宫范围。   夜安突然出声:“你要出来吗?”   众人一惊,连忙向夜安问话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是一处矮墙,除了有些许草木外空空如也。   “夜安先生,你发现什么了?”徐长风询问道。   谁知夜安根本没有理会他,依旧盯着矮墙,“为什么?”   只见夜安皱着眉颇为不解,随后他侧头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各自在矮墙探查过了,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过了一会,似乎与对方探讨出了什么结果,夜安转身面向众人,“你们退开些,它怕生,你们人多它不愿出来。”   众人:“……”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监控里来看明显凶残的很,怕生是什么情况?   最后还是徐长风开口道:“先退开吧,听夜安先生的。”   于是,众人一起退到三十米处才停下,在远处借助昏黄灯光看着这边。   待众人退开,夜安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放在地上,“没人了,出来吧。”   一片静谧,过了好一会,墙角处才传来一阵“沙沙”声,周围的草木轻轻晃动,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爬过。   又等了片刻,草丛中探出一颗小脑袋,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确认周围除了夜安没有其他人,才慢悠悠爬了出来。   只见它有着肥矮的身子,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晃,眨着绿豆大小的小眼睛,浑身有着短而密的刺。   小东西费力爬到夜安身前,在手掌上耸动鼻子嗅了嗅,期间夜安始终保持安静,以防刺激到它。   嗅了一会儿,小东西冲着夜安“啾啾啾”叫了几声,夜安冲他点头,小东西才迈着小短腿爬上夜安手掌。   “我叫夜安,你呢?”夜安将小东西举起,与它对视。   “啾啾~”   “白三?很高兴认识你。”   “啾啾,啾啾,啾~”   ……   于是当其他人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夜安与一只刺猬相谈正欢的情景。 第30章 “夜安,你是人类吗?”   众人围成一圈,瞧着夜安手中憨厚可人的小家伙,脑中凌乱,这就是视频中那个连伤五人被他们认为凶残至极的恶徒?   白三哪里见过这么多人,脑袋一缩把自己团成一个刺球。   夜安道:“你们离远些,吓到它了。”   待众人退开几步,白三试探的探出脑袋,两只爪子死死抱住夜安一根手指,看得出小家伙还是很害怕。   “夜安先生,剧组里的那些事……是它干的?”徐长风实在无法将那个手段果断的凶手与这个小东西联系到一起。   夜安应了一声,手指在白三毛茸茸的下巴上挠了几下,似是夜安的安抚起了作用,白三翻个身露出白花花的小肚子,鼻子在夜安手心一拱一拱,也还好夜安不是普通人,不然这满是尖刺的福气还真享受不了。   见这一人一刺猬相处融洽其乐融融,徐长风脑壳直抽抽,他真想说,我们的任务还有人记得吗?这家伙再可爱也害了五个人啊!   静慈对这小东西的兴趣更浓,走近细细瞧瞧后问道:“夜施主,这莫非是传闻中的白仙?”   “现在还不是,但有希望是。”夜安回道。   将白三翻过来,夜安没忍住又在它下巴上挠了一把,小家伙天赋不错,还有奇遇,以后成为白仙也不是不可能。   “白仙是什么?”白方宸疑惑看着几人,他没听说过白仙,只是看夜安撸刺猬眼馋,想动手又怕吓到小家伙,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上手。   静慈解释道:“民间有五大仙的传说,其中的白仙便是刺猬,其中说法不一,大部分人们将它当作进财,防病的吉祥物,还有说法说白仙一族是药仙一族,擅长治疗各种疾病,各种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他瞧了眼夜安手中憨态可掬的小家伙摇头道:“不过这些都有待考证,白仙这种存在一般只传闻与古书中有记载,现在这个时代环境恶劣,想转换成白仙极其艰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也是我和静慈大师这些天一无所获的原由,白仙说到底不算阴邪之物。”对于一直没有找到凶手,在见到白三后徐长风也就了然了。   听到两人的解释,白方宸看这白三的目光更加稀罕。   将小家伙放在肩上,“它交给我了,以后剧组不会出事了。”夜安直接索要白三的归属权。   徐长风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这怎么能行?”   夜安皱眉:“剧组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可它伤了五个人!”   这话一出便捅了马蜂窝,先前一副乖巧可爱的白三,举着前爪直接站了起来,“啾啾,啾,啾啾……”叫声不断,两只爪子在身前激动的挥舞着,即使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大家也能感受这小家伙的愤怒和控诉。   夜安在白三脑袋上安抚性摸了几下,小家伙才停止炸毛,爪子攥住夜安衣领人性化的露出些许委屈。   “它说,是那几个人先伤害了它的家人……”   白三之所以叫白三,是它在家中排第三,它们一家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久,从出生起就在这里,在白三的妈妈死后它便跟着两个哥哥一起生活在故宫。   据白三所说,小时候它无意间吃过一颗很美味的果子,那之后便明白了很多事情,平日里白三很喜欢观察人类的言谈举止,久而久之便多少能听懂一些人类的语言。   而它的两个哥哥还是很笨,不仅笨还特别懒,可白三没有嫌弃它们,依旧选择跟两个笨蛋哥哥生活在一起。   二十多天前它跑出窝去玩,等晚上回来时看到的却是两个哥哥惨不忍睹的小小尸体,曾经坚韧保护它们的刺被根根拔掉,密密麻麻的伤口,不大的身体却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白三嗅着哥哥尸体上残余的气味一路寻到景阳宫,找到了那几个人,于是在计划几天后,开始对那些沾满它哥哥鲜血的刽子手们展开报复。   听完事情原委,众人表情各异,连刚才义正辞严的徐长风也闭了嘴,那些没有智慧的动物都曾有过报复人类的行为,更别说已经有一定灵智的白三。   夜安指尖点在白三脑门上,“是谁告诉你这些报复手段的?”   听见夜安的话众人一愣,对啊!白三虽然有些智慧,但那些复杂的作案手法不是它能想出来的。   “啾啾啾……”白三被戳的有些站不稳,垂着脑袋不敢看夜安。   “必须说。”夜安又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这次力道有些大,白三肥胖的身躯被戳地仰了过去,四脚朝天,小短腿挣扎了半天才翻过来。   见夜安还要再戳,它赶忙抱住夜安伸来的手指,求饶般“啾啾”叫起来。   等白三啾完,夜安冲一脸茫然的众人道:“事情没完,这故宫里还有一只大家伙。”   众人不解。   “白三说,故宫里有一个老大,整个故宫都是他的地盘,那些报复手段也对方告诉它的。”   檀木佛珠哗啦啦一响,静慈大师上前一步,“夜安先生,可知对方是什么?”   于此同时徐长风也目光灼灼盯着夜安,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此处是重点文化遗产,也是著名旅游胜地,每天游客何止千人,一个还没得道的白仙就能让五人遇害,那这白仙的老大呢?即使对方没有害人之心,可谁知道有没有不长眼冒犯到对方,这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应该是鬼怪类的。”夜安道。   听到此话徐长风和静慈对视一眼,这是最好的情况,也是他们最擅长的,要是再来个什么仙的,他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着还怎么打。   一抬头,夜安便瞧见徐长风盯着他看了过来。   “有事吗?”   徐长风忙道:“夜安先生,是否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夜安没立刻应声,似是在考虑。   “先生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一道去看看,而且还需要这小家伙带路,我们当中也只有先生能听懂它的意思。”徐长风说的真诚,这么一个劳动力可不能轻易放走。   夜安仍然没有答话,换做平时去瞧瞧也无妨,可如今的身体……   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看过去,夜安一顿。   白方宸也没想到夜安会突然看过来,正好与对方四目相对。   片刻后,夜安移开目光,对徐长风道:“可以。”   徐长风狐疑的看看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夜安侧头看向肩上的白三,“小家伙,带路。”   白三小眼睛眨巴眨巴,窃窃的啾了几声。   “好,我保证。”   一人一刺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得到保证白三立刻在夜安肩上站了起来,一只爪子揪住夜安衣领,另一爪子指着一个方向啾啾叫着。   方位已经确定,夜安冲几人道:“走吧。”   剩下几人连忙跟上。   走在最后的白方宸犹豫片刻后,一咬牙快走几步,越过其余几人与夜安齐平。   察觉到身旁多出一人,夜安和白三一同侧头看过去。   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让本就紧张的白方宸差点忘了要说些什么。   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夜安就没再多关注,白三也觉得没意思,转过身子露出圆滚滚的屁股。   夜安和白方宸走在最前面,其余三人落后几步,整段路程只有白三偶尔的啾啾声打破沉默。   走了差不多十分后,一直沉默的白方宸突然出声:“公明……你为什么想留下白三?”   还以为他追上来是干什么,没想到纠结这么久竟然就问这个,“人类的世界不适合它,跟在我身边它才有一线可能。”   闻言,白方宸步伐有些许混乱,不过很快整顿好,“是吗,就因为这样?”   “嗯,这个时代的灵气太稀疏了,它身为异类很难成长起来,索性不如跟着我,免得在人类社会夭折了。”说着夜安还摸了摸白三的脑袋,他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白三眯着眼睛享受着夜安的抚摸,偶尔还歪着脑袋蹭一蹭,见此,夜安眼中柔和了几分。   多么美好的画面,让白方宸剩下的话说不出口。   其实不用再试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是对他不设防,还是夜安本就不在意,只单单两句话便能听出很多。   最明显的便是,夜安把自己跟人类划分开了。   “夜安,你是人类吗?”   突然的发问,让夜安步子一顿,白方宸也停下脚步,见前面两人突然停了,后面的三人不知发生什么也跟着停了下来。   黑色的眸冷漠疏离,带着强大的压迫力,这次白方宸没有避开夜安的目光,坦然回望。 第31章 百年老鬼。   徐长风三人快步走了过来,还未靠近就敏锐的察觉到氛围似乎有些不对,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气氛越发紧张,夜安肩上的白三突然啾啾叫了两声。   紧张感瞬间被这维和的叫声打破,夜安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白三。   只见白三绿豆大小的眼中满是担忧,两只小爪子死死攥着夜安的衣领,似是一但稍后几人动手,它就打算带着夜安跑路一般。   夜安轻笑,在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安慰道:“别担心。”随后看向徐长风三人,“我们有些话要谈。”   三人秒懂,这是嫌他们碍眼要赶人了。   离开前徐长风还不放心叮嘱夜安,“有事好好说,别动手。”这两个刚才的氛围可不像是要友好交流的样子,就白方宸那小身板可经不住夜安一砸的。   见夜安点头,徐长风才安心,跟着另外两人一道走远。   这期间白方宸一直垂着头没有出声,待三人离开才看向夜安,其实刚才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可为时已晚,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此时见夜安神情还是平静,没有要生气的样子白方宸才松了口气,“抱歉,刚才是我……”   “不是。”夜安打断白方宸的后面的话。   “什么?”   “我不是人类。”   夜安语气平静的像在说今天没吃早饭般轻松,可白方宸却僵在原地,脑袋就蒙了。   即使之前有所猜测,可真听到对方亲口承认时,白方宸却觉得思维突然停摆,意识都有片刻恍惚。   昏暗灯光下,夜安的眸子很黑带着丝丝凉意,似是因为白方宸久不说话,黑色瞳孔更加幽深,连语气沉了些,“你怕了?”   又是一阵沉默,在夜安都不清楚为什么胸口有些烦躁时,白方宸摇了摇头道:“不怕。”   烦闷感来的莫名,退的也格外迅速,夜安盯着对面的人,白方宸的五官很清秀,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清雅气质,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头比较尖,但是不会显得媚态,只是在盯着一个人瞧时会显得很深情,好像满眼只看得见一个人。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让夜安不自觉往后撤了一步。   “怎么了?”瞧见夜安后退,白方宸有些不解。   “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为什么会不怕?”   “那你会伤害我吗?”白方宸歪着脑袋回问。   “应该不会。”思索片刻,夜安回道,他不确定咬一口算不算伤害的一种。   “我就当是不会,既然你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怕你?”白方宸扬扬眉笑道,至于应该那两个字他选择性无视。   夜安撇眉,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感觉到来自夜安身上的压迫感弱了些,白方宸悄悄往他那边挪了几步,“那你到底是什么?”   夜安答:“血族。”   “吸血鬼?”   夜安纠正,“是血族不是吸血鬼,两种是不同的种族。”   一问一答间,不知不觉两人又站到了一起,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去不返。   彻底解释清血族和吸血鬼的区别,夜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有些东西要还给你,希望你看过后,还能说不害怕。”   “有东西要还给我?那是什么?”白方宸抬起头,目光只有好奇疑惑却没有防备警惕。   “闭上眼就知道了。”被这么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连夜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低沉的声音传到耳中,配上有些想入非非的话,白方宸耳尖没出息的微微泛红,应了声连忙闭上眼睛。   瞧见那双微红的耳尖,夜安皱起眉,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只微凉的手掌抚上额头,接着,白方宸就看见夜宅的四角凉亭,以及后来他开车前往青玄山……   几秒后夜安收回手掌,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少了些戾气,倒像是一个病重的孱弱少年。   白三两只爪子搭上夜安下颚,似是察觉到他的突然虚弱,有些担心,“啾啾……”   夜安笑着摇头,“我没事,放心吧。”   几分钟后,见白方宸茫然睁开眼睛,知道他已经接受完记忆,夜安问:“现在如何,想法还是不变吗?”   谁知刚触即到夜安的目光,白方宸一张脸直接红到脖子,目光飘忽不定,低着头不肯与夜安对视。   还回记忆,是夜安希望白方宸不要被他的外表所骗,他的外貌再怎么像人类,也终究只是一个以人类血液为食的异类而已。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你……吸血都是这么吸的?”好一会白方宸才出声,声音细若蚊蝇。   夜安点点头,很是坦诚:“是,不然呢?”   “用这么……的方式?”   吸血就吸血,至于把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搞的这么……香艳吗?   夜安莫名,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方式,正想细问,徐长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聊完了没有?”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徐长风三人似乎等的太久,不放心朝这边走了过来。   确实耽搁的时间有些长,夜安正欲转身离开,白方宸突然唤道:“夜安……我还是不怕。”   夜安迈出的脚步一顿,片刻后又朝着另外三人的方向走去,几秒钟后白方宸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回来,身上整洁没有异常,只是白方宸脸上的红过于明显,让几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徐柯也瞧见,悄悄凑过去疑惑道:“方宸哥,你脸怎么红了?”   即将消退的红晕,“噌”的又冒了出来,“闭嘴吧你!”   “哦~”徐柯有些委屈。   见两人回来,也没有发生什么斗殴场景,徐长风道:“咱们私下的事私下说,先把正事办了吧。”话罢看向夜安,意思不言而喻。   “小家伙,带路。”夜安指尖勾起白三毛茸茸的下巴。   白三立起身子指着一个方向,“啾啾~”   十分钟后,随着白三的叫声,众人停下步子。   这处地方十分偏僻,周围看不见任何建筑,可以想来平时游客也不会太多,相隔很远才有一处灯光,而此地正好在两处灯光的中间地带,属于光线最薄弱的地段。   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夜安道:“到了。”   其实不用夜安提醒,他们也感觉到周围的胡同寻常之处,除了年纪尚小的徐柯,其他几人的反应都不可谓不迅速,反应最快的当属白方宸,一踏进这个区域,就悄悄挪到夜安身旁。   徐长风更是早早拿出罗盘警戒四周,静慈也是檀木佛珠在手。   “这么浓郁的鬼气,恐怕里面的东西不简单。”静慈慧眼已开,在他的眼中,这一片区域被浓重的黑雾充斥,却浓而不散,丝毫没有外泄出去。   罗盘的滴答声不绝,指针疯狂摇摆昭示出此地的凶险,徐长风面色凝重道:“确实不好对付,大家小心了,徐柯,方宸你们两人站到中间来。”   闻言,两人没有犹豫,立刻站在三人的保护圈内。   “夜安先生,他们两人麻烦你多照看些。”此时徐长风有些后悔带小徒弟和白方宸进来了,从罗盘的反应来看这明显是个大家伙,极不好惹。   “好。”顿了一下后夜安提醒道:“这里只是边缘,那东西还在更深处。”   血族的眼睛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如静慈的慧眼,但凡事跟阴气有关的东西,血族的眼睛当属第一。   徐长风和静慈对视一眼,略一点头,便不约而同的向深处探了过去。   知道自己多少本事,徐柯乖巧的留在原地没有跟上,他没有异常灵敏的感应,也没有看穿万物的眼睛,但能被徐长风收为弟子总有些不凡之处,起码很有自知之明。   “夜安先生,我师父和静慈大师不会有事吧?”很少见到师父这般严肃,徐柯有些不放心。   问这话其实只是想要一句安慰让自己安心,谁知夜安竟皱起眉凝神思考起来。   好一会夜安才道:“不好说,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不愧是被几朝皇帝作为皇宫的地方,当真是一个风水宝地,不仅孕育出一个半步白仙,竟然还藏匿着一只最少百年的老鬼。   静慈的慧眼不是看不出对方深浅,只是这个时代灵气太稀薄,人类不好修炼,鬼怪同样很难成长起来,可能就连静慈也没见过百年以上厉鬼是什么样。   而夜安不同,他活的够久见的够多,单凭外泄的气息就能可以做出判断。   远处的黑暗中陆陆续续有声响传来,显然双方并没有谈拢,还是打起来了。   听见动静,白三拽着夜安的衣领一阵摇晃,“啾啾,啾啾……”   “别乱说,我没有违背约定,你说不能伤害它,我这不是没有动手吗?”面对小家伙的控诉,夜安一本正经解释道。 第32章 老……老父亲?   白三实属没想到,这个漂亮让它感到亲切的男人竟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它的智商不低,相当于人类十岁的孩子,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关系,好听点就是性子不免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难听点就一个字单纯的傻。   第一次经历人间险恶,绿豆大的小眼睛里溢出泪水,小鼻子委屈的一抽一抽,“啾啾~”背刺随着每一次抽动而晃动。   委屈的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起码一旁的白方宸和徐柯都一脸于心不忍的样子。   “咳……夜安,你怎么着它了?”白三的样子太有欺骗性,可爱,憨厚,胆小,白方宸难免生出些怜爱之意。   “它愿意带路的条件,是要求我不能伤害那只老鬼,现在觉得我骗了它,正在闹情绪。”夜安说着,还用手指点着小家伙的鼻子。   听到这话,白三“哼唧”一声,挪动圆滚滚的身躯,背过身去,将满是刺的屁股对着夜安,摆明一副它生气了不给撸的意思,将夜安点来的手指晾在一边。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   “咳……那个要不我们去看看?”有些想笑,但好像不能笑,白方宸咳了一声岔开话题。   “是啊,夜安先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有些担心我师父他们。”徐柯在一旁附和,远处的打斗声让他无法安心。   “啾啾,啾~”这时白三也识时哼唧出声,意思是你去,我就给你撸。   在三人的注视下夜安无奈点头,三人来不及高兴,便听见远处“轰隆”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皆是一惊,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巨响之处正是静慈和徐长风之前离开的方向,原本昏暗的拐角深处,如同被墨水泼洒一般,黑的如同实质,并迅速在向四周扩散,   几人中感知最差的徐柯都从那黑暗中嗅到浓浓的危险。   突然,徐柯身体一震,惊呼出声,“师父!!!”   只见黑暗中一道身影极速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上,顿时碎石飞溅,那身影刚撑起身子一口鲜血便喷在地砖上,那身影正是徐长风。   “你们两个退出去。”夜安抬手拦住准备冲上前的徐柯,他眉头微皱,这股气息有些不太对,他有伤势在身,以防万一,还是让两人先退出去免得收到牵连。   知道自己跟徐柯在这里只会成为拖累,白方宸只迟疑片刻就一点头,“好……夜安,你自己注意安全。”白方宸最后看了夜安一眼,便拉着徐柯往外面退。   确定二人退出这片区域夜安才回过头看向前方。   这时又一道破风声袭来,一身僧衣的静慈从暗夜中急退而出,所过之处地面划出道道裂痕,静慈的情况相比徐长风好上一些,没有明显伤势,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静慈在巨力下一直退到徐长风几米处才停下,稳住身形后,静慈单手结印向着徐长风到底的位置靠了过去,两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黑雾,不敢有些许松懈。   黑暗处的雾气涌动,气势汹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你们这些人类!”阴森刺耳的怒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不可名状的黑色雾气,直扑徐长风二人,动静之大,似乎要将二人活活吞没。   见此情景,夜安身影一个晃动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将徐长风二人挡在身后。   “轰”一声闷响,十多米高的黑雾撞在一道无形壁障上,距离夜安身前一米处便难寸进一步,夜安身形微微晃动,却还是稳住了。   见到夜安,静慈神色一松,身上的伤势再难压制,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咳咳……夜施主请务必小心,里面那东西不可小视,十分难对付。”静慈也没想到,他和徐长风二人联手竟然都不敌,并败的如此迅速。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夜安前举的右手微微颤抖,声音却一如既往平静。   听到夜安的询问,静慈苦笑一声在徐长风身侧瘫坐下来,“我与徐道长在里面发现了一处阵法,那阵法纹路十分复杂,以我二人的眼力也无法看出其作用,只是从阵法散发出的气息来看,定是阴邪的作恶手段,于是我二人联手将那阵法破去,可谁知那阵法刚破,那厉鬼便突然现身向我二人袭来……哎!说来惭愧,我与徐道长联手也不敌那东西。”   “我呸!”不知什么原因黑雾里的东西没有继续攻击,也没有破雾而出,只是隔着黑雾表示它对静慈这番说辞的不屑。   “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破了我的阵,还倒打一耙,找个帮手还有理了不成,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本来稍显平静的黑雾再次翻滚起来,一滚滚雾气向着静慈的方向袭来。   “啾啾~”一道突兀的叫声响起。   只见夜安肩膀上的白三立起前爪冲着黑雾愉悦叫着,显然知道老鬼没事后它很开心。   袭来的雾气猛然骤停,然后不甘的一点点回缩。   黑雾内一片沉默,只是从它涌动的幅度来看,黑雾内的东西心情并不平静。   “果然是卑鄙阴险的人类,竟然抓来小白威胁我!”黑雾中传来怨恨的声音,它十分懊悔,刚才就不应该对那两个老东西留手,这些人类显然是有备而来,否则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听闻,徐长风和静慈的目光不由看向夜安,随即又看向对方。   “原来夜安先生打的这个主意啊!厉害厉害!”   “夜安施主果然走一步看百步,尔等不如啊!佩服佩服!”   夜安不知道身后两人的眼神交流,此时他的精神力已经探进黑雾内……   黑雾内伸手不见五指,虽然伤势未愈,但区区雾气还阻挡不了夜安的探查,片刻后就找到了老鬼的真身。   老鬼此时很憋屈。   “可恶的人类!”   它变成鬼至今160年,在现今这末法时代里它确确实实算个老鬼。   虽然它是个厉鬼,可这160年鬼龄间从未杀害过人类,没事还帮忙清除下故宫内的阴气,要是没有它的存在,这经历过历代王朝的故宫不知道会积攒多少怨气出来,这些怨气又不知会孕育出多少鬼怪。   “我安安分分做鬼,不杀人,不扰民,子给自足,怎么还是没有逃脱人类的迫害呢!!!”   那两个老不死的擅自跑到它的地盘,它已经故意装作没看见远远避开了,可谁知就一会功夫,那两个老家伙就把它的聚阴阵破了个口子!   “竟然敢破了我的阵,那可是我赖以生存吃饭的宝贝啊!在他们口中怎么就成了阴邪的作恶之物了呢!!!”   这口气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在外界同时对付这二人或许有些困难,可在聚阴阵内它就是王,打这两个老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   “气死我了!我都手下留情没要他们的命,他们竟然还敢拿小白威胁我!!!”   这里就它一只鬼,平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直到白三开了灵智它才算有个伴,此时竟然被抓了!   “小白那么乖,那么可爱,他们怎么忍心!”   老鬼的模样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周身被黑雾笼罩,看不清具体面貌,此时一边无精打采地踱步,一边唉声叹气,没有丝毫厉鬼该有的霸气,反倒像一个为儿女操碎心的老父亲。   夜安目睹全程,眉头微微皱起,这……与他所预想的有些差异。   见夜安神情有异,静慈以为那老鬼又袭来了,立马挣扎起身,“夜施主,老衲的伤势并无大碍,你有什么计划?这厉鬼如此凶恶一定不能放出去,不然是天下大难!”   还在继续唉声叹气的老父……老鬼。   夜安:“……应该不至于。”   徐长风刚才已服下丹药,此时伤势已经得到压制,也挣扎着爬起来,“我也还有一战之力,静慈大师说的对,我此前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鬼物,千万不能让它逃了,不然是世间的灾难啊!”   依旧在唉声叹气的老……老鬼。   夜安:“……确实不至于。”   “怎么会不至于!夜安先生你不用顾及我们的伤势,我自入道门起就知道身上的责任,哪怕今日一战身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阿弥陀佛,老衲亦是。”   仍旧在唉声叹气的……老鬼。   好吧,夜安无话可说。   “啾啾~啾啾啾~”白三抓住夜安衣领轻轻晃了晃。   见夜安侧头,白三两只爪子拱在一起,毛茸茸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好,听你的。”夜安点头,算是同意它的提议。   这两人倔的跟两头牛一般,夜安跟这两人实在无法沟通。   “我带白三进去,你们退出去吧,徐柯和白方宸也在外面。”夜安已经决定,里面那老鬼如果不同意,那他就打到对方同意。   “不行!”   “不可!”   徐长风二人连忙阻拦,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夜安身影一晃已经消失不见。 第33章 百年往事。   黑雾内老鬼停步,长长呼出一口气,“就这么决定,出去跟那些人类拼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离开黑雾它的战力会有所下降,但那两个老东西受伤不轻,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唯一难办的是那个拦下黑雾的人,可它不能看着小白被自己连累。   正要动手时老鬼神色一变,有外来生物进入到黑雾内,并且距离它的位置越来越近。   “他们竟然还敢进来?”老鬼心中疑惑,只要外面的人类不是傻子,就不难察觉出它的强大是基于黑雾的存在。   抱着谨慎的态度老鬼再次感知一番,片刻后老鬼面露惊恐之色。   进入黑雾的共有两股能量,一股能量它很熟悉正是小刺猬白三,小白的能量很稳定平和,甚至还有一点小雀跃?总之没有受什么伤,这才让老鬼心里松了口气。   可另一股却让老鬼惊的不轻,那股能量的主人像是一个黑洞,张着深渊巨口疯狂吸纳周围的黑雾,一路行来竟在黑雾内划出一条笔直的空白区域。   “这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这些黑雾是它通过聚阴阵花费近百年时间汇聚起来的,它的口粮也只是阵法外围的边角料,核心处的黑雾根本无法吞噬,强行吞噬除了被撑爆没有其他可能。   而那未知的东西竟然能直接吞噬,这下老鬼彻底慌了,眼见那股能量越来越近,它是跑呢还是跑呢?   “小白,对不住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老鬼一咬牙,决定战术性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言罢,老鬼一摆衣袖向着夜安反方向疾驰而去。   老鬼的身影刚冲出没多远,便好似撞在看不见的墙壁上发出“砰”的闷响声,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由于老鬼冲地速度太快,这一下撞得它魂体险些不稳,身上的黑雾忽明忽暗,整只鬼都不好了。   仰面躺在青砖上,半响老鬼的视线终于聚焦,只见他的正上方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肩膀处还有只挥舞前爪的小刺猬。   “你好。”那男子开口道。   还蛮有礼貌……   不是!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啊……   老鬼挣扎着撑起身子,抬头望向那人的正脸。   黑雾下男子背脊笔直,单是站在那里便有种莫名的风仪,黑瞳异常淡漠,脸色苍白甚至有些羸弱,越发衬托出双眸的明亮。   “大……大人?”老鬼惊呼出声,这张脸不是它家大人还能是谁!   闻言,夜安有片刻失神,垂眸仔细端详了一会瘫在地上的鬼魂,良久也没从记忆中找到与对方对上号的长相,血族生命太悠长,记忆如绵绵长河,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经历长达百年的沉眠,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淡化。   “大人,是我啊!幸岩啊!一百多年前我还是一只浑浑噩噩小鬼,是您收留了我……大人,您当年突然离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见夜安的样子分明是没有想起来,老鬼赶忙散去面上的黑雾露出本来样貌。   黑雾下是一张平凡的国字脸,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样貌普通,是扔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的样貌,只是一双眸子炯炯地盯着夜安。   夜安微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原来是阿幸啊。”   见夜安终于想起它,老鬼……阿幸激动的点头如捣蒜,要不是还记得大人不喜欢被碰触,此刻只怕早已抱着夜安的大腿嚎啕大哭,虽然它没有眼泪……   “大人,当时您离开后我找了您好些年,我还以为……还以为您已经……”当年它以为大人遭遇不幸,没想到时隔一百年竟然还能再相见。   幸岩死时才30岁,可他的容貌说是五十岁都有人信。   生前他做了一辈子老实人,死的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天怒人怨,只是单纯的过劳而亡,死后却变成了厉鬼。   他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从他出生起便开始他平淡却可悲的一生。   那个时代本就混乱且贫穷,幸岩一辈子没有读过书,懂事起便开始照顾弟弟妹妹,难得的空闲时间也要帮家里做工,十四岁那年父亲过世,隔年母亲病重,最大的二妹才9岁,整个家庭的重担落在了一个15岁的少年身上。   那时的少年幸岩一天打三份工,因没有读过书找的都是些体力活,几年如一日的养活着这个残破的家庭,母亲的医药费,家里的生活费,弟弟的学费,一切都在透支着他的生命。   那时的幸岩总是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总是在想。   给二妹存点嫁妆,等妹妹嫁人了家里就能轻松些……   再过几年三弟年岁大了,就能出去打工帮忙铺贴家用……   四弟学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   小弟也在慢慢长大,再过几年……再过几年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再过几年我就能为自己而活……   理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到幸岩死他都没有逃离这个吞噬他血肉而存活的家庭。   三十岁那年,满脸蜡黄的幸岩躺在床塌上,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严重透支的身体甚至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着屋外的争吵不休。   “你们大哥那样子就算治好了以后也是废人,别浪费钱了!”这是母亲的声音。   “我已经提交了留学申请,学校也已经审批过了,所以这钱你们都不能动,我留学期间要用。”这是四弟。   “那我外面欠的债怎么办?大哥也真是的,我几次问他要钱他都不给,他要是给我钱我哪会去借钱!”这是他小弟。   至于三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反正还不是为了那些钱,而他已经出嫁的妹妹,在他病倒的这七天里连面都没有露过。   所以他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他死前最后的意识便是,他不甘……   极大的不甘与怨念让幸岩没有进入轮回,反而化身厉鬼。   普通鬼魂与厉鬼是两个不同物种,每只厉鬼都是由滔天怨气汇聚而成,厉鬼刚形成时意识是混沌状态,他们只有为自己复仇这一个念头,只有大仇得报,意识才能得以恢复。   幸岩的情况很特殊,他的不甘与怨念极其强大足以支撑他转变为厉鬼,可严格来说幸岩是没有仇人的。   他的家人确实可恶,但幸岩死亡的根本原因是过劳,相当于是自己害死自己,他的家人不是直接害死他的凶手。   这就尴尬了。   这种情况不是特列,其他的厉鬼也存在没有直接报复对象的情况,可人家有怨恨的人也行。   幸岩做了一辈子老好人,到最后怨恨的都不是家人而是他自己,太傻,太笨,太老实。   所以幸岩浑浑噩噩的过了30多年,直到遇见夜安将他点醒才恢复意识。   ……   幸岩乖巧的站在一旁,丝毫不敢打扰正在查看阵法的夜安,白三此时立在幸岩的肩上,哼哼唧唧撒着娇。   经过一番查看夜安发现这个阵法有些熟悉,“这个阵法?”   谁知幸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是我的错,当年我看过您用过这个阵法聚集阴气,在您消失的那些年里我闲来无事便想试试,谁知道竟然成了,没有经过您的同意便随意改动您的阵法,请您责罚。”   夜安点头,也没在意,手掌虚抬,跪着的幸岩便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无事,不过这个阵法最好少用,聚集的阴气一旦爆发麻烦不小。”   少量阴气被普通人碰到麻烦并不大,阳气重的人甚至可以直接无视,普通人生场小病再多晒晒太阳便可,要是阳气本就弱的人沾上,只怕不止重病还能见鬼。   这里的聚阴阵运行近百年,阴气浓郁到宛如实质,阳气再重的人沾上都凶多吉少。   “是,白日时我都将阴气聚集到那口井里,晚上游客散去我才会扩大阴气范围,不曾伤过人类。”幸岩指着前方的枯井道。   而那口井也正是阵眼所在。   突然幸岩猛然想起一件事,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要不是那两个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破了我的阵,这阴气根本不会爆发,平日这些阴气都缩在井里,现在阵法破了这些阴气可怎么办啊!”   越说幸岩越气,现在阵法刚破又是晚上阴气还能聚而不散,没了阵法的协助他一只鬼根本无法掌控这些阴气,明日太阳出来阴气是会消散一些,可剩下的大部分只会慢慢扩散出去。   想到这么多阴气扩散出去的后果,幸岩不由一个激灵。 第34章   聚阴阵的作用只有一个,吸收四周阴气,逐渐转变成一个由阴气形成的区域,越是阴气浓郁的地方效果越发显著。   普通人视此区域为天煞之地,可对于鬼怪们来讲聚阴阵形成的区域简直就是天材地宝,现今天地间的灵气稀薄,普通魂魄很难长久存在,几十年已是不易,能成为百年之上的老鬼都是有大机遇者。   曾经夜安在幸岩面前用过一次聚阴阵,没想到幸岩在阵法方面有不小的天赋,经过十多年的领悟竟然阴差阳错布置出聚阴阵,甚至还加以修改,使得聚阴阵的区域能够随意收放,因此瞒天过海,这才让幸岩一直没有被人察觉。   凡事有利便有弊,改动后的聚阴阵缺点也很明显,平时相安无事,可一旦阵法被破,此间累计的阴气便会瞬间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现今这个局面也不能怪徐长风和静慈二人,毕竟聚阴阵确实不算什么好东西,他们二人不知幸岩底细的情况下难免判断错误。   夜安右手扬起示意幸岩少安毋躁,“他们二人那里……我会处理,这些阴气也不用担心,我有大用。”   经过刚才的动手让夜安的伤势越发严重,已经伤到根本,等伤势完全恢复不知要多少年,可有了这些阴气时间便可以缩短几倍不止。   “呼~能对大人有用那最好,否则阴气扩散出去伤到人,我也难辞其咎。”幸岩总算松了口气,夜安说不用担心,他就真的放了心。   “你带白三退开些。”夜安看向幸岩。   闻言幸岩不假思索直接带着白三远离此地。   确定他们的距离已经相对安全后,夜安闭上双眼,双手掌心向上平举至身体两侧,两股无形的波动在夜安掌心上涌现。   宛如死水的漫天黑雾再次翻滚起来,接着黑雾快速旋转,片刻之间竟然形成两个上大下小漏斗状的小型龙卷,一直延伸至夜安的掌心。   “啾啾!(救命啊!)”白三发出惊恐的叫声。   幸岩一把将差点被吹飞的白三抱在胸前,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勉强稳住身形,幸岩将另一只手挡在眼前,透过指尖缝隙望向犹如世界末日般的情景。   “大人他……”   曾经幸岩也怀疑过夜安的身份,毕竟追随夜安的几十年间对方的容貌不曾有过变化,而且曾看到过夜安吸取血液,这些都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表现,眼前这般恐怖的伟力更不可能是人类能拥有的,人类的寿命也不可能存活这么久,所以他家大人到底是什么?   黑雾外的徐长风和静慈二人席地而坐,他们没有听从夜安的话离开此地,如果夜安不敌那厉鬼,他们二人起码还能给予支援。   经过最开始的担忧,到黑雾内一直十分平静,两人的心也渐渐放下。   “我这次回去起码得闭关一个月。”徐长风摇头叹息。   “我也好不到哪去,你比我年轻一些,我这老骨头可经不住这般折腾了。”静慈看着只有50岁左右,其实今年已经七十有三,身体机能确实大不如从前。   “哎!本想着你我联手,没想到……”   “阿弥陀佛,这次多亏有夜施主在,不然你我凶多吉少,之前我不该对夜施主妄下评论,实属不该。”静慈双手合十。   突然,平静的黑雾两条龙卷冲天而起,旋转的气流将整片黑雾纳入其中。   “退!”静慈大喝一声,拉着徐长风极速后跃,退出百米外才停下。   “这是什么东西?”这等奇观徐长风从未见过。   “不知,可是那厉鬼动了什么手脚?”   这般声势浩大的动静,也多亏这里人迹罕至而且是在晚上,否则根本无法对外界隐瞒。   “糟了!”   “夜安先生!”   两人同时大惊,接着二人一同向黑雾的方向冲去,刚才突遇变故本能退避,此时两人才反应过来夜安还在里面。   待两人靠近后却发现这黑雾仿佛包裹着一层保护膜,时段尽施也无法撼动,两人生生被黑雾隔绝在外无法寸进。   黑雾内。   夜安吸收了五分之一的阴气后身体达到饱和状态,伤势也得到压制,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经不像随时会断气的虚弱模样。   平举在两侧的双手缓缓移动到胸前,天空中的两道龙卷顷刻间消失不见,同一时间风停,黑雾内瞬间一片死寂,突兀的仿佛刚才的灭世情景从未有过。   紧接着天空中的黑雾开始收缩,从五百米到三百米,再到一百米……   幸岩的感官是最明显的,他在这片阴气内生活了近百年,阴气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眼睛的可见度越来越低,最后竟然眼前一片漆黑无法视物。   四周的阴气已成黏糊状攀附上他的四肢,移动都变得十分困难,这压力来的快去的也快,几秒钟后沉重的压迫感便如潮水般退去。   幸岩眼前一片清明,只看到一道黑色怪圈在快速远离,或者说是在缩小,直到消失不见,而怪圈消失后,夜安都身影现了出来。   “大人您没事吧!”幸岩飞身飘过去,“刚才是怎么回事?还有您手里的东西是……?”   此时夜安的手里正把玩着八颗黑色小珠子,珠子纯黑,月光下透着幽光,卖相十分不错。   夜安将其中一颗珠子递给幸岩,“这是浓缩后的阴气,你以后随身携带,想吸收时握在手里便可。”   “我艹!大人,你这是给我弄了个可移动口粮包啊!”幸岩激动的接过珠子,有了这东西他哪里需要窝在一个地方近百年啊,这里风景再好也早就看腻了,他……他自由了!   “等会不要透漏你我之间的关系,以后称呼我为先生便可。”夜安感知到徐长风二人已经在向这边靠近。   “好的,大……夜安先生。”   夜安又交代了几句才放心,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这么早就暴露。   徐长风和静慈看见黑雾消失第一时间便向这边赶来,看见夜安完好无损两人同时眼睛一亮露出大喜之色,接着又看见另一侧鬼里鬼气的幸岩,两人又同时收敛笑容露出防备之色。   看着两人跟变脸似的,幸岩翻了白眼,“哼!两个老东西。” 完全没想过他自己生前加死后已经快两百岁,比这两个老东西加起来还要大。   “夜施主你没事吧?”   “夜安先生,这个厉鬼怎么跟你在一起?”   幸岩根本没想压低声音,两人自然都听到这堪称挑衅的话,不过都默契当作没听见,向着夜安询问起来。   “这是幸岩,已经被我收服,稍后他会跟我走。”夜安指着幸岩说道。   “这怎么能行!夜安先生,这只厉鬼在故宫内布置这般阴邪的阵法,差点酿成大祸,不能轻易放过!”徐长风满脸不认同。   一旁的静慈未开口,但微皱的眉头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清楚。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这阵法是谁打破的你们自己说!你们不破了我的阵法这阴气能跑出来吗?我在这里住了九十多年,这期间阴气伤过人吗?你们有听过故宫内有厉鬼害人吗?要不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哪来的这么多破事,我没找你们麻烦你们还有脸说我!!”本就看这两人不顺眼,此时幸岩忍无可忍直接爆发,指着两个老头一顿臭骂。   闻言徐长风气发抖,伸出一根手指半天憋出一句:“混账!”   静慈毕竟是出家人,气性比徐长风要好上很多,但此时的面色也很不好看,他们二人都是业界的大能,有多少年没人敢对他们说教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鬼物。   “我说的有错吗?我这么多年从未做过恶,甚至都极少离开此地,安安分分做鬼,更没有害人之心,你们嘴巴上下一碰就把一个屎盆子扣我头上,道门佛门现在都这么不要脸了!我说你们两个老东西几句有错吗?”幸岩生前憋屈了一辈子,死后变成鬼可不想再受这窝囊气。   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重,幸岩这是带着道门佛门一道骂了。   不止徐长风火冒三丈有随时动手的可能,甚至静慈的左手已经握上胸前的佛珠。   正在此时夜安淡淡出声,“幸岩说的没错。”   几人闻言包括幸岩都是一怔。 第35章   众人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长风一脸不可置信,“夜安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幸岩说的没错。”   这次几人听的非常清楚,四周的气氛微微一滞。   见夜安为自己出声,幸岩满脸感动,果然还是他家大人好啊!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百年,此时终于有人为自己出头了。   静慈和徐长风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夜安,要是换成别人他们指定已经翻脸,可这话是夜安说的……不是怂,是对方刚救过他们一命,他们在夜安面前实在没底气啊!   “静慈,开启你的慧眼看看他。”夜安跨前一步目光直视静慈的眼睛,手指则指向幸岩。   刚与夜安目光对视,静慈便忍不住后退一步,分明夜安的双眸很平静,可只有直面面对的静慈知道,对视的瞬间一种突兀的压迫感向他袭了过来,逼迫着他不得不后退,以至于脑中只有心悸而忽视了夜安的无礼。   “刚才大战静慈大师他……”   徐长风刚开口便被静慈挥手打断,看看夜安又看看静慈,无奈,徐长风最后叹息一声退到一边。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便依夜施主的意。”静慈双手合十主动退让一步。   经过刚才的一战静慈受伤不轻,此时开启慧眼不是明智之举,要是能做选择静慈当然不会这时开起,可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如果不听从夜安的话,后果会很不妙,他们这种修行之人对直感这种事一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才会阻止徐长风再说下去。   心中无奈叹息,静慈面朝幸岩双手结印,双眼紧闭后猛地睁开,慧眼已开启。   静慈的双眼与平时看起来并无区别,可静慈所看到的情景已大不相同。   他的目光先是望向夜安,可惜,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与虚无,无奈之下他才将目光移向幸岩。   慧眼接触到幸岩的瞬间,静慈神色一怔,仿佛看到什么神奇东西一脸难以置信。   “咳咳……”一阵剧烈咳嗽,静慈连忙解除慧眼,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十分苍白。   “静慈大师,你没事吧?”徐长风敢忙上前将静慈扶住。   摆摆手,静慈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只是看向幸岩时目光复杂,虽然慧眼总共开启的时间不超一分钟,但此时他已经知晓夜安想让他看的是什么东西。   目睹全程的幸岩满脸茫然,那老秃驴只是盯着他瞧了一会,表情怎么跟变脸似的换来换去,这会对方的眼神更是让他浑身难受。   “大……夜安先生,那老秃驴是什么情况?”他悄悄靠近夜安声音压的极低。   夜安没有理他,目光再次直视静慈。   “静慈,可看清了?”   “……是。”静慈羞愧点头。   “他说你们的话,可有错?”   “无。”静慈摇头。   “幸岩以后跟着我,可有意见?”   “无。”静慈再次摇头。   夜安点点头,似是对静慈的态度还算满意,然后侧开身子将身后幸岩让出来,“那么,道歉吧。”   不是……这剧情的奇异走向让徐长风和当事人幸岩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明明一直在情景内怎么突然就跟不上剧情了呢?   先是夜安莫名其妙三连问,怎么就突然要向幸岩道歉了?   两个还一脸懵逼时,静慈已经上前一步站在幸岩面前,做出一个让幸岩惊的一蹦老远的举动。   静慈竟冲着幸岩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回来,受着,这是你应该的。”夜安朝着蹦远的的幸岩轻喝道。   听出自家大人语气不善,幸岩咬咬牙只能站回原位,老老实实的受了静慈一礼。   “幸岩施主之前的事是我们的不对,非常抱歉。”   “你……你起来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你先起来吧。”这一礼可是让幸岩浑身别扭。   静慈话语中的真诚幸岩可以感受到,所以才更加不自在,变成鬼魂后他改变了很多,但根本上他还是曾经那个本本份份的老实人。   闻言静慈直起身子,面色平静丝毫没有不情愿。   这时夜安将目光转向一脸震惊的徐长风身上,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该你了。   察觉到夜安目光,徐长风嘴角一阵抽动,要不是本身的修养还在徐长风只怕已经爆粗口了,这都是什么发展走向?   画面一度十分尴尬。   见到这场景静慈上前在徐长风耳侧不知说了什么,片刻后徐长风一脸便秘般的走到幸岩面前,学着静慈刚才的样子微微躬身。   “抱歉。”只是他的道歉明显有些不情愿。   一回生二回熟,幸岩赶紧让对方起来,他也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心,这面上起码是做足了,也不知道他家大人做了什么,竟能让这两人给他道歉。   “出去吧,那两人还在外面。”夜安道,事情已经解决自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幸岩连忙跟上,此时他整只鬼开心的身体都轻了几分,“太好了,我自由了!”   “啾啾~”受到幸岩的感染,白三挥舞着两只前爪也跟着叫了起来。   而静慈和徐长风二人落后一些远远跟着。   “静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刚才也没给我细说,我就稀里糊涂的给一只鬼道了歉,还鞠了一躬,你不解释清楚咱俩没完!”徐长风语气不善,势必要向静慈讨要一个说法。   刚才静慈突然给他耳语,让他先道歉,并没有说明具体情况,出于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他才妥协,此时越想越憋屈。   “哎!你也别气,此时确实是你我二人的不是。”静慈叹息一声,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见对方这般模样,徐长风的火气少缓一些,知道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静慈抬眼看向前面一路蹦跳显得十分活泼的身影,现在看去那只是一只满是鬼气的普通厉鬼,可刚才开启慧眼后他看到的却是永生难忘的一幕。   静慈缓缓出声:“那只叫幸岩的鬼他……有功德加身。”   “他有功德加身?难怪……可不对啊,就算有功德加身也不至于你我如此对待吧。”徐长风虽然有些惊讶,可这世间有功德的人是不多,可也有不少啊。   顿了顿,静慈用十分奇怪的语气再次开口:“……很多很多功德,多到我生平仅见的地步,而且他的功德不是生前所得,徐道长,你明白了吗?”   听闻此话,徐长风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说的这个份上,他怎么会不明白。   此时他后怕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我们打不过他,要是失手杀了他……”   想到那可能的结果,徐长风浑身汗毛直立,还好还好……   “所以他不可能设置邪阵害人,当时确实是你我冲动了,后来出现的黑雾估计也是因为阵法被破导致,虽然不知最后那黑雾因何消失,也幸好消失了,不然你我更是罪加一等。”静慈分析道,排除幸岩会作恶这点,事情的经过便很清晰。   徐长风点头,静慈分析的正是他所想。   “看来我等会要再好好跟他赔个不是,刚才草率了,他这是受了无妄之灾。”想起刚才自己敷衍的态度,徐长风一阵羞愧。   “如果不是夜安先生提示,我也不会开启慧眼……其实从他教导那只白仙报复的手段来看,只教其伤人不杀人性命便已经能看出他的本性,哎~也是你我太自以为了。”静慈也叹息一声,分明是很明显的事情,他们二人当时却视而不见。   两人越分析气压越低。   而此时,外围区域的徐柯正满脸焦急的原地打转。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他的目光时而望向远处,时而看向墙角处昏迷不醒的白方宸。 第36章   起初徐柯和白方宸听夜安的话退到外围,距离战斗地点颇远没有受到战况波及,只是心中担忧众人安危,可随后阵法被破黑雾爆发,有部分阴气向外扩散,接着白方宸的身体便开始隐隐有不适感。   刚开始白方宸还没太在意,只是不适感愈演愈烈,突然眼前一黑,只听到徐柯的惊呼声便失去意识。   “师父!不好了!白先生昏迷不醒了!”正急得团团转的徐柯看到夜安一行人,立马找到主心骨,隔着老远就开始呼救。   听到自家徒弟呼唤,徐长风脸色一变当即快走几步越过夜安,静慈紧随其后,落在后方的夜安步伐始终不变,只是眉间不知何时已微微皱起。   “发生什么事情了?”徐长风一边向徐柯询问情况,一边在白方宸身侧蹲下,指尖搭在白方宸手腕处,只是这脉搏若有若无,情况十分不妙。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等候,期间也没遇到任何事情,不知怎么白先生就开始不舒服然后就昏迷不醒了!”徐柯摇头解释,白方宸昏倒他也一头雾水。   静慈在白方宸另一侧蹲在,他轻搭上白方宸的手背,顿时面色一沉,只见白方宸面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身体入手一片冰凉,如果不是还有微弱呼吸,只怕会被错认为是一具尸体。   “他这是阴气入体,估计是刚才阴气爆发波及到这里,方宸体制特殊,可能无意间吸收了些阴气。”徐长风当机立断捏住白方宸的下颚,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塞了进去,同时左手捏着一道符纸右手掐诀,符纸突然爆出一道金光没入白方宸眉心,消失不见。   “他身上的佛珠和你道门玉坠都无任何异常,有这两样宝物护着,怎还会阴气入体?”静慈本以为白方宸没有佩戴这两样宝物,检查一番后宝物都在而且运行正常。   一直旁观的夜安也很疑惑,谨玄玉佩同样没有异常。   有佛门的紫檀木佛珠,道门的麒麟塌火玉坠,还有宣致国师的谨玄玉佩,这三样宝物几乎把白方宸武装到牙齿,怎么还会出现意外。   “我也不知。”徐长风摇头,随即又懊悔道:“今天就不应该带他过来,这孩子体质本就不一样,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再出现意外我可怎么向白家交待!”   不止静慈的师父曾说过白方宸恐怕难以活过三十岁,徐长风也曾为白方宸算过挂,挂相极凶,不仅命中多磨,而且恐难寿终。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小到大白方宸大病小病不断,生魂离体也不称奇,能顺利成人已经实属不易,遇见夜安那次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生魂离体。   此次决定让白方宸参与这件事,是想利用他对阴邪之物异于常人的感知力寻得那东西的踪迹,本以为有徐长风和静慈二人同在定能保他周全。   可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白仙复仇再是遇百年厉鬼,又碰上阴气爆发。   扩散的阴气量虽不多质却惊人,白方宸身体自主吸收这些阴气后,本就不稳的魂魄与身体再次出现排斥,因此才出现现在这一幕。   徐长风两人将能想到的办法都施展了一遍,可白方宸依旧没有醒来,只是情况也没有再加重,当然也没有再恶化的余地,凭白方宸现在情况再严重些就该收尸了。   “夜施主可有办法?”众人一筹莫展时,静慈突然看向始终旁观的夜安。   听闻此话徐长风眼睛一亮,“如果先生有办法,恳请先生出手!”白方宸是他带出来的,他必不能让白方宸发生意外,夜安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不论手段还是眼界都不容小觑。   “办法倒不是没有。”望着昏迷中的白方宸,夜安的眸子中闪动过些许玩味之色。   此处灯光暗淡这抹异色并未引起他人主意,只有幸岩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异常,当即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太好了!麻烦夜安先生出手,我带白家先谢过先生。”徐长风大喜。   夜安在白方宸身前蹲下,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颗月色下泛着幽光的黑色珠子,停顿片刻,终究没有丧心病狂把这东西塞进白方宸嘴里,而是退而求其次,放入白方宸胸前的口袋中,这个位置也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好了。”用时三秒钟,夜安起身。   “这就……好了?”徐长风满脸疑惑。   静慈显然更沉稳些,他快速查看白方宸的状况,片刻后对着徐长风点了点头。   “虽然身体还是冰冷一片,但脉搏和呼吸已经稳定下来,性命算是勉强保住了。”   对此变化静慈也十分疑惑,不知那黑色珠子到底是什么宝物,效果竟然如此显著。   闻言徐长风再次为白方宸把脉,果然,脉搏比刚才稳定很多。   “唔……好痛!”昏迷中的白方宸闷哼一声。   “方宸,你怎么样?”见白方宸醒来,徐长风面露喜色俯下身查看,可紧接着他便发现白方宸并不是恢复意识,只是因为疼痛无意识哼出声。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处幸岩不知何时已侧过身子,隐在暗处的脸上十分精彩,他家大人还是这般……他有理由怀疑昏迷中这人一定跟他家大人有仇,没人比他更清楚那黑色珠子是什么东西,他自己身上便有一颗,无法想象活人佩戴由阴气汇聚而成的极阴之物会有什么后果,想来感觉一定很不美好。   “脉搏和呼吸都稳定下来了,可他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徐长风询问道。   “这东西只是吊住他的命,想完全恢复……需要跟我回夜家治疗,治疗期间不便打扰,白家交给你们去解释。”夜安开口道。   幸岩嘴角一抽,心底不由为这位白先生默哀三秒钟,他家大人这是没解气要带回去慢慢收拾的意思?   “可以,白家夫妇我和静慈大师会出面解释,夜先生不用费心,只是……不知这治疗可有危险?”徐长风自然不疑,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危险自然有的,不放心你们可以将他带回去自己治疗。”夜安指尖摆弄着尾戒,目光淡淡望着徐长风。   “这……”徐长风与静慈对望一眼,两人皆露出无奈之色,他们要是能救的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阿弥陀佛,能者多劳,这件事还是要劳烦夜施主了。”静慈双手合十。   “那就只能麻烦夜安先生了,方宸是个好孩子不该受此罪,希望夜先生尽可能保住他的性命。”徐长风也开口道。   “自然。”夜安冲二人点头。   于是几句话间,白方宸未来一段时间的所有权将归夜安所有。   待众人来到出口处,便看到坐在石阶上百无聊赖的夜青。   “你怎么还在这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夜青一个机灵,待看清出声的人是夜安才松了口气。   “老祖,你终于出来了。”夜青一脸委屈,这几个小时他快无聊死了,手机都已经让他玩没电了。   “不是说让你回去了么。”夜安是确实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夜青竟然还没走。   “我跟老祖一起出来的,哪有我一个回去的道理,而且就一辆车,我开走了老祖你怎么办?”夜青露出讨好的笑容,目光小心打量夜安着,确人夜安没有受伤他才安心。   他可没有忘记一个多月前那间满是鲜血的房间,和监控中夜安吐血离去时的模样,那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浓浓的阴影,因此才一直守在这里。   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夜安,不过夜安也没有戳破,看向夜青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些许。   “夜家小少爷怎么还在这里?”随后赶来的徐长风这时也注意到夜青。   “徐道长你好,这位大师好……诶!这不是白方宸吗?他这是怎么了?”夜青向众人礼貌问好,然后便看到被徐柯背着陷入昏迷的白方宸。   “你带着徐柯将白方宸放进车里。”夜安出声吩咐道。   “啊?哦,好的,小师傅跟我来吧。”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夜青还是听话的没有多问。   待二人走远。   “夜安先生,这次多谢你的帮忙,还有方宸那孩子还需要你多加照顾些。”徐长风先是对夜安道谢。   见夜安点头,徐长风又将目光看向幸岩,“幸岩先生,请再一次接受我的歉意,刚才确实多有冒犯,险些没有酿成大祸。”语罢,便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幸岩惊得连连摆手,“哎呦喂!你先起来,刚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怎么还来啊!”   劝说半天好不容易才让徐长风起身,幸岩呼出一大口气,这事弄的,怎么他就浑身不自在呢。   “幸岩先生的情况我们会向上面汇报,相当于给幸岩先生的身份走了明路,这样以后便不会有人因他厉鬼的身份肆意出手,当然这前提是幸岩先生不做恶。”静慈在一旁补充,这也是他与徐长风协商后得出的结论,算是给幸岩的补偿。   “真的?那以后我能光明正大跟在先生身边了!”对于这个补偿幸岩很满意,至于做恶这条直接被他忽略。   “夜安先生,我之前提议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毕竟以你的能力……”徐长风对夜安不愿投身政府始终没有死心,尤其是经历过这次事件,他更是充分认识到夜安的实力。   “不了,时间不早,告辞。”不等对方说完,夜安十分干脆拒绝,甚至不给对方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带着幸岩转身离开。   望着夜安越行越远的身影,徐长风无奈叹息一声。   “真是可惜了。”   “阿弥陀佛……确实有些可惜,不过人各有志,夜施主志不在此,不可强求。”静慈虽然也觉得有些可惜,但他看人更加透彻,这位夜施主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当然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恶人,不然他怎会同意将白方宸交给对方,只是明显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对了,你刚才有听见夜家小公子是怎么称呼夜施主的?”静慈突然询问道。   “称呼?我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吗?”徐长风思索一番后摇头。   “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静慈摇头,好像隐约间听到夜家的小公子称呼对方……老祖,估计真的是听错了。 第37章   将白方宸安置在上后座里,夜青便在车旁等待,果然没一会便看到夜安向这边走来。   “幸岩,你坐前面。”车前夜安突然停步,对一侧的幸岩说道。   “好的,这东西我可是一直眼馋,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坐!”幸岩十分兴奋,他这百年间大多时间都在阵法内,偶尔出去也是远离人群,怕自身阴气给活人沾染上,如今终于有机会坐坐这东西了。   只见幸岩话音一落,身体径直穿过车身,下一秒便已经坐在副驾驶上。   “那个……老祖,幸岩是谁?”夜青艰难的吞咽口水,他家老祖自言自语已经不是第一次,夜青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   “一只鬼,你们认识一下。”夜安语气平常,平常的像只是在做普通朋友间介绍。   夜青头皮一麻,望向夜安的目光满是委屈,好想哭……老祖啊!你语气再平常也无法否认对方是一只鬼啊!什么叫认识一下?他一点都不想认识啊!   “小朋友你好啊!”一颗包裹着黑雾的脑袋穿过车门,露出八颗阴森森的大白牙。   画面不是很和谐,夜青该庆幸他看不见。   “先生,他看不见我?”幸岩手在夜青眼前晃了晃。   “嗯,他是普通人,夜青上车。”夜安弯腰迈入车内,留夜青一人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在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背诵核心主义价值观后,车子终于上路了。   一路上夜青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背脊崩得笔直,那别扭的坐姿让幸岩都替他心累。   “小朋友,你别紧张放轻松……”   “我是好鬼不伤人,不信你问问先生……”   “国家发展真是快啊!小朋友我给你说我们以前……”   从上车起幸岩嘴就吧啦吧啦个不停,这也是这百年间憋的,白三是今年才开启的灵智,就算有了智慧但白三年纪太小,根本无法好好沟通,好不容易遇见他家大人,可夜安又是个喜欢安静的主,幸岩可不敢在夜安面前叨叨,现在终于有个能倾诉的对象,哪怕对方听不见他也说的十分兴起。   “幸岩,安静。”夜安揉着眉心无奈道。   前座上幸岩投来幽怨的眼神,不过还是听话的闭上嘴。   夜安暗中松了一口气,隐约记得百年前幸岩在他面前是很拘谨的,一般没有他的吩咐不会随便开口,现在怎么变得这般聒噪。   正在专心开车的夜青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方向盘不受控制的左右乱摆,好在这时天色已晚路上车辆不多,才没有出现事故。   “老祖对不起,你没事吧?”手忙脚乱将车子摆正,夜青吓得一身冷汗。   等了片刻,没有听见后面人的声音,夜青心中疑惑正准备从后视镜确认,便听到他家老祖声音从后方传来。   “夜青,专心开车。”   “幸岩,坐好闭嘴。”   两道命令一下,车内顿时静谧无声,前方的两人都听出这声音中浓浓的不悦,知道先生(老祖)这是生气了,再不敢作妖,乖巧如两个鹌鹑。   后座上夜安眉头皱着,盯着肩膀上多出的一个脑袋陷入沉默。   刚才车子突然变道,本靠在车窗另一侧的白方宸突然倒向夜安,于是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觉得脖子处有些痒,是几缕柔软的发丝划过夜安都的脖颈,异样感使得夜安不自觉地侧了侧脖子,因为这一侧身,白方宸的脑袋贴着夜安的锁骨胸膛最后……滑落在夜安腿上 。   夜安嘴角不由一抽,闭上双眼努力压制住将这人扔出车外的想法,片刻后才垂眸向腿间的人看去,过于苍白的脸色使得白方宸多了些平时没有的脆弱感,几缕发丝凌乱散在眉眼间,鼻若悬梁,薄唇微闭。   眉眼间的碎发有些碍眼,夜安勾起一根手指将碎发拨开,露出对方平日里异常明亮此时却轻轻闭起的桃花眼,整个人淡雅的仿佛一幅水墨画。   或许是这幅画作过于静怡美好,夜安没有打破这份美好,只是单手撑着下颚将目光移向窗外。   只是不知为何今晚的夜色不如平日里那般惊艳。   路上没有再发生意外,回到夜家老宅时已是凌晨。   没有惊动夜宅内已经睡下的其他人,夜青将白方宸放在沙发上就滚去睡觉了,小楼内只剩下夜安和幸岩两人。   “先生,这夜宅还真是让人怀念,您这小楼跟百年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嘛!”用几分钟就将小楼探查一遍,幸岩不禁感叹道。   “既然怀念,这些年怎么不回夜宅?”夜安在白方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哎……先生您都不在夜宅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您离开后的几年我一边四处流浪一边打听先生的消息,后来我以为……先生您死了,于是便在故宫里随便找个地方安了家,没想到这一住便是这么久。”   当年幸岩被夜安收留后也曾在夜宅住了不短时间,对夜宅十分熟悉,其实幸岩曾经有回来过,不过夜宅还是那个夜宅,但里面住的人却已经换了一批,曾经熟悉的夜家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之后他便再没有回来过。   “我以为你会去投胎。”夜安语气平淡,听起来丝毫没有对自己当初不告而别有什么歉意。   幸岩的表情突然落寞,摇头道:“我不想投胎,当人太苦了。” 哪怕这百年间再苦再孤独,他都没有过投胎的想法。   夜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所以先生,我还能继续跟在您身边吗?”幸岩看向夜安。   “想跟便跟着吧。”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听到确认幸岩脸上依旧露出笑容,大人回来了他便又有家了。   “啾啾~(那我呢?)”一直安静的白三从幸岩衣襟探出脑袋,冲夜安抽了抽鼻子。   “你也一样。”夜安道。   于是两只非人类都开心了,幸岩将白三捧起来笑道:“小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先生都是你的家人!开不开心?”   “啾啾,啾~”白三毛绒绒的脸上露出笑脸,两只前爪挥舞着,表示它特别特别开心!!!   在这两只胡闹时,夜安就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黑色的眸子变得柔和起来,他这栋小楼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裤腿蹭过,夜安低头,正好与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奶猫四目相对。   “喵~”   弯腰将小猫捞起,夜安在小猫下巴轻轻挠着,小猫似乎很是享受,脑袋贴着夜安掌心来回蹭着。   “先生,这次再见你似乎……变化很大。”刚将白三放在地上,一起身幸岩便看到这一幕,其实刚见面时幸岩便有发现,只是不如现在这般明显罢了。   “哦?那是好是坏?”夜安手上撸猫动作不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认真思考了一会,幸岩回道,“我觉得是好事,以前的先生也很好,只是太冷漠了些,现在的先生柔和很多,我觉得如果是现在的先生一定不会再不辞而别。”   “你在怪我?”夜安抬眸。   幸岩连忙摇头否认,“当然没有,我永远不会怪先生,只是……难免有些失落。”   夜安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以后不会了。”   “嗯,我相信先生。”幸岩露出笑容,他相信夜安的保证,因为他家先生从来不屑敷衍别人。   “二层空房间很多,找一个你喜欢的,白三以后也是你来照顾。”夜安抱起小奶猫站起身打算离开。   “好的。”说完幸岩一顿,似在犹豫,“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夜安刚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下,看着幸岩。   “……先生实力这么强大,远超人类,而且经过百年时间先生的容貌竟然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先生……不是人类吧?”这是他曾经追随夜安时就有的疑惑,今天终于问出口了。   夜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幸岩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被这么盯着幸岩心中不由一怂。   “先生不想说也没关系,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现在知道你生前为什么会死的那么憋屈了。”夜安声音中透着无奈。   “啊?”幸岩一脸问号,怎么话题突然扯到这里了?   “你跟在我身边快三十年,这期间我从没隐瞒过自己非人的身份……”夜安摇着头站起身,再说下去他拍会跟着一起变傻。   “啊?所以先生你真的不是人类啊!”幸岩微怔过后恍然大悟。   夜安彻底没了继续说下去兴趣,抱着小猫朝楼梯走去。   “对了,先生这个人就这么放着不管了?”余光撇到角落处沙发上的人,幸岩才想起屋子还有另一个人在。   夜安脚步一顿侧头看去,白方宸侧躺在沙发上依旧昏迷不醒,“放着吧,白天再说。”   “呃……先生,那颗珠子也不管吗?那东西毕竟全是阴气凝结而成,放在一个活人身上,我怕他撑不到明天天亮。”夜间本就阴气重,夜宅又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山间,要是这么放一晚上明天就该给这人准备棺材了。   “他本来就要死了,撑不过去只能证明他命该如此,”夜安收回目光,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如果连今晚这关都撑不过去,那后面的治疗也没必要继续进行了。   “哎!希望你能撑住吧。”见夜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幸岩叹息一声,随后摇摇头身形一轻飘身飞向二楼。   小楼一层恢复安静,昏暗灯光中只剩下苍白如尸体般的白方宸一人,只有心脏缓慢地跳动声能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第38章   雾气弥漫的浴室内,夜安裸着上半身躺在浴缸中,丝丝水珠顺着他胸膛滑落。   一枚黑子珠子诡异的悬浮在空中,夜安抬手珠子自动落入掌心,手掌稍微用力,“咔嚓”一声珠子破碎,黑色不知名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滴答滴答”落入水中。   清澈的池水瞬间被染成黑色,浴室内温度剧降,水雾极速散去,肉眼可见的寒气出现,墙壁上结出细碎的冰渣,奇异的变化蔓延到门口时停住。   “希望我醒来时,你还活着。”   随着最后的呢喃声结,夜安的身子缓缓没入水中,直至完全消失在黑色中。   第二日清晨,夜家祖孙三人坐在餐厅中准备就餐,可三人却迟迟没有动筷。   “夜青,你不是说先生昨晚与你一起回来,怎么这个点还不见先生?”夜老爷子问夜青。   夜青打了个哈欠,声音含含糊糊,“嗯?什么?。”   昨天他们回来的本就很晚,又被家中有只鬼这事情刺激的很晚才睡着,没睡几个小时便被拉了起来,这会夜青眼睛都睁不开。   没精打采样子看的夜老爷子一脸嫌弃,老人家指尖在桌面重重敲了几下将夜青唤醒,“没出息的样子!你去先生那里看看。”   “爸,估计先生有什么事情在忙,毕竟又不是小孩子。”夜离觉得没必要,不就是一顿早餐嘛,他等会还要去公司开会,时间快来不及了。   “你闭嘴!”夜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本身夜青也觉得没必要,可见自家父亲被训得头都不敢抬,又见爷爷扫过来的视线,连忙站起身,“我现在就去!”   随后委屈巴巴起身,可还不等他到出门,便瞧见一只刺猬模样小家伙叼着什么东西跑了进来。   “这是……刺猬?”夜离不确定道,他虽然平日里在家时间不多,可也不记得家中有谁养过刺猬。   小家伙跑进来后小眼睛咕噜噜直转,环顾一圈视线锁定在夜青身上,似乎有些胆怯,小家伙肥胖的身子往前挪了几步,将口中含着的东西放到夜青脚边,用鼻子拱了拱,那意思是分明是“给你的”。   夜青蹲下身一脸懵逼,“给我的?”   他只是自言自语,可谁那小东西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吓到夜青一蹦老远,“妈啊!这东西成精了!”   白三只是奉命来送信,本就天生胆小,被夜青一嗓子吼得差点晕厥过去,背后的尖刺根根炸起,“嗖”的一声窜到门后,两只后腿“突突突”打着摆子。   这下子夜青更懵逼,求助的望向夜老爷子,至于他父亲夜青直接忽视,就他老爹那一脸苍白的模样还不如他靠谱。   “看我做什么?赶紧打开看看啊。”夜老爷子没好气道,他当了一辈子兵怎么儿孙都是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无奈之下,夜青只能捡起纸条,将其展开。   内容很简单歪歪扭扭就几个字,勉强能够辨认,“先生有事,切勿打扰。”落款人幸岩。   看见落款人的名字,夜青又觉得头皮发麻,“幸岩?!”这不就是昨晚那只鬼吗?所以这是一只鬼写的信,还是由一只疑似成精刺猬送过来的,他们家都住着什么乱七八糟东西啊!   见夜青看了信又不说话,夜老爷子将信夺了过来,快速扫了一眼问道:“幸岩是谁?”   “呃……是先生带回来的一只……鬼。”   屋内瞬间陷入安静。   本就强装镇定的夜离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去,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不能待了。   夜老爷子则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将信收好后,冲门后只露出半个屁股的白三道:“小家伙,信我们收到了,不会去打扰先生的,谢谢你来送信了。”   第一次被人道谢,白三脑袋缩了缩,扭着肥胖的屁股十分难为情。   “啾~”冲着夜老爷子唤了声,便转身跑走了。   “还蛮有礼貌。”夜老爷子感叹,随后看到白着脸的儿孙,愈发觉得这俩没出息,“看什么看,赶紧吃饭!”   于是父子俩无奈对视一眼,只能闭嘴默默吃饭。   白三跑出去不远便看到站在树下等待的幸岩,它快步跑上前,“啾~”   瞧见白三过来,幸岩连忙蹲下身手掌平铺,白三迈着小短腿爬上去,刚站稳便叫了起来,“啾啾~啾啾~”   它的性子本就十分胆小,像刚才那样出现在人前可是被幸岩做了不少的心理工作,最后还是幸岩说这些人以后会跟他们生活很久,甚至可能也会成为他们的家人,白三才鼓起勇气去送信的。   “小白,你真是太棒了!”幸岩竖起一根大拇指比在白三面前。   “啾啾啾~~”白三挺着肚子,仰着小脸,很是受用。   “你喜欢那个老头?我也觉得那老头不错……好了,我们就不回去打扰先生了,先带你在夜宅认认路,免得你以后跑丢。”幸岩将白三放在肩头,打算逛逛夜宅,毕竟这里与百年前还是有很大的变化。   至于让白三送信这件事,还要从昨晚说起,昨天夜里幸岩察觉到有阴气波动,出门查看,最后发现阴气的来源竟然是从夜安屋内传来,知道恐怕这是先生在办正事,幸岩便一直守在门外。   因为不知道夜安什么时候出来,又怕夜家人来打扰,便想着提醒一下让他们没事就别来了,在那些人面前绕了几圈,幸岩才发现夜家竟没有一个人能看见鬼的。   无奈,幸岩只能另想办法,最后想到可以写信啊!随后幸岩又失落了,他是一只鬼,阳间的东西无法触碰到。   然后幸岩就将目光投在了白三身上,白三当然不会写字,但是白三可以叼着笔,他抱着白三写啊!   于是,可怜白三现在腮帮子还是酸的。   上午十一点小楼二层。   浴室内的冰霜已经全部退去,黑色的池水再次恢复清澈,透过水面可以看见沉在水底的人影,水中人的睫毛微颤,不一会一双黑瞳缓缓睁开。   因为担心夜安的安危,幸岩放让白三在后院自己玩耍,他则先行一步回到小楼,身子刚穿过木门幸岩便看到坐在沙发上夜安。   “先生你出关了!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   此时夜安的精气神比起昨日好了不知几倍,面色虽白但已不似昨日病秧子的羸弱模样。   “嗯。”夜安随口应了一声,单手撑着下颚盯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见夜安这个样子,幸岩疑惑,据他所知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家先生这般困惑。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人是救还是不救。”   寻着夜安的视线望去,幸岩才恍然记起这里还躺着一个人呢,凑到白方宸身前看了看,气息比起昨日又微弱了些。   “都这个样子了他竟然还活着!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幸岩惊呼,这几乎就是一口气吊着,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那口气就能灭了,都这样了白方宸竟还活着。   “生命力再强,也就最多一个小时了。”夜安道。   “……这位白先生是和先生有仇吗?”幸岩看了看白方宸,小心翼翼问道。   夜安思考了几秒钟,摇头,“并没有。”哪怕是曾经的宣致国师两人也只是立场不同,并无仇怨。   这让幸岩很意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道:“既然没仇,那先生为何这般纠结?”   有仇不救便可,无仇救了又何妨?反正对先生而言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况且都已经答应了徐长风二人,这人也已经在夜家住下,幸岩不懂夜安在犹豫什么。   “幸岩,你信天下间有巧合吗?”夜安收回目光,指了指一侧的沙发示意幸岩坐下。   难得见先生找他闲聊,幸岩赶紧挪到夜安身侧坐下,“我觉得有吧,天下间巧合的事情应该还不少。”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向前走,屋内诡异的陷入安静。   夜安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幽幽出声,“这个人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了,我们又巧合的通过白三遇见了你,汇聚百年的聚阴阵正好此时被破坏,而我又恰恰刚好可以制作阴灵珠,阴灵珠制作完成后这个人便陷入昏迷,此时其他人都素手无策,而拥有阴灵珠的我却恰好能救,你说这是不是很巧合?”夜安的语气颇有些玩味。   幸岩惊讶他家先生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同时又为话中的内容心悸,有些东西不能细想,确实,这种种迹象太巧了,一切都恰到好处,当多种凑巧碰到一起那便不单单是巧合这么简单,更像是一场……预谋!   “难不成这个人有问题!那先生怎么还把他带回来了?要不,我现在就把他扔出去!”幸岩神情激动站起身,似乎下一刻便打算将白方宸扔出夜宅。   夜安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幸岩不情愿的坐回原位,夜安才继续开口,“有问题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他,但被利用依旧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才在考虑救还是不救。”   幸岩目露疑惑,不是很理解夜安话中意思。   “我会取走你身上一点东西,你可同意?”夜安侧头看向幸岩。   “嗯?同意啊,先生想要什么随便拿,留我一条命便行。”幸岩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见幸岩同意,夜安身体微微前探,一只手掌盖在幸岩头顶,幸岩不自觉身体紧绷,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流失,等他想仔细查看时夜安已经收回手掌。   “这就好了?”幸岩站起身活动四肢,身体一切如常没感觉少了东西。   “嗯,我取的少对你不会有影响。”夜安摊开手掌,在幸岩看不见的掌心正漂浮着一小团金光,正是功德之力。   功德之力无法夺舍到他人身上,这是天道所至,夜安也无法违背,他只是在经过幸岩的同意后,将这一部分功德暂时剥离出来。   “那先生……这个人你怎么处理?”   “我自有安排。”望向昏迷不醒白方宸,夜安嘴角微微抬起。   救是要救的,但该受的罪也是要受的。 第39章   还是那间浴室,还是那个浴缸,只是此时躺在里面的人换成了白方宸。   水流声哗哗不绝,眼看清水慢慢将浴缸灌满,夜安托起白方宸的下颚,这才让对方免予窒息而死。   随着夜安摊开手掌,金光在手心萦绕悬浮,正是从幸岩身上剥取的功德之力,只见夜安瞳孔一缩,双眸顷刻间变成妖异的竖瞳,接着掌心猛地印在白方宸眉心处,金光瞬间没入额间消失不见。   昏迷中的白方宸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金光顺着他的眉心流过胸膛再到四肢,最后完全将白方宸包裹在其中,这个过程中白方宸始终眉头紧皱,露出痛苦难耐之色,可见其中是有多痛,可即便如此白方宸的意识依旧没有苏醒。   对此夜安神色不变,不慌不忙掏出一颗阴灵珠握于手中,这正是之前白方宸佩戴的那颗。   夜安目光在白方宸脸上扫过,目光隐晦似在有所顾虑,可手中动作却不停,指尖在珠子表层轻轻一划,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出现,黑色液体顺着裂痕溢出,“滴答”一声落入池中。   池水瞬间被染成黑色。   接着夜安掌心一抹,阴灵珠上的裂痕消失,只是个头比原来小了一圈。   “撑住你才能活下去。”看着池水中神色越发痛苦的白方宸,夜安轻声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浸泡在水中的白方宸痛苦之色愈发明显,口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身体无意识挣扎抽搐却无法离开水面分毫。   夜安站在浴缸旁壁静静地注视着,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这才只是刚开始……”   一望无际的黑暗空间中,白方宸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向着一个方向一直前行却始终走不到尽头,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愈发沉重,又行进了不知多久,终于再也走不动了,白方宸能清晰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白方宸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故宫中,只记得他与夜安分别后与徐柯退到外面躲避。   再之后他的意识便来到这片虚无空间,这里没有时间流逝,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这里待了一天还一个月,总之很漫长。   白方宸身子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意识逐渐迷糊,眼皮也沉重的无法睁开,弥留之际突然一道金光从黑暗中俯冲而下,径直朝他冲了来,眨眼间就没入眉心,消失不见。   接着一股剧痛席卷全身,让白方宸逐渐迷离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而这只是刚开始,在他刚逐渐适应这股剧痛时,天边又飞来一道黑雾将他包裹,并且这些黑雾还拼命往他的身体里钻,不仅如此,体内的两股力量似乎属性不合,竟互相争斗起来,双方皆不肯退让。   于是充当战场的白方宸正在承受着比刚才强烈几倍的痛苦。   因为太过痛苦白方宸没有注意到,他的生命力已经停止流逝,并且正在稳固回升。   白方宸痛的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声,脖间青筋根根暴起,可这般疼痛下他的意识反而愈发清晰,在白方宸觉得自己会不会痛死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画面。   剧痛的身体和清醒的意识几乎将他整个人分裂开,随着时间推移,脑海中的画面竟然逐渐清晰连贯。   他看见他与夜安的初遇……   夜安送他玉佩并唤他谨玄……   青玄山上两人一道欣赏夕阳……   ……   浴室内。   本在剧烈抽搐的白方宸突然安静下来,夜安神色一变几步上前,赶忙将指尖搭在白方宸脖颈处仔细感知。   “没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夜安很疑惑,融合过程预计最少也需要四个小时,可现在连一般时间都不到,浴缸的中池水并未恢复清澈,也预示着融合还在继续,在结束前这个过程都会十分痛苦,这么平静反而很异常。   并不是夜安心狠手辣非要折磨白方宸,就向之前对幸岩说的那般,白方宸确实快要死了,这句话是认真的。   其实在上次离魂时白方宸就该死了,后面这些日子已经是多赚来的,之前白方宸身体与灵魂排斥经常昏迷,也是因此原因。   想从阎王手中抢人,即便是夜安也只能用些非常手段才行。   当然夜安有相对温和些的办法,虽然过程还是会很痛苦,但总的来说会比现在好受一点,可成功率却大大不如。   确定白方宸状态正常没有危险后,夜安重新退回到墙边,目光望着水中的白方宸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死的阴魂不散!”突然夜安低骂一声,他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夜安骂得是宣致国师,那个人真不愧算无遗策的国师之名,竟将千年后的自己也算计在其中。   显然,千年前宣致算到自己命不久矣,并且已无法扭转,于是不再做无谓挣扎,而是将心力全部投在他的转世身上,虽然夜安不知道宣致是如何做到的,但对方确实成功转世,这个人便是白方宸。   或许是推算出转世身与他自己有一样的命数,宣致从千年前便开始布局,完成他布局的人正是夜安。   宣致知道他的身份,于是利用血族生命悠长这点,对方在临死前赠与夜安谨玄玉佩,其实这玉佩只是借夜安之手传给他自己的转世身罢了。   不仅如此,夜安还怀疑,宣致之所以死的如此突然,很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用透支生命法子推演未来走向,为自己的转世身铺路,这次白方宸的必死局便是最好的证明,夜安不信世间有如此多的巧合。   其实宣致的谋划不是没有破绽,就好比现在夜安看透他的布局,其实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对白方宸的情况置之不理,过了今日白方宸必死,宣致的布局自然破去。   “宣致这个家伙……”   想到这里夜安忍不住又低骂一声,干脆撇过头去不再关注白方宸。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下午两点,这是白方宸泡在浴缸的第三个小时,这时一直安静的白方宸身体突然抽搐起来。   听见动静夜安快步来到白方宸身旁,此时池水已近乎透明,显然融合已进入收尾阶段。   而白方宸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眉头皱成一团,脸上尽是痛苦挣扎之色,双手无意识拍击水面,修长的双腿在水中胡乱蹬着,像是想挣脱什么东西,一时间浴室内水花四溅,飞溅的水花溅射到夜安衣衫和脸颊上。   “白方宸,醒来。”眼见情况不对,夜安弯下腰轻喝一声。   随着夜安的喝声,水中的人挣扎的越发激烈。   见此夜安腰身躬的更低,将唇贴到白方宸耳边,“白方宸,醒来!”这一次夜安的声音更加低沉,却直击灵魂。   黑暗空间内无法醒来的白方宸听见这道声音脑袋“轰”的一声,意识瞬间清明,恍惚间好似看见面前有一道光影,那不仅是一道光更像是一道救赎,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白方宸本能张开双手向那道光明扑去……   浴缸旁夜安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脑中却已是一片空白。   意识还没完全回归的白方宸双眼紧闭,而双手正死死抱住……夜安的腰,脑袋埋在夜安颈肩,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夜安脖颈处。   “咚咚”   突然加快的心脏让夜安回神,他轻抿双唇,声音有些干涩,“白方宸,松开。”   这熟悉的声音是……公明。   “公明~”微凉的皮肤贴着很舒服,于是白方宸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声音带着些刚睡醒时庸散感。   脖间滑腻的触感使得夜安浑身紧绷,这家伙……   “白方宸,醒醒!”   这道声音将白方宸砸的脑袋一晕,意识瞬间归位,视线终于聚焦,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环境,脸颊穿来的触感让白方宸一惊,连忙向后仰去,接着便对上一双漆黑却透着冷意的眸子。   白方宸呼吸一滞。   对方微湿的黑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下颚滴落,如此近距离更能感受到对方五官带来的冲击感。   只见那人薄唇微微张开,轻轻吐出两个字,“松手。”   冷漠的话语让白方宸如梦初醒,低头一看,赶忙松开双手,接着“噗通”一声整个人落入池水中。   “咳咳……”白方宸差点被呛死。   “现在清醒了?”夜安挑眉居高临下俯视着有些白方宸狼狈的样子。   “咳……再不醒也被吓醒了。”   白方宸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黑发凌乱水珠滴落,长裤服帖勾勒出好看腿型,近乎透明的衬衫贴在胸前,由于落水的原因一双桃源眼微微泛红,此时满是委屈仰着头看向夜安,修长的脖颈分外好看。   “……醒了就从水里出来。”夜安双眸一沉,微微侧过身子不再看他。   “我也想起来,可身体……”白方宸尝试了几次起身,不仅没成功,反而磕的身体浑身难受。   看着白方宸在水中折腾,夜安不为所动,“自己想办法。”   “呵,冷漠的家伙。”   “外面有衣服,换好到楼下找我。”夜安全当没听见,不仅走了,还不忘将浴室的门带上。   “…… 还真走了……”白方宸嘴角一抽,满眼不可思议。   有些低估了这家伙的冷漠程度,眼见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白方宸只能尝试着自己起身,接着就是一阵倒吸凉气声。   “斯~痛死了!”这次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第40章   又经过几次尝试,白方宸终于从浴缸中站起,俊秀到五官已经痛的抽成一团。   “好痛~”   离开水面后痛感更加强烈,身体向是被火车碾过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白方宸抽着嘴角颤颤巍巍跨出浴缸,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冷汗直流。   “呼……我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白方宸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向门口走去,只是短短几米路程,可等他走到浴室外时已经累的虚脱。   靠着墙壁缓了几分钟,待稍微恢复一些体力拿起桌上的衣物慢慢往身上套。   衣服是新的吊牌都还在,只是简单换身衣服,白方宸却手忙脚乱花费了十几分钟才穿戴完毕,然后整个人再次虚脱,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大口呼着气,身后冰凉的触感让白方宸的大脑异常清晰,他清楚感受到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浑身剧痛让他刚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此时放松下来才有时间思考,如果只是简单的疼痛不至于让他如此,主要是身体隐隐有一种滞碍感,四肢无法对大脑的思维做出快速的回应。   白方宸心中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为了应征自己的猜想,他先是抬起一只胳膊平举在胸前,胳膊动了但他面色却更加十分难看,原来真的不是错觉,他能明确感受到是脑中先出现“胳膊平举在胸前”指令后,身体才做出相对应反应。   “我……这是废了吗?”白方宸望着手掌,眼中说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废。”   一道好听的男声将白方宸的思绪拉回,夜安单手端着水杯的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清冷淡漠,他走到白方宸身前蹲下,将手中的杯子往前递了递。   “喝了。”夜安轻声道。   白方宸茫然接过水杯,在对方的目光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接过空掉的水杯,“放心,你没有废。”说完夜安起身向屋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又开口道:“我在楼下等你。”然后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离离离开了……白方宸眨眨眼再眨眨眼,如果不是喉咙的干涩感没了,他一定以为刚才是幻觉。   所以这人就真的只是给他送了一杯水?   或许是因为有水分补充,白方宸竟觉得身体比刚才稍微有力了些,当然那浑身的酸痛感没有丝毫减少,他沿着墙壁慢慢向门口移动。   十分钟后白方宸终于挪到楼梯口,看着眼前长长的楼梯,只觉得一阵眼晕。   “这是要我的命啊!”声音中简直绝望。   此时白方宸已经在思考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夜安了?明明之前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现在这情况难道不是在故意整他吗?   无奈叹息一声,白方宸继续向楼梯口迈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体的滞碍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白方宸继续已缓慢节奏迈着步子,突然身体一僵,双眼一片空洞,脑中闪过一道道画面,接着更多画面涌入。   同时正在一楼悠闲品茶的夜安眉头一挑,抬眸看向二层的方向,不知道这家伙突然愣在原地是干什么。   接着夜安面色一变,身影突然从一层消失。   将全部记忆接受完,白方宸的双眸再次恢复神采,不等他对多出的记忆做出反应,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白方宸睁开眼不禁感叹,这个人的怀抱或许不够温暖,却足够安心。   夜安看着怀中的人嘴角一抽,一天之内两次,这是需要多大的巧合?   “大大……大人?”   一道突兀的惊恐声从下方传来。   夜安侧头看去,只见小楼外幸岩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正满脸错愕看着他们二人。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接着幸岩一捂双眼,不等夜安开口,“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夜安嘴角再次一抽。   白方宸只感觉到视线突然一晃,下一瞬间已经来到小楼一层,面前人后退一步,没了支持白方宸“扑通”一声跌坐到沙发上,顿时痛的呲牙咧嘴。   “这些天你就住在夜宅。”   “这里是夜宅?我为什么住在这里?”闻言白方宸也顾不上疼了,疑惑的打量四周。   “治疗还需要几次,当然,你如果想死现在就可以离开。”   “治疗?我的身体怎么了,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醒来就在这里,白方宸对期间发生的事情满头雾水。   夜安没有说话,只是用黑眸看着。   这话问的没问题啊?白方宸坦然回望,可看着看着……就心虚的低下头,整张脸通红一片。   白方宸也不想怂,可他不怂不行啊!   刚才一打岔险些把这事忘了,浓浓的羞耻心瞬间涌上心头,白方宸想哭!   他那个二逼生魂趁他趁不知道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啊!   “身体不舒服?”见他脸颊红的不正常,夜安问道。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东西。”   夜安并未细究,只是盯着对方的侧脸,微微泛红的眼尾,时而瞟过来略微躲闪的眼神,像一只小猫挥抓般撩人心弦,不由双眸一暗,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不错。   而等白方宸回看过来时,看见的依旧是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   “跟你家人联系一下,估计有一段时间你都无法回去。”夜安语气平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故宫时被阴气入侵,导致魂魄不稳,徐长风他们没法子,便把你交给我了。”   “所以又是你救的我?”白方宸瞬间抓住重点。   “不然呢?”夜安不置可否。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虽然夜安没有细说,但白方宸明白连徐道长和静慈大师都没有办法,想来夜安救治他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只是这两次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呢,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呸!想哪里去了!   “后续还要经过几次治疗,所以你只能暂住在夜宅了。”夜安端着茶杯全不知道,白方宸脑袋里刚才都闪过哪些龌龊的念头。   “治疗期间我会全力配合,虽然我们白家财力可能无法跟夜家相比,但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白方宸仰着小脸一片赤诚。   闻言夜安嘴角一勾,“有需要我自然会去找你,好了,去打电话吧。”   白方宸总觉得夜安语气有些不对劲,但又不说不出是哪里,思考良久无果只好放弃,背过身去拨通家人的电话。   暖阳下白方宸的背脊笔直纤细,裸露在外的脖颈线条流畅优雅,像一只高贵的天鹅,夜安感觉心底被轻轻扯了一下,心中有个荒唐的念头生根发芽……   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夜安将那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再压下,低至到尘埃才罢休。   如果有可能他想再见宣致一面,想问问对方在未来究竟看见了什么,才能让从不打无准备仗的宣致国师,愿意将自己转世身的生死赌在他的一念之间。   挂断电话,白方宸一回头便整个人僵在原地,直直的盯着夜安。   这是白方宸第一次在夜安的眼中看到如此丰富的情绪,眉目间的淡漠疏离像被微风吹开了雾气,露出原本该有的人性。   没错,是人性,记忆恢复后他对夜安的认知更加清晰,这个人的情感太过内敛,偶尔流露的情绪也是稍显即失,更多时候是以世外之人的角度看待众生,淡漠,疏离,公正……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白方宸声音很轻,目光却异常坦然。   夜安瞥了他一眼,“我也是。”   闻言白方宸一愣,这话要是换一种理解方式……只是见夜安神色如常,估计是他多想了。   “对了,我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行动起来这么费力,还全身酸痛?”撇开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白方宸开始关心起自己的身体问题。   “一个人的身体与灵魂本应是最匹配的,两者强度向差太大便会出现排斥现象,你的灵魂比身体强出太多,能撑到现在才出意外已是不易。”夜安并未隐瞒,如实相告。   “所以这也是我从小比较特殊的原因?”   “灵魂强大能让你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同理强大的灵魂在那些东西眼中也如指路灯一样醒目。”有些话夜安没说,例如在那些东西眼中强大的灵魂也往往意味着美味可口,所以白方宸能活到24岁还没被吃掉,可见白家对他有多上心。   “原来如此……那我这种体质有办法改变吗?”   “你这次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夜安摇头直接打破了白方宸的幻想。   白方宸面色一僵,片刻后又恢复正常,早在很年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调整好情绪,他抬起头对夜安露出笑容,“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只是待在夜家接受你的治疗就可以了?”   “让你的身体尽快适应,这几天多活动,否则下次治疗时你只会更痛苦。”   “怪不得你非要让我下楼来找你,这种事情你直说就好嘛,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白方宸低着头嘟嘟囔囔,语气颇有些埋怨。   夜安无奈,不打算与他计较,“还有事吗?”   白方宸想了片刻,摇头道:“没了。”   见他没事夜安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一半夜安突然停下,语气有些玩味,“想吃饭出去直走穿过长廊再左拐,想休息上二层找一间空房间便可。”   起初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待夜安离开白方宸才反应过来,望着屋外开阔的庭院和幽深的长廊,依他现在这副身体想跨越过去,只怕人没到就先饿死在路上了,他又将目光投向二层长长的阶梯,心中一片冰凉…… 第41章   夜宅的庭院十分深阔,悠悠竹林,翠绿欲滴,满园草色苍然,微风吹起一片“沙沙”声,几鸣鸟叫在林间回荡,给此处添了几多清幽和宁静。   “出来。”宁静的气氛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   竹林间一阵骚动,片刻后一只脑袋探出。   “嘿~先生,你找我啊?”幸岩脚不沾地飘到近前,露出谄媚一笑。   无视对方的怂样,夜安盯着幸岩也不言语,直到幸岩心里发慌才缓缓开口。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幸岩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摇头,“先生,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为表态度他单手指天。   对于幸岩的回答夜安还算满意,语气稍作缓和,“这样最好,你多留意着他,有什么问题便来通知我。”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幸岩点头如捣蒜。   夜安点头,对于幸岩的办事能力还是放心的,交代完就向前院走去。   直到夜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幸岩才吐出来一口气,接着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我艹!那人真是先生的对象?而且还是个男人!”确定这个事实,幸岩忍不住惊呼出声。   想起什么又赶紧捂住嘴,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一圈见没人才放下心。   “爱情果然使人降智……先生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范了糊涂呢,封口这种欲盖弥彰的事也做的出来!”   他曾在夜安身边跟随了几十年,凭夜安的长相和气质有多少男男女女飞蛾扑火,那才真是神仙打架各施手段,可是先生有理会过吗?有给过眼神吗?统统没有!   “先生这是老树……不对,铁树开花了啊!”   嘴里喋喋不休,但正事幸岩没有忘记,他得守在他家……幸岩飘向小楼的身形顿住,眉间愁成一个囧字,他家先生的对象他该如何称呼呢?记得好像那人是姓白吧……   而幸岩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正穿过一道石板长廊的夜安耳朵动了动,步伐突然一顿,半响才恢复自然。   ……   夜老爷子的书房内,铜制香炉飘起袅袅青烟,纂香缭绕,配上屋内的文房雅件,似将人引入旷远澄澈的境界。   夜安与夜老爷子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木桌上一只白胖可人的小刺猬缩成一团,一侧的电视中正播报着午间新闻。   “它是白三,以后会住在这里。”夜安指尖在桌面轻点,此次来见夜老爷子主要是带白三混个脸熟,不出意外将来白三就在夜宅安家落户了。   瞥了眼桌上熟悉的小家伙,夜老爷子露出笑容语气温和,“今天早上见过了,小家伙还记得我吗?”   桌上的刺球探出小脑袋,小眼睛咕噜直转,“啾~”打过招呼后再次缩了起来。   “它的性子有些怕生,不过,你们早上见过?”夜安疑惑,以白三的性子他不觉得对方会主动出现在人前。   对与白三这个小家伙夜老爷子是抱有善意的,毕竟家中已经有一个血族为先例,见夜安并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夜老爷子简单讲述了白三的丰功伟绩。   细细听完,夜安探出一只手平放在白三身前,察觉到动响白三露出眼睛,随后扭着小屁股一步一步爬上夜安掌心,接着后脚直立,努力挺直身子与夜安对视。   “早上做的不错,继续努力。”指尖在小家伙下巴处挠了挠,得到称赞白三舒服的眯起双眼,小脑袋还在夜安手背上来回蹭着。   见白三如此乖巧又通人性,夜老爷子对这小家伙更是喜欢。   “另外白方宸会暂时住在小楼,还有早上写信的那只鬼也会留在老宅,他不会伤人不用担心。”夜安又道。   对于家中非生物越来越多的趋势,夜老爷子能有意见吗?很明显不能,于是笑着点头表示了解。   顺利将两只在夜家过了明路,白三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夜安将它放回地面,挥了挥手示意它自己去玩。   “啾~”离开前白三还非常有礼貌的冲二人道别。   望着迈着小短腿逐渐跑远的白三,夜老爷子嘴角一阵抽搐,心中暗道,以后得让老宅的众人活动时主意一些,这小家伙个头太小,可别一不小心被谁给踩死了……   看出夜老爷子的担忧,夜安解释道:“白三很聪明。”   “是很聪明,能看的出来。”夜老爷子如何不知那只刺猬聪慧,只怕是快要成精了,随即主意到夜安脸色似是比前几日好些,“先生的伤势是否恢复些了?”   夜安只是点头并未细说,夜老爷子也未多究,年纪大了便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深究为好。   “对了,前几日先生叮嘱让特殊观察的那些人已经查的有些眉目了。”夜老爷子语气满含嘲讽,“夜玄,逃税,贩*,恋童……真是不得了啊!”   不得不说夜家办事效率确实非常快,昨日晚上这些资料就已经放在夜老爷子桌前,当时看完夜老爷子便大发雷霆摔了好几套珍藏的茶具才罢休,此时再提起依然气的手掌微颤,这才只是查了一人,另外两人还没开始查便已经如此,他怎能不气。   “这些家伙是真当我老了不管事了不成!”手中的茶杯被夜老爷子握的咯吱作响。   对坐的夜安慢条斯理为自己满上茶水,端起,轻抿,似乎对夜老爷子所说的这些皆与自己无关,事实也确实如此,能让他另眼相待的只有老宅内的这几人,并不是每个姓夜的都是夜家人。   不一会夜老爷子平复心情,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报以歉意,“哎……刚才失态了,先生别见怪,另外先生曾经提过的齐家也查到一些眉目……”   不等夜老爷子说完,夜安抬起一只手,话语被打断夜老爷子也不恼只是有些不解,他寻着夜安的目光看去,发现夜安关注的竟是电视中播报的新闻内容。   “……在两周时间内共挖掘出198件文物,此墓葬等级高,规模大,出土物品类众多,据出土器物分析,该墓地的青铜器制作,器物形制,纹饰应用,再结合墓葬形制推断,这座墓葬应该是庆国中期,剧现有1000年左右……”   “……其中最重大的发现为一枚竹简,20世纪以来,我们发掘出土了很多简牍书籍,大都是散落的残片或不完整,此次发现了保存非常完整的竹简,竹简内容为一封未送出的信件,如图所示……”   随着主持人讲述镜头一转,画面转到一枚古旧的竹简上,竹简呈包裹状并未展开,外皮上能隐约看见有字体的痕迹,镜头拉近画面放大,竹简上的字体隽永清晰,笔锋刚劲而富有神韵,写着赠公明几个大字。   电视前的夜安瞳孔一缩。   “我要这枚竹简,立刻。”   “夜安先生,这个可能有些麻烦,古物刚刚出土,那些考古界的老古董估计不会轻易放手。”夜老爷子有些为难,他不知道夜安要这个竹简有什么用,但政府刚挖出这些文物,没有时间研究透彻前根本不可能让古物流出或者展示。   “……那就最快时间让我看到上面的字。”夜安毕竟刚苏醒不久,对现代很多东西还不清楚,不过他也并未让夜老爷子为难。   “这个就简单多了,我联系那边的朋友看有没有办法拍张照片过来,等有消息了我会立刻通知先生。”见夜安没有强求夜老爷子也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夜安点头,他不在乎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他看见竹简的内容就行。   “噔噔”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什么事?”夜老爷子声音有些不悦。   “老爷,唐老爷子到了。”门外老管家的声音传来。   这时夜老爷子才想起他今天还有约,随即歉意的看向夜安,“先生……”   “下次再说。”不等夜老爷子说完夜安已经起身。   门外老管家收回手,转身面向一位穿着中山装老人歉意道,“唐老,不好意思,还得麻烦您等一会……”   “哈哈……老张,你这就见外了,多大点事啊。”唐老笑声浑厚,手掌豪爽的拍在老管家肩头。   老管家也抱以笑容,显然与这位唐老正相熟,一旁等待的还有一个马尾少女,少女面容秀丽,身材姣好,是唐老的孙女唐欣。   唐欣正在疑惑屋内与夜老谈话的人是谁,要知道她爷爷与夜老爷子几十年交情竟然被要求在屋外等候,这十分不可思议,正在此时房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是一个面容精致到过分的男人,那人冲她与唐老爷子微微点头,随后绕过二人在老管家身旁停下。   “送一份晚餐到小楼……清淡些。”那声音清清冷冷分外悦耳。   “好的,夜安先生。”老管家恭敬道。   望着渐远的背影唐欣有些失神,她敢保证这是她这辈子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欣欣?”见孙女没跟上,唐老唤了一声。   “啊?”唐欣回过神来,这才主意到夜老爷子已经在门前迎接,赶忙乖巧问好,“夜爷爷好~”   夜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啊欣欣……来,我们进来聊,老唐抱歉啊,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使了,你莫怪啊!”   “说这话可生分了,不过你要是愿意把你那些美酒送我些,我也是不介意的。”唐老不在意的摆摆手,声音中气十足,光听声音便知道此人必定是个豪爽的性子。   “你休想,那可是我的宝贝,你想都不要想!”夜老爷子怒目而视,这老东西惦记他的美酒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那些宝贝再不喝,再过几年怕你都没机会喝喽……”   “我呸!等我死了那些宝贝也得给我陪葬,你就别惦记了……”   唐欣在旁边无奈极了,这两个老头每次见面就跟小孩斗嘴一样,一斗就斗了几十年…… 第42章   后院的四角凉亭内。   绿树掩映之中夜安枕着胳膊闭目小憩,在夕阳的映照下,凉亭恍如生了锈的古铜镜,水声潺潺,沁人心脾,十月的风微凉,吹起几缕发丝在额前随风飘动。   夜安离开书房后没有回小楼,一是小楼内有个人他暂时不想见,二是他需要个清静的地方屡屡思绪。   “那枚竹简……”   很明显那枚竹简是留给他的,至于留信的人自然只能是宣致国师。   “还真是阴魂不散。”   明明早已死去,连骨灰都已扬在青玄山上,却在千年后扰的他心烦意乱。   这时,宁静的庭院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其中还参杂着“啾啾”的叫声。   “小家伙你不要跑,我又不会伤害你,乖~到姐姐这里来……”清脆的女声越来越近。   “啾~啾啾~”白三独有的叫声紧随而后。   夜安眉头皱起。   “你别跑嘛,我都说不会……”女声突然嘎然而止。   裤腿上传来一股无法忽视的拉扯力,夜安无奈睁开双眼,书房曾见过一面的少女呆立在不远处,夜安低头,白三两只前爪正死死拽着他的裤腿,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望着他。   夜安无奈只能伸出手掌,白三立马爬了上去,顺着手掌一路爬上肩头才停下,冲着单马尾少女呲牙。   看到这幅场景,唐欣哪会不知这小刺猬是人家养的宠物。   二十分钟前,书房内夜老爷子和唐老终于斗完嘴开始谈正事,唐欣则是无聊至极,她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爷爷,我去找夜青玩。”   因两家关系亲密,她与夜青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甚至曾经想过给他们二人定亲,只是遭到他们二人强烈反对后这荒谬的提议才告一段落。   “好,去吧。”唐老一改刚才的火爆,语气十分温和。   于是唐欣离开书房来到前院,在去夜青住处的路上她被草丛边一道肥胖的身影吸引了视线,刚上前几步那身影“嗖”的一声缩进草丛,只留下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在外面……   唐欣忍不住被对方的蠢样逗笑了,于是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你的屁股没有藏好哦~”   草丛内传来一声惊恐的“啾”声,接着小家伙迈着小短腿飞速逃离现场。   “哈哈~这小腿跑的还满快。”瞧着好玩唐欣便跟了上去。   夜家众人对经常来夜宅做客的唐欣自然认识,于是也没有阻拦,两个小可爱一追一逃,一路跑到了后院……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站在原地的唐欣有些尴尬,局促的把手指缩紧袖子里,脸涨的通红。   白三在夜安肩头立起身子,“啾啾~啾啾啾啾!”两只前爪连比带划控诉唐欣刚才过分的行为。   虽然唐欣听不懂这只小刺猬的话,但从那激烈的叫声中也知道这是在告状,在加上是在夜安面前,更加羞愧难当。   “抱歉,吓到你的宠物了。”   夜安抬眸瞥了她一眼,又默默将目光移开,侧头看向白三,“怎么样?”   “啾啾~”白三小脸一撇,明显是不接受的意思。   “给我道歉没用,你吓到它了。”夜安指着肩上的白三,意思明显,给我道歉没用,给它道歉才对。   唐欣无言,只能走到夜安身侧半蹲,与坐在躺椅上的夜安视线平齐,她脸蛋微红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对方的脸。   “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了。”她双手合十看着白三,水淋淋的大眼睛满是歉意。   “啾啾~(勉强原谅你啦~)”白三这下满意了,小下巴微扬一脸傲娇。   正在此时,夜安神色突然一怔,侧身向后方看去,刚才有一道视线牢牢盯着这边,随着夜安转身,只见一道身影从远处的窗户闪过,而那里正是夜安居住的小楼。   那里除了幸岩这只鬼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思及此,夜安的唇角不由勾起,眉目间的冷漠散去不少。   看到这抹笑容,唐欣甚至恍惚了一下。   对方的长相完全踩在她的审美上,只是气质过于清冷让她有些不好行动,可是这抹笑容瞬间让她心中的粉红泡泡“砰砰”炸响在心房。   “你笑起来真好看!”唐欣下意识开口,等她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口。   唐欣面色一囧,她迫切需要一个地洞!想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救命!这是什么调戏良家妇女的糟糕台词啊!   “哦?谢谢。”夜安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因为她话中的失礼而生气。   而远处那道隐晦的目光再次出现,索性夜安也不急着离开了,顺势重新在椅中躺好,白三则从肩膀拍趴到夜安胸口,团成一个刺球。   仰躺着的夜安优雅且随性,几缕黑发搭在前额,黑眸微眯,衣领处隐约能看见白皙的颈分明的锁骨,颇有些古惑众生的意味。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唐欣急忙移开目光,颇有些手足无措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落日西下,漫天的红彩挂在云朵上,整个夜宅洋溢在温馨且又淡淡古旧的色泽中。   小楼二层的窗户,白方宸五指轻扣窗沿,心中有一股浓浓的烦闷感,凉亭里沐浴在夕阳下的男女美好宁静,却也分外刺眼。   “那个……白先生,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你可千万不要多想啊!”幸岩在一旁急得扎耳挠腮。   对此情况幸岩也很无奈,前脚才跟白方宸搂搂抱抱还嘱咐他照顾好对方,后脚又跟一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姑娘一起欣赏夕阳有说有笑,他都不知道上次看见他家先生笑是什么时候了,不是……他家先生原来这么渣的吗?   “我多想什么,又误会什么?”白方宸收回目光,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个……那个……”幸岩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老实人死了依旧是老实人,变成鬼嘴皮子也厉害不到哪去。   “他跟谁聊天不是他的自由吗?我有什么权利过问……”白方宸嘴角含笑,眼神却愈加深沉起来。   幸岩无言以对,这话是没错,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大招前的隐忍,和他家先生蔫坏蔫坏时一个模样,幸岩不由一个哆嗦。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白方宸语气依旧平静。   离开前幸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稍显单薄身子立在窗前,整个人安安静静有着股书香气息,给人一种无害静怡的感觉。   再想到自家先生天生一副反派既视感的阴冷疏离的BOSS样,这完全是两种不同气质人,他刚才怎么会觉得两人像?幸岩赶紧摇摇头,飘出房间。   窗前白方宸澄澈的眼睛凝视着凉亭下的两人,随后侧头看向身后的红木桌,桌上有一份已经被食用过的餐具,他舔了舔后槽牙,似乎在努力忍耐什么。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第43章   待夜安回到小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楼二层亮着微光。   一进门便看见幸岩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楼梯口,肩膀上白三立刻凌空一跃,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准确落进了幸岩怀中。   见夜安直接越过自己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幸岩急了,“先生,我……”   “闭嘴。”夜安上楼步伐不停,只留下两个字在房中回荡。   等夜安离开,幸岩立马苦着一张脸抱怨,“小白,先生又凶我,我不就想问问到底哪个才是未来主母嘛!   “啾啾~~”一只小爪子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胳膊。   “还好我还有你,小白……”   “啾~”   ……咚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夜青刚打完一盘游戏正在活动微酸的脖颈,听见声音动作一顿,这蛮横无理的敲门方式不用问都知道是那位姑奶奶来了。   夜青苦着脸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一条手臂便迫不及待伸了进来。   “你在里面干嘛呢?磨磨蹭蹭的!”   进来的是一个单马尾少女,进门就给了夜青一个嫌弃嫌弃的眼神,然后越过夜青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就开始吃。   “唐欣,你什么时候来的?”将房门关好,夜青满脸无奈。   “来了有一会了,夜青,你这里有吃的没?我下午没吃饭,对了……再给我倒杯水!”将脚上的鞋子脱掉,沙发上唐欣双腿一盘。   夜青嘴角直抽抽,只能认命般去给对方准备吃的,他真想让自家爷爷来瞧瞧,这就是他老人家嘴里的乖巧听话,知性优雅?我呸!   好在他平时有吃零食的习惯,房间里找一找还真能找出不少吃的,又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对方。   “我说刚才吃饭怎么没见爷爷,原来是跟唐老一起啊……不过你那会怎么也没来?”他们二老斗起棋来不来吃饭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夜青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啊,哪有时间去陪你吃饭。”唐欣口中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道。   “你有喜欢的人了?我艹!是哪个倒霉蛋?”夜青震惊。   “嗯?你说什么?”一记眼刀袭来。   “咳咳……我是说是哪个幸运的家伙?”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唐欣收回眼刀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十分豪爽一抹嘴巴,准备开始向夜青徐徐道来。   “我跟你说啊,他长得超好看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而且身材又好,腿那么直那么长,简直完美!不止是长相他的性格我也喜欢,清清冷冷的,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他身边晃悠他都不多看一眼,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他更不可能看的上……”   夜青听的入神端起水杯慢慢喝着,他爷爷可一直想让唐欣做他们夜家的孙媳妇,这位姑奶奶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也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虽然这位姑奶奶脾气又爆又粗鲁,还里外两幅面孔,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位美人。   “那人是谁,我认识吗?”夜青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哪位倒霉仁兄糟此大劫。   “应该认识吧,反正是你们夜家的,那人叫夜安,夜色融融,随遇而安,多好听的名字啊!”   “噗……”   夜青嘴中的水一口喷出。   “咳咳……你刚才说谁?!”胡乱抹了一把脸,夜青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青你干嘛!恶心死了,喷我一身!”唐欣扯着被喷了一声衣摆,一脸嫌弃。   “我给你买新的,你刚才说谁?”   “夜安夜安夜安……还要我说几遍啊!”唐欣用纸巾擦拭着衣摆,不耐烦道。   这回没有听错,夜青当即僵在原地,所以唐欣喜欢的是……他家老祖?此时他再看向唐欣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奔向战场的勇士,满是敬意和佩服。   他将两只手举到唐欣面前,四指紧握大拇指高高竖起,由衷感叹道:“你牛b!!!”   他家老祖那是一般人能够征服的吗?依稀记得初见夜安时对方轻飘飘一个眼神扫来,他便如坠冰窟,那完全是对高级物种本能的畏惧,即便现在相处时间长了,老祖不知何原因柔和了许多,但只要对方正色起来夜青还是会本能的打哆嗦。   唐欣这女人得要有多粗的神经才能只凭初见,便敢喜欢上老祖!   “唐欣……你要不考虑考虑换个人喜欢吧……”   以夜青对唐欣的了解,这姑奶奶简直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性子,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估计会跟死皮膏药一般难缠,一次两次夜安可能不会计较,次数多了他怕夜安烦了将唐欣一巴掌怕死,而且估计死了也是白死,唐家连报复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不!我就是喜欢他,而且我已经决定这次会在夜家多住几天,借此机会将他……一举拿下!”   瞧着唐欣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夜青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还……一举拿下?我怕你人还没拿下小命就先没了!   不行,这事必须得跟爷爷报备,夜唐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危在旦夕啊!!!   第二日清晨。   夜宅的餐厅内,餐桌上的氛围谜之尴尬,坐在夜安正对面的唐欣脸颊微红,美眸时不时瞥向夜安,在夜安看过来时又娇羞的低下头。   一旁的夜青被恶心的够呛,这家伙的小女儿姿态是做给谁看的?深知对方本来面目的他差点没被恶心的吐出来。   主座上的夜老爷子则是全程一副欲言又止,唐欣这姑娘他是真心喜欢,知根知底人又乖巧懂事,是他孙媳妇的最佳人选,可他孙子不争气人家姑娘瞧不上也没办法。   昨夜听夜青说人家姑娘喜欢上了夜安先生他还不信,此时见唐欣这般姿态也由不得他不信了,这要是个夜家旁系子弟他也就勉为其难允了这桩亲事,但关键是夜安先生可就难办了……   夜老爷子能看出来唐老没道理看不清,他老人家已经不知用脚尖踢了唐欣几次让她收敛着点,见孙女还是这般模样,他只能舔着一张老脸尬笑。   唯一神态自若丝毫不受影响的只有夜安。   “我吃完了,你们自便。”夜安放下筷子。   “我也吃完了,等等我一起!”唐欣也随着起身。   桌上剩余的几人嘴角不由同时一抽,这丫头刚才从头到尾只顾着看人了,饭菜几乎是一口没吃。   还是唐老看不下去了,揪着唐欣的胳膊将她按回座位上,“你赶紧给我坐下,从小怎么教你的?现在学会浪费食物了,你这几乎一口都没动。”   “爷爷~”唐欣撒娇道。   “吃完!”唐老不为所动。   唐欣还想再说,但见爷爷警告的眼神只能乖乖坐下。   夜安则是来到老管家身旁,“准备一份早餐送到小楼,还是清淡些。”   “好的,夜安先生,以后每餐都是如此吗?”老管家恭敬道。   “……以后都如此。”   小楼二层。   “是谁让你送来的?”看着面前的饭菜白方宸询问道。   “是夜安先生嘱咐让送来小楼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   白方宸有些颓然在桌前坐下,他有些不懂夜安究竟是什么意思,自从昨日中午夜安离开小楼后,他们二人便没有见过,明明就在一个屋檐下两人愣是没有交流,这显然不合常理。   而且对方时不时疏离仿佛故意避着他,时而又很温柔,比如桌上这些饭菜,他的行动不便,所以每餐对方都让人送到小楼来。   可为什么就是不来见他……   “哎……”白方宸叹息一声,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第44章   接下来的两日,白方宸连夜安影子都没有看见,只有每日三餐是一顿不落。   经过这两日修养白方宸总算不是如死狗般连走路都艰难,现在他的双手只要不拿重物基本看不出来异常,关键是下半身……两条腿还是不太自如,一瘸一拐看起来十分别扭。   白方宸将空碗筷放到一边,这是他今日的午餐,稍后自然有人来空碗筷收回。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白方宸眼眸微亮,那只叫幸岩的鬼说过,这小楼位置偏僻,平日没有夜安允许一般不会有人来,而收餐具的人也不会来的这般快。   “夜安……夜安你在不在里面?”   清脆的女声从楼下传来,白方宸眼眸中的亮光迅速暗淡,面色也沉了下来。   环视一圈见一层没有人,唐欣目光看向通往二层的楼梯。   耳中 “塔塔”的上楼声越来越近,白方宸瞳仁皱缩目光微带冷意。   二层阳光充足,光线从两个又高又宽的窗台间射进来,与一层的古旧昏暗截然不同,唐欣环顾一周后还是有些分寸没有继续向前,只是站在楼梯边唤道:“夜安你在不在?”   等了片刻依旧没人应答,唐欣有些失望,这两日夜安连用餐都不与他们一起了,实在找不到人,没办法唐欣才一路寻到这里来,见夜安似乎也不在这里,便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正准备离开时,侧面一扇房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露了出来。   “哦?你是谁?”看见唐欣那人似乎有些诧异,不过看着像是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声音还透着股慵懒。   唐欣面颊一红侧过头,“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夜安是住在这里吗?”   之所以脸红不是因为唐欣花痴,当然那人也是好看的,估计是听见她的声音对方刚起床,白色衬衣松松垮垮披在那人身上,一大半胸膛露在外面,唐欣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家,哪见过这场面。   “夜安?他是住在这里,不过现在没在,这会是吃午饭时间应该是在餐厅那边吧。”那人没有被吵醒后的厌烦,反而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才从餐厅过来,他也没在那边。”唐欣摇摇头。   这两天夜宅能寻的地方她寻遍了,没想到总算找到了夜安的住处可人却不在,还有夜青那个坏蛋竟然死活不肯告诉她夜安的电话,害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他应该一会就回来了,你找他有事吗?别站着了进来坐吧。”依门而靠的白方宸依旧微笑着,配上好看的桃花眼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亲近感。   唐欣自然愿意,刚想答应,又不好意思撇过脸道:“你的衣服……”   顺着她的手指那人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着装有些不雅,连忙不知所措背过身,手忙脚乱整理衣衫。   窗台间明亮的光线刚好照在那人身上,唐欣无意扫了一眼,正好瞧见对方后颈处有一抹红痕,很显眼,看痕迹分明才印上去不久,想到那东西的由来唐欣脸颊再次一红。   “那个……我还是不在这里等了,我叫唐欣,等夜安回来麻烦转告他一声就好。”说着便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你的电话是多少?等夜安回来我让他直接电话联系你。”见唐欣要离开,白方宸哪会让这么好的机会跑了,连忙找借口让人留下。   正准备离开唐欣闻言一顿,是啊,这样她不就有夜安的电话了吗?   “那太谢谢你了,我的电话号码是153……”   “唉?我手机呢?不好意思,我手机应该在房间里,我去取你稍微等一下。”在身上摸了半天,白方宸尴尬的抬起头。   唐欣摇头表示没事,就见那人转身往房间走,只是两条腿一瘸一拐,分明是个残疾,唐欣不禁感叹真是可惜了那副好样貌……   在屋外等了一会,突然房内传来“啪”的玻璃碎裂声,唐欣吓了一跳,想到那人行动不便连忙小跑冲进房间,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那人半依在红木桌上,地上满是碎裂的玻璃茬。   “你没事吧?”唐欣上前询问道。   “没事,只是不小心磕到桌子把杯子打碎了。”那人连连摆手,低着头似乎因为自己的笨拙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无事唐欣松了一口气,扶着对方在椅子坐下,犹豫片刻后询问道:“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闻言,那人竟耳尖微微有些泛红,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那你这……”唐欣不解,对方刚才确实行动不便,这做不了假。   那人头垂得更低,声音也低不可闻,“……不是……伤的腿……”   唐欣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般如遭雷击,联想到对方脖颈处疑似吻痕的东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对方不可言说的某个部位,这年头的姑娘谁没看过几部耽美文。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耳尖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咳……电话应该在床上,麻烦你帮忙拿一下……”那人指着稍显凌乱的床铺,“对了,白色那部是我的,你看看黑色那部在不在,要在你就直接用夜安的手机给你拨过去。”   正往床铺走的唐欣脚下僵住,一双美目瞪得滚圆,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画面……   初见夜安时,他嘱咐老管家给小楼送吃的,重点是要清淡的!   那日吃早餐时,同样嘱咐老管家给小楼送吃的,还是清淡的!   夜青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夜安后,那夸张到离谱的反应,以及让她换个人喜欢!   一向疼她的夜老爷子也多次委婉的告诉她,夜安与她不适合!   “怎么了?”见她突然不动,那人眨着好看的桃花眼看过来。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唐欣头也不会就往屋外跑。   “哦?号码不要了?”白方宸挑起眉,探头唤了句。   “不要了!”   待听到一层大门“吱呀”的闭合声,白方宸伸了一个懒腰,神色愉悦,“搞定。”   这一顿神操作,让一旁的幸岩目瞪口呆。   他亲眼目睹对方在听到唐欣上楼的声音后,不慌不忙解开衬衣扣子,接着又将发丝胡乱揉了几下,最后在自己脖子一顿狠掐。   “红了吗?”白方宸还问过他。   那时他还不明所以,还天真的回了句,“嗯,红了。”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白先生,要是那位唐欣小姐不进房间,您打算怎么办?”不知不觉间幸岩连态度就尊敬了些。   “她不是一开始也没打算进来吗?”白方宸打理着衣领,头都不抬。   幸岩一想也是,那姑娘分明拒绝过一次,还有一次是在屋外也没打算要进来,可结果还是被白方宸诓了进来。   “而且,我行动不便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你说我摔到了让她扶我进屋不过分吧?”白方宸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   “额……不过分。”幸岩无语,何止不过分,简直是非常合理,“不过,白先生您就不怕我告诉我们家先生吗?”幸岩很好奇,这人对他就这么放心?   白方宸盯着他笑而不语,直到幸岩有些毛骨悚然,才听到白方宸的声音,“你会吗?”   幸岩赶紧摇头表示不会,摇头同时幸岩往墙角方向缩了缩,不亏是跟他家大人看对眼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小姐姐只是个被美色迷惑的工具人~   还有这可不是心机,这是……好吧,白方宸就是个心机boy! 第45章   青玄山断崖处的山洞中,黑色池水中寒气森然,山洞四壁已经攀附上层层冰渣,夜安站在池水边,手掌一抛一颗黑色珠子落入水中,珠子入水,寒气再涌,山洞内温度骤降,墙壁上的冰层再次加厚,但那滩池水始终只是冒着寒气不曾有冻结的迹象。   一连抛出四颗夜安才停手,无数寒气攀上池中的黑玉棺,棺体上的未知纹路愈发清晰。   夜安五指在沿着棺上的纹路轻抚,淡淡的幽光升起,对此夜安非常满意,由于上次黑玉棺中的能量全部用于压制伤势被消耗一空,如今有了阴灵珠中的阴气补充,估计再过些日子便能彻底恢复。   “下次再见,老伙计。”   巨石缓缓闭合,这个山洞再次被打开时,恐怕就是夜安再次沉眠之日。   ……   从青玄山回到老宅,温柔的风轻扬,淡淡的花香在弥漫,突然夜安眉头轻皱,长廊深处有一道正向这边跑来的人,正是人从小楼出来唐欣。   就在夜安以为唐欣又会如之前一样缠上来时,谁知,远处的唐欣遥遥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瘪,眼睛一红,竟然转身一溜烟跑了……   夜安绷着的眉头松开,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应付一个小姑娘实在不是他擅长的。   就在夜安要穿过长廊时,手机响了一声,有消息进来,还未打开查看,夜老爷子的电话便进来了。   “先生,有关竹简内容的图片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夜老爷子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好,麻烦了。”   夜老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哈哈……不麻烦,不过那个竹简可能是没有办法弄来了,那块墓地政府部门已经接手,所有出土文物在未研究透彻前估计不会展示出来,我听说那墓地的主人是庆国最后一任国师,非常有研究意义……”   挂断电话后,夜安站在长廊间中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图片内容,而是寻得一处石凳坐下。   微风再次拂过,花香和着风声浅吟低唱,夜安将电话放在石桌上,指尖在桌面轻敲。   “真是死了都不安宁。”   手指落下,轻轻点在手机屏幕上,图片打开……   “公明,你可安好?我已时日不多,你却迟迟无归,你我怕是无缘再相见。近日推算庆之国运,三百年盛世国泰民安,四百年乱世战火不息,三百年浊世浑浊混乱,之后乃是久久太平盛世,你可见到承载千人名为飞机的东西?看到后世如此日新月异繁荣昌盛,宣致亦死而无憾。公明,我乃人身,而非神明,未来只可预,不可变,你我似敌非友,可我无害你之心,他亦不曾,宣致已是身故之人,无预谋,无筹谋,一切皆是命数,你可懂?世间万物如沧海桑田,见你有如此变化宣致深感欣慰,该喜该贺。最后愿一切安好,愿这山河无恙,愿百姓太平安定,愿你得偿所愿。宣致留。”   将洋洋洒洒两百字看完,夜安呼吸的节奏都仿佛跟着起了变化,好一会,图片关闭,夜安眉间不知何时已完全舒展,连呼出的气息都轻松了许多。   “我很好,名为飞机的东西已经看到了,也懂了。”   这本就是一封写给千年后的书信。   夜安抬眸,阳光明媚,似乎是个午后散步的好天气。   ……   小楼二层。   幸岩缩在墙角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不禁回想这几天自己有没有在白方宸面前说错话,这家伙看着跟只小白兔似的,殊不知兔皮下面是只狡猾的狐狸。   “你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啊。”白方宸眼睛微微弯起,嗓音清爽。   幸岩却听得心慌,干笑道:“呵呵……不用了,我在这里就蛮好的。”   “好吧……对了,我怎么之前在夜安身边没见到过你?”白方宸没有勉强,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我是这两天才跟在先生身边的。”幸岩如实回答。   “哦?这两天……”白方宸若有所思打量着幸岩,“原来如此,所以你就是故宫那只厉鬼。”   前几天故宫战斗开始前白方宸就退出战场区域,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幸岩的样貌,之后又陷入昏迷,并不知道幸岩的身份。   “是的,先生看我可怜之前也没有做过恶,便把我收在身边了。”幸岩答道,他还谨记夜安说过不要透露他们之前的关系。   白方宸点点头,露齿一笑,“所以导致我昏迷的罪魁祸首也是你喽?”   闻言,幸岩环绕的黑雾惊得一阵扭曲,吓得他赶紧连连摆手否认,“不,不是我!是……是那两个老家伙打破我的阵法才导致阴气爆发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两个老家伙?”   “就是那个姓徐的老道士,还有那个戴紫檀佛珠的老和尚,是这两个混蛋干的,真不是我的原因!”幸岩急忙解释。   “原来你说的是徐道长和静慈大师这两个混蛋啊,这两个人我正好认识,说起来我能活到现在可多亏他们二人帮忙,不然不知道已经都死了多少回了。”白方宸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   幸岩心中一咯噔,要完!这特么是处处踩雷啊!明明对方是在笑,他怎么觉得毛骨悚然啊。   “呵呵……”幸岩干笑两声,又朝墙角缩了缩。   要说武力值,十个白方宸也不是幸岩的对手,可有些时候是无法单凭武力定高下的,他家大人性格孤僻从不肯与人亲近,现在身边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亲近的人,说不定未来还会是他家大人的伴侣,身份上本就死死压幸岩一头。   现在又发现这位还是个貌似温和实则心机深沉的主,幸岩知道自己不聪明,自然更加不敢招惹。   白方宸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不用紧张,我知道我昏迷这件事与你关系不大,不然我想夜安也不会留下你,你说是吧?”   “对对对……我要是伤害了白先生,我家大……夜安先生早就生剥了我,哪里还会放心让我来照看白先生。”这时幸岩的反应相当之快。   “原来是夜安吩咐的,我说这几天你怎么一直在我身边晃悠。”白方宸垂眸,整个人的气质也柔和了几分。   察觉到白方宸的变化,幸岩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关他算是过了。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屋内的二人同时回头,只见夜安半依在门框上,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外面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夜安看着白方宸说道。   本来还在担心夜安听到了多少,闻言白方宸先一愣,接着转喜连连点头,“要!”   彻底被无视的幸岩目送二人离去,隐约还能听见谈话声。   “你脖子上是什么,受伤了?”   “你说这个啊?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不碍事的。”   “那就好。”   ……   谈话声越来越远。   “哎……真是一物降一物。”幸岩叹息一声,也不知这是说的两人之间的谁。   作者有话说   宣致的话翻译如下:   1 事业批临死前也要看看未来的事业版图发展如何。   2 看~好大的灰机~   3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阴谋论我!你俩进展这么慢自身找问题,不要拉一个观众席上的死人为借口! 第46章   秋天的风与阳光都是那么刚刚好,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落在地面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拽的光晕。   白方宸行动还有些不便,一瘸一拐落在夜安后面,几次尝试想追上去,身体却始终不给力,不仅没有追上甚至还差点险些摔倒出丑。   就在此时前面的夜安突然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一只胳膊抬起举在身侧。   “这是?”白方宸不解。   夜安冲他微扬了扬下巴,“扶着,你走的太慢了。”   几步走到夜安身旁,白方宸探出一手轻轻搭了上去,“谢谢。”微垂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弯起。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总归一定是个好日子,不然木头怎么会开窍了呢?   夜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移开,这次步子明显慢了些,刚好可以让白方宸跟上。   “以后别吓唬幸岩了。”走了一会夜安道。   白方宸撇撇嘴,知道他们刚才谈话还是被夜安听见了,   “知道了……不过,你这是不打算避着我了?”想到什么白方宸忍不住侧头看他。   这是一种感觉,哪怕知道夜安生性本就淡漠话少,白方宸也能肯定夜安就是在故意避着自己,只是不理解夜安为什么要避着他,而现在又为什么不避了。   “嗯,不避了。”夜安目视前方轻轻点头。   “真是意外的坦诚啊……”白方宸唏嘘道,这么简单就承认让他很难发挥啊。   夜安侧头看他,“我何时不坦诚了?”   白方宸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也是,这家伙似乎一直都很坦诚,毕竟连不是人类这种事情都爽快承认了。   “不对……我们之前明明在说你为什么要避着我?”白方宸摇摇头,险些就被绕进去了。   夜安步子一顿,白方宸也跟着停下,就在他以为夜安要说些什么时,谁知对方竟然松开他在一旁的草丛蹲下,等再起身时手里多了一个刺球。   “啾啾~”   “好,做的不错。”   “啾~”   “嗯,去吧。”   白三在夜安手心拱了拱,转身一个飞跃“嗖”的蹿进草丛消失不见。   而夜安回到白方宸身边后很自然抬起手臂,白方宸一脸茫然将手搭上,夜安抬步,两人继续前行。   走了几步白方宸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偏过头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偷偷瞥了一眼身侧那人,只见夜安仪态万方,双目直视前方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方宸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刚才还说自己坦诚,原来就是这么个坦诚法,怎么办?有点可爱诶~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树叶间,鸟儿在枝头上蹿下跳,不时飞到凉亭的屋顶歇脚,叫声清脆悦耳,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庭院处。   夜安在四角凉亭前驻足,“在这里休息会吧。”   白方宸立马点头同意,走了这么久早就受不了了,刚准备在石凳坐下,夜安伸手将他挡了下来。   “你坐这里。”夜安指者躺椅,自己则在石凳坐下。   白方宸看看躺椅又看看夜安,脑中飞快思索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除了那个叫唐欣的姑娘好像再没有特别的事情了,那这家伙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大?   他可记得上次来夜宅,夜安这家伙可是自己躺着将他晾了好一会呢。   “没事。”白方宸摇摇头,赶紧落座。   坐下后白方宸心中感叹,怪不得夜安喜欢这个位置,这椅子不仅柔软舒适,而且这个角度更是能将整个庭院的美景尽收眼底,再向远处眺望,还可以看见隐在云间新生的青玄山。   他们刚坐下不久,便有两个佣人端来茶水和糕点,其中一人温杯,醒茶,冲泡一气呵成,另一人摆放糕点,从出现到离开两人期间一句话未话,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这般了。   夜安将一杯茶水推到白方宸面前,“尝尝吧,夜明的宝贝,味道还算不错。”   “夜明?”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起初白方宸没反应过来,可接着再看向夜安的目光就怪异起来,“原来你是指夜老爷子啊……”   这个名字可能年轻一辈的上京子弟会有些陌生,因为他们更多听到都是夜家族长或者夜老爷子,敢连名带姓直接称呼夜明的,整个上京都没有几人。   将茶杯端起白方宸凑前一嗅,香味扑鼻,轻抿一口,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口鼻生香,仿佛熙熙攘攘的人世纷纷扰扰的争执,一杯清茗,皆与外在喧嚣的人世拉开了距离。   “好茶,真不愧是老爷子的宝贝!”白方宸惊叹道,他敢保证这是他生平喝过最香的茶。   “你要是喜欢,等回白家时带一些走。”见他喜欢,夜安将他空掉茶杯满上。   “我平日不怎么喝茶,还是不用了。”白方宸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上京谁不知夜老爷子爱茶痴酒,他还是不夺人所好了。   “你随意便好,这几天住的可还习惯?”夜安问。   “当然习惯了,夜宅环境优美,食物也很合我的胃口,一般人想住还住不了呢。”   “平日里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张管家提,那边我已经嘱咐过了,平日我不在时你尽量不要离开小楼,也不要跟其他人过多接触。”夜安叮嘱道。   “为什么?”嘴里还咀嚼着糕点,白方宸口中含糊不清道。   “你身上阴气过重,他人沾染上只会有害。”   “好吧,我之前还想着去拜访一下夜老爷子,现在还是算了吧。”这个原因就没办法了,不过他也想得开又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夜家的糕点味道不甜不淡正和他的口味。   见他胃口这般好,夜安眼中含笑,将糕点往前他的面前推了推。   “你这是在投喂我?”这动作白方宸自然瞧见了,眉眼也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何谓投喂?”夜安眉头轻皱,似乎不是很理解这个词语。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夜安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多少岁?”白方宸托着腮,从刚才夜安称呼夜老爷子为夜明他就觉得奇怪了,那口吻分明是称呼小辈的。   夜安品茶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将茶杯放回石桌上,提起茶壶为白方宸满上,做完这些后不动声色将目光投向远处。   “扑哧”一声白方宸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夜安回过头看他,白方宸一手掩着嘴角,一手连连摆动,“咳咳……没事,我就是觉得你意外的好懂,还意外的可爱……”   石桌前夜安背脊笔直,坐姿优雅且随性,说出了一句白方宸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我觉得你笑得很好看。”   夜安虽不知对方在笑什么,但也知道笑得一定是他,他是老古董没错,他是年龄大没错,但又不傻子,这状况分明是被调戏了,而夜安向来是做把控节奏的那个人,况且对方笑得确实很好看。   只能说夜安真是一点亏都不愿吃,果然,听到这话,白方宸一怔后耳尖瞬间红了。   “耳尖红了。”夜安道。   点到为止可不是夜安的做派,他的做派一向是乘胜追击。   “你……”白方宸羞得连忙捂住耳朵。   “现在脸也红了。”完成绝杀,对于自己的杰作夜安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白方宸一张小脸羞的通红,此时才深刻意识到,他曾经了解的对方有多么片面,果然距离产生美,谁能想到清冷背后竟是如此腹黑不吃亏的性子。   “我要回去了!”白方宸从椅子上站起,逃似的往庭院外走。   夜安饶有趣味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好一会才缓步跟上。   察觉到夜安跟了上来,白方宸嘴角翘起,他才不管夜安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这人只要不避他了怎样都好。   将白方宸送回住处后,夜安没有停留直接离开小楼,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再问一下夜老爷子。   只是来的时机似乎太对,不仅唐老爷子在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先……夜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了,这是唐老的小儿子,唐廷。”夜老爷子也没想到夜安会突然过来,指着那个陌生的年轻人介绍道。   “嗨。”叫唐廷的年轻人随意摆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夜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那人,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偏黑,不过身材高挑五官还算俊朗,一身名牌服饰卖相不错,只是眉目间有一股傲气让人好感大减,即使在唐老和夜老二人面前都不曾收敛。   似是被夜安直勾勾打量有些不悦,唐廷挑衅般回瞪过去,“小子,看什么看!”他才不会承认刚才被夜安盯着心里竟有些发虚。   “唐廷,怎么说话呢!你的礼数都被狗吃了吗?”唐老差点被气的没吐出血来,站起身朝着唐廷脑袋就是一巴掌。   “唔!痛!爷爷,你打我做什么?”挨了一记狠的,唐廷抱着脑袋一阵哀嚎,就这也没意识自己哪里错了。   “我打你做什么?你说我打你做什么!”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唐老就想继续动手。   眼看局势越发失控,夜老爷子赶紧叫停,“老唐,行了行了,别在我这教训孙子,回你唐家你想怎么收拾都行。”   知道这里地方确实不对,唐老满眼警告瞪了自家孙子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你再敢乱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唐廷翻了白眼,虽然心中不忿但也没敢继续嚷嚷,心中不免后悔怎么就想不开跑到夜家来了。   唐家人口不似夜家一般人丁稀少,唐欣上面还有二个哥哥,老大性格稳重,大学毕业就跟随唐欣父亲进入公司,老二唐廷却性格跳脱经常惹祸,按唐老爷子的说法就是玩心太重,需要严加管教。   之前唐廷接到妹妹电话知道他们二人来了夜宅,刚好他离的地方也不远便来瞧瞧,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来找自家爷爷告他父亲的状,结果状还没告成,就因为一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小子被爷爷揍了,越想越气,看向夜安的目光满是怨恨。   夜老爷子怕这爷孙俩再闹起来便一直留意着,唐廷这一眼自然被他瞧了个正着,夜老爷子眉头一皱,这眼神中的怨毒哪是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该有的,看杀父仇人都不过如此。 第47章   夜安走到唐廷问道,“你叫唐廷?”   “怎么,你有意见!”唐廷扬着眉,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他都打算放过这小子了,对方竟然还敢主动找他的事,真当他是软柿子了。   “你跟齐家人走的很近?”夜安没计较他的无理,而是问出不相干的问题。   “我跟谁走的近关你小子什么事!”唐廷的态度摆明不打算好好沟通。   夜安眼神一漠,现在的小朋友可真是没家教。   “别,别,夜安……”夜老爷子以不符合他年纪的灵敏几步挡在夜安身前,压低声音劝道:“先生,冷静啊!”   听到夜安主动开口,夜老爷子就猜到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变故是他不知道的,果然没一会就听到齐家,齐家那档子事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只是没想到唐廷这兔崽子现在竟这般混账。   “怎么说话呢!唐廷,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唐老爷子气的浑身哆嗦,揪起唐廷的耳朵就是一扯,他这把老脸算是被丢完了。   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月没见,唐老怎么也想不通自家孙子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以前的唐廷还只是有些跳脱顽劣,本性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现在这傲慢无礼专横跋扈是个什么混账玩意儿?   “老不死的你够了!还有完没完,赶紧给我松手!”唐廷疼的呲牙咧嘴,嘴上也开始口无遮拦。   闻言,唐老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不相信这竟然是他疼爱的小孙子说出的话,揪着耳朵的手一阵颤抖,“混账东西!”   被揪地狠了,唐廷的怒气也上来了,“老不死的,你给我松开!”说着胳膊一甩,唐老爷子没有防备,加上年纪也大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连连后退,“哐”一声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书本“啪啦啪啦”往下掉。   “老唐!”夜老爷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唐廷竟真敢还手,“老唐,你没事吧?”   唐老爷子喘着粗气摆手示意无事,“呼……死不了。”试着活动了下肩膀,顿时后背一阵抽痛。   老爷子没有立即查看伤势,而是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唐廷一脸失望。   唐廷也被刚才的动响吓到了,脑袋如被一碰冷水泼下,茫然的看了看双手,随后又不敢置信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   “爷……爷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磕到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唐廷几步冲上到唐老面前,刚想搀扶却被老爷子一个摆手挥开。   在夜老爷子的搀扶下唐老在沙发坐下,背部不小心碰到靠背又是一阵抽痛,唐老爷子“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见情况不对夜老爷子连忙掏出电话联系刘医生,唐老毕竟年纪大了,哪怕平日里看着再硬朗也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就怕磕磕碰碰。   “爷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刚才不知道怎么脑子就糊涂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唐廷蹲在沙发一侧,急得眼角满是泪水。   瞧见自家孙子这自责可怜的模样,唐老心中那口气也发不口来了,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不一会刘医生便提着医药箱赶来,一同而来还有夜青唐欣还有张管家,听到是唐老受伤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刘医生让唐老趴在沙发上,开始检查伤势,简单查看后松了口气,“还好,骨头没事只是些皮外伤,不过唐老的年纪在这摆着,想要完全痊愈估计也要一个月左右,等会我开一些药给唐老外敷,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闻言众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唐欣这丫头才有机会凑到唐老身边,“爷爷,你吓死我了,还疼不疼?”   虽然刘医生说没有大碍,但唐老后背的伤势却触目惊心,左边大半个背部已是一片淤青,恐怕最近几日连平躺都困难。   “丫头别哭,这点小伤不要紧,爷爷年轻时什么伤没受过,这都是小事了,”见自家宝贝孙女眼睛都红了,唐老连忙安慰起来。   众人都围在唐老身这边,只有唐廷一个人失魂落魄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你与齐家有来往?”   唐廷茫然抬起头,待看清来人立刻双眼睁的滚圆,对着夜安怒目而视,”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伤到爷爷!我杀了你这个混蛋!”说着就朝夜安扑了过去。   夜安右脚后撤一步,上身微侧,轻松躲开这一扑,唐廷扑了个空身体重心失衡,踉跄几步后摔了出去。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屋内其余几人,他们寻声看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夜青,按住他。”夜安开口道。   “啊?哦!”短暂疑惑后,夜青一个虎扑死死将唐廷按在身下。   “滚开,放开我!”唐廷挣扎的厉害,险些挣脱夜青的束缚。   “他……他快要挣脱了……先生,这是要干嘛啊?”夜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将唐廷压住,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夜安吩咐了他就这么做了。   夜安在唐廷身侧蹲下细细打量,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唐廷的肤色本来就偏黑,不仔细观察可能看不出这层黑下透着淡淡不详的青,而且夜安从他身上感受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是什么呢?夜安皱眉。   突然夜安眼睛一眯,想起来了,与白方宸相遇时对方还是生魂状态,那时白方宸身上就弥漫着一股阴冷的味道,而那明显不是白方宸灵魂自带的,也是因此夜安才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是宣致的转世身。   所以白方宸生魂离体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想到这个可能夜安面色更加难看。   “怎么就打起来了?夜青你先松开,别把唐廷压坏了。”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夜老爷子说着就打算将夜青从唐廷身上拽起来。   “先生让我按住他的,我听谁的啊?”夜青抬起头一脸无辜,手上却依旧将唐廷死死按在地上。   “听我的。”夜安道。   “哦,好的。”于是按的更加使劲,看那力道分明是夹着些私怨在里面。   “这……”听到是夜安允的,夜老爷子一时也没了办法,只不过也没再让夜青松手。   “老夜,发生什么事了?”唐老听到动静想要起身,可几次都被唐欣按了回去,只能趴在沙发上干着急。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别吓操心了。”夜老爷子没好气道。   夜安又观察了一会,大致有了思路,唐廷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估计就是徐长风在此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可能只有静慈的慧眼才能看出几分。   与当时白方宸的情况有些相似,只不过唐廷有身体而当时的白方宸没有,这股阴冷气息散布在唐廷四肢百骸,属头骨处最为浓郁,甚至可能已经影响到唐廷的思维判断和情绪,估计这也是唐廷如此暴躁易怒的原因。   “刘医生,拿个桶来。”夜安冲刘医生吩咐道。   正在旁观的刘医生没想到还有自己事,闻言看向夜老爷子,夜老爷子点了点头,刘医生这才转身出去,不一会就拿了一个铁通进来。   夜安在手掌划出一道口子,几滴鲜红的血液落入桶中。   “他肚中有东西,刘医生你帮夜青将他的头按进去。”夜安继续道。   “有东西?!”几人惊呼道。   “老刘听夜安的,帮忙。”夜老爷子催促道。   见夜老爷子开口,刘医生这才上前抓住唐廷的胳膊,他与夜青一左一右分别压着唐廷两侧。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爷爷救我!”唐廷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但看这架势分明不是什么好事,挣扎的更加激烈。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唐老哪里还躺的住,再不管孙女的劝阻挣扎着爬起身,接着就看到自己孙子被压着脑袋往桶里按,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你们在干嘛?老夜,你还不拦住他们!”   “老唐,你别急,不会害了唐廷的。”夜老爷子拍了拍唐老的肩膀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夜老爷子也是无奈,已经做到这步了,只能继续往下看了,他相信夜安有分寸,既然说唐廷体内有东西那就一定有东西,而且就唐廷今日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   在夜老爷子的劝慰下唐老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站在一旁满脸忧心看着几人接下来的动作。   此时唐廷整个头部已经完全埋在桶中,两只手掌按在他后脑上不容他挣脱,夜安来到唐廷身后站定,接着一掌虚按在唐廷侧腰。   起初唐廷还没有什么反应,几秒钟后便剧烈挣扎起来,夜青与刘医生一时不察险些被他挣脱,接着夜安又一掌按在唐廷另一处侧腰,只听“哇”呕吐声传来。   夜安收回手掌,“好了,松手吧。”   夜青与刘医生对视一眼同时松手,没了压制唐廷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抱着铁桶止不住干呕。   “啊!这是什么东西!”呕吐声刚停止,就听到唐廷一声惊呼后连滚带爬起远离铁通。   离得最近的夜青忍不住好奇瞧了瞧,桶中除了一些呕吐的污秽外,还有一只三厘米左右的白色肉虫,肉虫肥而圆滚背后还有五道波纹,观感十分引人不适。   “呃……这东西是唐廷吐出来的?”夜青一阵反胃。   剩下几人也凑了过来,唐欣的反应最为明显,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子干呕不止。   “刘医生,桶拿出来一把火烧了。”夜安嘱咐道。   于是刘医生一脸嫌弃提着桶出去了,其实不用夜安提醒他也知道这里面东西留不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小楼内的白方宸接过来,接下来的话题与他也有关。”夜安继续道。   十多分钟后白方宸被老管家接了过来,好在夜宅内有代步车,不然就白方宸现在的身子骨还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白方宸见到屋内一群人满心疑惑,他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拉了过来。   “坐吧。”夜安指了指沙发。   几人连同白方宸分别在沙发上坐下。 第48章   “这种虫子我曾经见过,本以为这种蛊虫早就已经失传,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用。”夜安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我孙子体内用蛊?”唐老皱着眉惊讶道。   “是,这种蛊虫名为控心,分别为三纹控心蛊还有五纹及七纹,纹路越多越难炼制,控心蛊在虫幼时会被植入人体内,之后会随着血液流动在心脏扎根,接下来的七天它便以心头血为食壮大自身,七日后破体而出,至此身上便多了一条纹路。”夜安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骇人听闻。   “我刚才吐出来的那只……”唐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记得刚才那只背后可是有五道波纹。   “你那只是五纹控心蛊虫。”   “呕……”   一瞬间唐廷冷汗已经下来了,想到那东西曾被他吃下去过,再忍受不住趴在一侧干呕起来。   “休眠期蛊虫个头如普通蚂蚁大小,进入人体后,前七日蛊虫会吸收养分迅速壮大,到第二个七日起便开始逐步控制那人思维,被控之人思维会无意识进行反抗,两种意识的抗衡也导致被控之人期间思维混乱,暴躁易怒,行为与之前判若两人,等第四个七日时那人将再无自我意识,只能被幕后的控蛊人完全操控。”   随着夜安讲述,屋内几人皆是毛骨悚然,寒毛直竖,唐老更是后怕不已。   “唐廷……他是第几个七天?那虫子已经吐出来了以后还会受影响吗?”唐老紧张的问道。   “他是第二个七日问题不大,近几日多喝些酒吧,那东西不喜酒精。”夜安解释,也还好时间不长,否则就不会这般轻易将蛊虫引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唐老庆幸道,同时心总暗道等会就将夜宅的酒全部找来,这小子一个星期内别想着清醒。   白方宸一直静静听夜安讲述,他很少听到夜安讲这么多话,又有些疑惑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竟还特地将他找来,夜安分明说过他现在不易与人有过多接触。   这时夜安的视线正好转向他。   “被控之人极难被发现,至今我只在两个人身上发现过异常,一个是唐廷,另一个便是你。”   “我?”白方宸一脸不可思议。   “是的,你离魂时的状态与唐廷十分相似,因我没从未见过吞服控心蛊后的灵魂,所以当时并未认出来。”夜安点头。   众人刚逐步接受唐廷身上发生的事,此时听闻屋内还有一个受害者,不约而同向白方宸望去。   唐欣此时才是世界观崩塌,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匪夷所思吗?难道只有她跟大家生活的不是一个世界吗?怎么突然又是蛊虫又是离魂的,这些天方夜谭的东西不应该都是小说电视剧里面的吗?为什么大家都是见怪不怪,甚至连他爷爷都一副接受良好模样。   察觉到唐欣不安,唐老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先听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曾经也吞下过那个控心蛊的东西?”一阵沉默后白方宸开口道。   夜安点头。   “好,那现在呢?我身体里还有吗?”   白方宸面色有些发白,却直勾勾盯着夜安,那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白方宸的五官不算惊艳,可一双眼睛却生的实在漂亮,而现在这双眼睛中没有怀疑更没有恐慌,只是单纯想要一个答案。   “没有,在你离魂后期那股异常便消失了。”   夜安目光玩味,灯光下他瞳孔淡了几分,倒少了些清冷显出几分轻佻,他打量着白方宸,这淡定丝毫不慌模样,可与他平日里装的样子有些不符啊。   “咳咳……那这蛊虫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同时对唐家和白家出手?”夜老爷子干咳两声打断二人。   “齐家。”微微挪开眼,夜安说出了一个夜老爷子并不意外的答案。   “果然,我就知道这齐家不是个好东西!”夜老爷子一拳砸在桌上,震的桌面一阵颤抖。   一旁的唐老听到齐家二字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忍不住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国骂。   “草!”   不怪唐老在晚辈面前失态,三个月前齐家找上唐老想要合作,这几年齐家发展势头迅猛,唐老本着双赢的局面将这个项目交给了自己儿子。   “坏了!唐廷都能被动了手脚,那我儿子唐回还有大孙子会不会也……?”   此时唐老连身后的伤势都顾不上了,他简直不敢深想,要知道最近几个月儿子与齐家因为合作原因来往密切,齐家想要动手脚实在不是难事。   “这位……夜先生,如果将我儿子叫来,你能否帮也看一下他身体里有没有那个蛊虫?”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便不会再将夜安当作是夜家的一个小辈,唐老不是傻子,果断换了称呼。   “可以。”   “多谢。”见夜安肯帮忙唐老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办法就行,接着便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儿子。   沙发一角唐欣与夜青相伴而坐,见爷爷在打电话,她用手肘撞了夜青一下。   “夜安是……搞玄学的?”   揉了揉又些酸疼的肋骨,夜青白了她一眼不屑道:“夜安先生比搞玄学那些人厉害多了。”在他心里夜安可是无所不能,那些人哪配跟他家老祖相提并论。   “呵……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个搞基的。”唐欣回了一个更大的白眼。   “你说什么?”夜青揉揉耳朵没听清。   “没听见算了。”   唐欣不理夜青,又将注意力放在爷爷身上,电话还没有谈拢,听爷爷话中的意思似乎父亲不愿意过来,这让唐欣不由有些担心。   另一侧白方宸半靠在沙发上,撑着扶手单手托腮,正盯着茶桌前的夜安发呆。   他觉得夜安这个人很有意思,一般正常人总会无意识做一些小动作打发时间,特别是等待时,而夜安这类动作却很少,坐在椅子上夜安的四肢修长舒展,一条腿微微曲着,姿态慵懒却不失优雅,从唐老打电话起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过。   据他观察,夜安在思考或者烦躁时手指会轻敲桌面,偶尔还会轻抚尾戒,其他好像就没再见过了。   这时一直微微垂眸的夜安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夜安嘴角弯了一下,白方宸心脏突然一抽,再看时夜安还是刚才的姿势不变,好似刚才那一眼是他的幻觉。   白方宸抿了抿唇。   这是在跟他……眉目传情?   赶紧摇摇头,他可不信这木头会有这样的情调。   “哼,狗男男!”唐欣撇了撇嘴角,脑袋一扬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唐老一脸怒气将电话挂断。   “什么情况?”夜老爷子问道。   “这个混账,一会说公司有事情处理,一会又说明天还要飞国外,等他飞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唐老没好气道。   “这是不来了?”   “他敢不来!敢不来我打断他的腿!斯……”唐老一拍膝盖,结果动作太大不小心牵动了伤势。   “你省省力吧,能来就算不错了,哎……现在儿孙都大了管不住了,夜离那小子现在不也是成天见不到人,唐回什么时候到?你大孙子来不来?”   “明天中午,他们两个一起来。”   唐老没提的是那个混账竟然说可以来,但最多只能腾出一个小时,这才气的唐老在电话中破口大骂,哪个老子跟自己儿子见面还要预约时间的。   夜老爷子点点头,随后看向夜安:“先生,那明天还得麻烦你。”   “好……走吧。”夜安站起身看向沙发上的白方宸。   白方宸随着一道起身,先是冲夜老爷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夜老,在这里住了几天还一直没来跟您打过招呼,真是抱歉。”   “这点事情不用在意,你的情况我知道先养好身子要紧,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不用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就行。”夜老摆摆手笑容温和。   “习惯当然习惯了……而且夜安将我照顾的蛮好的,就是可能还要再打扰几日。”白方宸笑的更加不好意思。   夜老一阵哑然,偷偷瞥了夜安一眼,实在想不来就夜安这冷漠的性子怎么照顾人。   “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白方宸又与唐老几人道别。   就在夜安临走时夜青突然凑了过来。“先生……那我呢?我身体有没有那东西啊?”   夜青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从他家老祖嘴里听到一个有字,天知道他听到齐家时心里有多慌,要知道他与齐越关系可不一般,那家伙一个月前还约他出去聚餐过。   瞧着夜青没出息的样子,夜安难得面上露出不屑之意,“有我在你要还能被下蛊,我这些年就白活了。”   夜青一想也是,有老祖在他还怕个什么啊!   “老祖,霸气!”说着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夜安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随后举起右臂看向白方宸,“回去吧。”   注视着两人相依的身影离去后,夜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虽说老祖再次回来后性子似乎柔和很多,但与那位白家少爷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些。   在夜安离开后,唐老也在夜老爷子和刘医生的陪同下一并离开了书房。   “嘿!你在想什么呢?”正准备离开的唐欣见夜青一个人盯着门口发呆,探头凑了上来。   “啊?没事,就是觉得先生有些怪怪的。”夜青被吓得一激灵,接着摇摇头,因为他自己也说不上哪里怪。   “先生?你是说夜安啊?”唐欣思索片刻后反问道。   “是啊,就是夜安先生。”   唐欣一撇嘴娇哼一声,“哼,臭男人!”   “唉?你怎么骂人呢!还有你之前不是还说过喜欢先生嘛。”   “哼!你还敢提,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这两天哪会一直缠着他,都是你都是你……让我丢了这么大的人!”   不提还好,见夜青还敢提这事,唐欣立马想到今日小楼内的情景,顿时恼羞成怒,撒起脚丫子就往夜青屁股上踹。   “嗷呜……”一声惨叫响彻书房。 第49章   “你说什么?!!”   茶几上摆着零零散散的吃食,唐欣盘腿窝在沙发里,怀里还抱着薯片和一盒饼干,沙发另一侧夜青双目瞪得滚圆,嘴巴大张,显然听到了什么惊天内容。   唐欣侧头揉了揉耳朵,“你吼什么吼!”这一嗓子差点吓得她将薯片扔出去。   “不是……你是认真的?确定吗?你真看清了?!”好一会夜青才回魂,一把抓住唐欣胳膊再三确认。   “诶呦!痛痛痛……你先松开,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哪里还有假。”唐欣一声惨叫,夜青这一抓显然有些狠,连骨头都是疼的。   夜青五指缓缓松开,“扑通”一屁股跌到沙发上,整个人如同丢了魂双目无神。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敢相信,他家老祖竟然是个……gay !   要知道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以老祖的样貌世间哪个女人能配得上,可没想到他家老祖竟然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听唐欣的意思老祖与那个白方宸还睡在一个屋。   “你这是什么反应?还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瞧见夜青失魂落魄的模样唐欣不禁疑惑道。   “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夜青欲哭无泪。   就他家老祖那个性子,孤独终老绝情绝爱都是基本操作了,他连他家老祖有对象都不敢想,哪还敢往这里想啊……   “那你之前为什么那么反对我追夜安,还非要我换个人喜欢?”   “呃……”夜青一时语塞。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他家老祖其实不是个人类,而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每半月就要吸一次血的吸血鬼,你们俩在一起是不会幸福,所以他才坚决反对的?   “……呃,好吧,我确实知道……”   “你大爷的……夜青,你敢耍我!”   “嗷呜……”又是一声惨叫,这下好了,右半边屁股也遭了毒手。   ……   在书房耽误的时间太多,夜安与白方宸回到小楼时天色已渐渐变暗,残阳似血,落日的余晖给小楼蒙了一层金色的面纱。   小楼二层,白方宸房门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白方宸将搭在夜安臂上的手收回,“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你先休息一会,晚上我来找你。”   准备关门的动作一顿,白方宸不可置信抬起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门外夜安目光平静,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晚上来找你。”   这回白方宸听清了,先是一怔,接着单手掩住口鼻,“咳咳……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不会,今天正合适。”夜安说。   “……那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白方宸低下头,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低若蚊蝇,要不是夜安耳力极好险些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不用,在房里等我就好,其他的我来准备。”看了眼被揪的泛起褶皱的衬衣下摆,夜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摇摇头如实回答。   “……好~”   瞥见他耳尖又红了,夜安眼底的疑惑更深,“……那我走了,你先休息吧。”   “……好~”   待目送夜安离开,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关门声,白方宸才缓缓将房门合上。   下一刻,白方宸身体一软整个人贴在墙壁上大口呼着气,“差点以为心脏会跳出来……”   就这么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过了几分钟,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是个朽木疙瘩,哪想竟是个挑花枝……”   三个小时过的很快,夜色降临,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黑沉沉的夜色下,古旧的小楼内朦朦胧胧亮着几盏灯火。   “咚咚……”一阵很轻的敲门声打破小楼的寂静。   夜安在门外等了片刻房门打开,屋内先是悄悄探出一颗脑袋,“你来啦~”   因为是临时决定在夜宅暂住,所以白方宸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没有带来,在夜宅这几天他穿的衣物自然也都是夜安的,好在夜家为夜安添置的衣物足足有一个房间之多,春夏秋冬配置齐全。   只是白方宸虽不矮但比起夜安185的身形,他180那点身高就又些不够看,此时白方宸头发微湿,披着一件白色衬衫,只是宽松衣物堪堪将他光滑的锁骨露在外面。   夜安扫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直接越过他进入屋内。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白方宸才将房门闭上。   “休息的可好?”   刚转过身便听到夜安的问话,白方宸勉强笑了笑。   “……还好。”   其实哪里睡得着,只不过在房内晃悠了几圈,再一看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等他洗完澡出来没一会夜安便到了。   “那好,开始吧,我们去浴室。”夜安点头接着提议道。   “浴室?!”白方宸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第一次还是不要了吧,在卧室就好……”   “卧室会影响效果还是水里更方便,你也可以少受些罪,而且……这不是第一次,进来吧。”   说着夜安已经拧开了浴室的门,正站在门前回头看他。   白方宸迷迷糊糊进了浴室,直到听见关门声都没有回过神,什么叫水中更方便,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还有不是第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好了,进去吧。”浴缸的水已经蓄了大半,夜安站在浴缸旁开口道。   “……好的……”   浴室的空间并不大,除去浴缸和洗漱台能活动空间有限,他们二人虽不至于无法活动,但全封闭坏境下气氛难免有些暧昧。   耳尖的红色迅速蔓延,白方宸抬起一只手放在衬衣纽扣上,接着又抬起一只手……   一颗两颗……当解到第四颗时夜安开口了,“……其实可以不用脱。”   “啊?”白方宸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甚至没太听清夜安说了些什么。   墙角处夜安面色说不出的复杂,微湿的发梢,眼角一抹淡红,粉色的脖颈,白色衬衣松松垮垮披在肩上,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茫然……   “……当然你也可以脱。”   随着最后一颗扣子解开,衬衣落地,在白方宸的手哆哆嗦嗦摸向裤扣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白方宸抬头,这才发现夜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前。   “白方宸…… 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夜安低下头似笑非笑看着他。   “我……”白方宸一张脸羞的通红,眼角的一抹红更加鲜艳。   夜安没打算继续逗他,只是轻轻将他放在裤扣上的手移开,又将地上的衬衫捡起随手丢在洗漱台上。   做完这些,夜安来到浴缸前试了下水温,见水温合适,他拿出阴灵珠往水中滴了一滴,池水瞬间变黑,最后指向浴缸道:“进来吧,第二次治疗开始。”   ……   接下来的治疗中白方宸紧闭双眼,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或许是羞愤大过与心死,连治疗期间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四壁结出层层冰渣,浴室内的一切都穿上一层冰衣,夜安双臂抱与胸前靠在墙角,看着水中依旧不肯睁眼的白方宸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笑声极轻却酥酥麻麻,特别是在封闭的浴室内格外好听,可此时白方宸哪有心情管这笑声好不好听,他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丢死人了……   这家伙就是块朽木疙瘩!!! 第50章   太阳高挂,山腰间黑白相间的古老建筑,远远望去外墙上还攀爬着绿色常青藤,房脊上有几只鸟儿在落脚歇息,温阳下老宅前方的湖面波光粼粼。   一阵油门轰响声由远至近,惊得歇脚的鸟儿们扑闪翅膀死处逃窜。   “爸,爷爷就没说什么事,怎么这么急叫我们过来?”最先从车中下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仿佛是来参加什么商务会议。   “谁知道你爷爷有什么事,都说了晚上还有飞机也不听,不知道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吗?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没事跑夜家来做什么。”这次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人虽已到中年但身板笔挺面容硬朗,只是声音有些不耐烦。   “爸,你也别这么说,爷爷能这么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青年不赞同道。   “哼,但愿吧。”   灰瓦白墙的高大门楼前候着一个人,正是张管家,见到这二人连忙迎了上去。   “唐先生,唐晋少爷,你们来啦……我们家老爷和唐老先生正在会客厅等你们。”张管家先是打过招呼,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人也就是唐家现任族长唐回,朝张管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抬步向门内走去,至于那个年轻人见到张管家似乎很是开心。   “张爷爷,好久不见,你怎么还专门来接我们?”   一身精英打扮的唐晋笑容却十分温和,因夜唐两家关系颇深,唐家几个小辈幼年时期经常在夜宅小住,其中身为老大的唐晋住在这里的时间最多,那时夜宅几乎算是他第二个家,只是后来学业繁忙,毕业后又直接进入唐家企业学习才来的少了些。   “是好久没见了,唐晋少爷也是越来越精神了。”张管家笑的一脸欣慰,“我们还是先去会客厅吧,别让老爷他们等急了。”   “也好。”   于是三人一道走进夜宅,唐回在前面大步流星,张管家和唐晋则是落后几步。   “……张爷爷,你知不知道我爷爷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唐晋瞥了一眼前方的父亲,压低声音问道。   张管家一怔后,歉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最好别有什么事,你是不知道最近父亲不知怎么脾气差了好多,我就怕他跟爷爷说不到一起又吵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身为夜家管家昨日的事张管家自然知晓,再看向前方的唐回时目光中多了些什么。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房门打开,张管家带着唐回父子进入屋内。   唐回扫了一眼屋内的人,这里不仅有夜老爷子和他父亲,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见他看过来微笑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至于另一个……唐回眉头皱起,那人相貌很出众,只是……那双审视性的眸子实在让人不喜。   将房门关上,张管家越过唐家父子走到两个老爷子这边,弯腰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二老面色一凝,不约而同望向夜安。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夜安轻点了下头。   “齐家这个混蛋,他们怎么敢!”唐老怒喝一声,一张脸气得通红。   声音之大,惊得唐晋吓了一跳,一脸茫然道:“爷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大孙子的问话,唐老脸色一变满是紧张看向夜安,“夜安先生,我孙子他有没有……”   夜安没有直接给出回应,而是凝着眉上下打量唐晋,只是这打量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在唐老忍不住想继续发问时,夜安收回视线。   “没有,他……很好。”   语气一改往日的冷淡反而透着些古怪,惹得白方宸忍不住瞧他了一眼。   “没有就好……老张,麻烦拿桶来。”听见自家孙子没事唐老松了口气,接着双目闪过一丝戾气,等解决唐回身上的问题,接下来就该收拾齐家了。   不一会张管家就将备好的铁通提进来,一同进屋的还有两个壮汉,之前唐回一直默默听着没有发表意见,等张管家将桶放在他身前,两个壮汉则移到身后隐隐呈包围状,唐回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爸,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老全当没听到,冲那二人挥了挥手,“将他按住。”   那两个壮汉之前就已经收到命令,行动十分迅速,直接一左一右擒住唐回双臂,手中暗自发力,唐回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人哪受得了这个,身被压的跪在地上。   “爷爷,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这发展情况不仅当事人唐回一脸懵逼,连也唐晋吓了一跳。   “唐晋,你过来。”唐老沉着脸朝大孙子招手,昨日唐廷失控的样子还记忆犹新,谁都不能保证等会唐回会不会发狂。   “可是……”   “别什么可是!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你站到我旁边来。”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爷爷,唐晋心里一顿挣扎,无奈之下还是乖乖走到唐老身边。   “夜安先生,接下来麻烦你了。”唐老看向夜安。   夜安也不废话,来到铁桶前,划开手掌几滴鲜血滴落。   “你是谁?放开我!爸,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唐回仰着脑袋厉喝道,可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身后的束缚,只是让自己显得更狼狈罢了。   只是屋内几人没人理会他,夜安两掌分别击在唐回侧腰,后面便如昨日一样,一阵呕吐声传来。   ……   大厅内,二老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木桌上摆着个透明玻璃盒子,盒中一条肥而圆滚的七纹肉虫正在缓缓蠕动着,所过之处还留下一道道黏糊糊的液体。   离众人比较远的角落里,夜安与白方宸单独坐在一处,一套精美的茶具放于二人身前,热气袅袅茶香四溢,白方宸喉头一阵滚动,看了眼完全没收印象夜安,又看了眼远处的玻璃盒……嘴里一阵发苦,这茶他实在喝不下去。   沙发上唐回满脸煞白,额头冒着冷汗,唐晋站在一旁为自己父亲顺着气。   “……爸,确定是齐家了?”缓了一会唐回坐直身子,挥了挥手示意唐晋可以停下了。   “嗯,基本跑不了了。”唐老点头。   “哼,他们还真敢!”到底是唐家现任族长,唐回短暂恍惚后,双目寒芒闪动。   “哎……我知道他们不会老实,可没想到竟然会用如此阴毒的法子。”说着唐老一脸厌恶的将玻璃盒往远处推了推,这东西看久了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一推就将盒子推到了夜老爷子眼前,夜老爷子面色一阵变化,又不动声色将盒子推了回去。   唐老余光瞧见盒子回来了,又偷摸摸推了过去,两人各不相让,于是盒子在桌上开始你来我往,盒中的肉虫被推的翻来覆去,骨碌碌直打转。   “哎……”瞧见二人的幼稚行为唐晋叹了口气,抱起盒子放在另一张桌上。   “哼!”   “哼!”   过了一会,夜老爷子也打算继续与唐老斗气了,若有所思道:“老唐,你说齐家为什么是给你小孙子唐廷下蛊,而不是给唐晋?”   并不是夜老爷子看不起唐廷,是唐廷自己心里也清楚未来继承族长之位只会是自己大哥,这小子也看的开,索性就不争了,整天不学无术混吃等死,齐家能控制一个唐家的纨绔子弟,却不控制唐家未来族长是为什么?   “你说的有理,对唐回下手我能想通,可两家谈合作时齐家有的是机会对唐晋下手,这说不通啊……”先前唐老一直忧心忡忡没有深想,听了夜老爷子的话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角落里夜安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了看二老,随后又看向唐晋的方向。   正在照看父亲的唐晋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望去,正好与夜安幽冷的目光四目相对,当即惊得一身冷汗。   瞧见他慌乱的神色,夜安嘴角上扬,有趣,真有趣。   “你在看什么?”白方宸好奇道。   “在看有意思的……人。” 第51章   只能说唐家的基因确实不错,兄妹三人长相都属上乘,唐欣一双似笑非笑的狭长凤眼,万种风情,唐廷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其实五官相当标致,有着一张坏坏笑脸的大男孩,想来女孩们应该会很喜欢。   至于老大唐晋……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虽不如另外二人那般出彩,却也是标准帅哥一枚,只是气质更加沉稳内敛,这种人与任何人相处都会让人十分舒适。   “……我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白方宸收回视线不解道。   夜安垂着眸没有回话。   将赏茶碟中的茶叶放回叶罐中,接着将叶罐收入在茶盘右下方,然后依次将赏茶碟、茶则、公道杯、盖置、折叠茶巾擦干水渍,放回。   动作行如流水赏心悦目,白方宸看得一时险些晃了神,然后就反应过来,这是又不打算回答他,于是干脆用上了美男计?   “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把左手伸出来。”   这时夜安才有了反应,先是掀起眼瞥了白方宸一眼,在对方一片坦然的目光中将左手伸了出来。   夜安的手非常漂亮,五指纤细却骨节分明丝毫不显女气,再加上肤色白皙,完美满足手控的一切需求。   只是此刻这只手的掌心多了一道细长伤痕,异常刺眼。   “一定要用你的血别的东西就不行吗?”白方宸忍不住凑近了些,面上隐隐有些心疼。   许是白方宸凑的过于近了,夜安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酥酥痒痒,手掌不自觉抽跳了一下。   “我毕竟不善此道,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将它引出来。”说着夜安就打算收回手掌。   “你先别动!我还没看完呢……”白方宸一把将他打算收回的手掌握住,“确实是笨办法,救个人还要自残,所以昨天唐廷身体里那个,你也是这么弄出来的?”说着还忍不住白了夜安一眼。   夜安眉头一挑,手掌上温暖却柔软的触感让他格外陌生,下意识地将手掌往回缩了缩。   见他要躲,白方宸好看的小鼻子微微一皱,手上暗暗加了几分力。   夜安抬眼,只见白方宸仰着脸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又低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掌,心中暗叹一声,缓缓将手中力道尽数泄了。   察觉到手心的力道弱了,白方宸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笑的更加灿烂。   “我与你们不同,这伤疤过一会就没了。”见他喜欢,夜安索性放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由着他把玩。   “那也不能没事就放血啊!以后除非必要你可不能随便玩自残了。”把着夜安的手白方宸左捏捏右瞧瞧,这么漂亮一双手弄的满是伤疤多可惜。   夜安没有回话。   “听到没有?”白方宸抬起头,颇有夜安不同意他就扑上去的意思。   “……好。”夜安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轻轻点了下头。   “这还差不多。”   这几日的接触白方宸算是明白了,对面这家伙就是一根木头桩子,要想对方主动恐怕他的坟头草都长出几米高了,所以怎么办?当然是他主动些喽。   又过了一会,似乎是那边几人终于谈妥了齐家的处理办法,向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听见动静白方宸手上一松,连忙乖巧坐好。   “刚才玩的不是很开心,怎么不玩了?”看了一眼空掉的手心,夜安挑眉问道。   白方宸很深地吸了一口气,暗道冷静,冷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虽然是块木头桩子,但却是个是黑心的。   瞧着有趣夜安本准备再逗他一下,可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已经临近身侧,神色一正身体缓缓坐直。   “夜安先生,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我们唐家的后果不堪设想啊。”唐老供着手一脸感激之色,唐廷抱着玻璃盒子与唐晋跟在后面。   夜安与白方宸一起站起身,“不用在意,碰见既有缘,所以齐家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保证让齐家在这上京混不下去。”夜老爷子这时走了过来。   “你们处理就好。”夜安没意见,可想到什么,他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我将徐长风的电话给你,将齐家的事情还有蛊虫都交给他,徐长风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众人不知道他态度变化怎么这么快,纷纷打了个寒颤,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只有白方宸一人,略微思索片刻白方宸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时是在给他报仇啊!不由一丝暖意涌上心头。   躲在几人后方的唐廷脸色发青,一双腿“突突突”抖个不停,他种蛊时到底得多不长眼才会去主动招惹这种家伙?   对付蛊虫这种事情夜安并不在行,专业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比较合适。   如果以夜安的路数,那就只能如先前处理唐家那两只蛊虫一样,碰见一只放一次血,齐家经营这么久控制的人数绝不在少数,等彻底处理完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控心蛊虫纹路越多越难以炼制,而七纹蛊虫更是难见,夜安曾见过玄门中人对付控心蛊,只要手中有一只七纹蛊虫便能用玄门手段找出背后控蛊之人,到时一劳永逸,怎么也比夜安一只只找来的方便,也是因此在见到唐回体内的蛊虫是七纹时,夜安才没有让人直接烧掉。   “唐晋先生,可否留一下。”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夜安突然出声。   正马上迈出大门的唐晋步伐一顿,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一张脸煞白煞白,全身紧绷得像一块石头,心也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还是来了……   “夜安先生,不知找我孙儿有什么事?”   唐老也停了下来,经过这两天相处他已经深刻了解到夜安的本事,再加上老友怪异的恭敬态度,他可不信这人只是夜家一个普通小辈那么简单。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夜安道。   “老夫是晋儿的长辈,不如老夫也一起……”   “我只找唐晋先生有事。”   “这……老夜你看?”话说到这份上唐老也没辙,只能求助老友。   谁知不等夜老爷子开口,夜安身体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唐晋先生,请坐。”态度可谓是极其强硬。   众人面面相觑间,夜安已经先一步坐了下来,见夜安坐下白方宸几乎不加考虑也坐了回去,两人并排而坐,单单留下对面的位置空着,这座位是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大厅内一时无言,这态度分明是不给一丝拒绝余地,夜老爷子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唐晋背着众人,唇抿成一条直线,拳头紧攥,过了一会儿他的五指缓缓松开,转过身冲唐老微笑道,“爷爷,夜安先生应该是找我有事,我去看看,一会再去找你。”   “这……好吧,你聊完了就早早过来。”唐老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这个夜安先生实在有些邪门。   “好的,爷爷你身上还有伤就别乱走动了,要多注意身体……”   祖孙俩在门口难分难舍,仿佛接下来面对的不是一场谈话,而是什么生离死别。   “我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怕我?”夜安问。   闻言,白方宸回了他一个白眼。   就刚才那强硬的气势哪里是像找人谈话,说是逼宫白方宸都不觉得奇怪。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疫情期间回家要注意安全哦~ 第52章   两分钟后,唐晋将唐老送出门口,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缓缓将大门闭上。   他暗自叹息一声,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二十五个年头已经是超出预期了,只是……他真的舍不得唐家。   “唐晋先生,坐吧。”那宛若来自深渊的声音又响起了。   既然事已至此再逃避也无用,唐晋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夜安对面坐下。   “唐晋先生,你在怕我?”夜安看了眼他藏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拳头。   “……是。”唐晋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角。   说不上为什么,唐晋就是怕面前这个男人,对方的眸子黑的没有一丝杂质,可从第一眼起唐晋心底就泛起一阵恐慌,好像在这个人面前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没有一丝秘密可言,所以从进门起他就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那么……你为什么怕我?”夜安一双眸子泛着幽光,目光却很锋利,不掩锋芒。   唐晋猛地一哆嗦。   “因为,因为……”   “啪啪”这时突然一阵击掌声在大厅响起,夜安与唐晋不约而同向声源看去。   只见白方宸还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瞧见两人的视线不由干咳两声,“咳咳……抱歉,打断一下,我有话要说!”   “你说。”夜安点头。   白方宸清了清嗓子对着夜安一脸正色道:“你刚才问你做了什么他们这么怕你是吧?这就是原因!”白方宸指向对面。   夜安看过去,唐晋一脸茫然,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心底也暗自松了口气,经过这一打岔那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散了不少,给了他缓一口气的时间。   “他怎么了?”夜安问……   “拜托……你自己想想你刚才说话的语气,你看人的那个眼神,换谁在这里都会紧张害怕的!”白方宸一脸无奈。   夜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觉得没有问题。”   白方宸:“???”   白方宸一脸问号,他在夜安脸上看了半天才确定这家伙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问题,顿时又有了翻白眼的冲动。   虽然夜安这家伙不肯说自己的年纪,但想来岁数也不会小,也不知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份有问题一般,整天把自己搞得阴森森的,既然这样还住什么夜宅干脆住在古堡里算了。   “……你自己问问人家唐晋大哥,看我说的对不对!”   于是夜安真的转头看向对面唐晋,瞧着夜安直勾勾的眼神,唐晋心里一阵泛苦,怎么又扯上自己,他实在是怕了,还不如干脆给自己个痛快得了。   “……其实也还好……”这话里有多少真心只有唐晋自己知道。   夜安又侧头看向白方宸,目光中满是“你看,他觉得还好”。   “好吧……你还是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吧,这事回去我们再慢慢谈。”   白方宸看懂了,就是因为看懂了才更加无语,只是现在有外人在场实在不是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地方。   一瞬间,消失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唐晋身体立刻绷得笔直,只见对面的男人再次朝他看了过来。   “唐晋先生,你是谁?”   唐晋无意识吞咽着口水,露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容,“夜安先生这话说的,我……我就是唐晋啊。”   夜安盯着他点了点头,换了一种方式又重新问了一遍,“好的,那么唐晋先生请问在成为唐晋之前,你是谁?”   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唐晋脸色又白了一分,他嘴角微张又合上,几次反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仿佛这话一但说出口,就真的再没有回旋余地。   等了片刻,见迟迟没有答复,夜安眉头一皱有些不悦,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不认为对方还有再隐瞒的必要,就在夜安眼睛微眯想再次开口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夜安侧目看去,白方宸将手拿开冲他摇了摇头。   虽然不解但夜安并未多问,只是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一些,“那么我再换一种问法,唐晋先生你成为唐晋多少年了?”   “……25年。”一阵沉默后对面的唐晋终于开口。   “你现在多大?”   “……25岁。”   “曾经的唐晋还活着吗?”   “……不在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   “在我来之前就不在了……我没有害人,我真的没有害人,请你们相信我……”   起初唐晋答的还有些犹豫,后来随着一问一答间,似乎也知道再隐瞒已是无济于事,索性夜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所以你需要告诉我,你是如何占据这具身体的。”   随着这句话说出,椅榻上的唐晋背脊突然一软,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出,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他苦笑一声,“……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信不信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话。”夜安回他。   唐晋抬眼看了看二人,咬紧牙关,提起桌上的茶壶也不讲究对着嘴里就是咕咚咕咚一阵灌,看得夜安嘴角一抽,放于腿间的五指握拳。   不等他有动作,眼疾手快的白方宸一把将他的拳头握住,“冷静冷静……我给你买套新的,比这个更好的。”说着还安抚性的拍了拍。   瞧着一脸讨好笑容的白方宸,夜安缓缓呼出一口气五指放松,只是再不想看对面糟心的家伙,干脆将头偏向一边。   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唐晋抹去脸上的水渍,开始徐徐讲述25年前的故事。   25年前,那时的唐晋还是一只孤魂野鬼,他四处游荡,靠着没人认领的香火维持魂体不散,他没有生前记忆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做鬼那几年实在无趣的很,他的道行太浅白日里根本不敢出来,只有夜黑了才能出来放放风,那时唯一的乐子可能就是在阴气重的房子里吓人取乐,可又怕动静大了招来什么大师把他降了,于是一个地方也不敢多待,在整个上京死处流窜。   至于如何成为唐晋的,只能说那是个意外,那一日,是25年前一个很普通的夜晚,他向往日一样在外面乱逛,路径一所医院时被门口的救护车吸引,车上抬下来一个孕妇,看着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被抬下来时孕妇已经昏迷,下身染着大片鲜红,血液顺着担架滴落下来,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但这不是让他格外关注的,吸引他的是担架上不止有着孕妇一人,上面还有一个勉强能看出孩童模样的小鬼正在使劲按压着孕妇的肚子,那东西他认得,是一只古曼童。   而那个孕妇之所以大出血便是这只古曼童所为,本着遇见便是有缘,唐晋只犹豫了一小会便跟了上去。   接下来便是古曼童要害那孕妇,而唐晋要保,在担架推往手术室的路上两只鬼大打出手,唐晋虽然道行不高,但那只古曼童似乎也才被练出来不久,两只鬼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时孕妇已经被抬上手术台,几个医生围着正在抢救,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宣布抢救无效,胎儿已经死亡,唐晋心神一紧一时不察竟被那只古曼童一掌打在胸口,飞了出去……   等再睁开眼睛,他便已经是那个孩子了。   “……就是这么回事,我真的没有害那个孩子!我也知道我这种情况不是正规的投胎流程,这些年我过一直胆战心惊,就怕有一天遇见你们这种大师被发现了,可我作为唐晋时一直行善积德从没有害过人,只是想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我真的是无心的……”   心底藏了这么多年的终于被吐出,唐晋觉得身上仿佛也卸了一个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伤感,唐家他怕是留不下了……只是,他是真的很喜欢唐家人。 第53章   听完唐晋的叙述会客厅一时陷入安静,白方宸不禁是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这世间果真是无奇不有,只是这事情被要是唐老他老人家知道……白方宸不禁看向夜安,这事情如何处理还是要看夜安的意思。   夜安面上看不出情绪,只说了一句,“走吧。”   “啊?就这么走了?”   夜安没有回话,已经抬步向大门走去,白方宸起身连忙跟了上去   直到他们二人走到大门前,唐晋才如初梦醒般将二人唤住,“……夜安先生,你就这么放了我?”   仿佛是在做梦,他一直知道这世界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总有一天他的身份会被人点破,不因其他,只因这具身体来的不正当,既然世间有他这种借胎儿重生之人,那玄门大师及佛门高僧也定会有,一经发现只怕是容不得他这样的异类。   只是没想到前一秒还是地狱此时却突然来到天堂。   大门前的夜安停步却没有回头,“你没害过人,也不打算害人,我自然会放了你。”   “……谢谢,真的谢谢你!我没想到我这种异类也是被允许存在的。”唐晋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   在迈出大门前夜安看了他一眼,“存在自有原因……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你的异常,但你小心叫静慈的和尚。”留下一句善意的提醒后夜安消失在拐角处。   门口白方宸追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冲唐晋挥了挥手笑道:“唐晋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拜拜。”   说完一瘸一拐朝着夜安消失的方向追去,隐约还能听见他清脆的喊声,“夜安你慢一点,等等我……”   硕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唐晋一人,他先是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冒了出来。   “谢谢……”   ……   等白方宸追到楼下,远远瞧见楼外夜安背着双手等在那里。   “呼……你也不等等我。”   喘着气白方宸几步来到夜安身旁,手一伸顺着夜安身侧的缝隙挽了上去,“走吧,我饿了。”   的谁,他抬脚刚迈出一步又被硬生生拽了回来,回头才发现夜安跟块石头一动不动定在原地。   “怎么你不饿吗?哦,我忘了你不可以用吃饭,可是我饿了怎么办?”   “你的手……”夜安盯着他那双不老实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白方宸一脸无辜抬起头,同时另一只手也挽了上去,将夜安整条手臂都抱在怀里。   夜安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别看了,我真的饿了,陪我去吃饭嘛。”见他还盯着胳膊看,白方宸抱着摇了摇。   “……”   见夜安的表情有些松动,白方宸手上稍稍使劲,果然被他一带夜安脚下动了起来。   “吃什么好呢?你说我身体也好了很多,今天能不能不吃那些清淡的了,换一些怎么样?”白方宸抱着夜安的手臂一走一晃,脸上笑容尤其好看。   “……听你的。”   两人越走越远,阳光下二人远去的影子被拉的格外长。   待二人走远,一座假山后冒出了两颗圆滚滚的脑袋。   “两个狗男男!”一个单马尾少女先走了出来。   “……竟然是真的!”又过了片刻,一个少年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这二人正是夜青和唐欣,两位老人放心不下,便打发他们二人在这里静观其变,哪知道刚来没多久竟看到这幅场景。   早已看过更劲爆的唐欣没觉得什么,可一旁的夜青却是大受震撼,之前还抱有一丝怀疑,现在亲眼目睹二人一阵腻歪后相挽离去,他的三观都要碎成渣了。   他家老祖怎么会是个搞基的呢?   这哪哪都不像啊!   “他们都出来了,我大哥怎么还没见人影呢?走,我们去楼上看看。”看了一圈见看到其他人,唐欣提议道。   正巧这时唐晋刚好出来,瞧见他们二人笑道:“欣欣,阿青,你们在这里干嘛?”   “大哥,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才下来……咦!你眼睛怎么红了?”唐欣跟一只小蝴蝶似扑进唐晋怀里撒娇,结果一抬头便看见唐晋微红的眼角。   在唐欣脑袋上揉了揉,算起来他们兄妹二人也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刚才眼睛进沙子了,不碍事,你二哥呢?”   “你说他啊,正被爷爷拉着灌酒呢,这回估计醉的连咱妈都不认识了。”唐欣眼睛笑成月牙状,想想那情景她就想笑,唐廷那家伙不是喜欢喝酒吗?这次让他一次喝个够。   发生这样的事件出国之事只能暂时搁下,而唐回也步了儿子唐廷的后尘,被唐老一个劲灌酒,等唐晋回来时看到的便是醉如两条癞皮狗的父子俩,瘫在沙发上一左一右互不影响。   见他回来唐老迎了上去,拉着他上下一番打量。   “那位夜安先生没有为难你吧?”   唐晋笑着摇摇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位夜安先生可真是位妙人,明明帮了他们唐家这么大忙,可见心也是个好的,就是看着……实在不像个好人。   只是那位夜安先生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这么简单?唐晋心中有些怀疑,感觉那位不像是这般清闲的人。   有同样疑惑的不止唐晋一人。   “你找唐晋大哥真的只是问一下他的情况?”   秋季的天气变化无常,天空的颜色一改一小时前蔚蓝的面目,变得昏暗一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似的,灰茫茫的让人压抑。   红木桌上摆着食用过的餐具,白方宸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顺便将餐具推到桌子一角,看向夜安的目光满是不相信。   “要坦诚哦~你可以不说,但说了就要坦诚。”白方宸补充一句。   夜安送向嘴边的手一顿,默默将茶杯放回桌上。   “我何时不坦诚了?”   “好好……你最坦诚了,那现在可以说了吧?”白方宸敷衍着点了点头。   夜安嘴角微微一抽。   这家伙现在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随便了。   “我在唐晋身上嗅到了控心蛊的味道,只是气味已经很淡,怕是再过几日便会完全散去。”   白方宸惊愕。   难道……   “唐晋大哥跟齐家是一伙的?!”   屋内一阵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呼呼刮着,夜安看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嫌弃。   “难道……不是吗?”   夜安暗自叹了口气,解释道:“唐晋应该是曾经吞下过控心蛊,但不知因何原因那蛊虫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我用精神力在他体内探查过,蛊虫消失了。”   这下白方宸懂了,微微顿了一下,用很轻甚至含带古怪的语气询问,“……你的精神力还能这么用?”   从恢复记忆以来,他对夜安的非人能力多少了解一些,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夜安坐着不动却能隔空取物,可这精神力还能查看人体内就有些夸张了!   夜安嘴角再次一抽,抿了抿唇,半响才开口,“……在说正事。”   “哦,你继续。”   “你与他情况极其相似,同是吞服过蛊虫却不受影响,我猜想其中必定有所关联,所以才想找他问问。”夜安继续解释道。   听到有关自己,白方宸也正色起来,毕竟他之前离魂极大可能就是齐家在背后搞的鬼。   “唐晋大哥是魂体进入到婴儿体内,这应该跟我不一样吧。”   谁知夜安竟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是不一样,但也相同之处,比如……灵魂。”   “灵魂?”白方宸有些意外。   “从你们两人的遭遇来看,控心蛊其实主要控的是灵魂,唐晋灵魂与身体不同源自然无法被控制,而你的灵魂……”夜安顿了一下,半响才继续道:“你的灵魂天生强大,与身体的强度早已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可能也是你没有被影响的原因。”   白方宸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随后狐疑地瞥了夜安一眼,总觉得夜安中间停顿那一下有些古怪。   察觉到他看的视线夜安抬头与他对望,目光淡定坦然丝毫不虚,白方宸收回目光摇摇头,看来是感觉错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桌下夜安的五根手指紧扣在大腿上,待他移开视线才放松。   夜安暗自呼出一口气,心道:他还是很坦诚的,起码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没有说完罢了。   “好吧,怪不得你非要找唐晋大哥谈话,看把人家唐大哥吓的……“说到这里白方宸双手合十发出“啪”的一声,“差点忘了!你以后说话的语气不要那个样子了,还有看人时的眼神也改改。”   “那是唐晋心里有鬼。”夜安脑袋一撇,拒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那唐老爷子怎么说?”白方宸问。   夜安:“……”   白方宸叹了口气,绕到夜安旁边的椅子坐下,抓起夜安的一只手握住。   “古人有云,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虽然不一定是事实,但绝大多数人就是这么认为的,为什么唐晋大哥被你点破身份后那么害怕,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异类,哪怕他做了25年的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今天你放过他了,那么其他人呢?会不会放过他或者在以后放过你?”   夜安的眸微微垂下,轻声问道:“那么你呢?”   他不在乎世人,却不能不在乎眼前人。   白方宸莞尔一笑,将两人向握的手掌举起晃了晃,“你觉得呢?”   夜安唇角抿了抿也露出一抹笑容,被白方宸握着的手掌动了动,不一会两人的手掌变成了十指交错,紧紧相扣在一起。   “这就够了。” 第54章   温暖的太阳已经转到西山顶,惨淡的光芒将山顶的皑皑白色染上金黄。   “呼……累死我了,这徐道长哪都好就是住的地方太坑爹了!”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扶着一颗苍松穿着粗气。   五分钟后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再向山上望去,一条石板长梯一眼望不到尽头,年轻人脸上一苦。   “这差事以后谁爱接谁接,小爷反正打死都不会接了!”   这时几个拄着自制拐杖的大妈“哼哧哼哧”从他身边大步走过,路过时还偷来不屑鄙夷的目光。   “现在的年轻人啊,啧……”   一声啧无声更胜有声,年轻人面色羞得涨红,袖子一挽冲着大妈们的背影就追了上去,他就不信今天还赢不了这些阿姨们了。   半个小时后。   一个坐西朝东的道观映入眼帘,年轻人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石梯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爱咋咋地吧,他是实在走不动了……   年轻人刚坐下没一会,大妈队伍紧随其后,瞧见年轻人狼狈样齐齐投来一阵王之藐视。   “没体力爬什么山啊,啧……”   接着大妈部队浩浩荡荡涌进道观中。   道观名为清心,依山而建,顺势而为,整个道观建在半山腰中,山林青翠,景色幽静,观中树木茂盛,四季常春,原始华美如世外桃源。   清心观的香火很旺,一会儿时间就有几波人群进入其中,据说道观中的徐大师十分了得,识天象,会算卦,懂医学,就连农业都精通,经常为附近的老百姓排忧解难,只是近来不知为何不怎么在道观露面了。   道观西边一道偏房内,一身道跑的徐长风盘膝而坐,半响后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   那日与幸岩一战他伤势颇重,即便细心调养多日,也只恢复了一半左右。   “咚咚”敲门声响起。   “师父,是我。”门外传来他的小徒儿徐柯的声音。   “进。”   木门被轻轻推开,与徐柯一并进来的正是刚才爬山的年轻人,将那人带进来后徐柯就退了出去。   瞧见来人徐长风有些意外,“石川小道友,你怎么来了?”   “都说了,道友就道友,不要加小字。”叫石川的年轻人撇了撇眉。   “……那石川贤侄,来我清心观是有什么事?”   石川无言。   贤侄就贤侄吧,谁让他辈分小呢。   “老大让我来的,说你申请的东西上面审批下来了,让我给你送过来。”说着石川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徐长风。   徐长风接过,木盒不大只有成年人手掌一半大小,至于石川说的老大自然是他们“灵异部门”的王部长。   将木盒打开,徐长风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古怪的将其合上。   “怎么,东西不对?”徐长风的表情太明显,石川疑惑道。   “……也不是不对,只是与我所想的有些出入……你自己看吧。”徐长风将木盒递回给他。   木盒中是一块不知是何质地的银色牌子,牌子轻盈,入手冰凉,背面只有三个繁体大字“民异部”,正面则刻画着细小的特殊符文,上方是一串不知何意的阿拉伯数字,下方有着“幸岩”二字。   “呦!这是有新同事了啊,这叫幸岩的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石川把玩着手中的牌子一脸好奇。   “…… 是一只鬼。”   “……我爬山爬太多出现幻听了,你再说一遍。”   徐长风苦笑一声答道:“咱们的新同事是一只鬼。”   “一只鬼?!”石川惊呼一声。   “嗯,还是只几乎绝种的百年老鬼。”   徐长风受到的惊吓不比石川小,他是向上面提交了申请,可申请的不是进入民异部的牌子,是希望给幸岩一个合法身份,就相当人类的身份证一般,证明幸岩这只鬼不仅合法且无害,怎么也没想到申请下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   “老大疯了吗!?我们部门就是专业抓鬼的,他搞一只鬼进来,是想用同事爱锻炼我们的专业知识顺便再搞搞实操?”石川抓着脑袋,他不理解,想破脑袋也不理解。   “哎……估计部长和上面自有考量吧,这事我们就别管了,对了,部长只是让你把这东西送来没说别的?”上面决定的事徐长风无权过问,只是以石川在部门中的身份地位,单单只是送这东西可有些大材小用。   石川还在因为往后的新同事是鬼而晃神,听到徐长风的问话,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忘了,他面色一正,一改刚才的不正经。   “有样东西需要你看看,上面交代了这事不得外传。”他压低声音叮嘱道。   徐长风面色一凝点了点头,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在怀中摸了摸,不一会石川摸出一个白色信封,信封中是一张照片。   “如果不是你有伤在身组织早就召你回去了,不光是你,静慈大师那边也有人去送了,你仔细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思路,我们这些天都快被这东西搞疯了!”   徐长风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石川在一旁解释。   这东西被送到他们部门已经有几天了,民异部有些资历且可信的人都陆续被召回,就是为了研究照片上那玩意儿。   照片上的内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能说可能会比较值钱,因为内容是一枚明显有着历史气息的竹简。   “我们已经查过竹简上的人,宣致是千年前庆国最后一任国师,至于这个叫公明的……查到的要么不在同一个时代,要么就与宣纸国师没有过明面上的往来,线索在这里就断了。”石川继续道。   端着照片徐长风越看越心惊,短短两百多字,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细思极恐。   将内容反复阅读了几遍,好一会后徐长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有人可以推算未来千年吗?”   “很不可思议吧?这东西刚到我们手里时我们也吓得不轻,以前的国师都这么凶猛的吗?这本事要是放到现在恐怕都能被当作神仙拜了,怪不得人家能当国师呢。”正经没一会石川又不着调起来。   徐长风拧着眉完全听不见外界声音,拇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擦,突然动作一停,指尖停在一个段落上再无法移开。   那里写着“你可见到承载千人名为飞机的东西”   见到而非见过……联系上下文,这用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   第二日张管家一早就给小楼送来了一个包裹,发件人是徐长风,收件人则写着夜安。   拆开外层纸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银质牌子,夜安大致看了一眼便将信递给了幸岩。   “给你的,你看一下自己做决定。”   “给我的?那老道士找我能有什么事……”幸岩有些意外,但还是忍不住接过信仔细查看。   内容看完一遍后他有些不相信,揉揉眼睛,将信举近了些,一个字一个字反复看了三遍才罢休。   “……先生,你说徐长风是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他可没疯,反而意外的聪明。”夜安的手指修长漂亮,他垂着眸,手指在桌面轻点。   不得不说徐长风这一手做漂亮,他没想到以徐长风的顽固不化,竟能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段,将幸岩拉进那个民异部只有益而无一害。   进入民异部幸岩就与徐长风他们属于自己人,身为目前已知存在最久远的鬼,幸岩脑袋里的东西民异部的人一定十分感兴趣。   再者,幸岩进入编制后出不出力并不重要,只要他加入民异部便是很好的宣传,毕竟这个部门连一只鬼都能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有了这个宣传民异部外出办事再遇见鬼怪,只要对方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自然不会与民异部死磕到底,起码被捉住也不一定会没命。   最后,幸岩身后站着夜安,真发生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幸岩有难夜安要不要帮呢?   所以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真是好算计。   听完夜安的分析幸岩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跃跃欲试的心“唰”一下凉透了。   “亏我刚才还有一瞬间想答应,幸好……我要真去那个什么异的部门还不得被他们吃得连骨头不剩!”得知自己被算计了,幸岩气得周身黑雾四散涌动,隐隐有爆发趋势。   室内的灯光微微一闪,变成诡异的青白光线,温度瞬间下降几度。   突然一声惊恐的猫叫声响彻小楼一层。   “喵~”   听见这叫声,幸岩爆发的雾气在空中一顿,霎那间迅速回缩,灯光恢复正常。   “小灰,是不是吓到你了……乖,不怕不怕。”   墙角处,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奶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得幸岩一阵心疼。   小灰就是之前夜安抱回来的那只奶猫,名字也是夜安起的,没少被白方宸嫌弃,猫这种动物感官本就敏锐,小灰出生没多久就跟着一屋子非人类生活,好不容易有个正儿八经的人类白方宸,那一身阴气却比真正的鬼魂都要浓重几分,与这些非人类相处久了小灰自然也变得异常敏感。   夜安提起小灰的后颈将它抱在怀里,可能是真的吓到了,小家伙撅着屁股一个劲往夜安怀里钻。   “老实说,你想去吗?”夜安抬头看向幸岩,手中轻抚着猫脑袋。   “……其实是想去的。”一阵沉默后幸岩才缓缓开口。   曾经他与夜安两人相依为命,那时幸岩只有夜安这一个寄托,所以宁愿等待百年只为重聚,现在夜安回来了,重逢后的喜悦没持续多久他就发现夜安变了,性子变得柔和了,也似乎懂得了一些人类的情感,变得更像一个人了,这很好,只是他的大人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曾经的大人强大,冷漠,俯视一切,生活上却从来不会照顾自己,现在大人身边有了白先生帮忙打理照顾以及幸岩给不了的陪伴。   大人过的很好,那么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做选择了?   “想去那就去,我倒要看看民异部的那些人谁敢为难你。”夜安将木盒中的牌子递到幸岩面前,声音平静,眼中的寒芒却几乎要溢出眼眶。   怀中的小猫又是一阵哆嗦。   将银色的牌子接入手中,黑雾里幸岩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抿着嘴唇半响才说出一句,“……谢谢先生!” 第55章   秋雨是寂寞的,孤独的,雨水沙沙地下着,窗外淡淡的雨雾中景色依旧,小楼二层阳台,一把木椅,一张方桌,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夜安微闭着眸子小憩。   这雨是下的第三天,也是幸岩离开的第七天。   期间幸岩有回来过两次,他在民异部过的还不错,即便有些人对他的身份不满也都被上面统统压下来了,不过也正如夜安猜想的那般,上面的人对幸岩脑中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只是手段还算温和没有强夺,而是用一些怀柔政策软磨硬泡。   幸岩虽不聪明但也不傻,能说的不介意分享一些给他们,不能说则是坚决一个字都不提。   总之现在还属于磨合期,也没什么任务让他做,幸岩也不强求整日在部门里溜达,看看那些小道士小和尚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蛮有意思。   齐家的事情徐长风没有接,他的伤势未愈只能婉拒了夜老爷子的请求,据说他将这事交给了一个叫石川的年轻人,夜老爷子觉得对方太年轻性格又有些跳脱看着不太靠谱,还是徐长风一再保证才勉强点了头,   只是那个石川接手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也没见有什么进展。   两天前白方宸接受了第三次治疗,身体状况大好,平日里生活行走已经看不出异常,就是手脚还是有些无力。   夜安指尖在尾戒轻轻一抹,一颗花生大小的黑色珠子出现在手中,这珠子与阴灵珠模样相同,但个头却小了很多,夜安估计,再使用两次这珠子中的能量便会完全用尽。   他的思绪不由慢慢飘远。   “你在想什么!”突然一双手猛地拍在他的肩头。   夜安身子微微一震,赶紧低头查看,还好,珠子没碎,松口气的同时再一抹尾戒珠子消失。   “别闹。”冲身后人皱了皱眉,语气却有着淡淡的宠溺。   “不闹就不闹,一天天跟个老头子似得也不觉得闷……”白方宸皱着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搬来一张木椅放到方桌另一侧,很自觉的给自己添了一个杯子满上,端起热腾腾茶水小口抿着,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渐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夜家住了小半个月了。   “你刚才想什么呢,我到你身后了都不知道?”   夜安看着外面的雨,“在想……这雨什么时候停。”   “是啊,都下了整整三天了,我腿脚好不容易利索些却哪里也去不了。”   今天的雨跟前两日比只能算是毛毛细雨,前两日的雨水可是将他牢牢困在小楼内,从第三次治疗过后他还没有出过小楼的大门呢。   “待烦了?”夜安侧头看他。   “嗯,”白方宸上下一个劲点头,语气中满是委屈,“前十天我是哪里也去不了,这两天更是哪里也去不了……”   夜安瞧着他这个样子觉得有趣,想了想,觉得这些天确实将他憋得狠了,提议道:“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去外面走走。”   “夜宅外面?!”   “嗯,夜宅外面。”   “好诶!我终于可以出去了……等等,可是你不是说我身上的阴气对普通人是有害,我这样子去外面没事吗?”欢呼到一半白方宸突然肩膀一塌沮丧道。   “有我在身边就不会。”   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白方宸变脸般眉开眼笑,“果然,我的公明是最棒哒!老天爷,求求你停了这场雨,收了你的神通吧!”   见他极其浮夸对着天空祈祷,夜安不知不觉心情也被带动的愉悦起来,好似也年轻了几岁……或者几十……还是几百……   夜安默默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决定放弃这个工程浩大的问题。   ……   或许是这场雨终于下够了,也或许是白方宸的祷告真的灵验了,总之第二天天空上久违的出现了太阳。   商场地下停车场内,一辆越野车缓缓在车位上停下,车子刚停好,白方宸就迫不及待从车中越下,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深呼出一口气,在酸胀的太阳穴揉了揉,好一会胃中的翻江倒海才平复。   “……回去我来开车!”见夜安姿态悠闲从驾驶位下来,白方宸的表情一言难尽。   “随你。”夜安将车钥匙抛给他。   手忙脚乱将钥匙收起,白方宸才送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辈子再坐你的车我就是狗!   如果夜青在这里一定会紧握住白方宸的手,终于有人懂他的苦了……   两人一路乘坐电梯来到商场三楼的男士专区,离开夜宅白方宸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添置几身衣服。不得不说夜安在夜家的话语权确实大,他说白方宸由他来照顾,夜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就真的没有一人管过白方宸,愣是看着白方宸这十多天穿着明显不合适的衣服在夜宅溜达。   不是不愿意继续穿夜安的衣服,是想到那硕大的衣帽间找不到一件除黑白之外的颜色他就头痛,只能说夜家的人也是真惯着夜安这家伙。   “就这家,我们进去看看。”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品牌,白方宸拽起夜安的胳膊就往那里跑。   今日是周内,商场的顾客不多,在白方宸试衣服期间,夜安靠坐在休息区沙发静静等待,看着他在试衣间进进出出。   二十分钟后,确定了几套款式准备付款时,白方宸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老僧入定的夜安,眼睛骨碌碌一转。   “麻烦给他也搭配几身,要有活力些的。”他压低声音,冲服务员指了指夜安的方向。   服务员小姐姐先是探头瞧了瞧夜安,又看了眼白方宸,顿时心领神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我懂的。”   待白方宸坐到夜安身旁,小姐姐跟另外一个服务员探头探脑说着什么时,还没想明白对方懂了什么。   “我不需要。”   思绪被打断,就见沙发上的夜安正看着他。   “……哪里会不需要,你看看周围人穿的什么,你穿的什么。”白方宸指向店外零零散散的顾客。   夜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起初还没看出什么,又瞧了一会后就发现了问题,现在是十月底,前几日又连下了几天雨,气温剧降,白日的温度也就十度左右,行人都是单衣加外套,唯独夜安就单单一件薄衬衣,显得格格不入。   “知道你不怕冷,但也别把自己搞的太特殊化。”   这时刚才的服务员小姐姐正好过来,手中还提着两套搭配好的衣服,“这位先生,衣服已经为你搭配好了,麻烦在这边试穿。”   夜安没有动作,而是看向白方宸,他在夜宅的衣服都是量好尺寸,夜宅按他的要求直接定制。   “看我干什么?我觉得蛮好的,赶紧去啊。”说着还推了推夜安,示意他赶紧去试穿。   没办法,夜安只能接过衣服进入试衣间。   “这也太好哄了,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休息区里剩下白方宸一人,他身体放松靠在沙发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难掩得意之色,早就看夜安的衣帽间不顺眼了,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将里面的东西大换血。   一个小时后,两人将几个手提袋放入后备箱,如果不是夜安一再表示不想试了,只怕白方宸能看夜安试衣服试到天黑,此时两人的模样与刚离开夜宅时已大不一样。   白方宸上身穿着一件千鸟格短款夹克,里面一件单色白体恤,下身搭配着一条天蓝色长裤,配上他俊秀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既乖巧又清新活泼。   一旁的夜安终于脱掉了他一成不变的黑白两色,外套换成了一件灰蓝色大格子休闲西服,内搭配了一件白色高领针织衫,下身是黑色长裤。   对于夜安这身搭配白方宸非常满意,与往日的阴沉相比现在的夜安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而且两人穿着风格明明不同,却隐隐有那么点情侣装的意思,离开时服务员小姐姐还给他投来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白方宸冲小姐姐眨眨眼,两人算是心领神会。   接下来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选得是一部国外爱情片,国外的片子嘛……大家都懂的,总会有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出现,白方宸当时脸蛋就烧的通红,好在电影院里光线暗才被发觉。   当时他悄悄瞄了身侧夜安一眼,直接无语,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只是凝神静静看着屏幕,白方宸只想说他大学时期写论文都没有这么专注过。   出了电影院,将汽车启动时白方宸都还有些飘忽,电影后半段演了什么压根不记得,一个问题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吸血鬼……不是,血族,是不是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或者根本就……不行?   毕竟血族的血不是冷的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于是,白方宸越想越觉得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注意前面。”   这声音将白方宸的思绪拉回,一看前面猛地踩下刹车,原来前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灯。   夜安提醒道:“开车时注意力集中……教练说的。”   “哦,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可白方宸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看向夜安下身的某一个部位。   夜安本来提醒完就转头看向窗外,可身侧那道视线存在感实在太强,想忽视都不行。   “……你在看哪里。”夜安语气依旧平静,可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他的咬合肌已隐隐凸起。   “啊?我……我没看哪里啊!”突然被抓包白方宸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目视前方,如果没有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可信度可能会更高一些。   夜安盯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红灯还有20秒,白方宸继续目不斜视表情淡定,其实心里虚极了,五根手指紧紧扣在方向盘上,他从没觉得20秒是这么漫长,终于,绿灯亮起,赶紧启动车子。   随着车子继续上路,一旁的视线也缓缓移开。   白方宸暗自吐出一口气,这压迫感太强了,突然他有些理解之前唐晋感受了。   以后可千万不能在夜安面前撒谎,不然他怕夜安什么都不说,只是单单盯着,他就把什么招了。 第56章   落日西下,夕阳的余晖闯过玻璃,洒进车内,白方宸从车中下来,将钥匙递给一旁等候的泊车员小哥。   这家餐厅是白方宸提议的,夜安对吃没有要求自然没什么意见,两侧的服务员推开餐厅那扇沉甸甸的大门。   利威安餐厅坐落在上京繁华的市中心,虽没有被米其林收录,但是装修豪华,气派,独树一帜,餐厅的菜肴极具特色,口味绝佳,哪怕是在上京也极有名气。   二人落座后,一位气质容貌都属上乘的服务员递上菜单,夜安将菜单推给白方宸。   知道夜安的情况白方宸也没推脱,拿起菜单就准备点餐。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白方宸低头看了一眼,是他妈妈。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看着随便点几道吧。”白方宸冲他抱歉笑了笑,接起电话朝外面走。   服务员小姐姐看向夜安。   大致在菜单翻了几下,夜安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满页都是奇奇怪怪的名字,单看名字他连这些菜是用什么原材料做的都不知道。   夜安在菜单上随便点了几道,反正好吃与否对他没什么区别。   刚想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夜安想了想,又翻到菜单最后茶水那一页,手指点在一个最顺眼的上面。   “加一个这个。”   “好的,先生。”   服务员离开后没一会白方宸便回来了。   “都点好了?”白方宸坐下后问他。   “嗯,随便选了几道。”   等菜上齐后,也不知是不是运气成分,夜安看眼缘随便选的竟然没有踩到雷,见白方宸吃的似乎很满意,夜安也放了心。   只是……看了眼手中颜色怪异的茶水,夜安面色有些古怪,他刚才已经尝过一口,哪怕他的味觉与人类不同也察觉到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夜安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液体入喉,怪异的味道更浓,夜安将玻璃杯推到桌子一角,决定不再做徒劳的尝试,新时代的茶水他接受不了,还是夜宅的茶更合胃口。   两人用完餐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白日的上京繁华茂丽雄伟万分,就连夜晚的上京也灯火通明斑驳陆离美的别具特色。   白方宸背着双手步伐轻快,他抬头望着明月感叹道:“这样的生活才对嘛,夜安,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又走了几步白方宸突然步子一顿,因为身后没有传来回应声。   夜安单手扶在额前,甩了甩脑袋,模糊的视线不仅没有清晰,反而开始天旋地转,眼皮发沉,每踏出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重心一偏差点倒了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觉得连意识都开始恍惚。   隐隐感觉有什么人站在面前,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眼前晃,有声音在唤他的名字,那声音很远,远到他听不清……   “夜安!”   “夜安,你怎么了?”   “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别吓我……”   白方宸焦急唤着夜安的名字,一只手在他面前来回晃动,可夜安不仅没有回应,眼中的焦距都开始逐渐涣散。   “夜安,你别吓我,你看看我……”白方宸急得眼角都红了,见夜安站不稳又是一晃,赶紧搀上夜安的胳膊想帮他保持平衡。   哪知,手刚碰到夜安的衣角,夜安手臂发力上下一挥。   “……别碰我。”   猝不及防之下白方宸连退几步险些摔倒,站稳后他抿着唇眼角更红,自从夜安不再避着他后,再没拒绝过与他身体接触,哪怕一开始有些不情愿在软磨硬泡下最后也都依着他了,哪里会对他说重话,更何况是这般语气凶他。   “公明……”   夜安感觉有一根针在不断刺激太阳穴,感觉的到却摸不着让让脑袋快要炸开,正在这时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想都没想就将那人甩开,可接下来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晃了晃脑袋,夜安抬起头看向四周,模糊能看见几米处站着一道人影。   “……白方宸?”夜安眯着眼睛冲那人影试探道。   “我在。”那人向他跑来。   离得近夜安也瞧清楚了,是白方宸没错,心底松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我的情况不对,带我……去一个没人安全的地方……”夜安尽力让自己说的清楚些,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断断续续。   好在白方宸听清楚了,他抹了把脸,将眼角的泪痕擦去。   “好,你坚持住,我现在立马找地方!”见夜安恢复意识,白方宸慌乱的心也归位了,抬起头开始打量四周有没有什么能休息的地方。   “……你哭了?”   “没有……你再撑着点,我找到地方了,现在就带你过去!”   马路斜对面有一条小巷,隐隐能看见挂着旅馆的牌子,紧要时刻也顾不得环境问题了。   夜安现在大半重量都压在白方宸身上,往日他一个大小伙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可现在身体未恢复手脚无力,十分吃力,咬了咬牙将夜安往上抬了抬,白方宸搀着夜安朝马路对面去。   “……你不要哭……”夜安头垂在胸前,嘴里轻声嘀咕着。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个……呼,你给我撑住了千万不要晕过去,不然我可抬不动你。”白方宸肺都要炸开了,这家伙还有心情想这些!   半个小时后。   “滴”一声房门被刷开,门被粗暴推开发出一声闷响,半响后黑暗中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   “……呼呼……这灯呢?”   四处摸索无果后那只手似乎放弃了,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见前方几米有一张大床。   “夜安,你还醒着没?”白方宸喘着粗气晃了晃。   “……嗯。”一声极轻的声音响起。   醒着就行,白方宸深吸一口气手脚一股作劲带着夜安几步前冲几步,腿部隐约碰到了床沿,白方宸双腿一软“噗通”栽倒在柔然的床榻上。   还没缓一口气,没了支撑的夜安顺势也倒了下来,险些没将白方宸压的吐出一口血。   “咳咳……你压死我了!”   白方宸推了推身上的夜安,再推了推……没推动,他双手一摊彻底放弃这无用的举动。   黑暗中白方宸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放空,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与人来酒店开房,还躺在一张床上,却是这么个场景…… 第57章   不大的客房内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淡淡的月色映了进来,借着月光朦朦胧胧能看见一张大床上躺着两道人影。   在床上躺休息了十分多钟白方宸才觉得腿脚恢复些知觉,想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却发现两只腿被身上的人压得死死。   “夜安,你还醒着没?醒着就应我一声。”白方宸在夜安背上拍了拍,偏头看向脖颈埋着的脑袋。   “……醒着。”   随着这声回答白方宸面色一变,先是古怪随后一脸惊愕。   刚才情况紧急没有留意,此时随着夜安张口他隐约嗅到一种味道,那味道分明是……   “你喝酒了!?”白方宸惊呼出声。   所以他刚才那么担惊受怕急得红了眼睛,为了把这人拖到旅馆差点累死,只是因为这家伙喝醉了?!想到这里白方宸拳头不由一硬。   “……我……不喝酒……”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这分明就是酒味!你还敢说你没喝酒!”白方宸皱着鼻子凑近嗅了嗅,酒味更加明显。   见这人还敢狡辩,白方宸握拳的右手对着夜安后脑就是重重一敲,拳头与脑袋接触在安静的屋内发出一声闷响,可见力道绝对不轻。   “……痛。”   “你还敢喊痛?!平日你在自己手上划一刀都没见你喊叫过,这会你倒是喊痛了!”这家伙醉酒不说还敢卖惨,白方宸拳头又硬了。   正准备给这私自饮酒还不知悔改的家伙再一次教训时,身上的人突然动了,竟然在白方宸脖子上下蹭了蹭。   白方宸举起的右手在空中一僵,满脸不可思议,“……你竟然撒娇保平安?夜安,你的节操呢?!”   “……白方宸,我头痛……”这次夜安不仅又蹭蹭,声音中还着股小委屈。   这一拳无论如何是敲不下去了,此时白方宸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夜安,会贴贴,会撒娇,会示弱,简直不要太可爱!   “哪里痛,我给你揉揉~这里吗?还是这里?”一瞬间白方宸声音又轻又柔,两只手在夜安脑袋上摸索着,每摸到一个地方就询问一句。   在手指按到太阳穴时,夜安脑袋微微抬起嘟囔道:“这里。”   “太阳穴疼啊?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那语气仿佛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似乎白方宸的手法还不错,夜安也不喊叫痛了,整颗脑袋一股脑埋进颈窝里里,鼻尖轻轻贴在脖颈处的皮肤上,温热的鼻息扑在上面。   白方宸觉得有些痒却没处躲,一边帮夜安揉着太阳穴一边回忆,他们二人今天一直在一起,那么夜安是在什么时候喝的酒?   突然他指尖一顿,刚才吃饭时似乎夜安点了一杯颜色有些怪异的饮料。   “夜安,你今天下午点的那杯饮料叫什么名字?”   “……茶”   “好好好,是茶,你告诉我那茶叫什么名字。”   “……长岛冰茶。”   “……”   一阵沉默后,白方宸单手掩着面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长岛冰茶除了名字带个茶子,以及颜色偏红茶外,再没有一点跟茶有关的地方,那东西其实就是鸡尾酒,由伏特加,朗姆酒,金酒,龙舌兰酒四种基酒再加入冰块调制而成,酒精度可达40%以上。   “你让怎么说你好呢?那东西是酒,你就算不认识,喝一口也该喝出来味道跟茶完全不一样吧,发现不对怎么还喝啊。”白方宸没好气的在夜安脑袋上戳了一下,吃饭时他记得夜安喝了可不止一口。   “……喝不出来。”夜安脑袋被戳的左右晃了晃,声音更加委屈。   “好吧……可你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几口就能喝成这个样子。”对于夜安撒娇白方宸完全无法招架,一开口气势就软了下来。   “……不是我,是血族。”   没头没尾的话起初白方宸还没听懂,略一细想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们血族都喝不了酒?”   “……嗯。”   突然间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白方宸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这个弱点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心中一惊,白方宸立马决定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说出去,哪怕夜家人都不行。   可是……话说回来,他侧头瞧了眼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人,醉酒的夜安未免也太乖了,简直问什么答什么。   “夜安,你今年多大了?”白方宸试探道。   房间内寂静无声,等了一分钟,白方宸开始疑惑,难不成血族有什么禁忌是不能向外族人透露年龄?   又过了两分钟后,白方宸都准备放弃时,夜安突然出声了,“……2107岁。”   “咳咳……好吧,看来夜青那声老祖叫的还真没问题。”   也不知道醉酒状态的夜安有没有听懂,脑袋又不安分开始乱蹭,白方宸看着好笑,不知道第二天夜安酒醒后还记不记得这些事,不记得还好,要是记得……场面一定非常有意思。   被压的太久白方宸半边身子已经有些发麻,他推了推身上的夜安。   “夜安,你从我身上下来好不好?”   “……不要。”   “可是你压得我好疼啊……”白方宸捂着胸口做痛苦状。   “……好。”   黑暗中白方宸看见夜安微微撑起身子,脑袋上隐约还看见几簇翘着的呆毛,白方宸忍着笑静静看他动作。   身子撑起一半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夜安身子一偏又重重落回床榻上,只是这回没再压在白方宸身上。   四肢恢复自由,白方宸坐起身子活动着被压压得发麻的肩膀,半响后他一只手抚上夜安的发梢,将那几簌翘起的呆毛抚平。   “真乖。”   ……   夜安清醒时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欲裂。   感觉到身下的触感判断自己应该是在床上,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回夜宅的?   接着夜安猛然睁开双眼,触感不对,这不是他在夜宅的床!   起身速度太快,脑中的胀痛感更甚还伴随着一股晕眩感,夜安抬起一只手抵在额前,透过指尖的缝隙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陌生房间……   “夜安,你醒啦?!”一道慵懒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起身后撤,眨眼间夜安已经闪身到房间一角,目光警惕的看着床铺。   “……白方宸?你怎么这里?”待看清床上的人影夜安疑惑道。   刚才夜安一连串动作也彻底将白方宸吓清醒了,听到夜安的问话,心底不禁泛起委屈。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是你害的!”   黑暗中隐约瞧见那人似乎红了眼睛,夜安面色一变,连忙快步来到床前蹲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本来白方宸只是有些委屈,发泄出来就没事了,此时见夜安问声细语的安慰,这两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   “哇……你混蛋!唔……你知道我这两天怎么过的吗?”白方宸嘴角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看着白方宸大滴眼泪珠子往下掉,夜安心底一慌,破天荒手足无措起来,“你……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都哭了这家伙怎么还跟块木头一样,白方宸越发委屈哭得更加凶猛,眼泪不要钱一般往外冒。   “那个……先不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哇……”不提还好,这一提跟开了闸的水龙头。   这场面夜安哪里见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能哭的如此层次分明,当你以为已经是极限时,这人就会告诉你,你错啦,这才哪到哪啊!   眼见白方宸越哭越凶,夜安一脸无错,半响抬起一只手在白方宸肩上拍了拍,“乖,别哭了……”   这一下触碰好似给了白方宸某种信号,正哭得投入的人突然从床上爬起,一头扎进夜安怀里,不给夜安反应的机会,手脚并用,双手死死环住夜安脖子,两条长脚缠在夜安腰间。   “唔……你个混蛋,你吓死我了……你足足睡了两天你知道不知道!”脑袋扎在夜安颈间,白方宸眼泪汪汪说道。   他这两天快吓死了,以为只是醉酒谁知道夜安竟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期间他几次想找夜家求救,可又怕会暴露夜安不能喝酒的弱点,硬是一个人在这破旅馆中守了夜安两天。   见夜安醒来又惊又喜,本来只是有些委屈红了眼眶,可他眼角刚一红眼前这家伙就肉眼可见紧张起来,突然白方宸觉得……他似乎可以哭一哭?   于是八爪鱼般缠在夜安身上,哭得更加卖力。   作者有话说   嗯,没错,心机boy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第58章   “唔……我……我不敢联系夜家又不敢出门找人帮忙,你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   怀中人随着抽泣全身都在微微颤动,哽咽得泣不成声,声音一抽一抽满是委屈。   听在耳中夜安心脏骤然一紧,僵在空中的双臂收拢将身上的人揽进怀中,一只手抚摸着白方宸的发丝,一手在他背脊来回轻轻摩挲。   期间夜安没有说话,只是一味重复手上的动作。   在夜安看不见的地方,白方宸满含泪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背上及发丝的手掌很轻,白方宸能感受到夜安那份小心,谨慎的好似稍微用力就会惊扰到他一样,白方宸嘴角微微扬起,这眼泪攻势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察觉到怀中人抽泣幅度小了很多,夜安将白方宸拉开一些距离与自己平视,看见那满脸的泪痕心中闪过是一丝心疼,夜安在床沿边坐下,也没将白方宸放在地上,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在白方宸头上轻抚了几下。   “乖,先不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只是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温柔的腻死人。   白方宸耳朵一阵酥麻,这男人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哼!说是陪我出来玩,结果呢,一杯酒而已你就倒头睡了两天,害我不仅担惊受怕还在这破旅馆里困了两天!”   “我喝酒了?”夜安瞬间抓住重点。   “不然呢?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就敢点,还好陪着你的人是我,不然换成别人你自己想想后果!”   越说越气,现在他急切需要弥补心灵上受得委屈,于是双手一伸环住夜安的腰,脑袋顺势往夜安肩膀上一靠,还十分享受到眯起眼睛在夜安胸口蹭了蹭。   夜安先是一僵似乎还是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可很快身体就放松下来,将白方宸往怀中揽了揽让他抱的舒服些。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又俗话说温水煮青蛙,白方宸是温水,而夜安自然就是那只不小心掉进锅中的青蛙。   ……   “……就是这样了,如果你明天还不醒来我只能联系夜家帮忙了。”   白方宸靠在夜安怀中为他讲述了这两天的经过,当然有一些地方他没有说,比如,在夜安醉酒期间他问了很多平时夜安绝对不会回答的问题。   “……酒就写酒,写什么茶。”   这是听完白方宸叙述完后夜安最大的疑惑,茶水单上哪怕有一个酒字他都不会点,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破事儿。   “所以以后在外面看见有颜色的水你一定不能喝,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不对,没颜色的也不能喝!”   白的有可能更恐怖……   “好,以后除非我自己泡的茶否则都不会碰。”夜安点头深表赞同。   “我泡的你喝不喝?”白方宸抬起头,目光危险。   “喝。”   “这还差不多。”白方宸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安看了眼窗外,外面一片黑暗,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侧耳倾听,只有很各别轻微的汽车来往声,如此小的动静在市中心只怕只有在深夜才可能发生。   “天色还早,先休息吧,明去去哪里你来决定。”夜安在白方宸背上拍了拍示意他先下来。   “这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白方宸还是乖乖从夜安身上下来,掀开一片被角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   可能是刚才哭累了,不一会白方宸就闭上眼睛,见他似乎睡下夜安小心站起身尽量没有弄出动静。   “夜安,你不睡吗?”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疑惑声。   夜安回头,刚才已经睡下的白方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夜色中一双眸子无辜清澈。   “……这里只有一张床。”夜安回他。   “可是这两天我们一直睡的一张床啊。”那双眸子更加无辜。   屋内光线太暗白方宸隐约看见一道身影僵在原地,片刻后那人动了,先是感觉到被子一角被轻轻掀起,身侧的床榻微微下陷,一道不算温暖的身体躺了下来。   “好了,睡吧。”声音很近,近的像在耳边低吟。   不大的客房内很静,此刻外面偶尔传来的车辆声也消失无声,白方宸双眼盯着天花板放空,一番斟酌后,他动了,他侧过身子面朝夜安,哪怕是如此黑暗环境中白方宸都能看到身旁人身体隐隐一僵。   对此白方宸很疑惑,那晚他趁着夜安醉酒问过血族有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当时夜安的回答明明是也会有。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偏不信邪,被子下一阵蠕动,不一会动静停了,一只手抚上夜安胸口……等了片刻,除了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更加僵硬外没有其他动作。   很好,没反对那就是默许,那只手掌顺着夜安胸口慢慢向下划去……   一路划过胸膛腹肌小腹……在手掌想继续时突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白方宸抬眼,只见夜安撑起半个身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不行。”上方的夜安呼吸有些微乱。   “为什么?”白方宸不甘示弱对望。   不是他今天非要做些什么,而是他心中隐隐有一份不安。   他们二人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可明明如此,住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天最大进展也只是牵手,还都是他主动,这个人嘴上说着不避着他了,可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   “现在不行。”夜安呼吸还没有平稳,显然不是无动于衷。   这点白方宸也注意到了,所以才更加疑惑,“所以为什么不行?”   朦胧月光下,躺在床榻上人肌肤莹白细腻,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长而微卷的睫毛,一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湿漉漉的。   夜安喉结滚动,见这家伙一脸倔强誓不罢休的样子,无奈一笑,俯身低头在白方宸额间印下,唇一触即退,夜安俯身直视他的双眼。   “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冲击有些大,还在恍惚间白方宸就听到这么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是男人更加不能忍的话。   “我不行!?我怎么不行了,你给我说清楚?!”白方宸猛地坐起身子怒目而视。   幸好夜安闪躲及时,否则两人脑袋非撞在一起不可,瞧着白方宸气急败坏的样子夜安有些想笑,跟小灰被踩了尾巴炸毛时一摸一样。   大手在白方宸头上揉了一把,夜安眼中含笑道:“你既然非要问,我也不是不能说……你体内阴气太重,而血族属性极阴极寒,我们两人如果结合,只怕第二天我就该去跟阎王抢人了,所以不行。”   正怒气攻心的白方宸闻言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看向夜安,夜安两手一摊表示没有开玩笑,而且现阶段他也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还真是我不行?!”白方宸指了指自己。   夜安点头。   一时间白方宸瘫坐在床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眼前的尴尬,一颗脑袋鸵鸟似垂在胸前,所以他刚才都做了什么?!勾……勾引夜安?他吃熊心豹子胆了吗?!   懊恼间白方宸感觉脖颈有些痒,侧过头,就见夜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嗅着什么。   一只手划过白方宸露在外面的皮肤,夜安抬眼看他,“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很努力在克制……不吃了你。”   “……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白方宸缩了缩脖子,脖颈被划过的肌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胆子挺大还敢勾引我,现在呢,还敢吗?”见他怕了夜安收回前探的身子,双手抱胸看着他。   白方宸连连摇头,他哪里还敢,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吃掉,都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   “所以乖一点,别有事没事就来挑逗我。”   脑袋上下点头,白方宸各种意义上明白了。   “好,那么,现在睡觉。”夜安一指点在白方宸眉心,手指下压,白方宸噗通一声躺回床上。   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夜安在一旁躺下,这次白方宸表现十分乖巧,双手交叠放于胸前不敢逾越半步。   十多分钟后,身旁人呼吸逐渐平稳放缓,夜安睁开眸子呼出一口气,心中暗下决定。   这体质问题必须早点想办法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人真以为夜安什么都不懂是纯情小白花吧?   情人节快乐~ 第59章   次日一早,天刚一亮两人就找旅馆的管理员退房。   走出店门时夜安问道:“那人看我们的眼神为什么有些奇怪?”   这问的不是废话嘛!两个大男人在这明显不是什么正经旅馆中住了两天,要的还是一间房双人床,吃喝都点的外卖两日没出过门,凡是个人都会乱想。   “你说为什么!赶紧走啦,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白方宸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脚下步子加快几分。   夜安回头看向旅馆深处,正好瞧见管理员阿姨在收款台里隔着玻璃冲他笑,那笑容让夜安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离开旅馆后两人在就近一家不错的酒店办好手续入住,由于白方宸无法离开夜安太远,两人还是要了一间房。   酒店共八层,他们入住的房间在五层,酒店内装修豪华设施完善,各种各样的餐厅、宴会厅、会议厅、游艺厅、酒吧间、咖啡厅、美容院、应有尽有。   打开房门白方宸先一步钻了进来,大致环顾一圈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环境还不错,你睡哪个屋?”   定房间时他专门选了有两个卧室的套间,这次他可不敢再缠着夜安睡一张床了。   夜安随手指了下左侧的卧室,“这间吧。”   “那我就选右边这个了,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我出来我们就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下面的行程由我来定。”白方宸举起小拳头威胁道。   “好,听你的。”   两个小时后。   “你确定?”站在一处建筑群前夜安表情有些怪异。   “非常确定,你答应过我的可不许反悔!”   夜安:“……”   两人正前方一扇金属大门上方写着“上京游乐园”五个大字,三三两两的人群从他们身边走过,有情侣,有成群结队的朋友,更多则是跟随家长而来的孩童。   夜安脚下的步子一时有些无法移动。   “我们玩什么好呢?先玩些刺激的吧,过山车,海盗船,鬼屋……当然摩天轮也不能少……要是让夜安玩旋转木马不知道会不会上当,要不试一下?”白方宸已经向游乐园大门走去,边走嘴里还低声嘟囔着。   僵在原地的夜安嘴角一阵抽动,这家伙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算计他……   虽没有玩过这些东西,可距离夜安醒来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些东西早已通过电视和网络了解一些,特别是那个旋转木马,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是给小孩子玩的,而且还是女孩子……   无奈深吸一口气,夜安缓步跟了上去。   ……   暮色降临,街上路灯渐渐地亮了起来,颜色各异五彩缤纷,上京的夜景,繁华与热闹,美丽而迷人。   越野车行驶在绚丽多彩的马路上。   “今天实在太开心了,明天呢?明天我们干什么?”趁着红灯白方宸问夜安。   路边街灯映在他的侧脸上,一双桃花眼笑成月牙状,笑容如天使,能赶走所有的阴霾。   瞧见这笑容夜安脑壳一疼,将视线转向车外,“明天回夜宅。”   “啊!为什么?这才出来多久……”   “我进食的时间到了。”夜安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哦,那好吧。”这个原因白方宸无法反驳,瞥了夜安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还以为因为我让你坐旋转木马你生气了……”   “咔嚓”一声断裂声,车把手在夜安的重力下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白方宸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感觉到夜安气压越来越低,连忙收敛表情装作没看见,心中有些可惜,游乐园里没有拍照真是失算了……   红灯变色车子重新行驶起来,车内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距离酒店一个街口都没有缓解,过了前面这个红灯就是他们住的酒店。   一串电话铃声在车内响起。   夜安掏出手机,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喂,这里是民异部上京总部,0357号请接受临时紧急任务,5分钟前总部收到0238号发出的求救信号,情况危急,请尽快前去支援,定位已发送到这个号码,请及时查收,以上……嘟嘟……”   夜安将忙音的手机移开耳侧,侧了侧头,这可真是有意思了,民异部?如果记得没错0357这个号码正是幸岩那块银质牌子上的数字。   “谁的电话?”白方宸问道。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酒店,我一会就回来。”夜安打开刚才发来的定位,距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远,开车估计不到15分钟。   “有危险吗?”不知为何白方宸心中有些不安。   将手机收起,夜安笑道:“没有,回酒店的路上不要接触任何人,也不要出房间,等我回来。”   车子在酒店正门前停稳,白方宸从驾驶位下来,强提起一抹笑容冲车内的夜安挥着手。   “你注意安全,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但你的安全更重要。”   “好,我记住了。”难得有人如此在意自己的安全,夜安心里一软,笑容更加柔和。   越野车消失在街口,白方宸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一直手扶上胸口,那里面一片闷沉让他无法忽视。   圆月逐渐升高,一处办公大楼中。   “怎么样,按我的话说了吗?”民异部的最高决策人王部长冲一个拿着电话的小个子青年询问道。   “说了,按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定位也发过去了……只是,部长这真的可行吗?那人要是不理会这通电话怎么办,石川既然能发出求救那情况一定是危险到极点了,要是耽误了……”小个子青年放下电话,脸上一脸忧色,总觉得他们部长这主意不怎么靠谱。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赶紧继续联系其他人啊!那人只是一个保险,能去自然是好,不去我们也勉强不来……哎,要不是邻市出了那个乱子,总部哪会沦落到寻求外人帮忙,你赶紧继续打电话吧,看看有谁还在上京内的……”王部长叹了口气,在小个子青年肩上拍了拍,嘱咐完才唉声叹气的离开通讯部。   这事说来也巧,邻市一个施工现场工人们挖出了一个上世纪的万人坑,应该是战场屠杀俘虏后随地掩埋的,当时的人们也不懂风水,这万人坑正下方有一处风水宝地,在上面建楼保万家平安,开商场做生意只会财源广聚积玉堆金,如此宝地上面偏偏是一个死人堆,那便注定此地是个灾祸。   不被发现也还好,里面的东西被风水镇压无法脱身,只是工人施工时不小心破坏了地下的风水,里面的东西齐齐从裂口逃了出来。   等民异部赶到将裂口封印时已为时已晚,短短三个小时已有上百个阴灵脱困而出,如此大的城市要找出这些阴灵不易与大海捞针,无法,上京离的最近只能派出大量人手前去支援。   石川因有任务在身留在了上京,昨日那些人离开上,今日晚上石川便发来求救。   民异部隶属政府属正规部门,可其中的人却鱼龙混杂各行各业都有,大多数人可能一个月都不会来部门报道一次,接取任务全凭喜好。   于是,如此重要时刻王部长竟找不到人手前去支援石川。   最后还是想到徐长风提交申请时的报备才有了注意,据徐长风所说那人似乎不愿受政府管辖,本事却超群连旱魃都能正面刚,可即便如此那人也是个自由人,无法强行让人家出手,于是便有了刚才那通电话。   通知到了,去不去全凭对方的良心了。   不得不说王部长实属是个老阴逼。   作者有话说   哈哈,夜安坐旋转木马的场景请自行脑补。 第60章   越野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夜安看了眼定位是这里没错。   夜安脚落在地面时溅起一片黄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烂尾施工地,七幢未完工的烂尾楼拔地而起,四周漆黑一片杂草丛生。   “真是处好地方……”   王部长这通电话打的很是时候,白天游乐园中的憋屈夜安正愁没有地方发泄,此时便有一个送上门的沙包。   夜安微眯起眼,以他为中心精神力迅速扩散,三秒钟后眸子睁开。   “找到了。”   一幢烂尾楼地下一层停车场内,地下无灯伸手不见五指,西侧墙角处一道身影在地上匍匐着缓慢爬行。   喉咙一阵瘙痒,那人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抵在唇角,将一声干咳硬生生憋了回去,缓过一口气,又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好似身后有什么危险追着。   石川知道自己此举也是无济于事,可多爬出一些距离那人便能晚一些找到自己,或许就这一会时间部门的支援就能赶到。   又爬行了三米远,突然腹中传来剧痛,石川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腹中好似有无数虫子在啃食五脏六腑,这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有虫子在啃。   而这种剧痛每过十分钟石川就要承受一次。   石川紧咬着牙,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可却硬是一声不吭,两分钟后,剧痛散去,石川身上的衣物再次被汗水浸透,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内响起一道脚步声,正在逐渐向这边靠近……   脚步声停下,“0238号?”   “……咳……我是……”   石川睁开一丝眼帘,第一次觉得这操蛋的编号如此悦耳。   因为这个编号的谐音问题他从不向外透露,所以知道他编号的人极少,此时能报出这个编号的自然是总部派来的支援。   “……咳……那人……很强,擅长……蛊术,咳……不要硬碰……”一口血咳出,石川意识开始模糊,但还是尽量简练的为自己人提供有用的情报。   夜安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能说这个0238号很惨,下蛊那人手段不仅高明且十分阴损,这种蛊不仅会让中蛊之人死前受尽百虫啃噬,连死后的尸体也会成为蛊虫的养料,直至尸骨无存。   思索片刻后,夜安来到石川身侧蹲下,一只手按在石川腹部。   “……做……什么?”   夜安没有回答,手掌猛地下压。   这一下的力道不轻,石川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被压出来了,一阵胃酸倒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夜安后退几步,等了片刻,见他吐的差不多了才上前。   “咳咳……谢谢,呼……我……我舒服多了。吐完后石川觉得腹中一片舒坦。   “还没完。”说着夜安抬起右手,作势就要划向自己掌心。   下划的手势一顿,夜安有一瞬间愣神,突然想到了某人曾警告过的话,愣神只是片刻,下一瞬,右手为刀在掌心割一道五公分的口子,鲜血滴落,不一会就在地面积成一滩。   接着“唰唰”两下,石川更惨,手腕被隔开两道口子,鲜血不要钱往外涌。   “咳……大哥,不至于放血吧,我没多少血流了。”石川只感觉手腕一痛,就知道这是被人放血了。   “你血液里的东西可不比腹中的少。”夜安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我操他大爷!大哥你随便放,只要给我留条,你想放多少都行!”借着灯光看清地上的东西石川差点原地起飞。   左侧一摊呕吐物中十几只蚂蚁大小的黑色虫子涌动,而他的两只手腕鲜血直流,流出的血液中也混杂着那种黑色虫子,足足几十上百只,看得石川头皮发麻。   这些虫子离开石川的体内后都向着一个目标爬去,正是夜安先前滴落的那滩血迹。   “从那里上去,向西走,有人来接你了。”确定这人体内的蛊中已清除干净,夜安指着一个向上的楼梯道。   石川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体状况还很糟糕,可逃跑还是做得到的。   “那个……这位大哥你不跟我一起走?”走了几步见夜安没有跟上,石川回头才发现夜安还站在原地。   “用蛊的那人来了。”夜安看向黑暗中某个地方。   “那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断后!”石川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也做不出让同伴断后他逃命的事。   夜安回头扫了一眼他一阵风就能吹到的身体,冰冷的唇说出了更冰冷的话,“累赘。”   石川面色一红又迅速变白,红是羞的,白是因为是血流太多虚的,“大哥,我出去找到人就来帮你,你撑住,等会我带人来群殴他丫的!”   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恐怕累赘都是好听的,石川没再坚持,拖着身子向那道向上的楼梯跑去。   石川离开没一会,一道人影提着一盏灯向这边走来。   在距离夜安十几米处那人停下,先是看了眼夜安身后的血迹,血液中还有蛊虫爬行,那人目光闪动。   “看来那位小朋友命不该绝啊,这是遇见懂行的了。”那人将灯放在脚边,语气玩味声音却沙哑干涩。   那人看起来年岁不算大,估摸也就三十左右,面容俊朗,肤色偏白,与夜安的白不同,那人是常年不见太阳的亚健康白皮,黑框眼镜,发丝梳得光滑整洁,只看外表这人更像是常年坐办公室的公务员。   “介绍一下,我叫李亚朝。”自称李亚朝的男人指尖点在自己胸膛,笑容绅士。   十几米外夜安静静看着他表演,眸子无波无动。   “呵,无趣的人。”李亚朝轻笑一声,抬起头时脸上笑容掩去,双眸中闪过一丝贪婪,“你这幅皮囊倒是生的极好,既然你找死,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话音刚落,他一甩衣袖,袖口中成片飞虫一涌而出,铺天盖地朝着夜安飞来。   车库内“嗡嗡”的翅膀煽动声,眨眼间就飞了夜安身前几米处,夜安眼睛微眯,右手前探五指虚握,虫群在空中骤停,下一秒黑压压的虫群集体爆开在空中变成漫天碎屑。   夜安面色不变手掌平移,掌心直指李亚朝的脖颈。   “你……你要做什么!”   耗费无数心血培养的蛊虫眨眼的功夫就被消灭一空,李亚朝脸上的惊愕还没散去就看见那人将手掌对准了自己,惊愕立即变成了恐惧。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夜安从不废话,他盯着李亚朝脖颈处五指缓缓收拢。   几秒钟后,无事发生,李亚朝摸着完好无损的脖子疑惑的看向夜安。   “什么情况?”刚才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脖梗会被那家伙生生折断。   十几米外的夜安也在打量自己的手掌,满脑袋问号,他的精神力离家出走了?   “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看来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见夜安走神,李亚朝一步踏前双臂前伸,又是一批蛊虫从衣袖中涌出,黑压压铺天盖地看数量比刚才还多。   夜安掌心再次虚握,如刚才的翻版虫群急停爆开跌落……   见精神力没问题,夜安再次将手掌对向李亚朝,五指用力……   几秒钟后,对面的李亚朝安然无事,两人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看样子你似乎有一种隔空攻击类似精神力的能力,可是……好像对我不起作用,哈哈哈……”   李亚朝推了推眼镜笑声中尽是快意,两次交手他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人能力的确很强,可不知道为何就是对他无效。   收回手掌,夜安左右活动了下脖梗,既然精神力不起作用,那就近战!   左脚一记重踏,夜安身体如一颗炮弹般直冲而去,破空声袭来,十几米的距离如无物,眨眼间夜安已经来到李亚朝面前,右腿高抬朝着李亚朝侧腰踢了过去。   夜安移动速度太快,李亚朝还没反应过来那一记侧踢就到了眼前,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眼看就要被击中,他的胸口飞出一纸黄符,正正挡在夜安踢来轨道上。   小腿一阵刺痛,夜安眉头微皱,收腿快速后跃,直到跃开十米距离才停下,微微低头,一道碗口大小的灼烧出现在小腿内侧,伤口还冒着被腐蚀后的青烟。   “那道符……”这是夜安见到李亚朝后第一次开口,那符有古怪。   事情发展太快,等李亚朝反应过来时夜安已经被击退,他在怀中摸了摸,待看清刚才击退夜安都符纸后,眸子一亮,再抬眼时一脸疯狂,眼中的狂热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夜安吞进肚里。   “这是……血族!你是血族!哈哈……竟然是只血族,一只活的血族竟然在我面前!”李亚朝仰天大笑模样几乎疯狂。   直接被点出身份让夜安眸子一沉,“你的符是哪里来的?”   “三十年了,竟然又让我碰见一只血族,一只鲜活的生命力旺盛的血族,哈哈……这位血族先生,你放心,抓到你后我一定好好对你,不会轻易让你死的,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血族作为研究材料了!”此时李亚朝哪还有之前的绅士精英模样,一张脸笑得扭曲,变形。   “我在问你的符是哪里来的。”   闻言,李亚朝将手中的黄符纸扬起,“你说这个啊?想来血族先生也看出来了,没错,就是用你们血族的鲜血制成的符。”似乎回忆起了某种美妙的回忆,李亚朝笑得更加变态,“你知道吗,血族先生,我听过最悦耳的音乐,就是你们血族的血从脖颈喷出来的声音,几十年了,我都不曾一刻忘记过!”   黑色的瞳孔收缩,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这是一次,夜安如此想杀一个人!   “血族先生别激动,这种专门用来克制你们血族的符纸,我还有很多哦!“   说着李亚朝双手一摊,两只手中各握着一摞符纸,没摞至少都有十几张。 第61章   深秋的寒夜,拜瑞登酒店前有不少名车豪车停留,这个点正是入住的高分期,大厅内办理住宿的住客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一阵冷风拂过,白方宸不自觉打个寒颤,将外套拢了拢,他已经在冷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又过了一会,大厅那一波人群散去一些,趁着人少白方宸几步冲进酒店直奔楼梯间,刚拉开楼梯间紧闭的大门准备爬楼梯时,身后“叮”一声响。   回头瞧了瞧,电梯内没人,四周也没见到等电梯的人,于是白方宸果断放弃爬楼梯这项体力活。   按下五层的按钮,电梯关闭,往电梯金属墙壁上一靠白方宸松了口气,   “坐个电梯都跟做贼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也不想搞得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可因为不清楚阴气影响的具体范围是多少,只能小心谨慎一些,他可不想害了别人。   “也不知公明怎么样了。”   胸口的烦闷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明显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再次听到“叮”的一声,遭了!白方宸心中一紧,因为这里不是他要去的五层,而是第三层。   果然电梯门打开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白方宸扫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那女人看模样大概40左右,衣着还算整洁干净,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有些潦草,而且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好,面色蜡黄,黑眼圈明显,像好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   女人进来后,白方宸就移到了角落里,尽可能与女人保持距离。   电梯门关闭,白方宸余光瞄见那女人按下的是第八层,也就是酒店顶层,入住时前台介绍过酒店第八层是娱乐场所,酒吧也在那层。   可这女人的穿着实在不像是去那种地方的打扮,不过事不关己,白方宸也没多想,只是看了眼女人的左手边,然后默默转过头。   很快五层到了,白方宸快步跑出电梯,眼看离他们的房间越来越近,白方宸的脸色却越加难看。   逃出房卡“哔”一声,将房门拉开一道小缝,白方宸迅速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应该没跟过来吧。”   快速将房门关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寒气就刺的他后背生疼。   “小哥哥,你能看见我?”   一阴森的童声从背后响起,近的几乎贴在白方宸耳侧低吟。   白方宸瞳孔一缩,拉开门就打算跑,可不待他跑出房间一张惨白双眼留着两道血痕的脸骤然就贴了上来。   “小哥哥,你果然能看见我!”   ……   荒无人烟的黄土地上,一道人影踉跄着前行着,石川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之前中了蛊术本就伤势颇重,后又经过夜安放血治疗,现在头重脚轻,完全是凭借意志力一路向西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隐隐看见前面有一道人影,那人似乎也瞧见了石川正向着这边快步跑来。   “石川?”那人唤了一声。   “……是老沈吗?”   “诶呦喂!可算是找到你了……我草!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了!”之前离的太远夜又黑那人没看清,跑到近前时着实被石川凄惨的样子吓了一跳。   瞧见熟人石川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水混着泥土更加狼狈了。   “我的天,你这伤势……石川,你撑着点千万别睡,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叫老沈的男人简单查看伤势后,面色一变,也不废话扛起石川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别……下面……还有同事,去帮忙。”石川被那人扛在肩上,随着跑动颠的脑袋直泛昏,他抬起一只手示意那人先将自己放下。   “你说什么胡话呢!哪还有什么人,总部打了一圈电话就联系上我一个,其他人都跑邻市支援去了,还有哪门子同事!”   老沈扛着一个大男人脚下飞快,没一会就跑到他之前停车的位置,将石川往副驾驶一扔,自己钻进驾驶位。   石川抓住老沈准备发动车辆的手,“咳咳……真有同事在下面,赶紧去帮忙,咳咳……”说着又是几声剧烈咳嗽。   “哎呀,你咋这么倔呢!你先看看你自己吧,在不去医院我拍是要直接改道去殡仪馆了!而且我都说了总部之前来电话都说了没有其他人了。”   这一会时间石川座位下已经积出一滩血迹,老沈面色更加难看,将石川的手扒开,一脚油门轰下,驾着车就往外开。   窗外景色快速划过,眼看烂尾楼越来越远,石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现在要是还有力气一定给这蠢货一脚。   “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同事,真的有人……”急火攻心加失血过多已经让石川意识开始模糊,嘴里含糊嘟囔着。   “我看你真是伤糊涂了,咱们部门里都是一群磕碜货色,除了咱俩有哪个是能看的,更别说长的很好看了,就算真有那人,等把你送去医院我再回来瞧瞧……唉唉!你别睡啊,医院马上就到了!”   意识陷入黑暗前石川心底一顿MMP:我TM!你丫就是个蠢货……还有咱部门里长得最磕碜的就属你这家伙了!   车子很快驶到最近的医院,石川失血过多立即就被送进抢救室,老沈跟着办理手续登记忙前忙后,等休息下来时已是二十分钟之后。   “对了,还没给总部报考呢!”   抢救室外老沈一拍脑袋,连忙拨通王部长电话。   几声“嘟”声后电话接通,“喂,沈修,找到石川了没?”王部长有些急促的声音传来。   “老大,人已经找到了,不过情况有些不好,石川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抢救室没有出来。”   “我正在向石川出事的地方赶,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听见石川还在抢救,王部长语气更加急切,石川能如此年轻就进民异部且被重用,不仅因为石川本事确实不错,还有一层原因是他是王部长的亲外甥,石川要是有个闪失王部长的姐姐不得活剥了他。   沈修报出医院地址。   “好,我马上就到……对了,你找到石川时他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没有啊,老大你指的其他人是谁?”   一辆奔驰的轿车内,王部长举着电话沉思片刻,回想起徐长风曾经对夜安的介绍不确定道:“……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   “好看的年轻人……我草!我给忘了!”   等沈修赶到石川出事的地下车库时,只找到几滩血迹和几处打斗过后的痕迹,却没有找到石川与部长所说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 第62章   酒店楼梯间一般很少人使用,大多都被当作逃生通道,此时鲜少有人的楼梯间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呼呼”的喘气声响起,白方宸单手撑住楼梯把手,额间冒出一层薄汗。   “呼……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催。”苦笑应了一声,白方宸继续迈着步子往上爬。   只是放眼楼梯间除了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外,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影。   拜瑞登酒店正常运营的楼层为八层,一二层是大厅及用餐的地方,六层及以上为办公休闲娱乐场所,而白方宸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拜瑞登酒店第九层,天台。   推开封锁天台的铁门,白方宸刚想喘一口气歇歇,就看到天台上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要!”   高呼一声,白方宸也顾不上休息了,小跑着朝那边赶过去。   距离他十几米远的护栏外站着一个人,正是之前在电梯遇见的那个女人,此时女人站在天台边缘,脚下踩着不到五厘米的护檐,脚尖悬空,唯一支撑女人只有她背身抓着的铁栏杆。   “你不要过来!”听见声音,女人朝身后看去,身体又前倾了一寸。   “好好……女士,请冷静,我不靠近!”在距离女人三米处白方宸急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小伙子谢谢你,不过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谢谢你的好意,打扰到你很抱歉……”女人冲着白方宸一笑,没有哭诉,没有抱怨,有的只是死寂和解脱。   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女人死志已定。   “亮亮!是亮亮让我来的!”   一声低喝,五指已经准备松开的女人突然睁大眼睛,重新紧扣护栏。   “你说什么!?”女人回过头,死寂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是你儿子亮亮让我来的,女士,我知道我说的话很不可思议,但请你相信我,你儿子亮亮一直陪在你身边,他现在很担心你……所以,我们换一个地方聊怎么样?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怕吓到对方白方宸高举着双手,脚下缓缓向女人靠近。   似乎没想到能再听到这个名字,女人隔着迷蒙的泪水看向他,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一句话,“……亮亮在我身边?”   看着女人模样白方宸心中也是一阵难受,他看了眼女人身侧,只到女人胸口高度的小男孩正试图将自己妈妈拽回来。   “他在,他穿着白色条纹的短袖体恤,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红黑色运动鞋……相信我,把手给我。”不知不觉白方宸已经走到护栏前,伸出一只手。   随着白方宸的讲述,女人眼中光彩越来越亮。   ……   白方宸靠在一块石柱上喘着气,双臂传来火辣辣酸痛感,他不禁感慨:自己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战5渣?   “你真的能看见亮亮?他现在在哪里?”刚脱离危险的女人手脚并用爬到白方宸身前,抱住白方宸的腿犹如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方宸被她晃得站不稳,索性也跟着坐下,“就在你旁边,他说他这两个月一直跟着你。”   在女人茫然环顾四周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蹲在她的面前,“妈妈,我一直在的。”   看了一圈,天台上除了几个石柱外再没其他东西,女人长开双臂哽咽道:“亮亮,你在这里吗?”   小男孩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钻进女人张开的手臂中,“我在的,妈妈。”   “他现在就在你怀里……他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整天忙工作,要按时吃饭,不然胃又要疼了。”白方宸说道。   “好……妈妈都听你的,是妈妈没用,没办法让坏人收到惩罚,都是妈妈不好……”女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抚着胸口的空气,像是儿子生前那般。   阴阳两隔,幽明异路,成了最遥远的距离。   白方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伤心的母亲,只能拍着女人的背,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天台上女人的抽泣声逐渐小了,白方宸正准备将手收回来,脖颈骤然一紧,整个让被凌空提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方宸面色一喜,“夜安,你回来啦!”   “嗯,所以你在干什么?”夜安板着脸松开白方宸的衣领。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方宸觉得不知为何夜安比往日看起来要冷漠了些。   “哎呀……这是特殊情况,等会我再给你细讲。”不过白方宸也没多想,挽上夜安的胳膊撒娇道。   可谁知往日很好哄的夜安竟将手臂缩了缩,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别生气嘛,我不是不听你的话,这次真的是特殊情况……”以为这人是在气他没有听话在房间待着,白方宸赶紧解释。   “你说,我听。”夜安眉头皱起更紧。   “我给你介绍啊,这个小朋友是亮亮,旁边是他的妈妈王女士……”   亮亮一家的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他们一家三口趁着暑假来上京旅游,当时入住的就是拜瑞登酒店,前三天他们一家玩的很开心,可悲剧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一场车祸,亮亮爸爸受伤过重当场身亡,亮亮则因内出血抢救无效后第二日确认死亡,只有亮亮的母亲王女士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只是脑震荡身体有几处擦伤而已。   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一声巨响,等她意识恢复时浑身上下都是剧痛,借着忽明忽暗的车灯她看见与他们发生碰撞的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人,浓浓的酒精味,王女士确定这是分明是酒驾。   可等第二天警察找到医院时,却告诉她肇事司机找到了,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车祸原因则变成了司机疲劳驾驶,当时因害怕所以逃跑了,第二日放不下心中愧疚跑到警局自首了。   就因为想为自己丈夫和儿子讨一个公道,她为了这件事前前后后跑了两个月,想了无数办法,动用了所有人脉可都无济于事,今日法院结果出来了,那名顶罪的中年男人被判了10年,真正的肇事者却逍遥法外。   只因为那人是海格达汽车公司老总的公子。   万念俱灰下,王女士来到这家他们一家三口最后居住过的酒店,想要一家团聚。   至于亮亮,他在变成鬼后就一直跟在王女士身边,知道妈妈想要寻死,正急得焦头烂额,就在电梯里遇见了正好能看见他的白方宸。   听完前因后果后,夜安不动声色将自己手臂从白方宸怀里抽了出来,来到亮亮面前。   “小鬼,想报仇吗?”   听到这句话亮亮猛地抬起头,一双阴森森的白瞳中跃跃欲试,其实先前他有些怕这个漂亮哥哥,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想躲得远远的。   “我可以吗?”亮亮怯生生问道。   “当然。”夜安露出一抹笑。 第63章   拜瑞登酒店天台,夜色下,夜安与王女士盯着白方宸和他身前的空地。   过了一会,白方宸松开与亮亮相握的手掌,疑惑道:“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说完夜安看向亮亮,“一个要求,不要伤那人性命。”   小鬼亮亮还在为自己身上的变化高兴,等听到夜安的要求笑脸敛去,眼中露出浓浓的恨意。   “为什么?他害了我跟爸爸两条命,我凭什么不能杀了他!”仇恨容易蒙蔽双眼,连鬼也不例外,亮亮森白的瞳孔开始转红。   夜安眉头一皱,曲起食指在他脑门轻轻一弹,力道不大,亮亮却被弹的退了好几步,捂着脑门一脸委屈,眼中的红芒却已经散去。   “你当然可以杀了他,但杀了他后你将背负一条人命,不要让他将你的下辈子也毁掉。”   一直在旁听的王女士听到此处神情明显紧张起来,对着夜安身前空地喊道:“亮亮,听这个哥哥的话,千万不要杀人,你还要投胎你还有新的人生,千万不要为了那个人渣将自己毁掉!”   夜安身后,白方宸也冲着亮亮微微摇头。   见妈妈和两个漂亮哥哥都反对,亮亮沮丧下来,“……好吧。”   见此,夜安弯腰凑到亮亮耳侧低声说了几句,亮亮眼中闪过看到新天地的光芒,“这样也可以?”   夜安嘴角含笑,“当然。”   哪怕便变成鬼到底也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围着着自己妈妈转圈,”妈妈,我有办法为我和爸爸报仇了!”   王女士看不见,但听夜安话中的意思似乎儿子已经放弃了杀人的念头,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我走了,妈妈怎么办啊?”玩了一会,亮亮突然想到什么,他怕妈妈还会想不开。   “放心,几个月后你就要当哥哥了。”   几人皆是一愣,白方宸瞬间想到夜安那堪比人形B超的诡异能力,惊呼道:“你是说……怀孕了?”   夜安点头。   最不敢置信的就是王女士,她本以为自己是悲伤过度,精神压力过大原因,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怀孕了。   “幸好幸好……”   幸好没有从这里跳下去……   送王女士和亮亮离开后,白方宸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和亮亮握一下手他的身体就好像凝实了一些?”   “你体内的阴气活人粘了不好受,但对于死人来说却是大补,有了那些阴气那只小鬼一个月内办事都会方便很多。”夜安解释道。   “原来我还有这功效啊。”白方宸有些诡异,没想到那些阴气还能这么用,随即又担心起来,“那亮亮妈妈被我碰了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放心,她身上的阴气我已经收回来了。”   白方宸这才将心放回肚子,不然要是害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可就罪孽大了。   “果然是公明,做事就是周到……对了,你之前跟亮亮说了什么?”   夜安摇头,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他,以后自然会知道,“秘密。”   “哼!小气。”白方宸撇了撇嘴,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一阵凉风拂过白方宸打了个哆嗦,突然他眉头一拧,皱着鼻子在空气嗅了嗅,然后狐疑的看向夜安。   “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好冷啊!”白方宸摇摇头,正准备挽住夜安的胳膊取暖,手却在空中一顿后默默收了回去,“这里太冷了,我们也下去吧。”   夜安盯着他收回去的手看了一会才点头。   两人乘坐电梯回到五层,一路上没有人开口,“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夜安先一步出了电梯,白方宸落后几步。   夜安的体态一直很好,背脊永远挺的笔直,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无法将其压垮,白方宸盯着夜安的背影看了一会后,目光转移到夜安右臂上,眸子慢慢沉了下来。   视线下移,忽然,白方宸脚步停住,视线在触及到夜安小腿时猛地停住。   察觉到后面的异常,夜安回过头,神色平静,视线一动不动盯着他。   下一秒,白方宸调整好步伐,走到夜安旁边笑道:“没事,我们快回去吧,白天玩的太累了,我都有困了。”   房间门打开,白方宸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笑容依旧明媚,“唔……今天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回夜宅,晚安~”   “好,晚安。”   将卧室门关上,白方宸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摸着黑在床沿边坐下,手肘抵在膝盖双手掩住面部,隐在手掌下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虽然认识时间不算太长,但白方宸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夜安,他可以肯定……夜安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当对一个人足够重视,足够关心,非常细小的细节都可以察觉到。   隐隐的血腥味,即使很淡,也依旧被白方宸敏锐的捕捉到,还有,夜安回来穿的衣服与他们白天出门时不是同一套,他不信夜安在回到酒店找不到他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去换一身衣服,除非衣服上有什么不想让他看到东西,比如血迹。   伤处应该是在左腿,尽管极力隐藏,但夜安走路时重心还是不由自主往右偏了一些,很细微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可白方宸离魂时曾无数次注视着那道背影,绝对不可能看错。   还有被碰触时微缩的右臂……恐怕也与左腿是一样的情况,这还只是他发现的。   夜安房间内,里侧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十多分钟后水声停止,夜安穿着一件白色浴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在床前夜安静站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不弄脏床铺了,转身朝阳台走去,黑沉的夜,一弯明月升在冷清清的天空,放出冷冷的光辉。   “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滴答”液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在静夜中,白色浴袍绽放开一朵朵红色涂鸦……   第二日清晨,拜瑞登酒店楼下,一道高挑的身影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张望,额前几缕黑色碎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露出一双黝黑疏离的眸子。   “滴滴”几声汽车鸣笛声,一辆越野车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夜安,上车。”   路人皆感觉到刚才周身还散发着牲畜勿近的男人,一瞬间气场平和了下来。   车门打开,白方宸探出脑袋陪笑道:“抱歉啊,出了点小意外,让你等久了。”   夜安摇头示意不用在意,刚准备钻进副驾驶,突然停住,似若有所感,向身后望了过去。   “怎么了?”车里白方宸疑惑道。   看了一会夜安收回视线,钻进副驾驶,“没事,应该是感觉错了。”   刚才隐隐有一道窥视感,可放出精神力却没发现异常。   很快车子向远处驶离。   几分钟后,拜瑞登酒店旁边的咖啡厅二层,一张满布皱纹的手将挡住面部的报纸移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年过半百的老人脸。   老人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古铜色的脸颊深陷进去,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两只凹陷的眼睛却异常深邃明亮,看起来非常有神。   “还真是异常敏锐啊,怪不得能杀了我一个分身……不过旁边那个小朋友似乎体质也很特别,再加一个血族,有意思有意思……”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仔细听这声音分明与之前地下车库内的李亚朝一般无二。   一道刺眼光芒晃过,老人脖颈处挂着一枚不规则的蓝色晶体,在阳光下泛着异常夺目的光彩。 第64章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进夜宅停车场,张管家一早就收到消息在门口等候,看见二人回来脸上露出笑容,“夜安先生,白先生,你们回来了,这几日玩的可还开心?”   “当然开心了。”白方宸笑道。   “那就好,夜安先生您需要的东西是送到小楼还是?”张管家笑着冲他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夜安。   “送到小楼。”   至于张管家所说的东西,自然指的是夜安进食所需要的血液。   不多时他们一行回到小楼,进门没多久一个佣人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一个形似醒酒器的器皿,上窄下宽,线条典雅,瓶中流淌着红色液体。   除了被夜安咬那次,这还是白方宸第一次看夜安进食,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探着脑袋凑到玻璃瓶前上下打量。   见白方宸注意力都被那器皿吸引,夜安背着身冲张管家勾了勾手指,站在门口的张管家余光瞧见了,连忙往前挪了几步等候吩咐。   “找一些纱布和绷带送到小楼,避着其他人。”夜安压低声音道。   “……老爷也避着吗?”   “嗯,避着。”   将东西送到后那佣人就出去,一起离开的还有张管家,夜安在白方宸对面的沙发坐下。   器皿中的红色液体流入杯中,也不理会白方宸惊异的眼神夜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除了第一杯有些急促外,剩余几杯夜安喝的很慢,仿佛杯中的不是血液而是高档红酒,配上出众的外貌气质,别说看起来还蛮赏心悦目的。   静静等待夜安进食完毕,白方宸托着腮由衷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进食就是像之前对我那般直接咬,没想到还挺文雅的嘛。”   之前他还幻想过夜安抱着一个人啃脖子的场景,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没想到竟然这么……斯文?   “以前没有便捷的方法,自然只能按你想的那般,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当然不会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夜安将空掉的被子放回桌上。   “那你之前还不是抱着我就直接啃了,而且还将我的记忆都抹去了……”想到那段不怎么美好的记忆,白方宸气鼓鼓念叨着。   夜安顿时滞住,半响才解释道:“……那是意外。”   白方宸掀起眸子深深地看他一眼,身体不由往后缩了缩,夜安瞧着奇怪问道:“做什么?”   “原来你指的吃掉我是用这种方式……”白方宸抱着自己一脸委屈。   夜安哑然。   “唔……原来你是把我当作储备粮食……”   嘴角一阵抽搐,夜安单手抵在额前无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好嘛,你承认了!果然你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之前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吓唬我!”刚才还楚楚可怜的白方宸直接原地蹦起。   能抓住这嘴硬的家伙一次可真不容易!   知道被耍了,夜安拳头紧握发出“嘎嘣嘎嘣”一阵脆响,看向白方宸的视线隐隐透着危险二字。   “……我……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眼见情况不妙,白方宸留下一句话头都不回朝二层跑。   很快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这家伙……”   不得不说虽然身为宣致的转世身,但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根本不存在混淆的可能,夜安承认,相比与千年前的那人,时刻充满活力的白方宸他更加喜欢。   正想着,手上传来一丝异样,夜安低头,一道血痕沿着袖口流出,染红了他大半个手背,在苍白的皮肤映照下异常刺目。   收回手背上的视线,夜安抬头看向二楼,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此人儿,如何让人不喜欢。   回到房间的白方宸脸上没了刚才的天真烂漫,眉头紧皱着,他没想到夜安的伤势竟会这么严重。   那个人有自己的傲气,既然想瞒着,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吧。   三天后,白方宸盯着木地板上的血迹,瞳孔缩了缩,这个人还真是倔……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夜安手上的动作停下,感知到门外的人他面色一滞,将已经脱下的衣物重新穿好。   房门打开,门外的白方宸没有第一时间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盯着他瞧了一会才笑着问道:“我能进去吗?”   一阵沉默后,夜安侧身将门口的路让开,“进吧。”   深呼吸了一下,白方宸带着笑故作轻松进到屋内,可看见桌上的东西后,脚下步子僵住,脸上的笑容也没办法维持了。   “不许哭哦。”夜安走到他身后。   白方宸垂着头,等再抬起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转过身扬起眉哼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哭。”   夜安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称赞道:“嗯,做的不错。”   一瞬间白方宸差点真的哭出来,现在该被安抚的人明明不是他啊……   “夜安,我想帮忙。”   “你确定?”夜安问。   “我确定,我想帮你。”   夜安的屋内收拾的十分整洁,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空气中,可细细闻去檀香中还掺杂着血腥味,桌上堆着大量使用过的医用绷带,可白方宸竟难以从这些堆积的绷带中看出它原本的颜色,入目只有大片刺目的红。   似是瞧出白方宸眼底的认真,夜安无奈,只能将身上的衣物脱下。   即使有心里准备,可看到夜安身上的伤口时,白方宸还是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   “乖,不是要帮忙吗?那就帮我包扎吧。”说着夜安在椅子坐下,将后背露了出来。   白方宸瞳孔又是一阵颤动,拿起纱布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夜安身上的伤处实在太多了,背上就有两处,大一些的在脊背中间,足足有碗口大小,几乎占了整个背部的一半。   不止如此,腹部,右臂……只是上半身就有四处大小不一的伤处,伤口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般,大块的血肉消失,看起来十分骇人。   白方宸不敢想,这几日夜安是怎么独自一人撑过来的。   “哭了?”见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夜安侧了侧头。   “我没哭。”那道声音有些沙哑。   “你再看它们也不会消失,包扎吧。”   背后白方宸抹了抹眼睛,将桌上的纱布重新拿起开始为夜安包扎。 第65章   经过二十分钟的忙碌,白方宸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处理好了,可随后脸色就一阵尴尬,呃……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手艺。   见身后的动作停了,夜安转身将腹部的伤口露出来,“其他地方也一起处理了吧。”   等了一会见白方宸没动,夜安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动手啊。”   直到夜安第二次催促时白方宸才拿起桌上的纱布,相继将腹部与手臂的伤口清洗,消毒,绑上绷带后,做完这些白方宸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总得来说跟后背相比,这次总像那么回事了。   突然白方宸感觉肩膀一沉,一颗脑袋抵在了他肩膀上。   “……很疼吗?”白方宸有些担心,不会是自己笨手笨脚把夜安弄疼了吧。   “嗯,很疼。”   又是一阵心疼,白方宸张了张手臂犹豫一下后又无力垂下,这一身伤他连下手都地方都没有。   “伤势都这么严重了你怎么也不来找我,难道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硬撑?夜安……你是连我也不信任吗?”   不同于以前类似情趣的小心思,这次白方宸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要面子嘛。”   即将爆发的火气极速降温,白方宸被噎得眼皮直跳,“……面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有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见白方宸语气缓了些,夜安暗松一口气,应的非常快。   知道这家伙一般不轻易许诺什么,但凡是亲口答应下来的一定会遵守,白方宸最后那点的火气也消了,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披在夜安身上。   “说回正事,打赢了吗?”   夜安直起身子将衣服穿好,笑道,“当然。”   “我就知道!”听到夜安赢了白方宸比自己打赢还激动,小脸立马神气起来,可还没高兴多久他就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人呢,你怎么处理的?”   夜安没有立刻回答,要知道白方宸的成长环境与他不同,这个时代很和平,法律凌驾于一切,夜安不确定白方宸能不能接受他的处世手段。   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如实回答,薄唇吐出两个字。   “杀了。”语气无波,眼睛却在观察着面前人接下来的反应。   白方宸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然后握住夜安的手,语气急切,“尸体呢?”   “烧了。”   “呼……烧了就好。”听见尸体没了,白方宸怕着胸脯一脸庆幸,“这事你给我说说就行了,反正死无对证现在尸体也没了,我们是良民,守法公民,这事跟我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了,夜家人你也别提,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夜宅人多口杂万一不小心被谁说出去那就不好了,我知道夜家有能力解决这事,可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嘛,还有啊……”   白方宸一张小嘴吧啦吧啦说了几分钟不停,人心本就是偏的,白方宸偏的理直气壮,在想到夜安那一身伤,一颗心更偏的没边了。   夜安听着他唠叨也没打断,觉得听白方宸叨叨还蛮有意思的。   汇仁医院作为一所三甲医院,哪怕此时已是深秋,院内一眼望去尽是浓浓绿意,似是怕秋冬树木枯黄的萧条引起病人心底的落寞,医院内种植的大多都是常年不枯的植物。   住院部三层一间独立病房内,今日天气不错,暖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病房内,沈修手中剥着橘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现在播放的正是非常火的一档女团选秀节目,他不时往嘴里塞一瓣剥好的橘子,对着屏幕评头论足。   “这姑娘不行啊,唱的没前面那个好,长得也没队友好看,估计要晋级有点悬……”   嘴中的橘子还没完全咽下,又往嘴里丢了一瓣,脸颊鼓出一个大包。   “……我看你才悬。”   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没好气道。   正往嘴里送橘子的手一顿,沈修侧头看向病床,接着脸上一喜。   “石川你醒啦!好家伙,你小子可算是醒了!”   病床上一脸憔悴的石川对他翻了个白眼,他其实醒了有一会了,一睁眼就听到这家伙聒噪的破锣嗓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的天色大亮,石川记得出事时还是夜晚,估摸着昏迷的时间应该不短。   “现在啊?从你出事算起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小子这一觉睡的时间可够长。”   “三天?!哎呦……”石川惊得坐了起来,可接着又呲牙咧嘴躺了回去。   掀开被子一看,好家伙……手腕两处分别包着纱布,两条腿上全是划痕与淤青,腹部还包着纱布,看样子是被开了一刀。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哎呦,放心吧,没什么大事,手术很成功,你昏迷主要是体力透支和失血过多,医生说了再养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沈修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别担心还死不了。   “吓死我了……哈哈,小爷就是命大,连老天爷都不收!”石川彻底松了口气,笑声中透着劫后余生的畅意。   这模样惹得沈修撇了撇嘴,突然那边的笑声一停,只听石川问道:“对了,咱们那位同事怎么样了?没有受伤吧?”   一时间沈修还没反映过来是哪个同事,僵了片刻才想起来过,连忙解释道:“这事可不怪我啊,那天你说着说着就没音了,等到医院时你都翻白眼了,我跑前跑后为你操办手续,后面还……”   “你没去?!”石川又惊得坐了起来。   “我去了……不过是在将你安置好后去的。”沈修有些心虚,“不过等我赶去的时候,只看见地上有血迹和打斗痕迹……没找到人。”   石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指着沈修破口大骂,“沈修,你特么就是个蠢货!”   “你丫才是蠢货,被人收拾成那副惨样还赖我!”   就在两人眼看吵起来时,病房门被人拉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才醒来吵什么吵,还没进来就听见你俩的声音,多大年轻了像个什么样子,这是医院你们当这是咱部门啊!“进来的是黑着张脸的王部长,   “还有你,先把自己身体恢复好再操这些心,等能下床活动了跟我去找人家道谢。”训完两人王部长看向石川。   正气得肝疼的石川眼睛一亮,“舅……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人没事?你知道那人在哪里?”   “嗯,所以你先养好身体吧。”   别看王部长板着脸,其实心里早犯起了难,据他所知那人在夜家身份可不低,钱财估计压根看不上,哎,人情债最难还啊。 第66章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一缕柔情的阳光洒在石板路的片片落叶上,随着昨日一场雨上京的气温又下去了几度,隐隐能感觉到冬日的临近。   今日出了太阳,暖暖阳光照在阳台上,夜安坐在支起的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本书,白方宸探头瞧了眼就默默收回视线,他是理科生对什么近代史的书籍提不起兴趣,于是决定出去走走算是消食。   夜安看着下方迈着轻快步伐走远的人,无奈摇了摇头。   这些天他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终于不再流血,剩下哪点伤以他的恢复力要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恢复。   所以今日白方宸心情大好,池塘中的小鱼见到人也不怕,还有几只将头探出水面等着喂食,瞧着有趣,白方宸看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能投喂的东西,想着要不要回小楼取一点吃的过来。   “白先生,原来你在这里,我正准备去小楼找你。”身后传来声音。   来人是张管家,白方宸笑道:“我出来消食,张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老爷想见你。”   夜老爷子找他?白方宸心底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夜宅之所以在上京名气显赫,不仅因为年代久远,更主要就是因为一个字,大。   上京内规模最大的宅院可能就属夜宅了,具体有多大呢,如果不是特地去找,两个生活在夜宅的人是很难遇见的,加上平日里白方宸只在小楼附近活动,他与夜老爷子只在回到夜宅那天一起吃了顿晚饭,此后竟再没见过。   而夜老爷子也是位妙人,对白方宸这位借宿客人不管不问不做理会,似是全当夜宅内没这号人。   因此听到夜老爷子想见他,很意外。   随着屋内一声低沉的,“进来。”白方宸推门走了进去,张管家将房门带上并没有跟着进来。   “来了啊,来,到这边坐。”夜老爷子脸上挂着笑招呼白方宸。   刚进来时白方宸还有些局促,倒不是他多怕夜老爷子,敬畏偏多,只是毕竟他算是将夜家老祖宗给带弯了,心底总有点虚,腰杆子支楞不起来。   “我这次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想找你问点事……先生的性子你也知道,有些话我不好问她,问了估计也不会说,于是只能来找你来问问了。”老爷子脸上依旧挂着笑,邻家长辈般看着白方宸。   这样的夜老爷子让白方宸有些不习惯,“老爷子您问,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涉及夜安,白方宸话中还是留了一线。   夜老爷子老于人情世故,又惯会察言观色,这点小揪揪哪能瞒得了他这只老狐狸。   盯着白方宸瞧了一会,夜老爷子问道:“先生,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白方宸心底一惊,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别紧张。”他这副警惕模样让夜老爷子有些好笑,“夜家是跟先生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我们不会害他,你可以放宽心。”   其实夜安这次也没真想瞒着夜老爷子,如果有心隐瞒就不会将这事告诉张管家了。   其实一开始张管家还真没打算跟夜老爷子提这事,只是随着夜安索要的医疗用品量越来越多,张管家开始犹豫了,再加上两天前夜安又让他送一份血液到小楼,斟酌再三才将这事汇报给夜老爷子。   “哎……以先生的性子这事估计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这个老头子,本来我是没想过多问的,可老头子我担心啊,先生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现在又来这么一下,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白方宸心中一紧,“上次?!夜安之前还受过伤?”   见他似乎不知,夜老爷子瞧了他一眼,想到他与夜安那层古怪关系,还是解释起来,“两个多月前我过寿那次,记得当时你也在的……那天晚上先生莫名就受了伤,伤的还不轻,足足消失了一个月才回来……”   越听心中怪异感越重,白方宸又问了几个问题,夜老爷子也一一回答了,白方宸心中愈发觉得不对劲,最后简单给夜老爷子说了下夜安的身体状况,让他老人家不要担心白方宸就从书房出来了。   回小楼的路上白方宸还有些晃神,两个多月那晚他记得,甚至记忆深刻,那是他与夜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也是在那晚夜安咬了他。   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不行,等夜安身体好了一定要问清楚,至于夜安不打算说,呵,一杯酒的事!   正在谋划怎么灌醉夜安时,一道有些熟悉声音叫住了他。   “白方宸!”   白方宸回神,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民异部的王部长,王部长身旁还跟了一个面色有些憔悴的年轻人,正被张管家领着向这边走来。   “王部长,您怎么来这里了?”白方宸惊讶。   因自身体质以及与徐长风静慈二人来往密切的原因,他与这位王部长也见过几次,只是不太熟络罢了。   “我还要问你呢,听徐长风说你被送出去治伤了,怎么跑夜家……”说到这里王部长突然顿住,瞧了瞧白方宸不确定道:“你也是被夜家那位救的?”   白方宸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嗯,夜安帮我治的伤……您刚才说也?”   “嘿,这不巧了,这小子也是被那位救的,之前一直在医院躺着今天带他来道谢的。”王部长指了指一旁跟着没说话的年轻人。   见他们几人认识,张管家也没继续跟着,将二人交给白方宸后就离开了,知道是他们是来找夜安的白方宸就没推辞。   小楼的位置有些偏,对夜宅不熟悉的让还真不容易找到,白方宸走在前面带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部长和石川落得有些远。   确认这个距离他们说话前面听不见后,石川压低声音凑到王部长跟前,“老大,这人有古怪!”   王部长脚步不变,问道:“什么古怪?”   “说古怪都是轻的,这人简直是邪门……明明是个活人,身上阴气却比死人都要浓,老大,你可千万离他远些,那东西粘上估计你都扛不住!”石川盯着白方宸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史前怪物,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邪乎的人。   两人继续吊在白方宸后面不远处,据石川所说这个距离勉强安全,再靠近就不一定了。   “这人我之前认识,徐长风和静慈都与熟悉,如果有问题之前也没听他们说过啊。”沉默一会后,王部长疑惑道。   “之前他什么样子我不清楚,总之现在一定有问题,我以我妈的名义发誓!”   “谁让你拿我姐随便发誓的,找打是吧!”   两人低声争执间,前面的白方宸在一幢小楼前停下,抬头看向二楼阳台,那里放着一把椅子和一本未合上的书,人却不在了。 第67章   自从受伤后夜安的性子更加安静,基本在小楼内不挪窝,平时就是看看书,品品茶,偶尔写几张字,彻底进入老年生活。   一层没人,白方宸跑到二层瞧了瞧,也没看见人。   再回到一层时白方宸手中多了一部手机,是夜安的,他刚才想着给夜安个打电话问问,谁知铃声竟在夜安屋内响了起来。   “这个公明又跑哪去了……”白方宸忍不住嘟囔一句,伤没好还乱跑。   刚迈进小楼的两人脚下同时一顿,对视一眼,王部长轻咳了两声,“咳咳……方宸啊,你说的公明是谁啊?”   “公明就是……”说到一半白方宸突然顿住,“……是夜安养的猫。”   “猫?!”两人异口同声。   白方宸点头,表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嗯,就是夜安养的猫,怎么,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王部长尴尬笑了笑,“没什么不对,就觉得这名字起得有些奇怪……呵呵。”   白方宸眸子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觉得还蛮好听的啊……你们先坐吧,夜安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将手中提着的礼品放在桌上,王部长和石川在沙发坐下,趁白方宸去倒水,石川悄悄掏出一张黄符纸塞到王部长手里,“拿着。”   这些阴气他可以不在乎,他舅舅这一把年纪估计可吃不消,还是小心些为好。   “夜安先生去哪里了?”等了一会还不见夜安的影子,王部长忍不住询问道。   “哦,浇花去了吧,他平时就爱弄些花花草草。”白方宸将倒好的水放到两人面前,头都不抬继续胡说八道。   两人嘴角同时一抽,这位夜安先生年纪轻轻爱好还蛮奇特啊……   又过几分钟,一道“吱呀”声响起,几日同时侧头看了过去。   瞧见小楼多了两个人夜安也不意外,抬步向几人走来,突然一声猫叫响起,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从沙发下面钻了出来。   见到这猫白方宸表情一变,正想出声提醒,就见夜安弯下腰朝小猫勾了勾手,嘴里还唤了一声。   “公明,过来。”   白方宸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一张脸憋得通红。   “是夜安先生吧,你好,我是民异部的王明。”王部长站起身冲夜安伸出一只手。   将跑到脚边的小猫捞起,夜安先扫了一眼差点呛断气的白方宸,才对王部长说道:“抱歉,我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   态度很好……嗯,可也掩盖不了这明晃晃的拒绝啊。   尴尬的收回手掌,王部长手在腿上搓了搓笑道:“没事,能理解能理解……对了,刚才见夜安先生不在,我们就先在屋内等候了,真是打扰了。”   “没事,刚才去浇花了。”   沙发上白方宸差点又将自己呛住,默默低下头,将脑袋往怀里一埋。   夜安瞧了他一眼,抱着猫在王部长对面的沙发坐下,小灰……不,新出炉的公明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缩在夜安腿上小憩。   “那个……夜安先生,这次我们主要是来道谢的,前几日多亏你帮了大忙,不然这小子恐怕一条小命就丢在那里了。”王部长拍了拍石川的背,一脸唏嘘。   “那个大……”石川还想叫大哥,想到自己舅舅还在连忙改口,“夜安先生,那天真是多谢你了,之前我一直在医院躺着,今天一出院立马就过来了,救命之恩,当以身……呸!无以为报,以后我这条小命就是你的了,今后你就是我大哥,以后有需要你尽管吩咐,我随叫随到!”石川拍了拍自己不那么健壮的胸脯,前面还说的像个样子,后面就开始不着调起来。   这一口老江湖……王部长眼角抽搐了一下,说的什么玩意儿。   埋头听着几人对话的白方宸耳朵动了动,悄悄抬起头,听这话的意思夜安前几日受伤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刚抬起头,就看见看见朝他看过来,心里一虚默默将头埋了回去。   收回视线,夜安看向两人,“顺手而已,道谢就不必了。”   “这怎么能行,知道先生不喜欢拘束,也不差钱,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王部长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夜安,又将桌上的礼品往前推了推,“听徐长风说先生好茶,就寻了些好茶给带过来了,还请收下。”   夜安接过名片看了看,名片很简单,只有部门职位姓名电话,将名片放到身侧的沙发上,这意思就是他收下了。   见夜安收下王部长松了口气,就怕夜安不收,不收这人情可就难还了。   “夜安先生,还有个问题想再请教一下,地下车库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石川的事情解决,王部长开始询问起正事。   白方宸耳朵又动了动抬起头来,这次无论夜安怎么瞪他,都装作没看见,   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沙发扶手上,小楼内一片死寂。   顿了顿王部长再问,“……那人还活着吗?”   手指继续轻点扶手,依旧没有应声。   一旁的白方宸嘴一抖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一口血憋在心里……夜安啊,你是什么都没说,可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王部长面色古怪又问,“……尸体还在吗?”   手指再点扶手,夜安还是沉默。   清了清嗓子,王部长了然,“咳……我明白了,这事儿我们民异部会处理的。”   “那多谢了。”这次夜安开口了。   小楼一片诡异的沉默,王部长眼皮跳了跳,这位夜安先生果然如静慈所说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妙人……   送走王部长和石川后,夜安抱着猫回到沙发上,小灰估摸着才两个月大,正是嗜睡的年龄,缩在夜安怀里打着轻微的小呼噜。   白方宸屁股挪了挪移到夜安旁边,“你刚才怎么能不说话呢,你不说话不就是默认了吗?”   “善后问题这不是找到人处理了吗?”夜安撸着猫,头都不抬反问道。   一时间白方宸哑然,好吧,过程虽然有些诡异,但结果是好的就行,随即他又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我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浇花去了。”夜安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   “哎呀,你先别生气嘛,刚才是事出有因,你要生气也得给我一个为自己申辩的机会嘛~”白方宸陪着笑,话里面全是波浪号。   听见这山路十八弯的语调,夜安抖了抖,“好好说话。”   “哦……”瘪了瘪嘴,白方宸暗自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夜安不吃这套,下回得再换一种方式,目前看来还是眼泪攻势效果最显著。   “王部长和那个叫石川的似乎对公明这个称呼很感兴趣,可能已经不止是感兴趣,而是非常在意!”收起玩闹心思,白方宸面色凝重道。   “怎么说?”   “你刚才没在所以没看到,我提起公明这两个字时他们俩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我瞧着奇怪才临时改了口,听见是猫的名字,那俩人失望的脸都快黑了,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手掌在熟睡的猫头轻抚,夜安眼角眯起,他的字只告诉过白方宸一人,显然白方宸没对其他人提起过,眸子缓缓睁开,看来只能是那枚竹简了。   “想到什么了?”瞧见他的神色变化,白方宸询问道。   夜安摇摇头并不打算细说,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这次做的不错,很机智也很聪明。”   “那当然,我聪明机智的地方你还有好多不知道呢。”白方宸扬起眉一脸得意。 第68章   最近上京内看似一片平静,但稍微有些眼力的都留意到隐藏在暗处的汹涌,其中最明显的当属齐家,之前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人对齐家的崛起持中立态度,即不合作也不帮衬,经过这几年的强势发展,齐家也算在上京站稳了脚跟。   可从半个月前开始风向突然就变了,先是夜家唐家两只地龙突然阻击齐家旗下的所有产业,动作之快可谓雷霆之势,没给齐家丝毫提前准备的机会。   接着几天内,接连几个家族齐齐将矛头指向了齐家,这其中不乏有着与夜家唐家齐平的大家族,剩下的就算不及几只地龙,可在上京内也妥妥称得上地头蛇。   没人知道齐家是如何将上京这帮大佬们得罪个遍的,但不妨碍这些人在一旁看好戏,而且据说这次大动静背后有政府推波助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在石川醒来后,王部长就将齐家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反映到了上面,一道指令发了下来,于是本就水深火热的齐家更加摇摇欲坠。   这些事还是夜安听夜老爷子偶然提起的,后面夜安就没在关注了。   这一日夜安与白方宸在小楼内一起用晚餐,自从返回夜宅后他便再没与夜老爷子坐一桌吃过饭,用餐都是在小楼解决,这事可让夜老爷子暗地里唏嘘了不知多少次。   放下筷子,夜安没起身离开,盯着还在用餐的白方宸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见白方宸吃饱了,夜安从旁边的纸盒中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白方宸顺手接过。   “晚上在房间等我,我去找你。”   “咳咳……”白方宸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拜托,治疗就治疗,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   “哦?这话带有歧义吗?”说着夜安往前探了探,目光玩味,“我怎么觉得,是你听什么都会想歪呢。”   这话将白方宸噎的不轻,张了张嘴硬是找不到反驳的词汇,最后只能暗戳戳瞪了这腹黑的家伙一眼,分明就是故意耍他!   夜幕降临。   第四次治疗开始,经历过前几次白方宸轻车熟路,麻利脱去上衣钻进温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不知不觉间白方宸已经在夜宅住了一个多月了,回想起白方宸刚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夜安第一次发现时间原来是一个如此容易流失的东西。   随着阴灵珠裂开一道口子,清水开始变深,花生大小的珠子再次缩水,只剩下原本的五分之一大小。   片刻后,白方宸额头出现一层薄汗,双眼紧闭咬合肌凸起,这次的痛苦比之前两次更加猛烈。   夜安闭着眼靠在墙角,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有时也会无能为力,比如现在,也比如他无法一直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三个小时的水疗,当白方宸从水中出来时几乎有些虚脱,夜安第一时间将浴巾披在他身上,抱起白方宸就朝卧室走   “……你的伤还没好。”迷迷糊糊感觉身体突然腾空,白方宸眯着眼不赞同道。   “不碍事。”   白方宸住的房间不算大,出了浴室右手边几步就是床,夜安在床沿坐下,将白方宸放在腿上,用浴巾擦拭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今天有些奇怪。”这不是错觉,白方宸是真感觉夜安今天看他眼神有些不对劲。   “嗯,是有些奇怪,所以打算今晚不走了。”   灯光熄灭,屋内只有月亮发出的点点冷光。   直到与夜安并排躺在床上白方宸都没有缓过神,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被角,因为身体绷的太紧有些发酸。   他怎么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呢?怎么就躺在一张床上了呢?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白方宸身体一紧,不多时一条手臂搭了上来。   ……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啊!   好在那条手臂只是放在腰上没再动作,白方宸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的同时心底又有些失望,失落感还没有发散开,一道微凉的气息就扑在他脸颊上。   咽了咽口水,白方宸微微侧头道:“公明,你来真……”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微微张起的唇瓣被一道略带凉意的唇贴了上来,白方宸脑中一片空白,惊愕过后就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起初夜安吻的很轻,只是浅浅碰触着,黑暗中瞧见这人顺从的模样,呼吸逐渐变得灼热,微凉的舌头滑入口中,身下的人微微颤了一下,夜安更加贪婪地攫取着属于白方宸的气息。   上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夜安的吻也从唇瓣移到脖颈,白方宸手指抵在唇角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冰凉的手指滑过侧腰激起一阵颤栗,当唇瓣停留在胸前的凸起时,白方宸眼睛猛地睁开。   “唔……”   崩坏的思绪随着这道声音迅速回笼,夜安身体一僵抬起头,身下的人脸上泛着潮红,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开喘着气。   “……抱歉,有些没控制住。”   夜安的呼吸也有些凌乱,将白方宸额间的汗渍抹去,又将他亲手解下的扣子一颗颗重新系好,再次俯身在白方宸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早点睡吧,明天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就重新躺下了,躺下了?躺下了!缓了十多秒白方宸才回过神,看了看背过身没事人一样的夜安,又瞧了眼自己……   这特么的让他怎么睡!!!   ……   白方宸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总之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先看了眼身侧,空的,再看向屋内还是空的。   “难不成是做梦?”   可感觉到唇上那一丝不适感,他猛地翻身起来赤着脚直冲浴室,待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微肿的唇角,以及脖子那里一个异常显眼的红痕,他斯巴达了!   “竟然是真的,夜安那根木头疙瘩真开窍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在浴室响起。   听见屋内的声响,夜安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现在是该敲门呢还是该直接掉头离开。   正犹豫着,紧闭的屋门“唰”一声被拉开,瞧见门外保持着敲门姿势的夜安,白方宸眼睛一亮就扑了过去,手脚并用挂在夜安身上对着那张俊脸就亲了上去。   “不错嘛公明,有进步啊,继续努力,我喜欢!”   夜安托起他两条腿以防摔下去,笑了笑,对于这个评价,嗯,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醒了就换衣服出来吃饭。”   “好嘞,收到!”   待白方宸洗漱完换过衣服下楼时早餐已经送了过来,或许是今天心情格外好,连早餐都比平日多吃了一份。   吃完饭,在白方宸挺着肚子抱怨有些吃撑时,夜安将一条蓝色吊坠放到桌上。   “送你的。”   “送我的?这东西你哪来的?”   将吊坠拿起瞧了瞧,这东西明显与夜安戒指里那些老古董不同,吊坠呈天蓝色卖相十分不错,在阳光下还透着淡淡的光彩,只是这东西似乎是被人强行切割下来的一块,有些割裂感,破坏了原本的美。   “按夜青的说法,打怪爆装备得来的。”夜安解释道。   “你是说,这东西是从之前让你受伤那人哪里得来的?”白方宸立马反应过来。   夜安点头。   “那我不要了。”白方宸将吊坠扔回桌上,刚才还觉得吊坠蛮好看,这会瞬间觉得这东西有些碍眼了。   瞧他一副小孩子脾气,夜安笑笑没多解释什么,直接拿起吊坠来到他背后,白方宸本来有些不情愿,可想了想还是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任由夜安为他戴上。   看见他脖间那抹红痕,夜安瞳孔不自觉缩了缩,回想起昨晚的场景……果然是有些过火了。   “这东西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东西你可以回家了。”   正闷气摆弄吊坠的白方宸听见这话整个顿住,再抬头时眸中蠢蠢欲动。   夜安暗叹一声,小没良心的…… 第69章   太阳当顶,阳光照着梧桐树,粗大的枝干上几只鸟儿在歇脚,缕缕阳光从树缝间映在下方的棋盘上。   梧桐树下夜老爷子苦着张老脸愁容满面,抬头瞧了对面人一眼,见对方没反应,只能低下头继续犯愁。   心中不由感叹,这日子没法过了……   十分钟后,夜老爷子撒气般将棋子丢进棋盒中,“不下了!”   对面的夜安冷眼瞥了他一眼,抬手将自己的棋子一颗颗收回,“再来一盘。”   夜老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先生,你要是无聊的很不如去外面走走?没必要揪着我这个老头子这么折腾。”   因身份原因即使夜安外貌非常年轻夜老爷子对他也一直颇为尊敬,可此时心底还有个屁的尊敬,自从白家那小子走后,接连几天拉着他下棋,象棋、五子棋、围棋无差别碾压轰炸后,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呢,至于这么欺负人嘛!   “先生,你要是想那个白家小子了可以去白家看看,这人虽说是回去了可也没说你不能去啊。”见夜安没动静,夜老爷子继续添火。   夜安正在收棋子的手顿住。   “再说白家离的也不算远,开车快点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今天就到这里。”夜安站起身,夜老爷子心中刚一喜就听见夜安说道:“明天再继续。”   顿时夜老爷子老脸上就是一苦,想着夜安这年纪估摸着应该也不小了啊,白家小子不就是几天没联系么,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别扭呢,而且闹别扭也别揪着他撒气啊!   回到小楼,夜安打算回房间休息,准备进门时看了眼旁边那道紧闭的房门,眸子不由暗了暗。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一切说来也是巧,那日费力将李亚朝击杀后夜安当时也受伤不轻,那人虽有些本事,但其实比较起来甚至连青玄山上那只旱魃都不如,可夜安能不费吹灰之力完虐旱魃,对上李亚朝却只能算是惨胜。   那诡异的黄符即便是夜安都闻所未闻,他身上的几处伤也都是那东西造成的,就好似是专门用来克制血族的东西。   在将李亚朝击杀后夜安没有第一时间尸体烧掉,而是将那几张未使用的黄符翻了出来,这东西他需要研究研究,找黄符时余光瞥见那人衣物下漏出一角的蓝色吊坠,于是也一并收了起来。   后来无意间发现这吊坠似乎能收敛自身气息,无论是杀气,血气,精气,也包括阴气,当时夜安便知道他没借口再将那人留在身边了。   漆黑的夜晚,除了窗外树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夜安没有惊动夜宅其他人,一个人来到车库,找到他常用的那辆车钻进了驾驶位,嗯,身为血族他失眠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公园前停下,夜安下车看了看周围。   这个年代,城市发展太快,新建起来的商业街和那些高楼大厦数不胜数,而前面那处灯光昏暗的老巷就更显的老旧了。   站在小巷岔路口夜安没有动,巷子的街道不宽,只能容纳一辆普通私家车,左边的巷子里亮着昏暗的路灯,不亮但勉强可以照明,再看向右边,路灯似乎坏了还没有休,幽深黑暗的巷子不知通向何处,夜安抬步走进黑暗。   其实今天出来夜安并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只是恰好在那个公园前停下,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老巷吸引,于是便恰巧看到了藏在巷角垃圾桶后面的那双眼睛。   “喂!那边的人,有没有见到其他人跑过去?”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夜安回头,巷口站着两个男人,正朝巷子里面张望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是扔在人群中也寻不出来的大众脸,另一个年级要小一些,黑皮,黄牙,一脸尖酸刻薄,喊话的也是这个年轻人。   听见那年轻人的声音,垃圾桶后的那双眼睛闪过一丝惊恐,可很快就被一种名为狠辣的情绪替代。   “没有。”夜安答道,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看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人,听见夜安的回答也没放松警惕,打算进来自己瞧瞧,在那两人跑近时,夜安又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还侧了侧身子,看着像是在给他们让开道路。   这条巷子前面是条死胡同,半分钟后两人骂骂咧咧跑了回来,路过夜安时之前问话的年轻人还瞪了夜安一眼,“看什么看!”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了。   夜安挑了下眉静静看着那人,见夜安还敢回瞪他,那人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出处发泄,抡起袖子就打算教训一下这个不怕死的小白脸。   “毛子,回来,别惹事!”已经跑出巷子的中年人见同伴没有跟上,在巷口焦急催促了一声。   同时心底还再暗骂,货都跑不见了,这小子还没事找事,当初就不该将这家伙从村子里带出来。   那个中年人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年轻人狠狠瞪了夜安一眼,朝地上呸了口后朝中年人追了过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彻底跑远,夜安回头看向被他挡在身后的垃圾桶。   微卷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龟裂不成样子的嘴角,身上的衣服不仅旧,而且还打着粗糙的补丁,小小的手中举着不知从那里找来的石头,一个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小丫头片子。   夜安打量了她几眼后收回视线,转身慢悠悠朝巷子外走去,走到巷口时停了片刻,待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才继续抬步。   打开副驾驶的门,夜安坐到驾驶位上,几分钟后车门闭合声响起。   “……谢谢。”   这小丫头不仅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能看出一条条伤痕,像是被竹竿或其他东西抽出来的痕迹。   夜安将白方宸之前留在车里的零食扔给那丫头,然后踩下油门,原路返回。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新的一天开始了,夜老爷子想,哎,被摧残的一天开始了。   正愁眉不展吃着早餐,张管家快步走进餐厅凑到夜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一开始夜老爷子还没在意,等听清话中的意思差点将口中的饭喷了出来。   “咳咳……什么叫先生昨晚带了个女孩回来?!老张,你说清楚些!”   “呃……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不过那女孩年纪有点小。”张管家难得没有堆起他老好人的笑容,表情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小?能多小,难不成……未成年?”夜老爷子也跟着表情怪异了起来。   “……是没成年,而且看起来估摸着不到十岁的样子。”张管家如实道。   听到那女孩才不到十岁,夜老爷子心底松了口气,这个年纪那就不是他想的那个可能了,只要不是再给夜家找个小祖宗回来就好,要是再多个白家小子那样的存在他只怕要头疼死。 第70章   餐桌上,夜安简单夹了几口菜就停了,筷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对面的小女孩浑身一抖,抬起头透过额前微长刘海瞧了一眼,将手中筷子放在一旁,看样子也不打算再继续吃了。   看着这幕夜安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重新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些菜。   女孩明显松了口气,学着夜安的样子给自己夹了菜后埋头吃饭,吃的有些急,但尽可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直到再吃下去怕这丫头将自己撑死时,夜安收了筷,果然,小女孩也跟着放下筷子不吃了。   “你的名字?”估摸这丫头应该吃饱了,夜安问道。   女孩脸色蜡黄明显长期营养不良,但一双眼睛很漂亮,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赵小丫……妈妈就是这么叫我的。”   “年龄呢?”夜安点头继续问道。   “十岁。”   “家人还有吗?”   沉默一会后小丫头摇头,“……妈妈死后我就没有家人了,那个人他不配。”在说起那个人时,女孩眼中闪过一似怨恨。   “能不能请你先收留我……”女孩眼中的情绪一闪即逝,似乎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理,连忙站起来努力推销自己,“我很好养的,虽然现在个子小但我以后会长大,而且我还会做饭会洗衣服,以前家里的柴都是我劈的,我可以照顾自己,我只要有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就好,而且我吃的不多……刚才那些不算。”说到最后女孩小脸一红,她刚才只是太饿了才吃的有些多。   夜安看着女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丫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条理清晰和早熟。   “等会有人给你送衣服过来,那个房间在找到去处之前你可以先住着。”   女孩脸上立马露出笑容,这也是自从她被卖掉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哪怕只是暂时,可也有了一个能安身的地方。   夜家办事很快,他们吃完饭没多久张管家就带着两个人过来了,带了一些女孩那个年纪的衣物,一同带来的还有生活和医疗用品,一个四十多岁面相十分和善的女人领着小丫头进了房间。   夜安和张管家楼下等了一个小时,那个中年女人才面色难看的出来了。   “那孩子太可怜了,身上的伤有些是竹竿抽的,有些看起来是被棍子打出来的,旧伤还没好新的就来的,而且还明显严重营养不良,那小身板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十岁的年纪个头看着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我问她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她说是她爸爸打的!”越说女人的情绪越激动,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想不通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父亲,竟然能做出虐待亲生孩子的事。   “还有呢?”夜安眉头一皱问道。   女人缓了缓情绪,继续道:“那孩子还说,她妈妈就是被他爸爸活生生打死的,爸爸赌博输了钱,那些人要债时他爸爸就将她抵了出来,她被那些人藏在车里带着跑了几天,还是那丫头偶然听见他们喝酒时说什么器官能卖多少钱,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意识到这不仅是将她卖了还想要她的命,就趁着那些人没注意偷偷跑了出来。”   夜安揉揉额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以那丫头的眼神身上没些波折的经历才意外。   “夜安先生,那孩子您是打算怎么处理?”张管家对这孩子的遭遇有些心疼,想着要是夜安不愿意留下那孩子,他就自己想想办法,总不能让那么大点孩子无处可去。   “先留着吧。”夜安道。   对于这个决定张管家和那个中年女人都没意见,他们的夜宅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小丫头不成,还想着那丫头那么瘦得得想办法多补补。   很快小楼就剩下夜安一人,赵小丫已经睡下了,来到新环境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赵小丫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刚才洗过热水澡在女人的安抚下神经才放松下来。   夜安想了想上到二层,推开最靠里的一间房门,这是夜老爷子专门为夜安布置的书房,房间不算大,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摊开一张宣纸,夜安闭目回忆一番,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一连画了两张图,夜安掏出手机对着纸张“咔咔”拍了两张照。   “良民,要遵纪守法。”   按下一串数字,夜安将这两张图发了出去。   民异部办公大楼四层一间办公室内,王部长坐在高背椅上,正翻看着桌上临市最新传回来的资料。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临市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不过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只先行撤回了一批人,剩下的人还要再坚守一段时间,幸岩也在那边,所以近些日子才一直没有回夜宅。   王部长将手中的烟弹了弹,继续翻阅文件,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两声。   看清发件人王部长瞳孔一缩,赶忙打开短信,两条短信分别是两个人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甚至连两个人眼角细微的褶皱和嘴角痣都非常清晰,王部长感叹这画工是真不错,抵得上一些大师级了,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位发两张画像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关系可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正疑惑着,又一道短信音响起,这次不再是画像,而是一段文字。   “……拐卖人口,贩卖器官……”看到几个关键词,王部长眼睛一眯。   将短信看完,王部长也弄明白了那两张画像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实名举报的意思啊。   “可我们部门是管死人的,活人不归我们管啊……”   王部长心里泛苦,虽然业务范围不同,可人家刚帮了民异部那么大忙,这点小事也不好推脱,再说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宰人的狠人,现在没有自己动手就不错了,他还要什么自行车!   收到王部长的回复短信后夜安将电话收起,既然有人接下这事儿了,那就交给法律处理吧。   电话铃声响起,夜安准备收回的手一顿,看清人名夜安轻哼一声。   “小没良心的……”   按下接通键,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夜安,你有没有想我?”白方宸的声音依旧那样有活力。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号码。”本来打算离开书房的夜安在桌前重新坐下。   “哎呦……这怨气都快从电话那头飘出来了,嘿嘿,看样子你果然很想我!”   “说吧,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夜安没理会他的调侃,不过也没否认就是了。   白方宸自然知道这人为什么闹别扭,笑得更加没心没肺,“嘿嘿……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想你了不行吗?”   夜安手指点在桌面,语气依然不冷不淡,“想我你还四天没有联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多月没回家,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所以我忙完不就立马联系你了……不过我这次确实有事,因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后面几个字白方宸加重语气几乎一字一顿。   “兴师问罪?我有什么罪?”夜安好笑,他还没找这人麻烦,竟然还敢来问他的罪。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带了女孩回去?”   原来是这个事,夜安应了声实话实说,“嗯,是带个女孩回来。”   “什么?你真带了个女孩回去!?”   起初听夜青提到这事时白方宸还不信,这次打电话主要是真的想夜安了,提起这事只是想打个岔将他几天没联系混弄过去,没想竟是真的。   他……他斯巴达了! 第71章   白方宸时隔一个多月重新回到白家,白父白母自然高兴极了,一个多月前徐长风说找白方宸帮个忙,犹豫徐长风对白家这些年一直多有帮助,白父白母也没拦着,可谁知帮个忙竟把他们宝贝儿子给帮没了。   好在后来白方宸主动电话联系他们说明了这事,见儿子确实无恙,两人总算松了口气,那天听到白方宸说要回来了,两口子立马放下公司的事务在家焦急等待。   这几日白家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面对父母全方位轮番嘘寒问暖,白方宸表示压力很大,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他们白家就他这一个孩子,上次离魂就将他们夫妻二人吓的不轻,这才过去多久又发生意外,所以父母的过度紧张也就表示理解了。   等在家待了几日白父白母最初那股劲过去了,白方宸这才缓了口气,第一时间就想起那个被冷落了好几天的人,暗道恐怕要糟。   没等他联系夜安,一条夜青的短信就过来了,只有一句话,“我家老祖带了女孩回来,而且老祖还让那女孩住在小楼”配上三个加粗加大大异常醒目的感叹号。   抱着一丝怀疑,白方宸拨通了夜安电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那女孩是谁?!”   电话那边一声轻笑,白方宸一直知道夜安的声音很好听,此时通过电信号传过来的嗓音比平时低了些,与平日的清冷多了些说不出的魅力。   白方宸扯了扯耳朵,这哪是什么血族,分明就是只公狐狸精,还是祸国殃民的那种!   “是带了个女孩回来,不过你确定要跟她怄气?那丫头可只有十岁。”   夜安说完这话电话那边就没声了,沉默好一会,才重新响起白方宸没心没肺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声,“呵呵……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呐,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底已经将夜青拉出来鞭尸一百次了,知不知道传假情报是会出大事的!   夜安笑了几声没再逗他,简单说了下关于赵小丫的情况,之后又闲聊几句,挂电话前夜安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传来压制不住的偷笑声,夜安掩住口鼻轻咳两声,“别笑,问你话呢。”   “好好,不笑了……可能要再过些天才行,我才回来没几天想再陪陪他们,不过我保证以后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真的,我保证!”   “我没说让你每天打电话。”夜安语气又冷淡下来。   电话那边白方宸翻了白眼,这个死傲娇!心里再怎么吐槽该哄的时候还是得哄,“是我想每天给你电话,一天不打心里就不舒服,你不知道我都不舒服好几天了!”   夜安挑了下眉,那点小情绪也没了,“好,我明天等你电话。”   见将人哄好了,白方宸暗自呼出一气,2107岁就这样子?估计那2100岁是白活了,幼稚!   断了通讯,夜安将手机放到桌上,突然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向大门处。   平日小楼内没有外人,夜安只是将书房的门只是轻轻掩着,没有锁死,此时木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夜安。   从上到下三颗脑袋,最上面扒着的是一颗小卷毛,卷毛下面是一颗灰白相间的猫头,趴在最下面还有颗刺猬头,   见夜安瞧过来,一猫一刺猬同时背脊一凉,白三一声惊叫,“啾!”撒着小短腿跑没影了。   小灰反应慢些,在白三的警示声后,糯叽叽“喵”了一声也跑了。   不一会偷窥三人众只剩下赵小丫一人,夜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果然家里熊孩子多了也不好。   “我……我不是有意的。”   赵小丫确实不是有意偷听夜安打电话的,她一推开门就瞧见对面的门缝鬼鬼祟祟趴着一只猫和一只刺猬模样的小家伙,毕竟年纪还小,于是好奇心站了上风,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夜安叹了口气,起身将木门拉开,“以后别跟着它们胡闹。”   “好的。”   待夜安离开书房下了楼,赵小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心想这个哥哥好像没她想的那么可怕。   自从赵小丫住进小楼后,附近明显热闹很多,在夜宅做活的人大多年岁都不小,听闻赵小丫的遭遇后,不少人过来投喂,似是生怕夜安虐待了这丫头。   二层阳台,“沙沙”的翻书声,夜安靠在椅背手中抱着那本近代史的书籍翻阅着,隐约还能听到楼下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小丫啊,这是阿姨儿子寄来的,是我们家乡小吃,你尝尝,可好吃了。”   “小丫还有这个多吃点,这个可补身子了,你呀还是太瘦了。”   “还有这个,这个是叔叔特地给你买的,你这身子要好好养养,不然大了容易落下病根。”   小楼门前三四个叔叔阿姨将赵小丫围在中间,干的软的喝的吃的统统往小丫头怀里塞。   “谢谢叔叔阿姨们~”这几天小丫头被养的气色好了些,脸上有了些肉,笑起来更惹人怜爱。   “诶~小丫真乖!”一个女人在赵小丫的卷毛上摸了摸,脸上能笑出一朵花。   夜安听着楼下的声音觉得有趣,这样的场景近几日出现的频率有些高,来的都是帮夜宅做事的人,身份各异,有负责警卫安全,负责卫生清洁,还有专门负责夜家人饮食的等等。   夜家的佣人被交代过平日不要打扰小楼主人,所以除工作需要一般情况下不会擅自靠近小楼,即便有些人不清楚小楼住的是谁,也都知道主人家喜静,平日都是悄悄将小丫头叫出去看望,可他们不知道以夜安的耳力,这点些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这丫头不简单啊,看着被几人围在中间乖巧听话的赵小丫,夜安感叹。   夜安还记得藏在垃圾桶后抱着石块一脸决绝的小丫头,眼中流露的狠厉,夜安相信,即便这丫头当时真被那两个人**找到也一定不会轻易被抓走,让那两人见点血是免不了的。   “会伪装和藏拙,很不错。”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夜安对于赵小丫的评价可谓非常高。 第72章   随着天气转凉,夜也开始长了,七八点左右天就暗了下来,卧室内,夜安将电话放回桌上,刚结束与小没良心的每日一次通话。   推开窗户,黑漆漆的夜一轮明月已经挂起,看着夜色,沉寂的夜闲逸安定,夜安的思绪不自觉飘远了,回想曾经那些岁月中所见到的血腥炼狱,人们的哀嚎,呐喊,挣扎,如此平和的时代总有种不真实感。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声,夜安耳朵动了动思绪回归,看清发出的声响的人后,叹了口气。   蹲在花坛草丛里正埋头挖着什么的赵小丫听到身后有动静,连忙转过头,瞧见是夜安警惕的神色一松,“先生,你还没休息啊?”这几天也听了不少关于夜安事情,于是小丫头就跟着夜宅的人一起称呼夜安先生。   “嗯,你在做什么?”   见被发现了,赵小丫也没藏着,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右手握着一把塑料铲子,儿童专用的那种很小巧,铲身上还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另一只手则捧着一束枯萎的花束。   “我以前见妈妈这么做过,妈妈说这些花虽然漂亮,但不是我们伤害它们的理由,她还总说要是有人能救救这些快要死去的花朵就好了,我救不了它们,只能学妈妈将它们埋了。”说起妈妈小丫头心情有些低落,垂着头盯着手中的花。   看着那束枯败已经凋零的花,夜安一时无言,从古至今,人们总是将美丽的女人形容成各色的鲜花,纯洁如百合,清纯如水仙,高贵如牡丹等等,夜安不知,那位无声呐喊求救的女士又是这花中的哪一朵。   “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夜安道。   见夜安夸自己妈妈,赵小丫一扫之前的失落,亮着眼睛使劲点头,“嗯嗯!我妈妈就是很温柔,而且她还好漂亮,我们村子里其他人都没有我妈妈漂亮!”小丫头的表情那叫一个自豪。   夜安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他信,只看这丫头未张开的五官就能猜到她妈妈的样子,只是有时长得好看未必是一件幸事,特别是当你没有能力保护这份美貌的时候,经历过战乱时代的夜安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等赵小丫将花朵埋葬好,夜安带着她在小楼前的一处木椅坐下,刚才挖过土,搓着满手泥小丫头有些拘谨,虽然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天,可她与夜安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有些紧张。   “你的事情前几天我已经通知警方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果。”夜安开口道。   “警方!?那些警察能做什么!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谁知听到夜安报警,赵小丫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从椅子跳了起来。   夜安沉眸盯着她看了一会,长叹一声,手在木椅上拍了拍,“过来坐下。”   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赵小丫紧抿着唇重新坐好,却是一言不发。   “说说吧,什么情况?”夜安问。   赵小丫盯着地面陷入沉默,等了片刻才开口,不过没有讲述自己的事情,而是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先生,你说为什么强奸犯不能跟杀人犯一样被判死刑呢?”   夜安一愣,没想到才十岁的小孩会问出这种敏感问题,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法律这么判自然有它的道理,不是吗?”   “可是如果强奸犯可以判死刑,那我妈妈就不用受这些罪了……大家都说法律是保护我们的,可为什么那个强奸犯还能被放出来继续伤害我妈妈!”小丫头抬起头时眼圈完全红了,后面一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一片透明的灰云轻轻地遮住了月光,夜安抬头看着朦胧的明月,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认为法律是要留有余地的。”   没等小丫头反驳,夜安继续道:“如果强奸罪与杀人罪同罪处理,那么你觉得,那些人在犯完罪还会留下活口吗?”   默默掉眼泪的赵小丫闻言一怔,她的年纪不大,可这些年所受的经历让她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很多,瞬间明白了夜安话中的意思。   如果杀人罪与强奸罪都是死刑,侵犯者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因为反正都是死刑,不如直接灭口,还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这个时代很好,起码比你想象的好……去睡觉吧,想一想未来要做什么,明天来告诉我答案。”   待赵小丫回屋,夜安一个人在外面又坐了会,透明的灰云飘走,漏出玲珑明亮的弯月,无论哪个时代,光明永远与黑暗互相交替,比如亮亮那对母子,再比如赵小丫和她的母亲。   第二日清晨,夜安打开门就看到蹲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的小丫头。   “有答案了?”   赵小丫点头,目光坚定,“嗯,想好了,我妈妈以前是大学生,那么我也要成为一个大学生。”   在他们那个偏僻小村庄里大学生并不多见,她爸爸因为娶回来一个大学生做老婆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她妈妈说过,女孩子一定要有文化,有了文化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哪怕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妈妈也硬是顶着压力让她上了几年学她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   “好,想好你的新名字了吗?”   “新名字?”赵小丫歪了歪头,显然没明白这跟上大学有什么关系。   “新的生活,就从新的名字开始吧,今日起你姓夜了。”   眨眨眼,赵小丫愣了几秒,接着一脸惊喜看着夜安。   办理相关手续这种事用不到夜安操心,以张管家的办事能力自然会办理妥当,赵小丫改姓这事夜老爷子也知晓,老人家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认这事。   夜宅可谓是典型的阳盛阴衰,偌大的宅院连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都没有,连养的刺猬和厉鬼都是公的。   夜老爷子的老伴走的早,连夜青这个孙子都没见到人就不在了,夜离的夫人倒是还在,只是夫妻俩当时在一起就是政治婚姻,在夜青出生没几年两口子大吵了一架,女方也是个暴脾气,一气之下直接一纸离婚协议书甩给夜离,等夜离签了字没过几天就飞去国外了,第二年找了个大鼻子老外闪电结婚,现在孩子都已经上初中了。   几天后领养手续办了下来,赵小丫也有了新名字,夜竹,竹字取自她母亲名中的一个字,张管家不仅办理了领养手续,连夜竹的学业也一起安排好了,下个星期就能去学校上课了。   这日,夜安坐下沙发上喝着茶,电视里播报着晚间新闻,突然听到一个名字让夜安将视线移了过去。   待看清新闻内容,夜安挑挑眉,“倒是能忍。”他没想到那只小鬼竟能等了这么久才动手。   没等这条新闻播完,夜安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白方宸。   “夜安,这就是你教亮亮的法子?!”满是惊愕不敢置信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夜安将电话拿远了些,待白方宸喊完才重新贴在耳边,“嗯,我教的,那小鬼做的还不错,没杀人这不是很好吗?   听着夜安不以为然的语气,白方宸嘴角抽了抽,再看了眼新闻里一身血迹,哪怕有马赛克也血肉模糊的下身时,白方宸忍不住打了哆嗦,是个男人遭遇这种事还不如死了呢!   “你教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阉人?”张了张嘴,白方宸好一会才想到恰当的措辞。   “首先那小鬼已经不是人了,再者这人罪有应得。”扫了眼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夜安说道。   那边的白方宸哑然,这话倒也说得没错……就是手段是不是太那个了?亮亮虽然变成了鬼,但毕竟生前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那边夜安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手指点在椅背上,他不想等了。 第73章   周四的一天中午,天气不错,夜安开车在一处别墅住宅区大门前停下,一幢幢中西结合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   透过车窗往别墅区里面望了望,没有看见人,夜安掏出手机拨通白方宸的号码。   刚响了几声电话就被接通,“喂,夜安你到了吗?”   “嗯,到门口了。”夜安回道。   “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等一会呢,怎么办,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完!”电话那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正在拖拉什么东西的声音。   “不急,我在外面等你。”夜安看了时间,他来的确实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   “东西有点多,我估计还要等一会……那个,要不你先进来?”   听着电话中传来的笑意,夜安恍惚看到一只摇着尾巴满脸不怀好意的狐狸脸,当即脑壳一疼,去白方宸家里?夜安摇头,“不去,你快点收拾,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就将电话挂了电话。   听着忙音,白方宸瘪了瘪嘴,“切,没骗进来。”还以为能把人忽悠进来,没想竟没上当,白方宸一脸可惜拉起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开门出去。   客厅内白父白母并排坐在沙发上,瞧见白方宸提着行李下来,白母连忙迎了上去,“宸宸,是接你的人来了吗?”说着就想伸手帮忙接过行李箱,不过被白方宸拒绝了。   “妈,不用了,我自己能拿,人已经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眼见才回来几天的儿子又要离开,白母满眼不舍,“哎,你说你这才回来了几天又要走,就不能将那位大师请到家里做法吗?也没见其他大师有这种要求啊。”   自从知道儿子这次只是暂时回来,治疗的疗程还没有结束,这两日白母就一直心神不宁,现在还不死心想再劝劝。   “妈,这不是我说的算的,你放心,我一定天天打电话给你们报平安。”   见挽留无用,白母抹了抹眼角,将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白方宸抱住,“去吧,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白父不善言辞,见白方宸看过来只叹了口气,拍了拍白方宸肩膀,“你自己注意安全,多听那位大师的话,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别仗着有几分聪慧就瞎胡闹,听到没有?”   白方宸用力点头,“爸妈,你们放心,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们就是担心过度了。”对于父母的过度关系白方宸既感动又无奈。   夜安在车上等了十几分钟,脑中思索着之前白方宸故意骗他进去的原因,白方宸离家父母肯定会陪着,所以这是打算见父母的节奏?   夜安的父母早在天罚大清洗时就不在了,哪怕二人还在世时夜安与他们的感情也不算浓厚,血族生命悠长,对于血脉至亲没有太多执念,大多数血族在成年后都会选择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可能几年几十年才会聚一次。   血脉是需要时间维系的,所以夜安对他血缘上的父母没有太多感情,至于白方宸的父母……四五十岁的年纪在他眼里跟四五岁没多大区别,再想到与白方宸的那层关系,夜安忍不住揉揉额头,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夜老爷子不愿意见白方宸了。   真是辈分压死人啊。   “咚咚”敲击玻璃的声音将夜安思绪拉回来,车窗外白方宸咧着嘴笑的甚是灿烂。   知道白方宸今天回来,张管家和几个与白方宸比较熟悉的佣人早早在夜宅门口等候,白方宸一从车中下来就瞧见了他们,眼睛一亮,小跑着过去连行李都忘了。   “张爷爷,刘叔叔,王姐姐……好久没见啊,我又回来啦,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了!”   “回来就好,饿不饿?还有饭我等会让人给小楼送过去些。”瞧见白方宸,张管家笑得一脸褶子更深了。   其余几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询问他的近况,最主要是问这次能在夜家住多久,后面夜安提着白方宸落下行李箱跟上来。   众人谈论间瞧见夜安走近,不约而同齐齐闭嘴,收了脸上的笑容退到一旁,一个中年大叔走上前冲夜安恭敬道:“夜安先生,我来拿着吧。”   夜安瞧了一眼,这人他知道,是负责栽培护理夜宅花草的人,主要管理的就是小楼周围那一片区域。   将行李箱交给那人,夜安冲那人点头,“谢谢。”   那位姓刘的园丁被夜安这声道谢惊得不轻,摆着手连道不敢,白着脸与其余几人退到一处,夜安没过多关注他们,冲张管家点点头,朝白方宸说道:“我们回去吧。”   直到看不见他们二人的影子,大气都不敢喘的几人才呼出一口气。   “夜安先生气场还是那么大……”一人拍着胸口感慨道。   好几人点头附和,其中一人说道:“确实,每次见到夜安先生都感觉喘不过气。”   “对,明明没特别做什么,但压迫感就是特别强!”   张管家瞧了眼低声讨论的几人,无奈摇头,这种情况他老人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这些人对夜安先生保持足够的尊敬,夜家不会太多干涉他们私下的言论,有些时候越不让这些人议论反而会引发更大的好奇心,怀疑在隐瞒什么,索性不如随他们说,反正绝大数人永远也猜不到真相。   回到小楼,白方宸将自己整个人扔在柔软的沙发上,左滚一圈右扭一圈,像一只霸占领地的猫。   “啊,回到小楼简直跟回到家一样!”   滚了一会觉得满足了,白方宸睁开眼,入眼是夜安站在沙发前抱臂一脸无奈,这样的表情白方宸见多了不奇怪,只是身后藏在角落的那个小卷毛是什么鬼?!   白方宸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正襟危坐,脸上露出矜持沉稳的笑容,“你好啊,你就是小竹吧?”   此时他脸上笑得多得体心里就有多苦兮兮,怎么就忘了,虽然幸岩不在了,但还有一个新来的小住客呢,这下把人脸丢完了!   见被发现了,藏在墙后的夜竹走出来,盯着白方宸好奇瞧了会才说道:“你好。”   之前就听说先生今天会接一个人回来,所以见到白方宸夜竹并不意外,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就知道应该是接的人到了。   又盯着白方宸看了会,夜竹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前几日与先生通电话的那个人了,虽然她年纪小,可很会看人眼色,不然也无法在妈妈去世爸爸不管的情况下,靠着周围邻居的接济下活到现在。   她知道,先生虽然救下了她,但本质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所以之前夜竹是有些害怕夜安的,可自从那日见到夜安打电话的样子,夜竹就觉得好像先生也没那么可怕了,还有现在,哪怕先生看着对这人的胡闹行为很无奈,可眼中那一丝宠溺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只是这个人……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嗯,非常不一样。 第74章   午日阳光下,夜竹趴在桌子上表情纠结,不时用笔尖扣扣脑袋上的卷毛,桌上铺了四五本小学四年级课本,和一摞看着分量不轻的考卷。   “错的太多了,这些题怎么能错呢,还有这道你昨天不是还答对了么,怎么今天又错了?”白方宸将批改完的试卷拍在桌上,笔尖指着一道错题恨铁不成钢,“明天就要去学校了,这个成绩有些危险啊,小竹,要不我们还是跟着三年级吧?”   “不要,我会跟上进度的。”夜竹态度坚决的摇头拒绝,她还要尽早靠上大学,怎么能跟着那群小屁孩浪费时间。   白方宸无奈,只能将几道错题单独抽出来细细讲解。   坐在对面的夜安看着一大一小重新投入知识的海洋摇摇头,夜竹,也就是改名后的赵小丫,这几日领养的后续手续已经全部办妥,从此以后只有夜家的夜竹再没有赵小丫这个人了,明天是小丫头第一天去学校的日子,只是课程似乎有些跟不上。   夜竹并不笨,反而还十分聪慧,只是在她母亲去世后,她那个混账父亲连饭都不管,更不可能花钱让她继续上学,落下的两年课程即便这些日子有人专门教导,想完全跟上依旧有些吃力。   当初夜安将两个人**的消息交给王部长后就没再管,前日王部长专门给他打过电话说起这事,经过警方多日追查,已经找到那两人背后的犯罪组织,确认参与买卖名单已经多达21人,不过还没收网,名单上的只是小鱼,警方不急于现在收网,等着藏在幕后的大鱼冒出头时再一网打尽。   电话铃声响起,白方宸和夜竹朝夜安这边看过来,夜安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走到外面接通电话。   “王部长,有事?”夜安问道。   “哈哈,夜安先生近来可好,好久没联系了,哈哈……”王部长爽朗的笑声传来,只是声音中透着些尴尬。   “我们前两天才联系过。”   “呃……”王部长的笑声噎住,咳了两声继续道:“是是,你看我这记性,确实才联系过,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行了,哈哈……”   夜安听着他瞎扯没有说话。   王部长尬笑一会才收声,酝酿了一番措辞,“那个……夜安先生,我这次来电话主要是有事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王部长站在一处偏僻工地上,周围四人目光灼灼盯着他,外围几人视线虽没在王部长身上,可耳朵却一个个竖的老高。   瞧着周围几人的目光,王部长表示压力很大,硬着头皮将来意说了,“……就是这样,确实没办法只能找先生帮忙了。”   说完后电话那边没有回应,王部长看了眼手机屏幕,电话没断啊,“夜安先生,你还在吗?”   “地址发过来,明天我过去。”   断了通讯,王部长将电话收起,周围几人立刻围了过来,“老大,咋样子,那人来不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凑过来问道。   “成了,明天过来。”王部长点头,语气也轻松不少。   “这可太好了,我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待够了!”另外一人兴奋道。   围在王部长身边的几人都很激动,他们不知道老大找的外援是谁,但据说是徐长风和静慈联合推荐,本事应该不会小,此时多一人就多一份助力,他们自然激动。   这时一个头发半白的山羊胡老道士拨开几人走了过来,“一个个像什么样子!”老道士冲激动的几人呵斥道,等他们安分下来,才看向王部长,“王明,你说得那人可信吗?据我所知那人年纪可不大,以前也从未在业内听过这人的名字,你看看民异部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别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   从瞧见老道士走过来,王部长面皮就不自觉抖了抖,听见对方这不客气的话本想发火,可想了想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好言道:“张道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夜安先生的本事自然不必说,而且人家也没有要进民异部的打算,这次只是受邀过来帮忙。”   被称为张道长的道士冷哼了一声,“最好是,不然这民异部我看关门算了!”说完还斜眼瞥了王部长一眼,一甩道袍走了。   王部长看着那老道很是无语,他们民异部公认道行最高的三人,徐长风,静慈,还有就是这位张原野张道长,前两位得高望重,外圆内方,却也平易近人,在部门内很受众人爱戴,至于这位张道长……能与徐长风和静慈并驾齐驱,本事自然不小,只是这老道性子有些孤傲,且牛心古怪,一言不合就合则留,不合则去,谁的面子都不给,简称牛脾气。   加上前些日子关于幸岩的编制问题,这老道士当时坚决反对一只鬼入编,与王部长闹得有些不愉快,现在知道王部长还打算找外人帮忙更加没有好脸色。   至于另一边,夜安将电话收起回到屋内,等一大一小补完课程,夜竹回房内午睡后才将这事给白方宸说了。   “我也要去。”白方宸表示。   夜安皱了皱眉,那边情况不明他并不愿意带白方宸冒这个险。   瞧出夜安似乎不愿意,白方宸立即道:“明天小竹那丫头就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而且有你在身边,你一定会护着我的,是吧?”   白方宸凑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闪得夜安眼晕,还有……家这个词?   “好,那就一起去。”   白方宸开心了,同时心里还在暗自得意,夜安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好哄了……   第二日白方宸开车与夜安一起送夜竹上学,学校门口夜竹朝俩人挥手道别,“那我去了,方宸哥哥,先生你们早点回来啊。”   自从知道他们二人要去临市办事,归期不定,小丫头情绪就一直不怎么高,进学校里面了还挥着手依依不舍。   “小竹这孩子这么乖,在学校可别受欺负了。”与夜竹相处了几天,白方宸对这讨喜孩子很喜欢,想到夜竹乖巧腼腆的性子不免有些担忧。   “你想多了。”夜安不以为然,摆手示意他们该启程了。   津山市作为上京临市距离不算太远,一路高速,当夜安与白方宸赶到王部长所给的位置时已经是下午了。   远处的施工现场被重重包围,还没靠近就看见禁止靠近的警告牌,白方宸将车靠边停下,下车活动了下长途开车有些疲劳的脖子,“这地方感觉不对啊。”   也不知道是水疗的原因,还是身体与灵魂契合度有新一轮提升,自从第四个疗程后白方宸明显察觉到力气比之前大了,感知能力提升的更加夸张,离那事发地明明还很远,脑中的警报就开始预警了。   “嗯,是很不对。”夜安点头。   王部长发来的定位正是之前发现的那个万人坑,他们下车后就有几人围了上来,从身上散发的正气来看……应该是军方来人,而这样的人在夜安的精神力中还发现了不少。   抬头,薄薄一层迷雾在落日余晖下透着不详之气,这地方何止不对,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将什么恐怖的东西挖出来了。 第75章   收到夜安发来的消息,王部长赶忙派人去接,这地方自从上次事故后一直严加管控,闲杂人等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此时封锁更加严密,上面怕发生意外造成民众伤亡,军队都派下来不少,可能在某处的高地上就有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这里。   见到夜安被人带进来,王部长面上一喜连忙迎了上来,随他一同迎上来还有几个人,这些人穿着各异,有些穿着平常,而有些披着僧衣,也有裹着道袍的,一眼望过去那场面绝了,不知情的看见了恐怕还以为是什么坑蒙拐骗的不正经组织在这里搞传销。   “夜安先生,劳烦你专门过来一趟,辛苦了。”王部长带着殷勤的笑容走来,习惯性伸出一只手,转而想到夜安的怪癖又缩了回去,改为拱手。   夜安颔首,直奔主题,“先去看看那处地方吧。”   王部长自然想尽早将问题解决好向上面交代,只是,他看了眼跟在夜安身边并没有打算离开的白方宸有些犹豫。   “带路吧。”夜安道。   这意思明显是让白方宸跟着了,有求于人,王部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昨天电话中王部长不好细说,此时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讲述,“就如我电话中说的,之前这里工人施工挖出一个战时掩埋俘虏的万人坑,因此地风水特殊及当时被俘民众处决时的怨气滔天汇聚成了不少阴灵,那些阴灵基本已经全部捕获了,少数侥幸逃脱的几只也构不成多大威胁了,只是……”王部长顿了顿面色凝重,“我们发现,被抓的阴灵都非常恐惧这处地方,一只可能是意外,可每只都这样就有些不同寻常,因为它们没有自主意识,只是一遍遍重复说着,王要醒了,所以我们估计下面应该还有东西,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只即将出世的邪灵。”   阴灵属于鬼怪类的一种分支,人们更习惯称呼这种东西为幽灵,阴灵与鬼不同,它们是残魂,没有自主意识,而且灵体很弱,甚至阳气重一些可能直接就消散了,所以对于那几只逃脱的阴灵民异部不怎么在意。   可邪灵就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了,这两者好比荧光与皓月的区别,邪灵是吞噬海量普通阴灵在杀伐中诞生的物种,体内残魂太多,每个邪灵的思维都十分混乱好似人类中的精神病患者,无法用常理推测。   弑杀,残暴,邪恶,古书记载,一经发现有邪灵出世的征兆,唯有一个字,斩!   此时距离被重点监控的施工地越来越近,王部长继续道:“知道此处有邪灵后,我们也想过派人下去趁那东西还未苏醒提前斩杀了,可此处地势太过奇特,里面怨气浓而不散,我们的人还未走到一般路程就不得不退出来,怨气太重,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可能直接疯掉,我前几日请徐道长和静慈大师来过,可惜,他们也只能进到三分之二就退了出来。”   王部长叹了口气,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本指望徐长风和静慈二人大展雄风,结果二人连那邪灵的影子都没看见不说,刚好转的伤势隐隐有复发的趋势,于是王部长只能让他们回深山老林继续养伤了。   “幸岩呢?”夜安问道,听到幸岩这两个字,白方宸外衣口袋微微鼓起的小包不引人注目的动了一下。   几人已经来到施工现场,偌大的空地上,地面上有不少用作打地基的深坑,其中一个尤其巨大,坑洞周围有六人盘膝而坐,一道透明宛如保护罩的薄膜将洞口及那六人圈在里面。   “幸岩啊,他在洞里面。”王部长指着前方幽深的洞口说道。   夜安眉头一挑,面色有些不好看,怪不得他之前感知不到幸岩的存在。   察觉到夜安面色有异,王部长赶紧解释,“夜安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幸岩只是在里面维持阵法,洞里的怨气人类的身体无法长时间坚持,只有幸岩身为魂体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所以……”   不等王部长说完,夜安冷着脸目光扫了过去,王部长背脊一凉,后面要说什么压根不记得了。   “我知道,但邪灵出世时他也是第一个面对的。”   王部长哑然,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触及到夜安冰冷的视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安盯着王部长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白方宸,“你在这里等着。”   言罢,夜安朝围坐一圈的六人走去,来到那层保护罩前也不停,手掌前探,“撕拉”一声,硬生生在薄膜撕出一道口子钻了进去。   施法的六人同时身体一震,连忙睁开眼,阵法运转正常,几日相互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不清楚阵法刚才传来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夜安先……”王部长刚想叫夜安不要冲动,这事要从长计议,可一句还没说完人已经撕开阵法不见了,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这边的动静其他围观的人也瞧见了,这些人一直分出部分精力关注着夜安这边,当时听到有救星时多激动,再见到夜安时就有多失望,没办法,夜安看着太年轻了。   不是瞧不起年轻人,是他们这个行业本就如此,年级越大意味着道行越深,他们的一身本事本就是用年龄堆出来的,年轻也代表着修行时间短,道行不够,看看被业界认为天赋极高的石川,在此处连打酱油的机会都没有,石川天赋是有,可毕竟修行时间太短,道行压根不够看。   “他……就这么进去了?!”一人惊呼道。   这道惊呼也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沉默。   “我靠!这人是谁啊,七星阵是这么好破的吗?!”   “没破坏阵法运行,没伤及施法之人,这……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特么速度也太快了吧,我开个门都没这么快啊!”   听着众人议论声,王部长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方宸啊,跟我去一旁歇息会吧。”这会王部长心情非常好,夜安越有本事他心底越安,至于夜安离开时那冷漠的态度,算了,等事情解决了再解释吧。   白方宸摇头,“我就在这等。”同时小心避开锋利的尖刺,手在口袋中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   王部长没强求,不过也没走远,走到几米外一处石砖堆蹲下继续抽烟,这里等夜安出来时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此地段的居民不算太多,没有大面积开发,商家是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商场,完工加装修估计要两到三年,等正式开业这里应该也发展起来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   夜安顺着本来当作停车入口的洞口行进了几十米,才看到垂着头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阵眼中的幸岩。   画着八卦图案的阵眼很小,直径不到两米的一个圆,幸岩盘膝坐着就几乎占据能活动的全部空间,仿若一个牢笼。   夜安面色阴沉的可怕,周身冷意几乎化为实质。   他将幸岩交给民异部可不是让人这么糟蹋的! 第76章   强烈的痛感仿佛瞬间在脑袋里炸开一样,幸岩的意识都有片刻的停滞,缠绕在身体表面的黑雾扭曲变形,像是受到强大的冲击般沸腾起来,幸岩攥着阴灵珠,憋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使劲眨了一下眼,让视线清晰些,脑中的混沌被拨开云雾,幸岩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平复气息,突然幸岩一个激灵,不对,空气中有其他气味!   幸岩猛地从地上弹起,警惕点看向气味传来的方向,脚下却依旧死死钉在阵眼中心,不退让半步,幸岩知道他不能退,洞里的滔天怨气没了阵法的限制,哪怕溢散出去一丁点,对外面的民众也是莫大灾难,除非他死否则绝不退让一步!   夜安目光复杂看着幸岩一连串动作,心口憋着的那股怒意突然哑火了。   “幸岩,是我。”   本高度戒备的幸岩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又怕自己听错,使劲眨巴着眼睛,待视线彻底清晰才漏出惊讶之色。   “先生,你怎么来了?!”见到夜安幸岩高兴极了,第一时间想冲过去,脚刚抬起,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先生,抱歉啊,我还有任务在身,没办法离开这里。”幸岩歉意的笑笑,指了指脚下的圈。   “我怎么来了?我现在不来,是等着你魂飞魄散后再来给你收尸吗?哦,恐怕连收尸都省下了。”夜安语气森然,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心情非常不美好。   知道自己做的事被夜安发现了,幸岩摸着脑袋笑的有些心虚,“那个……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先生,你别气,我真不是故意冒险的,你信我!”   夜安冷哼一声,鬼话连篇,几步走到幸岩身前,抬手揪住一撮黑雾,没管幸岩一脸惊愕无措,直接将他从阵眼中扯了出来。   落到圈外的幸岩还满是茫然,看了眼脚下,又看向已经替代他站到圈中的夜安。   这里已属于洞内深处,脚下就是邪灵沉睡之地,怨气最重的地方,幸岩虽没有实体收影响会弱些,但长时间守在这里对他仍旧伤害颇大,夜安再晚来几日,恐怕幸岩身上会受到发生不可挽回的伤害,就此陨落都不是没有可能。   与此同时,洞外的六人皆感到阵法一震,薄膜泛起层层涟漪,不待他们细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薄膜上的波动消失,恢复平静。   “出什么事了,刚才是什么情况?”六人中看着最年轻的一位道人出声询问。   “不知……但感觉像是阵眼换人了。”一个老和尚不确定道,这人是静慈的师弟,静慧,资历极高。   不等他们继续讨论出什么结果,薄膜中的怨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洞内回缩,动静之大,惹得戒备的众人齐齐朝着边跑来。   本来蹲在石堆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王部长也坐不住了,拨开围在洞口的众人,朝刚才说话的老和尚询问道,“静慧大师,发生什么事了,这怨气怎么会突然回缩?”想到某种可能王部长面色凝重起来,“可是邪灵要出世了?”   邪灵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想要顺利出世必定需要很大的能量维持,动静想来不会小,不怪王部长往这里猜。   静慧大师没有立刻回答,皱着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邪灵这种生物想成长起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们这辈人还真没几个人见过,所知大多都是从古书上记载中了解到一些皮毛,更详细的就不清楚了。   瞧静慧大师这样子就知道问不出结果了,扫了眼周围,王部长眉头皱起,“张原野呢?”这会他也不喊张道长了,没喊老王八蛋就不错了,用人之时那老东西人呢!   “那个……张道长在那位先生来之前就离开了,说是眼不见心不烦……”一旁知道张道长下落的人小声说道。   一根青筋凸起,王部长牙齿咬的咯嘣响,这特么都什么时候那老王八蛋还跟他玩失踪!   “全员戒备,按照之前演练过的找准自己的位置,绝对不能让那东西逃出去,通知军方让他们做好准备,一但情况不妙,不管有没有用都给我开火轰他丫的!真当这是几百年前用刀砍剑刺的时代,我就不信热武器轰不死这狗东西,想逃出去,我呸!”   “给张原野打电话,那老头二十分钟赶不回来,就给我永远滚出民异部!”   王部长这次是真火了,他们民异部从成立起算明年就是第三十个年头,这三十年共换了八任领导,前七个领导任职时间加起来总共才十三年,而他王明,在这吃力不讨好众人看瘟疫似的部门待了十七年,别看他平日脾气不错整天笑呵呵的,想当初他上任时,可是将部门内鱼龙混杂的刺头挨个收拾一遍才坐稳了部长这个位置。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邪灵倒是有什么本事,哼,大人,时代早特么变了!   收到命令,民异部众人各司其职,纷纷掏出自己的看家宝贝,符纸,长剑,佛珠,拂尘等,表情肃然盯着洞口的方向严阵以待。   见众人戒备起来,白方宸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默默退后几步,这个位置不至于远离人群遇到危险时孤立无助,也不在战火中心地带,安全起码能得到保障,   “别担心,我们要相信他们。”摸了摸白三探出来的脑袋,将小家伙焦躁的情绪安抚好,白方宸才看向洞口,目光担忧。   好在此处人烟不算太多,怕牵扯到无辜民众,政府早在前几日就将一公里内的住户全部迁移,这波动静不小,瞒不了有心人,不过在官方压制下暂时还没有不怕死的媒体敢报道这边的事情……   隐蔽在独幢公寓顶层的狙击手咽了咽口水,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出发前他们长官说过这次的目标与往日有些不同,敌人很可能不是人类,这也是他参军多年第一次面对无形无影,甚至可能物理攻击无效的敌人,抹掉手心溢出的汗渍,他闭起眼再睁开,眼中只剩坚定与信念。   指令下达,无论对方是什么,哪怕是神,凡是危害这个国家与人民,唯有击杀!   施工地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没有人发出声音,突然,黑漆漆的洞口跑出一道人影,众人皆戒备起来。   幸岩刚出来,就瞧见将自己包围杀气腾腾的众人,下意识高举双手,“那个……我只是出来报信,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幸岩承认,瞧着那一沓沓黄符,悬浮在半空的长剑佛珠……他差点吓趴下。   王部长摆摆手,示意布阵的六人将阵法开一条口子出来。   “里面什么情况?邪灵醒了吗?那些怨气回退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在这里那在阵眼中维持阵法的又是谁?”总算有个能知道内情的人,王部长抓住幸岩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蹦了出来。   “呃……”幸岩脑中将这些问题整理一番后才答道:“邪灵还没醒,不过也快了,现在维持阵法的是夜安先生,怨气回退也是夜安先生做的,他说先将怨气抽空,邪灵察觉后会提前醒来,不过没有这些能量补充它的实力会大打折扣,我出来就是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应战。”   有些话幸岩选择性没说,比如夜安将他狠狠训一顿,以及……夜安看到那些怨气快要冒红光的眼睛,他家先生看到美食,肚子饿了……   王部长思索片刻,他在思考夜安这个决定会不会太冒险,过了一会,王部长一咬牙,“好,长痛不如短痛,今天就将这东西彻底解决了!”   正在这时,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一开始只是微微的震感,顷刻间震动加剧,洞口上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震起大片的灰尘。   王部长站稳身形,面容凝重,“邪灵……出世了!” 第77章   震感退去,众人还未松一口气,一道尖锐的叫声冲破苍穹,没有防备的众人脑中像被钝器砸中一般嗡嗡作响,离洞口最近的几人更是抱着脑袋到在地上哀嚎不止,鲜血顺着耳朵,鼻子,眼睛溢出。   “啊……啊!我的脑袋快要炸了!”   “好痛!唔……救命!”   还没看见邪灵的影子,只一道声波攻击民异部就到下一片,三分之一的人瞬间失去战力,还能站着的不足一半。   哪怕离洞口一公里远的狙击手,同一时间也是一阵耳鸣眼睛一花,恶心感涌了上来,别说瞄准射击,连握着枪身的手都止不住抖动起来。   尖锐的叫声还在继续,一波一波音浪冲击肆虐着,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知道外面有不少人在守着,根本不打算正面与他们硬碰硬,打算凭借音波一举将众人击溃。   王部长双臂抱着头跪倒在地,鲜血滴落在黄土地上,他艰难抬眼扫向四周,“……怎么会……”   怎么会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   人群后方,白方宸捂着头看起来也不好受,不过面上却很干净没有看到血迹,只是面色有些白,他的头顶一枚玉佩悬空漂浮,散着淡淡的青光,与一波波音浪相互冲撞抵消。   于此同时清光内还包裹着一抹乳白色光芒,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外衣口袋探出了出来,两只爪子搭在袋沿,白三小脸肃然,鼻子皱出一层层褶皱。   眼下情况不妙,白方宸不敢耽搁,找到王部长后,先一只手搭在王部长肩上,另一只则拍向魂体快被冲散的幸岩,近乎昏迷王部长宛如被一盆冷水泼下,意识清醒很多,脑中的刺痛感也消散了不少,幸岩身上黑雾也稳定下来,开始聚拢。   旁边还有一个哀嚎着满地打滚的人,白方宸不认识这人,能救当然愿意多救几人,可是……他看向白三,白三这种能力白方宸也是第一次见到,效果显著十分厉害,可白三毕竟年纪尚小还未成仙,他不确定多加几个人白三能不能撑得住。   “小白,还撑得住吗?”白方宸问。   “啾!”怕白方宸听不懂,白三小脑袋点了点,示意它没问题。   看白三的样子不像勉强,“小白厉害,回去我让夜安给你加餐!”说着让缓过来的王部长和幸岩将手搭在他身上,他则腾出手抓向身旁倒地的那人。   洞内,夜安盘膝疯狂吸收涌来的怨气,来者不拒,有多少他收多少,这种等级的怨气可遇不可求,吃一顿管几个月,在将这些能量彻底吸收前他甚至不需要再从血液中摄取养分,剩下的也会在体内沉积,慢慢消化吸收。   怨气消减一半时,夜安感觉到地下那东西要醒了,而且起床气应该会很大,果然,片刻后洞内剧烈摇晃起来,黄土飞溅,不过等了片刻,夜安却没看见那只邪灵冒头。   正疑惑间,危险感袭来,夜安瞳孔骤缩,精神力汇聚成圆形壁障,一层一层往上面累积,在准备形成第五层壁障时,音波来了,未形成的壁障瞬间化成粉末,消散在天地间,三十秒后第二层破裂。   这波音频攻击持续了差不多五分钟,待世界归于平静后,夜安面色阴沉,似乎正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   “白方宸……”这种攻击,白方宸撑不下来!   察觉到什么,夜安前冲的身形骤停,“轰”的一声巨响,夜安身前不到半米的墙壁碎石乱溅,待烟尘散去,一道一米宽的深坑出现,边沿还附着诡异的黑色火焰。   “嘎嘎……吞了我的东西还想跑!”刺耳的笑声从夜安后方传来,“不过,你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味道与上面那些人类有些不同,不过……闻起来倒是蛮好吃的。”   那只邪灵好奇着上下打量夜安,夜安身上味道很特殊,很明显与上面那群小虫子不同,让他隐隐有一丝危险的感觉。   “看在你的实力不错,允许你称呼吾的名,灵,报上名来,虫子!”   夜安也在打量眼前这只邪灵,黑色火焰缠绕,身高超过两米,面上爬满了紫色诡异纹路,随着一张一合的大口能看见锋利的长牙,红瞳在黑暗泛着森然凉意,冰冷,残暴,嗜血,每个见到邪灵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这是天生为杀戮而生的物种,难得夜安也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危险,当然,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血族,夜安。”面对强大的敌人,夜安会给与对方相应的尊重。   “血族?”灵疑惑,刚出世不久,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当然也没听过血族这个种族,“你与上面那些虫子是一伙,也是要阻止我的?”   夜安眼神冷漠,“是。”   “嘎嘎嘎……”灵仰天大笑,尖锐的嗓音震得墙壁掉下一层碎渣,让本就昏暗的洞里更加难以视物。   突然一道破空声袭来,夜安像事先知道这家伙会偷袭般,一只手早早竖起,挡下了突如其来的一击,格挡同时身体微斜,避开一记侧踢,同时脚下一蹬,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人在空中,夜安手掌朝向前方猛然发力,灵前冲的身形一顿,好似被无形大网套住僵在半空。   “讨厌的能力!”灵动了动发现无法挣脱,身上的黑炎像被浇上了一层油,“轰”一声黑炎爆开,灵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再次朝夜安袭来。   夜安眉头皱了皱,躲避攻击的同时,心里也再思量着,精神力有用,不过对方身上的黑炎有些难办,不仅可以用作远程攻击,也可以缠绕自身当做盔甲,刚才明明击中了对方,可却被那层黑炎卸了力道,再加上能够燃烧精神力……完美的攻防一体。   再次一脚将灵踹飞,夜安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后突然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黑瞳已经变成了一道细缝,手指抹过尾戒,黑暗中一抹黑芒闪过。   “再来。”夜安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剑,长一米二左右,通体黝黑,剑柄无任何装饰,简单古朴,看起来毫无特点,夜安单手持剑,朝着冲来的灵斩了过去。   看到那抹剑光,灵脑中的警报“乌拉乌拉”开始预警,危险,很危险!如果刚才这只与众不同的虫子给他的有点危险,那现在起码翻了五倍不止,灵在空中身子几乎扭成对折才险险避过这道斩芒。   “你作弊!”灵落在地上,指着夜安控诉道:“明明赤手空拳,你拿出这么个东西还怎么打!”那把突然出现黑剑灵虽然不认识,但本能告诉他这东西不能接,硬接不死也要脱层皮。   夜安单手持剑,捡尖斜指地面,“你把你身上那层黑炎撤了,我就跟你赤手空拳打。”夜安又不傻,他拿那黑炎没辙,有装备不用等着挨揍吗?虽然这剑无法长时间使用,但收拾这只邪灵够了。   注意看就能发现,夜安握剑的手心有一道不深的口子,血液顺着剑柄流向剑身,只是这把剑通体黝黑红色血液在上面不显眼罢了。   灵被夜安这个要求噎住,气得身上的黑炎都旺几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火冒三丈,“不行!黑炎与我本是一体,你这是要我的命!”   夜安无所谓耸了耸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把剑是用我的血液滋养锻造而成,它与我也是一体,我为何不能用。”反正知道这剑的人早就死完了,怎么说还不是他的事。   一口血憋在心里,灵的一双红瞳死死瞪着夜安,就是不敢再冲上去,他知道夜安可能没说谎,因为那柄剑上浓浓的血腥味与夜安身上气味的如出一辙,可能还真如夜安说的那般这剑与他同为一体。   夜安的竖瞳与他对望,目光平静坦然,没有一丁点的心虚,这点脸皮他还是有的。 第78章   位于津山市以北的一座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一位穿着张扬红裙的女人坐在化妆镜前,哪怕坐着也勾勒出女人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这样扎眼的红色很容易被穿出俗气感,可在这个女人身上却一点也不突兀,艳丽十足,仿佛只有这般耀眼的颜色才衬得出女人媚而不俗的气质。   几个女人将她围在中间,一个身着正装的女人拿着本资料翻阅着,一人似乎是化妆师只在帮红衣女人补妆,还有一个圆脸少女提着礼服候在一旁。   不一会,化妆师直起身,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月姐,你这皮肤也太好了,这两天赶了这么多通告脸上竟然还这么光滑,我这个化妆师都快没有用武之地了。”这话看似恭维,可混娱乐圈这么多年,姿色好到这种地步她也就见过这一个,不怪那些男人飞蛾扑火想做裙下之臣,这脸蛋这身材她一个女人看了两年都还犯迷糊,别说那帮臭男人了。   “这当然了,胡月这张脸可是咱们工作室的定海神针,最苦那几年忙的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她这张脸也没掉过链子,更别说现在这小场面了。”听到化妆师的调侃,经纪人时姐放下文件笑道。   抱着礼服的圆脸小助理连连点头,“咱月姐天生就是吃演艺圈这碗饭的,不止,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节奏!”   每天这几人都会来一场彩虹屁,胡月早听得麻木了,只是浅浅一笑,“你们啊,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她们共事很多年,彼此熟悉很多话也说得开,化妆师正准备再调侃几句,就听到小助理询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有点晃?”   “晃?没有啊。”   “我也没感觉到,小泉,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要不你今天就别跟着跑了,找个房间去睡会。”经纪人也摇头,还一脸担忧看着小助理。   晃动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句话的功夫就消失了,叫小泉的助理尴尬笑笑,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累了,就见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时姐,我有时要出去一趟,下面的活动帮我推了。”   胡月只朝经纪人说这一句,就提着裙摆进了隔壁房间,再出来时高定礼服不见了,换成了舒适的休闲服,戴着黑色棒球帽,口罩将一张美艳小脸遮的严严实实。   等胡月关门离开,三人才反应过来,她们的定海神针这是罢工跑了?   施工地上,几十号人或躺或坐哀声一片,少数几个还能正常活动的人将重伤员扶起送到白方宸这边,送来一人白三就往那人身上一跳,很快柔和的白光包裹住伤者,十几秒后再跳到下一个人身上。   “小白,苦了你了……”幸岩老父亲上身,看得那叫一个心疼,他家小白还这么小,还是个宝宝啊!   见这边暂时稳定下来,白方宸将目光投向塌陷的洞口,音波攻击已经消失了有一会,可地下的震感还在继续,所有人都知道这与邪灵出世时不同,震感是下方激烈的打斗导致的。   你不要出事,公明……   之前听王部长他们说了不少有关邪灵的传说,想到地下那东西凶残恐怖,白方宸现在就想冲进洞里将夜安拽出来,告诉他:管他什么邪灵阴灵的,这事我们不管了!   叹了口气,白方宸将手伸进口袋,瑾玄玉在危险消失后就自己飘了回来,如往日一样,玉体通灵剔透,翠色温碧,精细的浮雕和螺旋图案栩栩如生,只是枚玉佩此刻却布满了裂痕,在碎裂的边缘,为护住白方宸它用尽了全部力量。   白方宸手指抚在玉身上,可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这枚玉佩却“咔嚓”裂开了,裂口越来越多,片刻后在一声“咔”中完全碎掉,变成了粉末状,真的是粉末,一阵风就带走了全部。   看着随风而逝的烟尘,白方宸的瞳孔慢慢失去焦距,有人瞧见白方宸垂头坐着,只以为他刚才救人太累在休息,只是没人知道,就在刚才,一道淡淡的金光随着粉末飘扬没入白方宸掌心。   洞内,灵发出一声怒吼,黑炎覆在身上化为密密麻麻的利刃,形如厉鬼般向夜安扑来。   夜安身影略微前倾,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夜安出现在灵的身后,长剑翻转,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黑色血线。   “啊!”刺耳尖锐叫声传出很远。   鲜血喷洒出几米远,灵的身体砸进土墙内,洞内烟尘四起。   “咳咳……”一大口黑血吐出,灵捂着被贯穿左肩艰难站起身,“你特么就是欺负我没有趁手武器,有本事把剑放……”   话没说完,一声剑鸣再次袭来,灵气得差点再次吐血,这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莽夫!   剑芒纵横,夜安处处杀招,丝毫不给灵恢复伤势的机会,与之前不同,这次夜安压着灵打,他没时间耽误,上面白方宸的情况未知,而且这把剑快到极限了,必须尽快解决这家伙。   灵又被一剑斩飞出去,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大口呼吸的同时,黑色鲜血顺着他嘴角滴落。   “混蛋!”他紧盯着靠近的夜安,心中泛起无奈,这自称血族的男人不仅实力强悍,更恐怖的还是那把其貌不扬的黑色长剑,简直是他们没有实体鬼怪类的克星。   这样下去不行,再不想办法今天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察觉到灵有些分神,夜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身形陡然消失。   “遭了!”感受到面门传来的杀气,灵大喝一声,黑炎如活过来的长蛇般,一股脑游向灵的面门处。   噗呲!   下一刻,胸口接踵而来的刺痛,让灵发出仰天尖啸,“啊啊!!”刺耳的痛啸响彻洞内。   夜安紧握长剑,左手按住剑柄,再次发力,贯穿灵胸口的长剑再进几分。从一开始夜安的目标就不是头部,如此重要的部位灵一定不会轻易留下破绽,夜安的目标从来都是胸口的要害。   鲜血顺着零的嘴角滴落,他的脸上浮现笑容,红瞳透着疯狂,“想要我死……就来给我陪葬!”   夜安心中顿感不妙,握着剑柄快速后跃,这一击他没有留手,加上这柄剑附加的伤害,邪灵不死也再无一战之力,没必要硬碰对方的临死反扑。   在夜安跃开的同时,缠绕在灵身上的黑雾陡然爆开,化成满天黑雾,遮天蔽日,这黑雾也不知是什么特质,让身为血族的夜安,也无法看透其中,短暂陷入了黑暗。   在夜安也看不透的黑雾内,黑雾化成黑色颗粒,争相恐后涌入灵的伤口,拳头大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不仅如此,灵含恨看了眼夜安的方向,然后转头就逃,直奔向上的洞口方向,分明是打算跑路!   灵憋屈极了,不跑难道等那个自称血族的家伙再给他来一下吗?他可没有第二个黑炎来保命,真特么憋屈!   穿过被石块掩埋的洞口,灵刚冒头,就被不知从哪来的射击打中,腹部出现一枚硬币大小是缺口。   没时间跟这些虫子纠缠,灵找准一个没人的方向冲了过去,“嘭”又是一个闷响,灵的身子再次被射穿,虽然伤害不大,但这些攻击确实大大阻碍了他逃跑的速度。   “报告,发现目标,我方火力无法真正伤到目标,只能限制目标行动。”刚开出一枪的狙击手,对着耳机汇报这边的情况,他可是透过瞄准镜亲眼看到,刚出现的伤口下一刻就愈合。   “各方位注意,绝对不能让目标靠近人群!”   “收到!”   于是灵惨了,起初还有所顾忌的狙击手火力全开,只要灵有想逃离的动作,立刻就有一发甚至几发子弹打在身上,顿时将灵打得连连后退,没有黑炎,他就像是没有防御和远程的刺客,成了没牙的老虎,而那些人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被那只血族压着打不说,人家强他认,现在连这些虫子都敢在他头上蹦跶,真当他邪灵好欺负不成!   灵的嘴陡然张大,满嘴尖牙呲起,看到这个动作,所有人面色一变,刚才的音波攻击他们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把嘴闭上!”后方一声低呵,随着“轰”一声巨响,洞口堆积的碎石被一道黑色剑芒劈开,烟尘碎屑飞溅,剑芒穿过碎石直劈灵的后背。   刺耳的音波变成痛呼,灵根本不回头,眼睛观察四周寻找逃生的出路,瞧见远处围在一起人群时,再不犹豫,朝着那边径直冲了过去。   夜安从洞口出来时手中没握着剑,脚步有些踉跄,看到灵逃跑的方向面色一变。   同时,白方宸垂着的头抬起,看着一枪枪爆在身上却越来越近的邪灵,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带着些玩味。   “呦,邪灵啊……” 第79章   灵选择这个方向自然经过深思熟虑,扎进人堆里不仅能做为掩体,跑路时还能抓几只虫子当口粮,而且这些人体内都有不少灵气,足够他补充体力,于是速度再增,朝着认准的方向冲了过去。   夜安追在后面,眼看灵离那人越来越近……   “白方宸!”   听到夜安的声音,白方宸一愣,侧头冲他露齿一笑,笑容中没有往日的纯真灵动,而是多了些沉稳以及看见老朋友的欣慰。   夜安脚下步子顿住,不可置信看着那个“白方宸”。   耀眼金光一晃而过,白方宸双手结印,转眼间一道八卦图快速形成,白方宸一掌拍在八卦阵上,阵图金光再起,朝着快速靠近的灵砸了过去。   “啊!这他么又是什么东西!”   灵被砸的头晕目眩,神魂不稳,如果要在那个血族和这个人类中选对手,灵会说……特么的老子一个都不选!一个物理攻击高到离谱,一个法术攻击强到变态,他脑子有坑才选这两个人做对手!   可惜,他现在脑子确实有坑,选了一个还不够,还想挑战一下混合双打。   白方宸手上不停,一道八卦阵,两道,三道……   围在白方宸周围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心里准备了,哪想竟看到这幅场景。   之前他们只因为白方宸是夜安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就连那只能治病救人的刺猬也以为是夜安的宠物,白方宸代为照顾罢了,哪想看起来文文静静,一副文艺青年模样的小子这般凶悍!   动起手来简直丧心病狂,不似凡人!   王部长惊得下巴差点掉下地上,“……这是白方宸?”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幸岩身上的黑雾抖了抖,又抖了抖,“应该是……吧。”幸岩想哭,本就在智商上被压制,现在连武力貌似也比不过了,这让他以后怎么活!   一连挨了几下狠的,灵本就被夜安重伤的身子彻底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将八卦阵收回,白方宸身上金光掩去,看起来又变回成那个文艺小青年。   文艺小青年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几步走到灵身前用脚尖踢了踢,没反应,再踢,“别装死。”   见计谋被识破,灵也装不下去了,动了动艰难抬起头,苦着一张脸嚎道:“别,别打了,我投降!”这时夜安也朝这边靠近,灵脸色更苦,“这位大爷你别再打了,我投降还不行吗?!”   夜安没理他,而是看向白方宸,目光如炬,似乎想将白方宸身上那层皮扒下来般。   “别这么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我们的事等会再谈。”白方宸指着灵说道,“先将这家伙解决了再说。”   装死的灵一个哆嗦,两位大佬,你们有事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人呢?”夜安依旧盯着白方宸,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白方宸唇角勾起,习惯性做了个扇风的姿势,随后发现两手空空,无奈将手背在了身后,“放宽心,他很好,在这里睡得极好。”他手指点在太阳穴上,“不过,公明兄,你的变化可真让我叹为观止啊。”这个变化自然指的是夜安刚才那声方寸大乱的喊声。   王部长瞧见白方宸大发雄威,邪灵倒在地上似乎没了声息,才放心向这边靠近,刚走几步,就听见白方宸那声古怪与现代极其违和的称呼。   而且,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津山市没出事前,他们部门以及考古学家们可是翻遍史书,连野史都没放过,就为能查到关于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   夜安朝那边看了一眼没理会,看向白方宸问道:“多久?”   知道夜安问的什么,白方宸竖起三根指头,“最多三个小时,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尽快解决这里的事吧。”   知道这人不会一直占着这个身体夜安心底稍安,手指抚过尾戒,一柄长剑凭空出现,长剑下刺,剑身刺穿灵的头颅直接钉在地上,干净利落,灵连痛呼都没发出就无了生息。   “解决了,现在我们去聊聊。”   白方宸摇摇头,不赞同道:“你的戾气还是太重……这剑还是别再用了,我怕哪天你被这邪物迷了心智。”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说教,夜安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换个地方谈,白方宸朝王部长和幸岩歉意一笑,跟着夜安朝外围没人的地方走去。   看看彻底死透的邪灵尸体,又看看走远的两人,王部长表情十分复杂,这么看来,夜安先生极大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公明,再想到白方宸刚才强悍到夸张的战力,这个白方宸……还是原来那个白方宸吗?   两人走到彻底看不见人群的地方才停下,夜安在工地施工剩下的一处石砖堆上坐下,那剑用的太久,确实有些脱力。   “我早就说过,战力或许你更强,但对付这种东西你还差得远。”白方宸在夜安两米外站定,对于夜安对付一只邪灵就累成这样表示不屑。   夜安没打算为这个问题争辩什么,只是笑笑,“宣致,好久不见。”   郊外荒凉,残风的轻佛,夕阳洒落,“白方宸”背着手,轻轻挑起眉,“公明兄,好久不见。”   岁月流逝,走得无影无踪,那么快捷那么干脆,走过了千年,才有了这场再见。   “这个时代真好啊,平和,繁荣,没有战争,没有剥削,我很高兴。”   夜安点头,他也很喜欢这个时代,即便它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我什么时候死的?”宣致闲聊一般问道,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进入玉佩那个时间段,后面的发生事情全不知晓。   “我离开京城的第二年,庆国皇帝依你的意将骨灰撒在了青玄山。”   “那老家伙还算没有固执到底,对了,公明兄,飞机那个东西你坐了吗?”对于自己死亡的话题宣致一带而过,比起他怎么死的,死后尸体如何处理,他更关心那个名为飞机的东西。   “坐了,刚醒来就去坐了。”在第一次离开夜宅拿到身份证后,他就跟夜青坐过飞机了,不得不说那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快跟我说说那是什么感觉?还有那个铁疙瘩为什么能飞上天?”   于是,在每分钟都十分珍贵的三小时里,夜安用半个小时描述了初次坐飞机的体验和感受,又用半个多小时讲述为什么一坨铁却能翱翔在天际,再花费一个小时叙述了人类已经探索到外太空,并且在别的星球上留下了足记。   “我觉得在别的星球上,一定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人类生活着,只是还未被发现罢了。”宣致抬眼看着点点星光,语气笃定。   夜安奇怪,据他所了解到的,目前已知的星球上没有发现智慧生命的痕迹,宣致这个死了千年的人为什么能如此肯定。   “如果没有,那不是太可惜了吗?”见夜安不解,宣致继续道:“我曾经以为我们生活的大陆足够广阔,无边无际,何曾想它竟是一颗星球,而你说宇宙中还有数以亿计的星球存在,如果这些星球中只有地球存在智慧生命,那是一件多么可惜且可悲的事情。”   今日的星辰不多,只有寥寥几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颗星球或者一个星系,这样想想确实很可惜。   同时,夜安也觉得,果然他与宣致不是一类人,对他来说 有则有,没有则没有,至于对宇宙悲天悯人动了恻隐之心,夜安只想说不愧是宣致。   “宣致,你与天道是什么关系?”夜安突然发问。   对于夜安会问出这个问题宣致并不奇怪,眯眼想了想,似乎在翻找脑海中最形象且不敏感词汇,“……应该寄生或者容器的关系,很明显被当做容器的是我这个灵魂。”   夜安瞳孔一缩,宣致说得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灵魂。   “那白方宸……”   知道夜安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宣纸看着他的目光开始怜悯,“是的,他也只是容器罢了。” 第80章   千年前,算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从茫然若失到坦然接受,宣致只花了一天时间,之后便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推演庆国国运上,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死前他总要为这个国家再做些什么才甘心。   朝廷动荡,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战乱中庆国倒下了,改朝换代不可避免,新的朝代出现了,可天下大势,必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个个朝代在历史中成为过去。   战火后的满目苍夷让宣致遍体冰寒,可他没有停下,哪怕结果是毁灭他也要亲眼见证那一刻到来。   直到看见废墟中一个新的国家成立,经过几十年的恢复发展,他看着这个国家一步步站了起来,百姓安居乐业,山河无恙,盛世空前。   那时的宣致二十三岁,他的生命最多还能再撑一年,也是这一年他找到夜安,将依附自己部分灵识的瑾玄玉佩交给了夜安,其实,倘若不是透支生命推演未来,以他的本事再撑上几年不是什么难事。   这玉佩只是宣致的贴身之物,并不是什么法器或灵器,唯一的作用就是庇护与他灵识同源的人,以及在某个特定时刻让宣致的灵识短暂停留在未来。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盛世,哪怕只是片刻也好,现在他看到了,未来已来。   “它无情,它亦有情,只是它的情太大,大到看不见我们这些蝼蚁,公明兄,你可懂?”宣致指着天空,示意话中“它”是说天道。   “懂。”夜安苦笑一声,他如何能不懂,“血族便是在它的大爱下被舍弃的蝼蚁不是吗?”   对于当年血族的悲剧宣致知道一些,叹了口气,“哎……可能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可当时的环境血族没办法成为这个世界的枝干,你们的存在就是吸取世界养分的虫子,它本可以继续无视下去,却突然发现对它来说你们是虫子,不痛不痒,可对于人类来说,你们太强大的,像一座大山挡在了人类崛起的必经路上。”   夜安坐在那里,眼中无喜无悲,没有因为宣致的这些话释怀,也没有为自己族群收到不公平对待而悲哀,这些年他早就将前因后果理明白了,现在只是从宣致这里得到进一步确认而已,至于不甘,憎恨,埋怨这些情绪早在一千年多年里消磨的没剩多少了。   结局已经如此。   “看来你已清楚这些,是我多此一举了。”察觉到夜安的平静,宣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过去事已经发生了,无需多言,现在我只想知道,白方宸以后会怎样?”夜安说。   宣致静静地看他半响,问道:“他今年多大了?”   “24岁。”   “那你要多加留意了,这一年是一道坎,如果抗不过去下场只怕会与我那时一样。”   闻言,夜安瞳孔一缩,面上还算镇定,可握拳的手却昭示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宣致瞧见了,觉得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公明竟会在千年后跟他的转世身搞在一起……   “有解决的办法吗?”夜安问。   宣致摊手一脸无奈,“有办法当时我还会死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别心急,千年前我孤身一人,无所依靠,唯有死亡这一个结局,千年后他的身边有你陪着,我相信你不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那一步的。”   夜安抬眼,觉得他话中有话,刚想发问就被宣致抬手止住。   “别问,别说。”宣致立起一根手指指向黑沉沉的夜空,“很多话即使你问了,我也无法说出口,反而可能会引起它的注意……你只要知道,我们不过是它在这世间留下的其中一道枷锁,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这道枷锁可能几千年几万年都用不到,它的力量太大,凡人之身难以支撑,所以我们这些人大多早夭,至于开锁的钥匙在哪里没人知晓,还得你自己去找。”   宣致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感叹道:“这个时代真是神奇,我已无憾……公明兄,我的时间到了,我留了一份礼物给他,算是给你们的贺礼,愿一切安好,愿这山河无恙,愿百姓太平安定,愿……你得偿所愿。”   说完,白方宸的双眼突然失去光彩,身体突然倒了下来,夜安连忙将其接住,查看一番,确认白方宸身体无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果然,五分钟不到,白方宸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头好痛……夜安?这是哪?”看见抱着自己的是夜安,白方宸又看向陌生四周。   “能下来走路吗?那边可能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没有直接回答,夜安将他放在地上问道。   脚落在地面,除了头有点痛,其他地方都还好,“能走,不过这是发生什么事,民异部那些人呢?还有那只邪灵呢,怎么都不见了?”   夜安牵起白方宸的手,“他们在还那边,我们先过去,这事以后再跟你解释。”   不是夜安不想现在说,而是还没想好这事要怎么编……   民异部这边,邪灵这个心腹大患除掉后,王部长立即让人将邪灵的尸体收好,第一时间派车送回民异部上京总部,这东西可是大宝贝,够他们部门那些疯子研究好一阵了。   好在这次虽然一波多折,但没人员死亡,重伤的都是离洞口最近的那几人,大多数人虽然七孔流血看着凄惨,但在白三的治疗下都没什么大碍,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将最后一个伤势较重的伤员送上救护车,王部长刚呼出一口气,就看见夜安与白方宸牵着手走了过来,让他眼皮一阵直跳。   他怎么没注意到,这二人原来是这种关系?!   “夜安先生,方……白先生,你们回来了,我正想着要去找你们。”王部长本来还习惯性想换方宸,可随后想到了是什么,连忙改口。   “还有事吗?”夜安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这事情牵扯太大,我身为负责人需要向上面汇报,还需要麻烦你们做个笔录,毕竟只有你们二人近身与那邪灵打过照面。”王部长笑着解释道。   夜安无所谓,白方宸也没意见,于是两人跟着王部长上了民异部的车。   待车辆走远,几个伤势较轻被留下来处理残局的一人感慨道:“这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两人看起眉清目秀,比那些明星还好看,谁能想到这么生猛……”   “是啊,看着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弟子……哎,老了老了!”   “来来,我给你们说个更打击人的情报,这俩人据说一个是上京白家的,另一个则是上京夜家的,夜家你们都知道吧,啧啧……有长相,有实力,还有钱,你们说上天给他们关了那道门!”   几人议论间,没留意到就在他们几百米外的一处拐角楼,有一个人正远远听着他们的谈话,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听不到什么才对,可那人藏在鸭舌帽下的耳朵有节奏的一跳一跳,特别是听到夜家这两个字时,两只耳朵猛地竖起,字面意义上的竖了起来。   “是夜安大人!!”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是之前跑出来的大明星胡月。   当时察觉到有危险的东西出世后,胡月就寻着找了过来,不是她有多高的觉悟打算为民除害,而是打算先来探探那东西的深浅,如果太过凶残,她就准备带着工作室的小姐妹有多远跑多远,以后再也不来津山市了。   因为离的有些远,等胡月赶来时战斗已经结束,既然完事了她也不打算多待,后面还有很多工作不能耽搁,可一股熟悉的气味让她离开步伐突然顿住。   一时想不起那气味来自于谁,胡月便决定先藏起来,等那些道士尚离开后再出来仔细嗅嗅。   夜安上车离开时,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听到那几人的谈话,夜这个姓氏,能让她熟悉的只有一人,是夜安大人!   还有上京夜家! 第81章   回到津山分部的办公室,王部长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了一个烟圈出来,他的伤势经过白三的治疗没有大碍,就是精神被透支的厉害。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王部长赶紧将烟灭掉,抹去脸上的疲劳。   房门推开,一个走了进来,看见来人,王部长目光冷了下来,“呦,这不是张道长嘛,怎么,什么风这会儿把您吹来了?”   张原野自然听出了王部长的阴阳怪气,眼皮跳了跳,难得爆脾气没有发作。   “部长,抱歉,这次是我的失职。”   要是以往听到张原野低头,王部长能大笑三声在门口放鞭炮庆祝,可此时,腾地一下,怒火撞上脑门子。   “抱歉?你还好意思说抱歉?”王部长猛地一拍桌面,“换作战时你这就是逃兵,要特么被枪毙的!”   桌前张原野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看样子像是在为之前的行为悔过。   很明显王部长还没消气,抓起茶杯朝张原野扔了过去,“啪”一声茶杯在张原野脚边摔得粉碎,“一天天看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要用的你时候你人跑哪去了?!你瞧不上幸岩是只鬼,可人家在阵眼守了整整三天,那里什么情况你下去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人家一只鬼都有这样的觉悟,你呢?还有夜安先生,你看不上人家年纪小,可要不是夜安先生在下面挡住邪灵,我们这些人怕是没一个能活着回来,你那时人呢,等你来给我们收尸吗?!”   王部长每一句都扎在张原野的肺管子上,让他无从辩解,张原野紧咬着牙,脸涨得通红,本就苍老的脸更加皱皱巴巴。   一通发泄,王部长端起桌上完好的茶杯灌了一口,见对方半天没回话,猜测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太重了,想到对方毕竟一把年纪了,这些年又确实为民异部劳心劳力,语气不由放缓下来。   “张道长,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好看,部门那么多小辈还有军方的人看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部长说的没错,这次确实是我的失误。”张原野头垂得更低,越发看不清表情。   “行了,你出去吧,等回总部写一份报告过来,这事就算过了。”鉴于张原野在部门内的诸多功绩,王部长也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经过这事只怕张原野以后脾气也会收敛些。   待张原野出去,王部长叹了口长气,他这个民异部部长怎么当的跟个学校校长一样,不仅费心费力,还要照顾手下情绪。   松开门把手,张原野缓缓抬起头,古铜色的脸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缕山羊胡随风摆了摆,两只凹陷的双眼透着怨毒与森然。   “王明,白方宸……还有那只血族!”破坏他好事的家伙,以后他会一个个收拾!   第二天,天刚亮夜安就找上王部长。   “白方宸没有一起来?”王部长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见夜安只身在椅子上坐下,身后没看见白方宸影子。   “他昨天累着了还在休息,而且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个就够了。”   “好吧,喝茶吗?虽然比不上你们夜家的茶叶,但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可以尝尝。”王部长将茶杯推到夜安面前,那句“他什么也不知道”王部长听出了其他意思,不过没打算深究。   夜安看了眼茶杯,没动,“说正事吧。”   王部长笑笑没说什么,打开录音笔开始记录,邪灵这种生物本就不多见,道门佛门仅有的记载也很模糊,现在遇见一只自然要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建档,以供后世参考。   作为唯二与邪灵正面交锋的人,除去白方宸,夜安的叙述可谓十分重要。   二十分钟后,王部长关闭录音笔,打电话叫了一个人进来,将录音笔交给那人妥善保管,等回到总部会有相关的记录人员根据语音中的信息为邪灵建立档案。   事情搞定,夜安却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打算,王部长看着夜安叹了口气,他都打算当做不知道了,可似乎当事人并不这么想。   王部长无奈,只能问道,“夜安先生,还有什么事?”   “两件事,第一个关于幸岩的事。”   王部长顿感头疼,想想夜安可能的年龄,这是家里孩子受欺负,长辈来出头了?还是一百六十岁鬼龄的孩子!   “呃……夜安先生,请相信我们民异部,虽然不敢说是全部人,但我保证部门内绝大数人对幸岩都是抱有善意的,并没有故意刁难他……而且当时的情况您也知道,幸岩是自愿去镇守阵眼的,我劝过可是没用,真不是强迫他下去的。”这么有觉悟有大格局的部下,王部长稀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故意害幸岩。   夜安神色稍缓,这话他信,以他当时在洞内看到的情况确实是幸岩自愿,而非强迫。   “幸岩虽然不是人,但性子太过老实容易受欺负,我希望他能收到平等对待,也希望你们给予他相应的自由,不要过多约束。”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送孩子来学校的家长,王部长愁啊,他这个学校校长的位子坐的更稳固了。   “夜安先生请放心,你说的这些完全没有问题,我稍后就给幸岩批假,以后没有任务他也不用每天来部门报道。”王校长神情严肃,就差指天发誓了,顿了顿问道:“那夜安先生,你说的第二件事是指什么?”   夜安看着他,没有说话,王部长一头雾水时,就见夜安将眼睛闭上了。   办公室内气氛骤变,温度都似乎降低了许多,一双兽瞳扫了过来,冷漠,犀利,当视线扫过来时,没有情绪的双眼传递着凉意,王部长身体僵住,这还没完,两颗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长牙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第二件事,我不是人类。”夜安道。   “……呃,看出来了。”这特么还看不出来,他两颗眼珠子就可以挖了喂狗了!   抹去额角的冷汗,王部长看着夜安真诚发问,“神仙?妖怪?”等了会没见夜安回答,王部长颔首,“谢谢。”   收回竖瞳与尖牙,夜安静静看他半响,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不用谢,我没有三颗痣。”   这世道妖怪都这么时髦了,连网络的梗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看过那部电影!?   “那个夜安先生,请问您的品种……不是,种族……呃……”王部长一时犯了难,“您的本体是什么?”   “血族。”顿了一下夜安补充道:“我不建档,谢谢。”   不由得王部长觉得脖颈一凉,往后挪了挪,血族那不就吸血鬼!   “我对你的血没兴趣。”夜安说。   “呼……那就好!”   王部长拍着小心肝,没兴趣就好,希望您老人家未来的口味不会变! 第82章   要说夜安为什么会选择在王部长面前挑明身份,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宣致。   宣致这人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心里则藏着更多,从发现那枚竹简起,夜安就在疑惑,如果只是想要他放下对白方宸的猜疑,以宣致的本事有无数种办法知会他,却偏偏选择了最引人热议的一种。   竹简上不仅出现了夜安的字,其中不乏还有一些意味不明引人深思的话,夜安深知人类对历史的好奇心有多重,这么查下去,总有一天会将他被挖出来。   昨日宣致灵识降临,也极不避讳的提了公明二字,简直就像是故意说给王部长听的。   这不由让夜安深思,自己挑明与被人挖出来被迫承认,意义完全不一样,会不会有人猜忌藏在人群中千年的血族,会不会有所图谋?心怀不轨?   夜安不知,但既然宣致这么做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明这人可信,于是,他便坦白了。   “我名夜安,字公明,血族,现今……”停了约摸一分钟夜安才继续,“现今2107岁。”   王部长嘴角又是一抽,他很怀疑,沉默那一分钟夜安是在算自己的年龄……   “居住上京夜家老宅,食物是血液,苏醒起未因食物原因杀害过人类,皆由夜家采取合法手段获取,目前已知的血族也只有我一人。”介绍完自己,夜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无害,守法公民。”   “咳咳……”   前面的话王部长信,可后面两句确定不是开玩笑,无害?旱魃那么早的事就不提了,就说昨天差点让民异部全灭的邪灵是谁收拾的!至于守法公民?还记得那个连全尸都没留下的李亚朝吗?哪里守法了!   “夜安先生,您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向我袒露身份?”   夜安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思考怎么编……不是,怎么妥善回答,“幸岩是民异部的人,白方宸也与民异部交往密切,我的身份你们总有一天会知晓,我与旱魃邪灵他们不同,对人类并没恶意,今后如果民异部遇到困难我愿意帮忙,作为交换条件,我的身份麻烦王部长隐瞒下来,不对外公布。”   夜安话中的隐瞒,可不仅仅指的现在,是万一以后他的身份暴露,希望王部长帮忙周旋一二,尽可能将消息压下去。   听明白了夜安的意思,王部长摸着下巴开始衡量利弊,夜安静静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他相信王明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给出满意的答复。   过了五分钟,王部长笑着站起身,冲夜安伸出手,“合作愉快,夜安先生。”   随即又想到夜安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刚想收回,就感觉到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握了上来。   “合作愉快,王部长。”   白方宸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看了看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白方宸猛地从床上弹起,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醒了?先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民异部安排的住处不算多么豪华,却也温馨舒适,两室一厅,夜安与白方宸一人一间刚好,从夜安推开的门缝中正好能看见客厅,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快速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闻到饭菜的香气感觉肚子更饿了,不夸张的说白方宸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整只的那种。   平时哪怕夜安不需要进食也会陪着白方宸吃一点,可今日却一下筷子都没动,还在白方宸碗空时体贴的为他满上,一锅米饭,加上三道菜一大碗汤,夜安一口没动,全被白方宸吃了。   吃完白方宸还有些意犹未尽,“夜安,你看看我,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夜安笑着摇头。   “那我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吃下去的?而且,我吃哪去了?!”白方宸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不是,腹肌,吃这么多东西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觉得你还能再吃。”夜安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白方宸表示他是真的还能再吃,而且还能再吃好多好多……   于是在确认过民异部暂时不需要他们帮忙后,夜安带着白方宸开车离开住所,美曰品尝当地美食,其实是去喂饱白方宸饕餮般填不饱的胃。   等他们从外面回来时,已是深夜,打着低调不引人注意的原则,两人吃一顿就换一个地方,从中午吃到下午,下午吃到晚上,甚至吃到摆夜宵的都出来了,白方宸才终于感觉有些饱了。   回到房间,白方宸拉住准备回房的夜安,“夜安,你确定我这样没事?不会撑死?我感觉我把一个月的饭赶在今天全吃了!”如果不是夜安一再保证不用担心,白方宸早被自己异常的饭量吓死。   “放心,不会有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夜安拍拍他的头。   好吧,既然夜安都这么说了,白方宸只能将心放回肚子,乖乖滚去床上睡觉了。   再一日,白方宸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墙上的挂钟,下午两点,比昨天起的还晚!   客厅有饭菜的香味传来,白方宸皱着鼻子嗅了嗅,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叫起来。   “夜安,你老实说,我是不是被猪妖附体了?能吃能睡,这不就是猪嘛!”等将比昨日分量还足的菜量扫荡完,感受到仍未被填满的胃,白方宸苦着脸欲哭无泪。   夜安笑而不语,只是带着白方宸出门继续品尝当地美食了。   第三日下午,幸岩带着白三堵上门来,这几日他几次来找都没见到人,今日总算堵到了。   “先生,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躲着我啊!”   以为夜安还在气他之前死守阵眼的事情,幸岩那么一大坨黑雾蹲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那场面相当辣眼睛。   “起来,别哭了,这两天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回夜家。”夜安道。   听到先生回去要带上自己,幸岩顿时不装可怜了,“先生,我没什么要收拾的,现在就可以走!”   夜安摇头,指了指虽然吃相还算文雅,但一直没停的白方宸,“现在不行,得等他吃饱。”   是夜安不想回去吗?当然不是,他也知道回到夜宅有家里的厨师供应根本不需要这般麻烦,可架不住白方宸几分钟不吃就饿的肚子啊,无论使用任何交通工具都无法满足白方宸这种夸张的吃法。   幸岩起初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等跟着夜安他们出去一趟才深刻明白到,想让白方宸吃饱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只是,这真是一个人类该有的饭量?   好在第四天白方宸早上八点就起来了,早餐虽然吃的有点多,但也算正常人能接受的饭量,于是夜安决定,今天该返程了。   夜安不知道的是,在他不在的这几日里,夜宅来了个不速之客,而且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第83章   焦黄的树叶随着萧萧寒风飘落,随着冬季来临,天气越来越冷,老刘照惯例提着水壶给他的小乖乖们浇水施肥。   “啧,长得真好~”   夜宅养了不少耐寒的花,比如腊梅,寒菊等,还有榕树,冬青等这些一年四季长青的树木,老刘也是个爱花之人,不然也不能在夜宅一干就干了二十多年。   “刘叔,又来看你那些宝贝了?你这也太勤了吧。”一个二十岁的小保安正在巡逻,路过这里看见老刘浇花,忍不住打趣道。   “哈哈,小张啊,这当然得勤快些,你对花草上不上心它们可都知道,没看我管的这片就是比老王那边长得好嘛!”老刘笑道,老王则指的是负责另一片区域的园丁,他们两人为谁养的花更好争了十几年,任何能踩对方几脚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叫小张的保安对花草方面不太懂,也没想做他们两个老头的裁判,扯开话题问道:“叔,最近怎么没见那位,是不是出去了?”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小楼。   “你说夜安先生啊,是出去了,听说是和那位白先生一起去津山市办点事。”老刘说道,这事他也是听宅院里其他人闲聊时说起的。   “怪不得,就说怎么最近……诶!叔,那是什么,狐狸吗?”   小张本来还想继续问问,毕竟这夜宅里不少人都对夜安很好奇,老刘主要负责打理的就是小楼附近区域的花草,说不定还知道一些什么内部消息,可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老刘身后草丛中探出的毛绒绒的脑袋。   “这是……狐狸?!”   闻声老刘朝身后看去,竟真看到了一只狐狸,还是只白的!   那狐狸一点也不怕人,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迈着优雅轻巧的步子在距离他们三米的地方停下,一双大耳朵抖了抖,雪白的毛皮在阳光下闪动着华丽的光泽。   “哇,这狐狸可真漂亮!不怪纣王迷糊,这放我身上我也抗不住啊,真想抱回去养几天!”   似乎看出两人没有恶意,白狐前爪慵懒的往前一身,整个身子趴在了地上,雪白的眉毛和胡须使它看起来格外生动与妩媚,小张敢发誓,他真的从一只狐狸身上感受到了魅惑众生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还想养?你可真刑,可狱不可囚的机会都让你碰见了,后半辈子有着落了。”老刘白了他一眼。   小张继续盯着白狐犯花痴,显然没听出老刘话中的深意,老刘也没管他,掏出电话打给张管家,讲这边发现狐狸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张管家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将狐狸看着别让它乱跑,他那边联系人来处理。   夜宅因为靠着青玄山,曾经也出现过野生动物跑进宅院的事,张管家直接联系林业局,让他们派人过来。   一个小时候后,林业局带着各种工具和笼子赶到。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人多吓到它了,往那个方向跑了。”老刘指着青玄山的方向说道。   说来也奇怪,那狐狸这一个小时一直很乖巧,除了不让人摸,不跑不叫唤,可林业局的人一来就“嗖”的跑没影了,老刘小张两人连追都来不及。   “估计应该是跑回山里了吧,如果它再出现,你们再给我们电话。”   将夜宅里里外外寻了一遍,确定狐狸没有躲藏在这里,林业局的人也没办法只能原路返回。   送走林业局的人后,夜宅众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老刘也没把白天遇见的狐狸当回事,晚上八点忙完手里的工作,提起水壶和施肥的工具就准备回去休息,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月光下眯着眼睛盯着他的白色狐狸。   只看眼神老刘就能肯定这就是白天遇见的那只,于是连忙拿出电话打给张管家,又是一个小时后,林业局的人来了,而狐狸又不见了。   专家接过老刘拍摄的狐狸照片,看了看有些遗憾,“光线有些暗,画面也太模糊,不太能确定是什么品种。”   “没办法,那狐狸一见我掏手机就跑,这一张还是我趁它不注意悄悄拍的。”老刘也想拍的清楚些,可那狐狸精明的很,好像天生对摄像头敏感般,总是能灵巧避开镜头。   狐狸找不到,林业局的人也不能一直守在这里等,嘱咐了几句后,就收拾东西开车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刘拿出他的小水壶准备去看看他的小乖乖们,刚拉开门,就看见了蹲在院子里的白色一坨。   于是林业局来了,林业局走了,狐狸出现了,狐狸不见了……   第三天时,夜老爷子最先感觉不耐烦了,直接将老刘叫了过来,看着一起跟进来的白色狐狸,夜老爷子脑壳都开始疼了。   “老刘,你实话说,你跟这狐狸是怎么回事,为啥它就一直跟着你呢。”   “老爷,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我根本没见过它。”老刘其实也纳闷,这狐狸谁都不跟偏偏跟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做什么!   在两人交谈时,白狐自己找了把椅子跳了上去,两只前爪一身,伸了伸脖子趴的那叫一个舒服。   夜老爷子瞧着奇怪,狐狸这种动物一般都比较谨慎胆小,野生的还比较怕人,这只哪有一点怕人的样子,还有那光滑整洁的毛皮,看着也不像是野生的。   不过俗话说,狐狸进宅院来者不善,夜老爷子可不打算一直放任这狐狸不管。   “老刘,去把门关上。”   之前在室外不好抓,这会这小东西自己自投罗网,那就干脆瓮中捉……狐狸。   老刘清楚了老爷子的意思,退后几步准备关门,刚才还眯眼打盹的狐狸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呲出两根尖牙外出威胁的低吼声。   夜老爷子准备打电话的手也顿住,因为那双正用冒着凶光的眼睛正盯着他拿电话的那只手,同时下巴还往旁边点了点,那意思分明是让他将电话放下!   “……我觉得不应该找林业局,找夜安先生可能会更有用。”这会夜老爷子也明白了,就这个聪明劲儿,这狐狸八成跟白三的情况一样,是个有灵智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白狐扯了扯耳朵,脑袋一歪开始卖萌装无辜。   打发走老刘,见那只狐狸没有跟着出去,夜老爷子就有了思路。   “夜安先生?”   狐狸耳朵又是一扯,前爪往前一伸直接爬下来了。   “小家伙,你是来找夜安先生的?”   因为与白三那只刺猬相处的不错,夜老爷子自然知道怎么跟这些有灵性的动物沟通。   白狐大尾巴甩了甩,即使眼睛都快放光了,依旧只是矜持的轻点了下下巴。   好吧,这下确定了。   接到夜老爷子电话时,夜安正与白方宸在赶回上京的路上,幸岩与白三也一起跟着,由于白方宸这个大胃王,返程的时间延长了一倍,没办法谁让白方宸饿的太快,到一个服务区就需要下去补充一下。   将电话挂断,夜安看了眼吃得正香的白方宸,不由开始猜测,宣致究竟留了什么好东西,囤了这么多能量竟还没有开启。   至于那只跑到夜宅的白狐,夜安在记忆中还真找出来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了。   等白方宸吃完,他们结完账从服务区出来,迎面走来一男两女,看着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两个女孩的眼睛几乎都快黏在夜安和白方宸身上了。   “快快快!看见没,左边那个好帅啊!”   “你看右边那个,那个才好看!”   两个女孩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其实不然,不仅夜安和白方宸听得见,与她们一起的那个男孩听的就更清楚了,没看脸都快被气黑了。   两波人交错时,男孩故意往他们这边挪了一步,肩膀发力朝着白方宸肩上就撞了过去。   “啊……”   下一刻,男孩一声痛呼,飞出几米后一屁股跌在地上,捂着肩膀龇牙咧嘴。   白方宸则被撞得一脸懵逼,他明明没用多大力,怎么这人就飞了? 第84章   服务站前一辆越野车内。   “啾啾!啾啾!”白三独有的叫声中透着委屈,小家伙无精打采趴在后座上,几片菜叶子摆在它面前。   “小白,咱再忍忍,等回家咱就能吃大餐了。”看白三只能啃菜叶子充饥幸岩也心疼,可现在情况特殊,只有这些东西让白三凑合了。   刺猬是杂粮动物,啃菜叶子不稀奇,毕竟肉类水果蔬菜谷物它们都能吃不挑食,可自从来到夜宅后小家伙的嘴就被养刁了,要知道白三在夜宅的食物可是夜家厨师精心调配,不仅荤素搭配,营养丰富,口感也是顶尖的好,这会儿落差太大,白三闹小情绪了。   “啾啾~”知道没办法改善伙食,白三只能认命,垂头丧气开始啃菜叶子。   老父亲又一阵心疼,幸岩叹了口气,无奈将视线看向窗外,想着先生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幸岩虽无害人之心,但也无法改变他厉鬼的身份,服务区里来往的人太多,他一身鬼气不易靠近人群,只好带着白三留在车内等待。   又盯着窗外瞧了会,正好看到夜安和白方宸从餐厅出来,一人故意挑衅不成,反倒被白方宸撞出几米远的场景。   幸岩吓得连忙将啃叶子的白三抱起来,很严肃叮嘱道:“小白,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最近离白先生远些,别一激动就往人家身上蹦跶,听到没有?”   白三歪了歪脑袋,口里哼唧几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扭了几下从幸岩手中挣脱,继续啃它的菜叶子去了。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幸岩直摇头,小白还是太小了,很多事情还不懂,白方宸现在那还是普通人吗?当然不是,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形暴龙,就白三那小身板,人家轻轻一弹就能飞出百八十米远,能留个全尸都谢天谢地了。   过了一会,车门打开,白方宸先钻了进来,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后座的白三,看见那东西小家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怕菜叶子你吃不饱,刚才在便利店买了个点牛肉干,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合口味!只要是肉肉它都合口味!白三激动的后腿一蹬直扑白方宸怀中,爪子扒在衣领就开始蹭。   白方宸抱着撒娇的白三开始抱怨,“你们是不知道,刚才碰见一个碰瓷的,不过现在碰瓷都这么高水准了吗?好家伙倒飞出去几米远,都可以去当特技演员了,我还以为那家伙要讹钱呢,哪想他爬起来直接跑了,真是奇怪。”   看着那双在白三头上抚摸的手,幸岩心惊胆战,大哥,有没有可能那不是碰瓷啊!   这时夜安也进了车,直接揪着白三后颈的毛将它从白方宸身上扯了下来,顺手给幸岩扔了回去。   “白三,你最近先不要靠近白方宸。”   “啾啾?”小家伙疑惑。   “为什么?”白方宸也疑惑。   只有幸岩理解了夜安的意思,拼命点着脑袋,他都打算最近离白方宸远些了!   “你的力量正在快速增长,处于不稳定期,以防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点好。”   刚才吃饭白方宸就不小心捏碎了一个碗,再加上撞飞的那人,要知道这还是白方宸未防备没有用力的情况下,小心些总没有错。   “力量不稳定?没有啊,我觉得还……”   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方向盘裂开了……   等夜安他们一行人回到夜宅时,太阳已经落山。   白方宸和幸岩他们先回小楼,夜安则开着车到了车库,将车钥匙交给负责车辆保养维修的工人时,夜安专门提了一嘴,“方向盘出了点小问题。”   等夜安离开,工人开始确认车辆受损情况,看到那个已经四分五裂几乎看不出原样的方向盘,这是小问题?!   白方宸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回到小楼,一推门,就看到夜竹那丫头欢快的朝他扑来,吓得白方宸脸都白了。   “小竹,停!别过来!”白方宸边喊边退,后退时不小心撞到半开的大门,只听“咔嚓”一声……木门裂了。   屋外的幸岩捂着脸不忍直视,白三连忙往他怀里钻,后腿“突突突”打着摆子,这太吓刺猬了!   夜竹也吓到了,愣在原地,“方宸哥哥,这是怎么了?“   “呵呵……”白方宸干笑两声,“小竹,你还是先别靠近我了,你方宸哥哥我可能菠菜吃多了。”   白方宸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人形二哈,还是连水泥墙都能拆的那种。   在夜安他们的车开靠近夜宅时,夜老爷子书房里那只眯觉的白狐突然睁开眼,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围着门焦躁的开始转圈。   “怎么了这是……难道夜安先生回来了?”夜老爷子正疑惑着,电话响了起来,门卫传来消息,夜安的车到夜宅门口了。   “这鼻子还真灵,去吧。”夜老爷子将门打开一条缝,冲那狐狸摆了摆手。   然后就看见一道白色闪电冲了出去。   可能因为夜安之前去交车,没有直接进老宅,白狐没有在大门口堵到人,等寻着气味追过来时,是在靠近小楼的那道长廊。   看着从长廊尽头走来的人影,妩媚的狐狸眼中泛起泪花,似在确认又似乎在回忆,等夜安在它身前五米处停下,白狐才托着长长尾巴朝靠了过去。   “大人,是我啊!狐狸小月啊!您不记得了吗?”将口中叼着的花放到夜安脚边,白狐仰起头口吐人言。   小楼内,白方宸坐在沙发上身体蹦的笔直,在无法控制力量前他不打算碰任何东西了,夜宅的建筑可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夜安不心疼他可心疼。   “咕噜”一声,在安静的小楼这道声音尤其清晰,屋内的一人一鬼一刺猬齐齐侧头看向了过来。   “方宸哥哥,你是不是饿了?”夜竹问道。   白方宸正准备说他不饿,一声比刚才更大的“咕噜”响起,余音绕梁可谓抑扬顿挫,到嘴边的话白方宸说不下去了,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夜竹立马跑上二楼,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堆零食,这些都是夜宅的叔叔阿姨送的,她一个人吃不完都拿了下来。   “方宸哥哥,你吃,不够我那里还有。”   于是等夜安回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门口的大门裂成了两半,一地不知道是什么的玻璃渣,以及断了一条腿的沙发,而罪魁祸首正抱着零食风卷残云。   “夜安,你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咦,怎么有只狐狸?”正吃的兴起,听见动静白方宸抽空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跟着夜安身后的那只身形纤长,体态优雅的白狐。   不等夜安回答,白狐先一步出声,“大人,您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悦耳的女声如泉水,涓涓细流,沁人心扉,微微上扬的尾音,娇中又带着几分妖娆,媚而不腻,宛如梦中音。   白方宸顿时觉得手中的零食不香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动物开口说话,就连白三这个半步白仙都还只会“啾啾”叫呢。   “有妖怪!”夜竹一声惊叫,连忙躲在白方宸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   对夜竹的反应,幸岩不屑一笑,心想:丫头,这屋里除了你以外就没一个不是妖怪的。   “啾啾!”难得见到同类,白三激动极了,要不是幸岩及时将它抱住,指不定已经扑到白狐身上了。   “这是我住的地方。”夜安在一片狼藉的屋内转了一圈,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沙发坐下。   白狐也跟着跳到了上来,蹲坐在夜安身边,“大人,这里怎么配得上您的身份,上京内小月有套别墅,环境不仅优美,而且十分安静,大人如果不嫌弃可以屈驾到小月那里居住。”   “咔嚓”一声,茶几一角被白方宸硬生生掰了下来,再“咔嚓”一声,桌角被捏成渣渣。   在线等,急!!!狐狸精上门勾引他男人怎么办!? 第85章   五百多年前,燕京以西有一座山,名为青玄。   据说山中住着一位山神,庇护一方土地,当时战乱四起,妖魔邪物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唯有青玄山附近的村民在山神的庇护下得以幸存,这些是在民间百姓流传的。   而在妖魔间青玄山则有着截然不同的传闻,小妖们都被家中的大妖叮嘱过,那山上住着一尊邪神,赤面獠牙,嗜血残暴,专抓落单的小妖,凡是进入青玄山的小妖就没有活着出来的,简直吃妖不吐骨头!   于是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哪只小妖敢跑到青玄山上撒欢,这其中也包括才开启灵智的小狐狸胡月。   狐狸狡猾,聪慧,加上行动灵敏,在森林中也称得上一霸,即便强大如狐族也不是没有天敌,比如老虎。   森林法则弱肉强食,弱者会被自然规律淘汰,而强者拥有更大的领地,在其中生存,繁衍,进化,胡月所在的狐族便是被淘汰的弱者。   那一天胡月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的脖子被咬断露出森森白骨,雪白的毛皮染成了血色,自己的兄弟姐妹在虎爪下一只只断了声息,母亲跳到虎妖的背上奋力撕咬,只为给她争取一丝逃跑的机会。   落日下胡月一路逃窜,从黄昏跑到黑夜,爪子摩出道道血痕也没有停下,连身后的虎妖什么时候不追了都不知道,直到看见月色下坐在断崖边上的那道身影。   “又是一只送上门的小家伙。”   这是昏迷前胡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心中冰凉一片,才脱虎口又入狼窝,这还不如狼窝呢,进了这邪神嘴里它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当第二天在舒适的软榻上醒来时,胡月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竟然没死,难道……想等我长大些肉多了再吃?不行,趁那邪神不在得赶紧溜掉!   幽静的竹林中,一座竹屋迎着晨曦,屋前摆着一方石桌,茶香袅袅,一个身穿玄衣黑发及腰的男子坐在石凳上喝着茶,而男子身后一只白色幼狐正夹着尾巴悄无声息贴地潜行,那男子分明背着身,却准确的朝小狐狸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醒了就过来。”   这声音惊得胡月炸了毛,可想想两方实力的差距,胡月只能认命般奶声奶气“嗷~”了一声,希望邪神进食的习惯是直接吞,它怕疼~   垂头丧气走到那人身前,胡月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邪神的样子,没有赤面,没有獠牙……   见小狐狸盯着自己发愣,玄衣男子问道:“家人呢?”   小狐狸摇头,眼角泛起泪花。   “在山里找处地方住着吧,等有自保能力了就自己离开。”说完那人就起身进了竹屋。   这之后胡月便在青玄山住下了,住下后它才知道为什么外面会出现那样的传言,青玄山中失去父母的小妖不止它一只,兔子,刺猬,黄鼠狼……很多很多,都是失去父母庇护后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妖。   在这里它们不会被大妖捕杀,只要小心避开上山打猎的人类,就能无忧无虑长到成年。   起初胡月只敢远远看着竹屋,不敢靠的太近,随着时间推移,也听了不少小妖说的有关山神的传闻,才知道原来那人不是邪神而是山神,于是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有时叼一只山中最鲜艳的花,有时抓一只羽毛艳丽的鸟儿……隔几天就换一种礼物送到竹屋,它觉得只有最美好的事物才配的上山神大人。   “小家伙,有名字吗?”山神捡起地上的鲜花,花瓣覆瓦状排列,蓝中带紫,十分漂亮,这种花在青玄山不常见,主要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中,想要摘菜非常艰难。   胡月摇头,它才刚开启灵智父母就被杀了,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   “你是月圆那天来的,就叫小月吧。”   “吱吱吱?”   “你问我的名字?我叫夜安。”   胡月在青玄山上住了二十年,这期间每隔几天就变着花样给山神送礼物,这一日,它将寻来的花放在竹屋前的石台上,蹲在一旁静静等待,可这次,那扇竹门却永远没有再打开。   一个月,一年,十年……山里的小妖一个个离开了,唯有胡月守着那座竹屋等了一年又一年。   “小月,别再等了,都过去这么了山神大人不会再回来了。”一只与胡月关系极好的兔妖,看不下去胡月年复一年的等待劝道。   失去山神的庇佑,青玄山逐渐被战火波及,大妖鬼魅肆虐,这里不再是世外桃源的安逸之地,以它们那点微末的道行再不尽快离开这里,结局只有两个,被人类捕获以民除害的名义杀掉,或者被大妖吞噬,成为对方更进一步的养料。   于是胡月跟着兔妖一起离开了,只是每隔十年它会返回青玄山看一看,竹屋在风吹雨晒和战乱中逐渐破败,坍塌,在竹屋彻底变成废墟的那一年,胡月终于断了最后的念想,远走到更适合妖类成长的山林,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两百年后,末法时代降临,没有化形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苍老,死去,而胡月却拼着一口气,为了心中那道光撑了下来,又用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赶上最后一班灵气的末班车,化形成功。   化形后她四处打听,却再没有听到过山神的传说。   “夜安这只狐狸是?”白方宸心中拉起三级警报,这可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啊,由不得他不警惕。   “算是我曾经的故友吧。”   胡月与白三不同,白三是半步白仙,胡月则是完完全全的妖精,两者有本质的区别,举个例子,如果当时故宫伤人事件的凶手是胡月,那么哪怕夜安有再大的面子,徐长风和静慈两人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更别说放人了。   听到山神大人称自己故友,胡月的大尾巴一勾一勾,别提多开心,而白方宸则是心里一抽一抽,堵得发慌。   找了个年纪大的男朋友就是这点不好,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他还有多少未知的过去待发觉。   “这位白狐……小姐,你好,不知你这次来夜家有什么事?”白方宸决定还是先问清来意,再决定如何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我自然是来找夜安大人的,好不容易寻到大人,小月以后一定会伴在大人身旁,再也不离开了。”   警报瞬间转成二级,极危!白方宸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白狐小姐,国家规定不能擅自饲养野生动物,看您的品种……应该还是保护动物,恐怕这个要求有点困难,违法的。”   “这位先生,您可以称呼我,胡月小姐。”白狐瞟了一眼白方宸,那眼神堪称风情万种。   胡月?白方宸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正思索在那里听过,就见沙发上的白狐四周飘起白烟,待烟气散去,白狐之前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面容绝美身材妖娆的大美人,最主要的是……没,没没穿衣服!!!   “这个样子应该就不违法了吧。”   下一瞬间,一件黑色外套从天而降,将胡月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   “谁允许你擅自化形的!”一旁的夜安猛地站起身,面色难看,同时视线一凝,看向白方宸,“把眼睛给我闭上!”   外套下的身躯迅速干瘪,不一会,一颗狐狸头钻了出来,美眸满是委屈,“大人,小月错了~”   屋内众人的表情一瞬间精彩极了,幸岩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身上的黑雾聚在双目前,形成一个天然马赛克,手则是捂住了白三的眼睛,孩子还小,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不能看,夜竹见证了一场大变活人,小嘴张得都能吞下鸡蛋了,妈妈,我看见活得明星加狐狸精了!   而白方宸……脑中的警报已经升到一级,正在疯狂预警!哪怕只是一瞬间,他也可以确定,那张脸分明就是被称作娱乐圈颜值天花板的女星胡月!   电视剧,电影,广告,地铁的灯牌等等都能见到,哪怕白方宸再不关注娱乐圈,也绝对不会认错!   尼玛!狐狸精变成大明星,上他家来抢人了! 第86章   沙发上夜安揉着额角,觉得眼前的局面有些辣手,尤其是看到对面白方宸目光不善的眼神。   胡月能在灵气枯竭的恶劣条件下化形成功,惊喜自然是有的,毕竟现在的环境已经不能用苛刻来形容。   “小月,我在这里住的很好,你既然化形想来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便不必跟着我了。”   客厅的气氛并不正式严肃,就连夜安的语气都称得上温和,可胡月一颗心却如坠冰窖,狭长的眼尾泛起泪花,目光流动间分外迷人,可再迷人也掩盖不了那仿佛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   明明不管自己的事,可白方宸心底不知怎么就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方宸哥哥,她好可怜~我们能不能留下她?”夜竹拽了拽白方宸的衣角。   “啾啾!”白三使劲脑袋附和,先生怎么忍心伤害这么漂亮的白狐。   屋中几人的反应夜安都看在眼里,除去两只同情心泛滥的小家伙,幸岩的表现还算镇定,只是目光多少有些不忍,视线再转向白方宸,有愧疚,有不忍,但并未打算干扰夜安的决定,这两人的表现夜安还算满意。   “小月,多年不见你不仅妖力见长,胆量也长了不少。”说着夜安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对方,瞳孔并未缩窄,浑身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大人小月错了!”这时胡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连忙俯下上半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屋内的几人瞬间感觉刚才的愧疚与怜惜之情散去,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后背升凉,都说狐妖善于蛊惑人心,他们今天算见识到这能力有多恐怖,简直防不胜防。   夜安直起前倾的身子,屋内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你我的缘分在五百年前便已经断了,不要念念不忘,也不要期待有所回应,执着过去,对你往后的修行不利,离开吧。”   “……大人说我执着过去,可小月便是靠着这份执着才得以化形成功,您对小月而言是信仰,是永远的山神大人,这叫我如何放下过去?”   夜竹与白三不知什么五百年前,什么山神大人,他们只有一个感觉,白狐太可怜了~先生为什么不留下它?   幸岩在想,这家伙竟然比我追随先生的时间还长,羡慕嫉妒!   白方宸在想,是蛮可怜的,可是……他家夜安竟然还当过山神这么高大上的职位!?   胡月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是狐族本命技能,天生能引动他人心底最柔软的情绪,这也是她一只妖却能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信仰是你的,与我无关,山神是你们封的,与身为血族的我,无关。”   或许在胡月的记忆中山神是守护一方善良伟大的神灵,可就夜安的性格来说,他是那样的大善人吗?当然不是,如果只是稍加美化带一些滤镜就罢了,可这么离谱的人设就有些夸张了。   夜安是怎样的人?冷漠疏离,不擅温言宽慰,懒于交流,总是漠视人间冷暖,冷眼世态炎凉,没错,在遇到白方宸之前,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时,夜安从黑玉棺中醒来,放眼望去,看到的是战乱和无数罪恶的灵魂,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恶臭,简单点说,就是没一个能吃的。   于是,挑剔的血族以青玄山为中心画出一片区域,以一人之力将战乱妖魔挡在门外,附近的村庄看似被保护起来,实则是圈养,每隔半个月夜安会下山一趟,做什么呢?当然是去吃自助餐。   人类的传闻不可信,妖魔间传的那条才是事实,专门庇护那些小妖?别开玩笑了,夜安只是在山里闲的无聊,这些小家伙自己跑来,又不在他的食谱内,才留那些小妖一命,闲时逗弄一下寻个乐子罢了,等百年时间一到,他就返回黑玉棺沉睡,哪还有心思管山脚的村民和山中的小妖。   听完夜安的视角,胡月整只狐狸都不好了,毛茸茸的爪子捂着嘴角,如晴天霹雳,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愣着两只眼发痴般看着夜安。   这次白方宸是真的有些心疼胡月了,“咳咳,胡月小姐,那个……目的不重要,我们不看目的,你的信仰还是很美好的。”   这时外界的所有声音胡月都听不见了,忽灵灵的美眸满含秋水,“那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不仅为我取名字,还会收下我的礼物?”   夜安眯着眸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闲的?”   时间过去太久有些记不清了,可就算记忆模糊,夜安也能确定,绝不会是因为胡月脑中那些美化过的理由,很大可能就是山里待太久闲的。   “呜……”   哭泣声传来,看着沙发上白狐张着嘴泣不成声,屋内几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见狐狸哭,还哭的这么凄惨,都有些不知所措。   “呜……我记了五百年……我的信仰,我的山神大人,你赔我……”   山神大人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光,这一刻,那道光被一盆冷水给熄灭了,呜呜……   “胡月小姐,你别伤心了,信仰那东西没了,我们还能再找不是吗?”白方宸忍不住出声安慰,说着还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挨了一记眼刀,夜安表示很无辜,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山神,也没说过他是什么善人,是那些村民和小妖们自己将他美化了,关他什么事?   看到白方宸又一记眼刀扫来,夜安无奈,只能劝道:“……想开些,山神还要接受村民的祭祀,我只是喝血没吃过人,可比那些山神强。”   话是这个理没错,可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可谁知,听到夜安的话胡月的哭声竟真小了些,见这招有效,白方宸赶紧给了夜安一个眼神,让他再接再厉。   “……虽然我不是有意庇护你们,但你们确实在我庇护下活了下来,不是吗?”   狐狸眼眨了眨,好像很有道理……   “我虽不是山神,但就青玄山而已,我就是它的守护神。”   听到最后这句话,胡月的哭声突然止住,抬眼看向夜安,脑中闪过种种过往,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虽然山神大人目的不纯,可确实做到了连山神都办不到的事,不就是喝点人血嘛,想到这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成功将自己说服后,胡月的信仰又满血复活了,她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狐狸眼,“……大人,对小月而言,您就是山神。”   “我想明白了……不论您的目的如何,您确实救了小月的性命,这是事实。“说着,胡月低俯上半身,脑袋抵在木地板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恳请大人允许我以后常来探望。”   只有她能不再哭了,这点小事夜安不放在心上,于是点头,允了。   “刚才小月失礼了,请大人莫怪。”   “无妨。”   “小月今日情绪有些激动,就不再打扰大人了……大人,以后送礼物来,您还会收下吗?”似乎怕夜安拒绝,胡月的眼神都小心翼翼。   夜安想了想,点头,不就是花草小鸟蝴蝶那些东西,也允了。   见夜安允了,胡月的大尾巴高兴的一甩,两只耳朵灵活的抖了抖,略微躬身施礼后朝门外跑去,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视野里。   总算将人打发走了,夜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白方宸已经张牙舞爪扑了过来,“我让你劝她别哭,没让你劝的人家往家里跑,更没让你收礼物!”   白方宸快气死了,以为是情敌,结果夜安几句话让人家信仰破灭,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怂恿夜安去哄人,没想到竟把情敌又哄了回来!   “先生……你跟那只白狐一样,也不是人吗?”小丫头夜竹悄悄从白方宸身后探出脑袋,眼神怯生生的,刚才的一连串发展,让她小小世界观崩的差不多了。   将炸毛的白方宸先按到一边,夜安看向夜竹,“嗯,不是,怕了吗?”   夜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不怕,方宸哥哥都不怕,我也不怕。”   “可是,你方宸哥哥也不是正常人。”夜安继续摧残祖国的花朵。   白方宸挣扎爬起,一把捂住夜安的嘴,“小竹,别听这家伙的,你方宸哥哥跟你一样是正常人!”   话是这么说的,可接下来“咔嚓”一声,他们身下的沙发腿折了,白方宸尴尬的抬起头,“小竹,别怕,我……我就菠菜吃多了,力气有些大。”   夜竹心想,方宸哥哥我是十岁,不是三岁。   夜安扒开捂在嘴上的手,“其实,小楼里还有……”   知道夜安准备说什么,白方宸连忙改成双手,将夜安接下来的话硬给捂了回去,“你给我闭嘴,小竹还小!”作为他们中最后一个正常人,白方宸绝不允许夜竹就这么被迫害了,虽然已经迫害的差不多了。   沙发旁幸岩抱着白三看热闹,觉得他家先生太恶趣味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第87章   第二日下午,刚从学校回来的夜青,放下手中的行李就往小楼跑,几天前就听说家里跑进来一只白狐,心痒痒了几天,这不,饭都没吃先跑来看白狐了。   “老祖,你这里是被炮轰了吗?!”   还没进门,就看到仿若遭过7级地震洗礼般的惨烈场景,踩着裂成两半的大门残骸,夜青进入小楼,环顾一圈,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找到。   “老祖,张爷爷没派人过来修理吗?就算不打算修了,咱换个地方住也行啊,这楼感觉都快塌了!”不是夜青夸张,是因为他在墙体上看见几处裂痕,其中一处裂缝隐隐还能看见有光亮透进来。   “不急,暂时塌不了,等过两天再修也来得及。”夜安在沙发上喝着茶,看起来十分惬意淡定,当然前提是不看他身下四腿全断沙发的话。   小心越过几个坑洞,一片狼藉下,无奈,夜青学着夜安在沙发上坐下,嗯,除了有些矮,腿伸不开外,好像也还行。   “对了,怎么没看见白方宸,我记得他不是跟老祖一起回来了么?”   夜安继续喝着茶,伸出一手朝身后指去,夜青探头探脑往夜安指的方向望去,只看了一眼脑袋就猛地缩了回来,满脸不可思议,过了几秒钟忍不住又探头往那边瞧。   小楼是配有专门用餐的餐厅的,只是平日里夜安与白方宸不怎么用,此时,可供七八个人用餐的方桌上琳琅满目全是食物,方桌旁边有一个推车,推车上摞着十几个空盘子,至于用餐的人,只是白方宸一个。   “这……”夜青一时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分钟才语重心长道:“老祖,你不要有压力,咱夜家啥不多就是钱多,养得起!”   就白方宸这个吃法,普通人家还真抗不住。   看了眼神情严肃的夜青,夜安没说话,这孩子性子欢乐但智商堪忧,夜安早就对他的脑回路放弃抢救了,这时“嗒嗒嗒”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是写完作业的夜竹下来了。   “夜青哥哥,你回来啦!”见到夜青小丫头很开心,虽然夜青一个星期才回夜宅一次,但就几次接触下来夜竹很喜欢这个哥哥。   “小竹,来让哥哥抱抱~”夜青张开双臂,将朝他跑来的小丫头抱起,颠了颠,“嘿,几天不见重了!但还是有些轻,小竹还要再多吃饭,才能快快长大。”   当时得知夜家打算领养夜竹时,夜青诧异片刻便爽快接受了,他是家中独子,早就想要个弟弟或妹妹了,当然如果是妹妹就更好,可他老爹不努力他也没办法,没想到竟真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竹妹妹,自然稀罕极了。   将夜竹放在腿上抱着,兄妹俩又说了几句话,夜青这才想起来小楼的目的,“对了,不是听说有只白狐吗?狐狸呢,我怎么没瞧见。”   夜安喝着茶不打算多言,还是小丫头不忍心夜青被凉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夜青哥哥,白狐已经走了,还有啊……那只狐狸是妖精,它能变成人。”   “哦,是妖精啊~”夜青一脸原来如此,不过尔尔,不就是个妖精么,血族,鬼,白仙他什么没见过,一个妖精有什么惊奇的……才怪!   夜竹坐在夜青腿上,能明显感觉到夜青身体一颤,浑身打着哆嗦,小丫头捂嘴偷笑,夜青哥哥真好玩,明明怕的要死还要强装镇定。   “夜青哥哥,那只狐狸不仅能变成人,它还是一个大明星,叫胡月。”   闻言,夜青突然就不抖了,“胡月?是那个大明星胡月,演仙尊的那个胡月?!”   仙尊是胡月的成名作,在其中饰演的角色就是一只狐妖,现在看来,不得不感叹导演的眼光,选角选到本色出演也是一种本事。   “嗯,就是她,我记得可清楚了。”   于是夜青不淡定了,一张脸兴奋的通红,胡月,那可是胡月啊!是多少宅男的梦中情人!妖精?什么妖精,哪里有妖精?他怎么不记得有妖精!   夜青压制住激动的心情看向夜安,眼中闪着名为光的东西,夜安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   “嗷呜!”夜青发出一声怪叫,将怀里的夜竹都吓了一跳。   怪叫完,夜青想起今天好像有一个胡月的访谈节目,连忙翻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是一个叫“周五见”的访谈直播节目,每期节目组会请来一位当红或热度正高的明星,节目办了几年流量非常高,此时节目过了大半,访谈环节已经结束,老观众都知道,下面要开启抽取幸运观众提问的时间了。   “胡月小姐,前两天的颁奖典礼和几个活动,你都没有参加,粉丝都在关心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主持人在眼花缭乱的弹幕中随即挑了一个问题问道。   “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镜头前胡月的笑容优雅又不失妩媚,“我的身体无恙,大家可以放心,是我个人的私事耽误了行程,因为事出突然,对于举办方我表示非常抱歉。”   “那胡月小姐,介不介意我问一下是什么事情?当然,如果涉及到你的隐私,可以不用回答。”   镜头前能看到胡月侧着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她露出笑容,“不算什么不能说的话题,只是找到了我寻找多年的一个人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主持人立马来了精神,“都知道你是娱乐圈有名的劳模,能让你放下几天的工作,我想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   “是的,很重要的人。”   此时守在电视机或电脑手机前的人,无论身在何地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哀嚎,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她)们的女神脱单了!?   夜青也是一声怪叫,用完餐的白方宸正准备上楼休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他不仅饭量夸张,力气变大,还经常嗜睡整天迷迷糊糊,听到怪叫声才发现夜青不知何时来了,出于好奇朝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屏幕里的胡月,顿时困意散去,精神高度戒备。   将坐在沙发中间的夜安挤到一边,白方宸直接在夜安身旁坐下,不走了,他倒要看看这狐狸精准备说些什么。   “很重要的人?是爱人吗?”主持人问道。   胡月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摇头,“不是爱人,却胜过爱人,他是我的信仰。”   主持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这话的意思是否认还是承认?不是爱人胜过爱人,难不成是亲人?好像确实没听过有关胡月家人的消息,难道……寻亲成功?   “这可真是让人好奇了,胜过爱人,是指亲人的意思吗?”   “不是亲人,是一个男人。”   耳边又是一阵哀嚎,夜安不仅要遭受夜青的魔音摧残,肉体上也没好到哪去,他无奈低头,拧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拧着不说还打着旋儿,体验之槽可想而知,夜安已经开始怀念曾经弱不禁风的那个白方宸了。   “我跟她没关系。”夜安解释道。   “哼!”手上则又加了几分力道。   直播还在继续,发现大新闻,主持人激动的脸都红了,“胡月小姐可以详细说说吗?观众朋友都很好奇!”其实他更好奇。   “当然可以,不过这里就不提他的名字了,毕竟他不喜欢被打扰。”说到这里胡月停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他曾在我最无助彷徨的时候帮助过我,可以说是救命之恩,后来我们失散了,我寻了他很多年,前几日终于有些消息,所以才推下工作赶过去,是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真是感人的故事,锦上添花不少,雪中送炭才珍贵,恭喜胡月小姐找到曾经的恩人,就是不知,你与这位恩人现在的关系是?”主持人不好问的太明显,小心试探,毕竟他们是正规节目,不是什么八卦新闻。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主持刚感慨大新闻没了,就听到胡月接着说道:“当然,他如果愿意,我会很开心。”   然而就在这时,关键时刻,电视屏突然黑了。   “别关啊!最重要的时刻……”嚎到一半夜青嚎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白方宸饱含杀意的目光,以及那个被捏成两半冒着电花的遥控器,很明智的闭上了嘴。   至于他家老祖,茶也不喝了,垂着头闭目装死。   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夜青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转的这般快过,“……小竹,昨天那只白狐都说了什么?”他凑到夜竹耳旁压低声音问道。   “嗯……说什么五百年前,还有山神,还有什么信仰。”   夜青:“……”   就说哪个眼瞎的人会拒绝胡月这样的美人儿,搞半天是他家老祖啊!   还有,就白方宸那神情,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夜青觉得为了生命安全,他还是撤吧,对了,祖国的花朵也不能扔下,想到这里捞起夜竹就往门外跑……   老祖,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说   后天入V啦!   入V当天双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您~ 第88章   银光娱乐大厦十一层,结束直播的胡月与主持人现场工作人员告辞,带着助理离开摄影棚,电梯内,助理小泉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小手搓着满脸欲言又止。   一直到电梯抵达一层,小泉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纠结的都快急哭了,心想:天啊!时姐不在,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被她一个小小助理碰上了呢!   胡月带着小泉步伐优雅的走出电梯,神情自信淡然,与来时无丝毫区别,银光大厦内来往的工作人员看到胡月后却坐不住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我给你说就刚刚,还是直播,她亲口承认的……”   “胡月竟然也有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经历,那男人是瞎吗!?”   “咱就是说,这么漂亮,还是大明星,换我绝对早同意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想的!”   众人的议论声逐渐落在后方,走出大厦,小泉生怕记者大军赶来,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小跑几步来到等候多时的保姆车前,刚拉开车门,就看到乌云压顶的经纪人时姐等在里面。   “愣着干嘛,上车!”   小泉缩了缩脖子,乖乖爬到后座闭嘴当小哑巴,车外胡月叹了口气,在时姐旁边的位置坐下,车门关闭,随着时姐的一声“开车”,车子缓缓开动。   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车子行驶了十分钟左右,时姐黑着脸忍不住先开口了。   “这件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我只是说了事实罢了。”胡月回道。   “大姐,那是直播!直播你知道吗?!我想找人操作都没有办法的直播,你知道网络上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前十的头条中你就占了四个,那些无良媒体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倒贴,没人要,他们都敢写,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通过记者那边才知道的,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你的经纪人!”   时姐之前在酒店,以胡月现在的咖位这种直播节目不需要她全程跟着,等收到记者电话时她还一脸懵逼,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经纪人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些毫无逻辑的瞎编,还给出各种分析,说得跟真的一样,娱乐圈就是这样,真相?真相是重要,但流量更重要!   谁在乎真相,反正那些是胡月亲口说的,这就够他们编一壶的了!   “你之前撂摊子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胡月,咱们认识八年,我第一天知道你竟然还是个恋爱闹!”   胡月十八岁出道,当时带胡月的经纪人就是时姐,合约到期后,胡月成立个人工作室,时姐也跟着过来了,两人可谓识于微时,共患难过。   后座的小泉垂着头,不敢吱一声,怕引火上身,毕竟让这种事情发生她也难辞其咎。   “时姐,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但……我不是恋爱脑。”胡月将垂下来的一缕青丝绕到耳后,一双美眸似清水般明澈,水波盈盈,嫣然动人。   对视的瞬间时姐就哑火了,没办法,对着这张脸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她顿感头疼,揉着额头无奈道:“好,就当你不是恋爱脑,咱们谈谈吧,你总得让我清楚是什么情况,我才好跟那帮记者周旋。”   听到这里,胡月呼哧一声笑了,脸蛋微红,像淋雨的桃花,“时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是恋爱脑呢。”停了停胡月继续道:“那人是对我很重要,他不要我,我就默默守护他,他需要我,我能为他舍弃性命,他愿意,我可以是他的爱人甚至情人。”   这还不是恋爱脑?这不是恋爱脑那什么才算,这一刻时姐简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缺了根筋!   胡月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激动,继续说道:“我对那个人不是爱情,他只是我的信仰,虽然这个信仰在中途出一点小问题,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小小报复过了,想来他现在应该不会太好受吧。”   狐狸这种动物可是很记仇的,胡月的眼睛通透而明亮,只是偶尔闪过一瞬狐狸才有的狡猾,别以为她之前没看出来,那两个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都不分你我了,什么关系还需要猜吗!   “这是一方面,另外那个风华娱乐的大少不是一直缠着我,想让我给他做情人吗?我现在给他一个靶子,让他找点事做,而我的……大人,他总是会护着我的。”   夜宅小楼。   似乎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偌大的小楼内除了夜安和白方宸再找不到一只活物,如胡月所料,夜安此时很不好受。   四条腿断了三条的沙发上,白方宸将夜安压在身下,翻身骑了上去,“啊呜”一口咬在夜安的脖子上,“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之前就听幸岩说过,他与夜安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相识,这次又冒出一个五百多年前的狐狸精,那以后会不会再突然蹿出来一个千年前的红颜知己什么的,要知道这家伙可活了两千多岁,谁知道惹了多少桃花债。   突然被啃了一口,夜安有些懵,摸到脖颈上浅浅一排牙印还在恍惚,从来只有他们血族咬别人,什么时候被人啃过脖子?当即就想起身咬回来,结果被白方宸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你给我躺好,问你话呢!”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挣扎了几下,夜安无奈发现,他没办法在不伤到白方宸的情况下脱身,索性往沙发上一躺,任由对方在他身上折腾。   白方宸双手撑在他的胸口,身体前倾,“就说说你还有多少红颜知己吧,起码我得清楚还有多少隐藏的情敌是我不知道的。”   “我没有红颜知己。”夜安无语。   “屁!”白方宸翻了白眼,这话鬼才信嘞。   “你刚才说什么?”夜安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说什么,既然没有红颜知己,那蓝颜呢?”   “我也没有蓝颜。”夜安语气无奈,说着扫了眼趴在身上姿势有些微妙的某人,“你确定不打算从我身上下来?”   见白方宸没懂,夜安指了指两人的姿势,“小命不想要了?”   不怎么纯洁的小脑袋瞬间秒懂,白方宸脸颊一红,翻身就打算下来,可撑在夜安胸口的手腕突然被拽住,巨力一扯,刚爬起来的身体又摔了回去。   手在怀中的脑袋上揉了揉,夜安道:“你要对我有点信心,嗯,各种意义上的。”   感受到脸颊下的肌肉硬硬的,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白方宸没忍住蹭了蹭不说,还皱起鼻子深吸了一口,等听到头顶酥麻的低笑声,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都做了什么痴汉行为。   “不许笑!”白方宸在他胸口轻砸了一下,分明是恼羞成怒。   “好,我不笑。”说着不笑,可话中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笑就笑吧,反正都是我的,我想怎么蹭就怎么蹭,想怎么闻就怎么闻,怎么,你意见吗?”撑起上半身,白方宸小脸一仰,充分表现了恃宠而骄四个字的意思。   夜安又是低笑一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当然……没有,这身体已经被你玷污的差不多了,你请随意。”   话虽然听着有些不对味……但白方宸不打算跟他计较,双手一伸揽住夜安的脖子,他需要心灵上的补偿,今天下午就决定枕着夜安的胸肌当枕头,不挪窝了!   枕着专用枕头眯觉的白方宸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抬眼看向门口,老管家抱着束花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夜安没什么反应,早在老管家靠近小楼时他就察觉到了,而白方宸则是惊得从夜安身上弹起来,然后……踩裂了一块木板。   “没事没事,反正过几天要大修了。”见白方宸有些尴尬,老管家摆着手笑道。   “呵呵……抱歉,让夜家破费了。”至于为什么大修还用说吗,白方宸更加难堪。   这点小钱夜家还不放在眼里,示意白方宸不用在意这点小事后,老管家将抱着的花束放到……茶几没了,环视一圈没找到能放花的地方,老管家直接手一伸递给夜安。   “是一位小月小姐送来的,门外还有一份礼物等您去签收。”   这是一束蓝中带紫的洋桔梗,不显艳俗,反而给人一种清新淡雅的感受,没有卡片,但只听名字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警报再次拉响,白方宸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搜索软件,紫色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以及永不变的爱恋,“咔嚓”一声手机光荣下岗。   那只狐狸精这是打算正面挑衅?还永恒的爱!?什么玩意儿!   “没事,新的手机马上送来。”此时老管家展现出惊人的职业素养,不仅没有对白方宸的怪力露出丝毫惊愕神色,还立马掏出电话,吩咐下面的人送一部新机子过来。   等夜安和白方宸随老管家抵达老宅大门,一辆黑色跑车停在老宅前,身穿西装的销售小哥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走过来,“请问哪位是夜安先生?”见夜安点头,销售小哥将文件递给夜安,指着一处空白地说道:“夜安先生您好,麻烦在这里签个字,胡月小姐已经将相关手续办理妥当,签完字这辆车就属于您的了。”   夜安看着文件没动,白方宸则掏出刚送来的新手机,开始查车的型号……嗯,很好,新款,还是限量版,最低三千万起步,于是拿到手没暖热乎的新手机再次报废。 第89章   胡月送的那辆车,夜安没收直接退了回去,给的理由是空间太小,他不喜欢。   夜安活了两千多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在黑玉棺中度过,这也导致他极其不喜欢狭隘,空间窄小的环境,当初在老宅车库选车,车的性能参数夜安通通不看,唯独挑选了一辆车身高空间大的越野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车退回去的第三天,胡月带着经纪人和小助理上门了。   本来胡月是打算一个人前来,山神大人对她送的礼物不满意,她自然要亲自拜访询问原由,而且上次化形出了点小意外,山神大人还没好好看过她的人类形态呢。   可经纪人听说她要去找那个绯闻对象,非要跟着一起否则就不许她出门,没办法之下,胡月只能带着两个拖油瓶拜访夜家。   “你那个信仰……是上京夜家人?”透过车窗,时姐看着山腰间黑白相间的古老建筑还没缓过神来。   “我不是早就说了,他身份特殊,并不是图我的钱。”胡月笑道。   “可你也没说他是夜家的人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现在才说,这可是上京夜家啊!亏她见胡月给那个野男人送车时,还在担心对方是不是骗她的钱,要早知道对方是夜家人,她还担心个屁啊!对方是得多想不开才会费心费力图他们工作室那点小钱钱。   “你这信仰找的好啊!胡月,我支持你,咱努力争取将人拿下!”   车子在夜宅大门前停下,说明来意后,门口的守卫冲对讲机说明了情况,不一会张管家就来了,并非每个访客都需要张管家出马,能让他老人家亲自迎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找夜老爷子的,另一种就是找夜安的。   小楼在白方宸堪称哈士奇附体的破坏力下,已经摇摇欲坠无法住人,现在小楼在大修,夜安的住处被临时安排在另一处偏院内,好在白方宸的力量增长期已经结束,不然这处房子怕也保不住。   “咚咚”敲门响起,听到里面人的应声,张管家对胡月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转身离开。   房门推开,引入眼帘的是古旧却不破旧的客厅,处处透着历史气息的古风韵味,时姐第一感觉就是这地方简单收拾一下,就能拍古装片了,丝毫没有违和感。   下一刻,她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男人,即使在娱乐圈看多了帅哥美女,时姐也敢保证,这人的长相也是最顶尖那一批,还有那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不就是娱乐圈最缺的那款吗?时姐差点没忍住掏出一张名片,问对方愿不愿意进娱乐圈,她保证三年,不对,最多两年,就能让对方成为天王巨星。   “大人,小月又来打扰您了。”胡月上前一步微微施礼。   “坐。”夜安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胡月带着经纪人和小助理一同坐下,见桌上夜安的茶杯空了,胡月刚想添茶,却被夜安伸手挡下了。   “说吧,什么事?”   对于胡月夜安很头疼,当然最让他头疼的那个人现在没在,也还好没在,不然胡月可能连夜宅大门都进不来,力量恢复后白方宸就迫不及待回白家看望父母了,趁人没回来之前,夜安打算速战速决,免得两人再生事端,受难的最后还是他。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难道小月就不能来看大人吗?”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的精灵般,每一次忽闪,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   “小月……不,胡月。”将茶杯放回桌上,夜安侧头,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语气沉沉,“收起你的小心思。”   胡月身子一僵,不由开始颤抖起来,旁观的时姐和小泉两人,同时觉得屋内的气温降低了几度,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心思陪你玩游戏,你也不是曾经的幼……”想到屋里还有两个普通人,最后一个狐字夜安没说出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上次那种玩笑,我只会容忍一次。”   知道上次直播的心思被大人看透了,胡月抖得更加厉害,脸上现出怯弱的讨饶神情,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弓的弦一样。   望着那双冷漠的眸子,胡月突然就明白了,战火与妖魔的夹缝中,温柔的山神是无法镇守青玄山那块宝地的,想要保一方安定,唯有杀戮与鲜血,只是那时她太年幼,才会忽略在一次次镇压妖魔暴乱后隐藏的是什么,她的山神大人从不和善温和的人。   “好了,说来意。”夜安收回视线。   “……风华娱乐的大少一直在纠缠我,逼我就范,小月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这次胡月不敢再动什么心思,直接说明来意。   夜安认真听她说完,挑眉疑惑,“没有办法?”   “是的,大人,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夜安沉眸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愉悦,“你选择的路是对的,既然你没有办法解决,就让那人来找我吧。”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愿意帮胡月处理这个麻烦。   等走出夜宅大门回到车上,时姐和小泉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时姐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胡月,咱要不然还是换个信仰吧,你这个信仰……看起来不太好惹呀!”   “嗯嗯……月姐,你确定那人是信仰而不是梦魔,信仰不都是很美好的吗?那人看着也不像啊!”后座上的小泉点头表示赞同。   胡月没应声,换信仰是不可能换了,五百年都没变得的东西,现在怎么可能轻易换掉,她此次来夜家,想来哪位大少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胡月轻笑一声,为那人默哀三秒。   充满古意的客厅内,夜安端起茶杯继续喝茶,不一会,墙壁内探出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往里面瞧。   “先生,你为什么原因帮那只狐妖,我总感觉那白狐不怀好意。”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幸岩抱着白三在夜安身边坐下。   他家小白难得见到一个同类,对那只狐妖亲近的很,总想着往胡月身旁钻,幸岩怕这小东西被拐跑了,听说胡月要来直接带着白三远遁走,不给两人见面的机会,等人走了才敢出来。   “再过几年,你可能就要称呼她为狐仙,而不是狐妖了。”夜安说。   “狐仙?先生的意思是……那狐妖想转休狐仙?”仿佛听到什么惊天消息,幸岩盘在身上的黑雾都快炸了。   “嗯,已经到最后阶段,我自然不能看她功亏一篑。”   妖转仙,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想成功却非常艰难。   胡月出生在乱世,成长在妖魔横行的年代,想生存杀戮在所难免,所以她只是一只世人皆惧的狐妖而非受人供奉的狐仙。   之前夜安还在疑惑,胡月身为一只妖为什么会选择进入娱乐圈,要知道她的身份一经暴露,世人绝容不下她,现在看来,原来是打着收集信仰之力的心思,利用普通人对明星的崇拜之心,充当信仰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想转狐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从转休狐仙那天开始,胡月便不能再有害人之心,否则前功尽弃,一切只能从头来过,不仅如此,转狐仙后的百年内,必须一心向善,收集功德之力,更别提害人了。   胡月能有这样的觉悟与毅力,夜安不介意当那个挡箭牌。   就像胡月说的,这种事上夜安总会护着她的,至于那个风华娱乐的大少,夜安当初培养夜家,本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俗事,想找事,那就来试试。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不知那个大少是查到夜家后怂了,还是暂时隐忍另有谋划。   夜安不知,也没兴趣知道,因为他收到了另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关于夜竹的。   上次据王部长所说,警方已经揪出了不少人,只是还没开始收网,今日王部长又打来电话说了最新消息。   “夜安先生,你上次发来的人**消息已经有进展了。”   “什么进展?”   “警方抓了一条大鱼,涉及三个省的那种大案子,被一锅端了,总共抓了一百多人,买卖儿童,贩卖人体器官,还要加上贩*,这伙人中最少的都要判十年才能出来。”王部长语气唏嘘,他也没想到,当初夜安随意提供的两张画像,竟能揪出一个多达百人的犯案团伙,之前他将这个情报交给了一个在警局的朋友,现在那人对他可是千恩万谢,就等着明年荣升了。   “我之前提到的那个孩子父亲,结果如何?”那个孩子自然指的是夜竹,和他的人渣父亲。   “那个人贩卖自己的孩子,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事是跑不了……可关于打死自己妻子这事,那人拒不承认,目前也没发现他妻子的尸体,这事还在调查中。”   “将那男人的地址发过来。”夜安说道。   不承认?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人承认。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夜竹学校放假,听说夜安准备去她老家,小丫头表示要跟着一起去,她离家的时候太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带,想取一些母亲生前的东西作为纪念,夜安允了。   于是夜安带着白方宸和夜竹,以及死皮赖脸要蹭飞机的一只老鬼和一只白仙,可谓是拖家带口。 第90章   当夜安一行人抵达夜竹老家岛风市时,以是下午三点,北风呼啸,几片雪花打着旋落在白方脸颊上。   “岛风这么早就下雪了?”   身为半个主人家的夜竹,这时很自觉当起解说员,“方宸哥哥,我们这里比上京冷的早,往年这个时候都下了不止一场雪了,这还算是小雪呢。”   白方宸一听乐了,故作恍然大悟道:“是吗?你方宸哥哥还真不知道这些,我们小竹真聪明,知道的真多!”   典型的自家孩子无脑夸。   “这一刻……我看到了母爱的光辉~”   这时幸岩轻飘飘的打趣钻进白方宸耳中,当即就噎的他红了耳尖,“……你瞎了吗?!没看见这分明是父爱!”   “方宸哥哥,你在跟谁说话?”小丫头看看四周有些纳闷。   “没跟谁说话,走,我们出去。”白方宸瞪了幸岩一眼,随后拉着夜竹朝出站口走去。   被瞪的幸岩表示很委屈,轻声咕哝了一句,“我觉得没说错啊。”他家大人的媳妇,可不就是母爱。   夜安看着郁闷的幸岩无奈摇头,抬步追上走远的二人,不过,在路过幸岩时,脚步微顿,“我也觉得你没说错。”   接机口,拥挤的接机人群中,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高举接机牌朝出口处焦急张望,不时还挥舞几下牌子,生怕他要接的人看不见。   这人在人群中太显眼,夜安他们一出来就注意到了这人。   “请问是上京来的是夜家人吗?”看着停在面前的两大一小,老方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是夜安。”夜安道。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身份得到确认,老方松了口气,“夜安先生,您好,我姓方,您叫我老方就行,这次的岛风之行我会全程跟随,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您看是先去酒店还是?”   老方是夜家在岛风市一位董事的司机,老板派他今天来机场接人,据说是上京来的一位大人物,对方需要一个司机,而他老家离那个地方不算远,熟门熟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不了,直接去目的地。”趁天色还早,夜安想今天之内就将时间解决,毕竟小丫头后天还要上学。   “好的,车就停在外面,随时可以出发,预计下午六点左右可以到。”   听到下午六点才能到,白方宸看了眼时间,这会是三点,那就是说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再次深刻意识到夜竹曾经生活环境的偏僻程度,只怕是在山沟沟里吧。   飘落的雪花,像吹落的花瓣,零零落落,车子逐渐远离市区,路上来往的车辆也逐渐稀疏,夜安抽空看了眼后座,夜竹靠在白方宸腿上,白三缩在夜竹怀里,一大一小一小小睡得十分安稳,至于幸岩,正外车顶上迎风招展呢。   车顶上幸岩正在反思,暗自后悔没事他招惹白先生干嘛,看吧,这下连坐车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哎……没有鬼权啊~”   三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土路前停下,老方解释道:“夜安先生,再往前车就开不进去了,后面的只能靠步行。”   再往前就全是泥土路,凹凸不平,车开进去,想再出来就难了,村子里的人出行一般都是用到马车和驴车。   将后座几只瞌睡虫叫醒后,夜安指着前面的泥土路询问夜竹,“丫头,后面的路知道怎么走吗?”   夜竹睡得有些迷糊,睡眼惺忪道:“……先生,这里我记得,在往前面走半个小时就到我们村子了。”   夜安抬眼,天色阴沉沉的,雪倒是比刚才小了些,夜安看向停好车跟上来的老方,“你留在车里等着,不用跟着了。”   “那怎么能行,我得保护先生的安全,而且这片我比较熟,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老方赶紧摇头,这几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还带着孩子,要是出了意外,他如何回去跟老板交代。   见他坚持,夜安也没强求。   刚下过雪,到处都是一片潮湿,在泥泞的路上走了没一会,白方宸就感到脚重了许多,鞋底粘着厚厚一层泥,至于小丫头夜竹,夜安嫌她走的太慢,直接将她抗在了肩上。   刚才在车顶吹风淋雪幸岩这会开心了,看吧,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爷会飘~   走了快三十分钟,一座不大的村子映入眼帘,大约只有百来户的样子。   “先生,我家就在那个小坡上,就是篱笆门的那个!”坐在夜安肩上的夜竹激动的指着远处的小瓦房。   夜安将她放在地上,让她在前面带路,可能因为下雪的缘故,村里没看见几个行人。   “咦?这不是小丫吗?听说你不是被你爸卖给有钱人家了,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出声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老大爷坐在老瓦房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到夜竹出现在村里很惊讶,当初夜竹被卖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来拿我妈妈的东西,跟我的家人一起来的。”似乎对那老大爷有些惧怕,夜竹退了两步握住白方宸的手壮胆。   老大爷浑浊的双眼盯着夜安几人,皱了皱眉头,不过夜竹没想跟这人多说什么,拽了拽白方宸,“方宸哥哥,我们快点去我家吧。”   “好。”白方宸牵起夜竹的手,他也不喜欢这个大爷,总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夜安跟在他们身后,路过老大爷时朝那边看了一眼,看得出这人年纪很大,像风烛残年一般,透着股萧索和凄凉,见夜安看过来,老大爷扯出一个笑容,满是皱纹的五官挤在一起,既扭曲又丑陋无比。   来到熟悉的扇篱笆门前,夜竹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小瓦房,她住了六年,却有五年都是在谩骂与无尽的毒打中度过的。   “诶,你们是干嘛的!这地方现在不能进。”身后有人喊话。   喊话的人快跑几步拦下他们,第一时间先将门关上,“屋主人犯了案,现在还在调查期间,里面的东西无关人员不许触碰。”   过来的是个年轻人,穿着警服,脚上全是厚厚的泥,扛着个大袋子很是狼狈,显然被村前那段泥路伤得够呛。   “警察同志,你好,我们来之前跟民异部的王部长打过招呼,并不算无关人员。”白方宸上前一步解释道。   他们这个队伍中,夜安除非必要否则不会开口,夜竹年纪太小,幸岩是只鬼,想说也没人听得见,白三……这家伙连话都不会说,负责交涉的活儿只能白方宸来了,至于司机老方,那就是一个打酱油,白方宸直接忽略。   “原来是你们啊!还得多谢你们提供的重要情报,我们才能这么快抓获那帮团伙,不然不知还有多少受害者,真的太感谢你们的正义之举了。”听到他们一行人的来历,年轻警察激动的握住白方宸的手。   瞧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夜安瞳孔缩了缩,有些不喜,   对方太过热情,让白方宸深感亚历山大,好不容易才将手抽出来,“应该的,应该的……对了,这就是这家之前被卖掉的孩子,今天过来是想取一些她妈妈生前的东西,麻烦通融一下。”他将夜竹拉到身前。   “这点小事没问题。”年轻警察摆摆手,说着半蹲身子看向夜竹,笑了一下说:“小朋友,取完东西能不能帮警察叔叔一个忙,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夜竹攥着白方宸的衣角,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警察是来干什么的,夜安先生之前说了,她爸爸不承认打死了妈妈,没办法判刑,而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见夜竹这么听话,年轻警察很满意,推开篱笆门道:“那行,我们先进来吧,一会我还有个两个同事要过来。”   南磊今年二十七岁,他跟另外两个同事被派来调查这次案件,夜竹的父亲赵雄被岛风警局抓捕时,他们以为赵雄身上只有一个拐卖儿童罪,可谁知上京传来消息,这人身上还涉嫌故意杀人罪,受害还是这人的妻子。   因为赵雄否认杀人,并且没有发现受害人的尸体,证据不足下,警局派人到赵家村详细调查,结果因为下雪加路不熟,警车在路上抛锚,南磊作为最先赶过来的人,刚到就看见了夜安一行人。   瓦房不大,透光也不怎么好,将灯打开后,客厅一目了然,只有简单几件老旧的家具,还透着浓重的年代气息,左手边是卧室,右手是厨房。   “小竹,你以前睡在哪里?”打眼在屋内扫了一圈,白方宸有些疑惑,唯一的卧室只有一张床,那么夜竹之前是住在哪里?   夜竹抬手指向墙壁,“后面还有一个屋子……是柴房。”   柴房,顾名思义就是堆放柴火的房间。   “真是个混蛋!”南磊咬牙切齿道,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睡柴房,那赵雄简直是个人渣!   白方宸垂眼看着小丫头,沉默片刻后,将夜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之前听夜安大概说起过夜竹之前的遭遇,没想竟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也不知这些年这丫头都是怎么撑下来的。   夜竹将头埋在白方宸怀中,紧咬着嘴,她习惯了,可不代表她不委屈。   这时一只大手抚在她头上,轻柔的拍了拍,“夜宅有很多房子,以后你可以随意选。”   知道先生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纵使有些笨拙,夜竹也很开心,她看向夜安,露出一个没有丝毫阴霾的灿烂笑容,“好,不过先生,我还是更喜欢跟你和方宸哥哥住在一起。”   “允了。”夜安道。   随后夜安转身,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这世界不是每一个人都配称之为人,而有些人渣,也不配活在世上。 第91章   破旧瓦房后面有一座土墙搭成的简易小屋,四面无窗,只有不到十平米大小,大半个房间被堆积的木柴填满,能活动空间的空间不到三分之一,夜安几人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因为里面实在拥挤了。   夜竹之前的生活用品全被他父亲扔在这里,小丫头费力将堆积的杂物搬开,露出底下满是尘垢的石砖,在地面敲敲打打几下后,夜竹认准一块石砖,摸到一处凹槽后用力掀开。   石砖下的空间不大,里面躺着一个书包,夜竹也不嫌弃,将满是尘灰的书包抱进怀里,“我要取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母亲死后,年幼的夜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离开这个家。   书包中有母亲生前的照片,还有母亲竭力保留下来的一套首饰,可能不值多少钱,但那是她母亲最宝贵的东西了,这两年来夜竹一直在外偷偷攒钱,抓鱼,挖草药,跑腿等等,一切能换取钱财的活她都愿意做,127块钱,这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用两年时间竭尽所能赚取的所有。   “我以前有一个目标,只要攒够500块,我就跑,不论去哪里都行……”   可惜,在攒到127块时她就被父亲卖掉了,突然到她连返回柴房取书包都来不及。   “小竹你要想开些,可能这就是缘分,不然你也不会遇到我们是不是?”见小丫头情绪有些低落,白方宸蹲下掐了掐她的脸安慰道。   “好像是这个道理……”夜竹下意识揉了揉脸,她要是赞够钱自己跑了,可能还真遇不到夜安先生,毕竟这里离上京市可是跨了三个省,   既然要取的东西已经拿到,一行人返回前院,正好碰见两个人推门进来,那两人穿着警服,是南磊的两个同事到了。   “曹队,你们来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几位就是之前上京民异部提到的那几位,今天带着受害者家属过来看看。”南磊快步迎了上去。   被称为曹队的那人年纪要大些,四十岁上下,听完南磊的介绍,曹警官面色一肃,一把握住白方宸的手,神情激动,“同志,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   在长达三分钟的感谢语结束后,白方宸的脸都快僵了,这几位警察同志哪都好,就是太热情了。   两方人打过招呼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案件详情,于是一行人回到老瓦房的客厅内。   “夜竹小朋友是吧?当时的情况你还记不记得,能不能给警察叔叔详细说说?不要有压力,记得多少说多少就好。”曹警官尽量让自己笑的亲和。   南磊和另一位警察同志坐在小马扎上,一人打开录音笔,一人抱着记录本随时准备记录。   “我记得很清楚,在两年前的10月7号,半夜我被吵醒,只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个人又再打妈妈了,我不放心,就躲起来悄悄往那边看……妈妈身上都是血,嘴里面也有,那个人一直用脚踹妈妈的肚子,踹了好久,然后妈妈就不动了。”   曹警官皱起眉,看向身旁两人,年轻警察和南磊同时点头,表示已经记下了,曹警官继续问道:“然后呢,你有没有看到他把你妈妈……搬到哪去了?”本来他想说尸体搬到哪去了,可顾及到夜竹还是一个孩子,死者又是她的妈妈,没有说出口。   “那个人抬着妈妈去山里了,我太害怕了,没有跟上去~”夜竹指着村子后面的矮山,眼角有泪花闪动,   这副模样看得白方宸心里一酸,连忙将小丫头楼进怀里,“小竹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不用自责,你也没有错,我相信你妈妈也决对不会怪你的。”   夜竹的母亲姓杨名青竹,出生在岛风市一个偏僻的小镇,父母恩爱,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杨青竹从小就生的貌美,成绩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父母视她为骄傲,弟弟与她的关系也极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未来有大好前程的女孩,却在大三暑假那年被彻底毁掉了,一双满是汗味的大手,一处罕有人迹的树林……从恐惧到恶心再到绝望,那一夜,杨青竹绚烂多彩的世界变成了灰色,碎裂,崩塌。   当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回到家中时,以为能到父母安慰关怀的杨青竹失望了,厌恶,嫌弃,鄙夷……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父母原来爱的不是她,而是她所带来的那些荣耀与光环,然后杨青竹毅然决然选择了报警。   赵雄第二天在一所地下赌场被捕,可事情闹开后,杨青竹的名声也彻底毁了,仿佛天上的仙女变成了青楼的妓女,人们开始在背后议论她,诋毁她,无穷的恶意涌来,她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心能肮脏到这种地步。   最绝望的是,一个月后杨青竹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身体原因,纵使这个孩子代表着屈辱,她也只能留下。   在夜竹四岁时,被判刑五年的赵雄出狱了,这个人渣在得知杨青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后,竟恬不知耻的上杨家提亲,希望杨家将女儿许配给他。   更离谱的是那对虚伪的父母竟真的同意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得将女儿和孙女送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征求过杨青竹的意愿。   第一年时,赵雄顾忌杨家人,对杨青竹母子俩还算不错,可从第二年开始,或许是发现杨家人确实不打算过问这对母女的死活,便肆无顾忌起来,一点小事不称心就动手打骂,察觉杨青竹有逃跑的意向,更是用锁链将人拷了起来。   行动受到限制,很多时候杨青竹都是靠在玄关上,一动不动的度过一个个日夜,或许只有在看到院子里,绽放开一朵朵,一串串,娇艳丽里的花朵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拷了三年的锁链,卸下来那日,也是她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屋内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胸口都像有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安静的屋内只有夜竹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夜安叹了口气,朝白方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顾好夜竹,白方宸用口型说了句“你去吧”,他知道夜安这是有事情要去做,并未多问。   老方想跟着,被夜安拒绝了,他接下来做的事不适合有普通人在场。   从老瓦房出来,夜安带着幸岩与白三,一路来到之前遇到的老大爷门前,实木的老马扎上是空的,在门口停了一会后,夜安继续抬步,幸岩瞧着那间老房子有些疑惑,回头见夜安走远,快步跟了上去。   “先生,那老家伙是不是有问题?”   “嗯,先不急,我们在村子里逛逛。”   这会雪停了,天色更加昏暗,不少屋里都亮起灯光,村民开始准备晚饭,有饭菜的香气从四处飘来,安逸,朴实,看起来与一般的普通村庄没有什么区别。   可这普通的村子里却处处透着诡异,比如这个村子里年轻人很少,如果说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嗯,说得通,但为什么女人也很少呢?不止是少女,连中年女人也没见到几个。   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在冒着腾腾热气灶台前忙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路走来,这样的场景夜安还看见了好几处。   “先生,这确实有些不对劲啊!”说着幸岩往夜安旁边靠近了些,明明身为一只鬼,他怎么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   白三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当机立断舍弃幸岩跳到夜安肩上,这时候还是躲在先生身上靠谱些,幸岩气得眼皮直抽抽,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奇怪,人没问题……”夜安皱着眉自言自语。   这处的村民都是普通人,纵使是之前遇见的老大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就是气味过于……扭曲了,夜安想了想,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这就有意思了,夜安嘴角微微一弯闭上双眼,下一刻,感知全开。   正陪着夜竹做笔录的白方宸突然顿住,朝昏暗的屋外看去。   “怎么了?”发现他的异常,曹警官询问道。   白方宸摇头,“没事,继续吧。”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一瞬间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黏稠了些许。   三秒钟后,夜安睁开双眼,先是朝老瓦房看了一眼,然后对幸岩郑重道:“该你出马了,民异部正式成员0357号。”   “啊?”   一座用泥土筑成的土墙前,泥墙常年遭受屋檐水的侵蚀和炊火的熏烤,早已满目疮痍,幸岩站在墙角犹豫片刻后,一咬牙,朝屋内飘了进去。   死就死吧,不就是出卖色相嘛!为了他家先生,今天豁出去了。   屋内由于常年没有人居住,墙面上都是坑坑洼洼,脱落了很多土渣,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满是灰尘的镜前一下一下竖着长发,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知道这就是任务目标了,幸岩深吸一口气道:“这位小姐,你好,请问……”   话还没说完,白衣女人的头突然扭了过来,一双森白瞳孔透着寒意。   幸岩忍不住后退一步,这鬼貌似有点凶啊,正想着要不要暂时撤退时,那女鬼竟朝他扑了过来。   “亲爱的,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一时不察,幸岩被扑个满怀,“我不是你亲爱的!”   扒了半天,幸岩也没将女鬼从身上扒下来,那女鬼又蹭又亲,全然没有理智的样子。   “别别别……我我我真不是你亲爱的,你松手,喂,你往哪蹭呢……你你你别亲我啊!你走开!”   “亲爱的……亲爱的……”   闪躲不及,幸岩又被亲了一口,“喂!姑娘,你摸哪里呢!大家都是鬼,有话好好说别脱我衣服啊!”   幸岩心里那叫一个苦啊,想他生前守身如玉30年,死后160年,难不成今天就要破在这么一只女鬼手里?   “先生,你不带这么坑我的!”   一墙之隔的门外,夜安听着屋内的鬼哭狼嚎,皱了皱眉,想着是不是让幸岩的牺牲有些大?正准备冲进去将幸岩拽出来时,屋内的鬼嚎声陡然停了……   夜安一顿,表情有些奇妙,默默将脚收了回来。 第92章   天色越来越暗,初冬的月光,又冷又清,映照在前方的土屋透着莫名的寒意,显得鬼气森森,毕竟这可是名副其实鬼住的屋子。   这时土墙的壁缝中突然探出一颗脑袋,幸岩朝四周望了望,看见夜安还等在外面,将身体从墙壁中拔了出来。   夜安看了眼时间,意味深长嘟囔了一句,“有点快……”   才飘过来的幸岩还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喜悦,“先生,什么有点快啊?”   片刻后,幸岩如遭雷击,周身黑雾腾地一下沸腾起来,跟高压锅似的冒着热气,“先生,你说什么呢!我跟那女鬼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用一颗温暖的心,安抚,安抚好吗!我是堂堂正正拿到情报,没有牺牲色相!”   夜安在炸毛的幸岩肩上拍了拍,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我懂,辛苦你了。”   幸岩差点没憋出心梗来,你懂?你这眼神哪里懂了?!苍了个天,说这话的人要不是他家先生,他早就已经开骂了!   “先生,我的清白真的还在,你别不信啊……诶,先生,你别走啊,你听我说……”   白三这时也跑出来凑热闹,“啾啾啾?”以它幼小的心灵还无法理解成年人的世界,喊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它,哼哼唧唧的独自闹小情绪去了。   在经过幸岩长达十多分钟的自证清白下,夜安总算清楚了事情经过。   屋里的女鬼是在一年前死的,意识混乱,是个快要消散的残魂,错把幸岩当成许久不见的丈夫,这点夜安之前就清楚,正因为发现这女鬼思维不正常,他才会派幸岩一探究竟。   女鬼不是这个村子的本地村民,是在四年前嫁到这个村子的,夫妻二人还算恩爱,两年前丈夫外出打工,却一去不回,女鬼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些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村里原本和蔼的老人们看她眼神越来越诡异,可即使发现不对,她也没有办法,女鬼生前本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除了这里她没有安身之所。   然后,在一年前的某个夜里,熟睡的女鬼突然被破门声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瞧见几个人面目狰狞的人冲了进来,那些人她都认识,隔壁总是乐呵呵的刘大爷,见她可怜经常送新鲜蔬菜的王大妈,养牛家的张大叔……   手脚被束缚,视线被剥夺,那些人将她塞进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恐惧中,盒子被抬了起来,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身下躺着的是一口棺材。   大颗大颗眼泪浸湿了脸上的布条,她张着嘴,发出无声地呐喊,最后在泥土倒灌的声音中,活活憋死在棺材里。   她被活埋了。   听完幸岩的讲述,夜安眉头不由皱起,想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选择活埋可不多见,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村民在举行什么仪式,需要活人献祭。   “埋尸的地方问清楚了吗?”   “先生,那女鬼神志本就有些不清,被装进棺材时又全程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被抬到哪去了,就记得路上摇摇晃晃,险些将她摔倒几次,其他就不清楚了。”   幸岩有些憋屈,语气也不大高兴,那女鬼说话没个逻辑,说着说着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凑,光这些情报,还是他以差点失身为代价换来的!   说话间,夜安与幸岩已经回到老瓦房前,里面的几人也已经问完话,看样子正在等他们。   “夜安你回来啦!”看见夜安进屋,白方宸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与三位警察同志共处一室,纵使没做亏心事,那感觉也绝不会很美好。   “回来就好,你们今晚的住处确定好了吗?如果没确定,就跟我们一起吧,我之前跟村长打过招呼,安排的地方应该不会小,我们这些人挤一挤是没问题的。”曹警官提议道。   此时天色已晚,这地方穷乡僻壤,周围都是荒山,为了不再往返上浪费时间,来这里之前曹警官就已经将住宿安排妥当。   夜安沉默着没应声。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曹警官疑惑。   “……不知你们对民异部了解多少?”夜安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根据他们的了解程度,夜安再决定后面的谈话内容如何来进行。   “呃……”曹警官摸着鼻子有些尴尬,说实话他对这个部门还真了解不多。   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知道。”说话的是南磊,“我跟那边打过交道,曾经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很难缠的案子,而且据说民异部也被称为是灵异部门。”   再多的解释,都及不上“灵异部门”四个字来的清楚,顾名思义,一目了然。   “嗯,简单来说就是跟鬼打交道的。”夜安补充道,以便加深他们的理解。   “咳咳……”曹警官被呛的不轻,表情变得微妙,“那个……我们是国家公职人员,不信封建迷信这些东西。”   夜安面无表情瞅着屋内几人,厉鬼,白仙,国师转世身,还有他这只血族,现在你跟提我封建迷信?   就在夜安准备再开口时,袖子被扯了一下,低头看去,是白方宸正拼命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夜竹这丫头还在呢,你给我小心说话!   看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夜竹,以及站在门口一直打酱油司机老方,夜安叹口气,而后拉直唇线,默不作声地往屋外走去。   临时安排的住所是这个村子村长的家,一座独栋小院,平日就老村长一家三口住,闲置的房间有不少,收拾收拾勉强能睡,当然环境就不要强求了。   总共三间空房,分配后,曹警官与南磊一屋,另一个年轻警察和老方一间,明面上夜安白方宸夜竹一个屋,暗地里还要加上幸岩和白三,不过夜安与幸岩可以不用睡觉,倒也不算拥挤。   晚上十一点,“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已经躺下的曹警官坐起身,朝刚洗漱完的南磊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看看是谁。   房门打开,夜安孤身一人站在门外。   “咦,这个点还没休息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废话,夜安直接越过南磊进到屋内,环视一圈后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拘束。   曹警官和南磊对视一眼,皆不明白夜安的来意。   “我来,是告诉你们……封建迷信是何物。”说话间,夜安左手平摊食指一勾,三米外一个茶杯悬空浮起,精准的落入他的掌中。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封建迷信。”把玩着茶杯,夜安抬眸看向二人。   一同前来的幸岩竖起大拇指,大人,您这个B装的绝了!   曹警官与南磊同时愣住,南磊还好些,毕竟他曾与民异部接触过,有一定了解,愣神片刻就清醒过来,曹警官就不同了,脑中好似有千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万千思绪化为两个字。   “卧槽!”   夜安不准备就此打住,抬起手按在幸岩的脊背上,这是来之前交代过的,幸岩心领神会,秒变严肃脸,气势逼人。   这么难得的装B时刻绝不能掉链子!   陡然间,灯光一阵闪烁,暖调的灯光变成阴暗又凄凉的青白色,扭曲而艰涩的“沙沙”声后,曹警官和南磊屏息看着夜安身侧,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凝聚出一道黑雾形成的人影,看不清五官,但那双森白的瞳孔却直勾勾盯着他们。   觉得差不多了,夜安收手,人影黑雾散去,灯光恢复成正常的暖黄色。   “先生,这就完啦?我还没过瘾呢~”难得有机会在人前显形,幸岩表示他还没玩够呢。   夜安没理他,看向惊魂未定的曹警官和南磊两人,“看清了吗?”   “看清了!”两人点头如捣蒜。   “那现在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吧。”   曹警官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后背一身冷汗,要说夜安之前的隔空取物是科幻片,幸岩的出场可就是完完全全的惊悚片。   南磊不知何时已经挪到床边,就差与曹警官抱在一起了。   “咳咳……夜安先生,有什么事,你请说。”等过快的心跳平稳下来后,曹警官忐忑道。   看着重组世界观的两人,夜安勾起一抹微笑,对自己的办事效率很满意。   第二日一早,与南磊一般大的那个年轻警察,敲响了曹警官的房门。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   “曹队,南磊,你们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昨晚遭贼啦?”年轻警察惊呼,好家伙,这黑眼圈快媲美大熊猫了。   屋内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曹南二人,生无可恋瞅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曹警官拍了拍他肩道:“哎……无知是福啊。”而后叹着气走出房间。   年轻警察一脸懵逼,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时南磊也走出来,路过年轻警察时停住步子,看了看对方,摇头叹道:“哎……羡慕你的好运气啊。”说完也叹着气走了。   留下懵逼的年轻警察更加懵逼。 第93章   崎岖的山路,凉飕飕的风吹得枝条“哗哗”作响,山里温度本就偏低,加上昨日下过雪,越往山里走寒意越重,踩在“咯吱”作响的雪地上,脚下的寒气直侵入骨头,血液都快凝固了。   曹警官将围脖紧了紧,捂住冻得发酸的鼻子,“呼……这得零下十几度了吧,在村里还没感觉这么冷,夜安先生,你们还撑得住吧?”   昨夜经过夜安与曹南二人分析后,认为埋尸地极大可能是在山上,今早吃过吃过早餐后,夜安白方宸曹队南磊四人悄悄离开村子,上了山。曹警官留下一人在小院帮忙照看,这村里的人太邪门,夜安也没让幸岩和白三跟着,留在村里以防万一。   “撑得住。”夜安道。   何止撑得住,夜安和白方宸两人都是长大衣,连围脖都没戴,照样走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受影响,看得曹警官直摇头,搞玄学的人体质都这么好的?   “那个……还没到吗?这还要走多远啊?”南磊也快受不住了,冻得瑟瑟发抖,这山里冷的不正常,寒风刺骨,他觉得自己两条腿都麻木了。   夜安看向赤条条的林间,估计一下距离后道:“不远了。”   二十分后,密林远远退到身后,视野开阔起来,广阔的茫茫白雪下,出现了一座土丘,从远处看,那里更像是一座银子筑成的坟。   “到了。”   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空中肆意挥舞,在耳边发出尖厉的呼啸声,曹警官将围巾裹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满是冰晶,“总算到了,就是那个土丘?”   “对,就是这里。”   夜安的声音透着寒意,都说异类多心坏,可人类的心却又比谁高尚。   经过夜安确认,曹警官和南磊也不废话,解下背后背了一路的铁锨,朝土丘走去,正好他们冷得血液快成冰渣子了,需要找点活暖和一下。   白方宸留在原地没去帮忙,他觉得夜安情绪有些不太对,轻轻扯了扯夜安的衣摆,“夜安,你怎么了?”   自从力量增长期结束后,他的感知力更为敏锐,这种感知用在夜安身上时,发挥的淋漓尽致。   夜安沉默了几秒,而后道:“只是觉得人类在残害同类这方面,确实很擅长。”   白方宸心中一凛,之前他并不清楚上山的目的,此时却突然明悟了。   怀着莫名的心思,白方宸抬步朝土丘走去,脚下踩着松软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曹警官见他突然过来,以为他想帮忙,赶紧出声劝道:“白先生,你们没带工具,就不用上手了,有我们两个就可以了。”   而白方宸像没听见般,走到两人高的土丘前,将一只手按在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同时,白雪下悬浮起璀璨的黑色光点,争相融入他的身体,黑暗中,挣扎,呐喊,绝望,窒息……滚滚记忆入潮水,那感觉就像过载的电脑开始卡顿,发烫,然后承载过量而死机。   就在白方宸觉得自己快要被撑爆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喧闹杂乱的意识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你疯了!”   一道气急败坏地吼声将白方宸死机的大脑唤醒,他像溺水的人般深吸一口气,视线开始清晰,“夜安,我的头好疼……”   听到这边的动静,曹警官和南磊同时放下手中铁锨朝这边跑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夜安没应声,紧绷着神经查看白方宸的生命体征,几秒钟后,夜安松了口气,情况不算太坏。   “你们继续,我带他离开一下。”   来不及解释,交代一声后,夜安抱起白方宸直接闪身消失。   山林间,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夜安抱着白方宸在空中四处巡视,直到看见树林间一道溪流时,神情才放松下来,下一刻,直接抱着白方宸一头扎进水中。   水下,一颗一人高的球形透明壁障内,夜安将白方宸身上的衣物褪去,手指上下一扯,壁障内出现一道五厘米的口子,溪水倒灌,等水面没过白方宸的身体时,裂口自动闭合,“咔嚓”一声轻响,夜安将阴灵珠子捏成粉碎。   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治疗开始。   夜安此刻多么庆幸,他当初为了将白方宸留在身边,一直拖延治疗周期,没想此刻却起了大用。   黑色的阴气以极快速度被白方宸吸入体内,曾经需要几个小时消化的阴气,在短短几分钟内变得稀薄。   又过了几分钟,白方宸的眸子睁开,眼神中透着茫然。   “夜安,我好冷~”清醒的白方宸低声轻喃一声后,手一勾就往夜安怀里缩。   夜安:“……”   刚才情况紧急没办法顾及太多,这会危机解除,夜安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对,怀里的人……光溜溜的。   “……别撒娇,先将衣服穿上。”夜安沉声道,说着还将一个劲往怀里拱的脑袋拨到一旁。   “衣服?”白方宸疑惑,然后低头瞅了眼……嗯,没看错,是光的,连一片树叶都没有,赤条条的。   夜安站起身,手掌前推,壁障内的溪水像活了般,快速汇集到一角,“好了,赶快穿衣服。”   说完夜安背过身去,不一会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白方宸用最快速度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边穿边嘀咕,“就不能给留一件,至于全扒光么?不知是谁说的,治疗不用脱衣服……”   他当然知道夜安是在帮他疗伤,之前也不是全无意识,可是……也不能将他扒个精光吧!   听着背后的念叨,夜安嘴角剧烈抽搐,他忍,等穿完衣服出去,再收拾这胆大包天的家伙。   “我好了。”   夜安转过头,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白方宸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尴尬,只是撇头看着夜安。   过了几秒,夜安收回视线,抓过他的手腕,手掌虚抬,球形壁障破水而出,落到地面后,如梦幻泡泡般“啪”的一声破碎。   “原来刚才是在水里!夜安,我刚才没好好看,你下次再弄出来一个让我玩玩好不好?”   “你还想有下次?”夜安冷眼看着他。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在山林间响起,白方宸摸着火辣辣的屁股,一瞬间呆住了,他……这是被人打屁股了???   “啪!”又是一声。   白方宸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回头羞愤的瞪了眼夜安:“你!”   “你长本事了,连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去看死人的记忆?”   清澈的溪流发出优美的潺潺水声,仿佛从画中流出来一样,阳光下卵石发出晶莹剔透光泽,而岸边的巨石上,有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正在被压着……打屁股。   有热气从脖子处往上涌,白方宸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从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屁股,纵使那人是夜安也不行!   “……你这分明就是家暴,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记忆,唔……你还打!”   “那地下埋着近百个人,那么多人死前的记忆,你就不怕把自己撑成白痴了?”   “你要记住,能被掌控的力量才是属于你的力量,否则它再强大,还不如一堆废铁来的实用,懂了吗?”   夜安的声音冰冷,可仔细听就能分辨出其中还夹杂着后怕,如果不是他及时掐断两者的联系,否则最好的结果,也是白方宸勉强留下一命,变成白痴。   宣致的礼物固然强横,可是明显现在的白方宸还无法完全掌握,贸然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等夜安带着白方宸回到土丘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白方宸摸着大小不一的屁股,又羞又气,斜眼瞪了夜安一眼,说就说,干嘛非要动手,还下手这么狠,都打肿了!   见到夜安与白方宸安全回来,看起来并无异常,曹警官一颗心总算放下,就是那位白先生走路有些异样,好似受了伤,不由担心道:“白先生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夜安将头侧向一边,尴尬的刮了刮鼻子。   白方宸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伤是伤了,就是伤的地方和受伤原因,有点难以启齿。   怕对方继续追问自己的伤情,白方宸扯开话题道:“你们呢,有挖出什么吗?”   “嗯,挖出来一个。”曹警官语气痛惜,“是个女尸,年纪看着也不大。”   听到正事,夜安转过头看向土丘,雪地中出现一个深坑,隐约能看见棺材的盖沿,“曹警官,联系人吧,这下面不止一具尸体。”   对于贪婪的人心,区区一具尸体又如何能够满足,光他们两人是远远不够的,不仅如此,民异部也来活了。 第94章   由于山中温度低的惊人,加上没有信号,曹警官与夜安他们商讨后,决定先返回村子,等待支援赶来。   “哎呦,这大冷天的,真是辛苦了,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饭刚做好,来来,快进来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身子。”   刚回到小院,老村长满脸笑容的快步迎了出来。   七碗光秃秃的清汤挂面,夹杂着几根青菜,素的可怜,看起来就没什么食欲。   “我们这村子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警察同志你们别嫌弃啊,咱中午先凑合些,晚上我把鸡杀了,给你们补补。”老村长搓着手,似乎对这些寒酸的饭菜有些不大好意思。   曹警官扯了扯嘴角,这是在跟他哭穷?也不知是不是挖出的那具女尸在心中作怪,曹警官再瞧村长一家,总觉得那殷勤笑容后端着不安好心。   “老村长,你们这是哪里的话,对了,你们吃过了没?要不就跟我们一起吧。”   “你们吃就好,我们村子里午饭吃的早,都吃过了,警察同志,你们还要办案,多辛苦啊!你们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吃饱才有力气查案,早点把事情查清楚,我们也能早点安心啊!”   老村长摆着手,说的情真意切,不像装模作样,要不是知晓这村子的猫腻,曹警官说不定还真会被感动一把。按夜安先生的意思,那土丘下面至少埋了几十具尸骨,要说老村长对此事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曹警官一万个不信。   等老村长离开,南磊探出脑袋往左右两侧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才将房门闭紧,“曹队,安全。”   没跟着上山的几人满心疑惑,不清楚他们这是闹哪一出。   “夜安先生,这饭菜能吃吗?”曹警官看向夜安。   他从昨日的身为国家公务人员,不搞封建迷信,到现在的万事先问夜安先生,转变可谓是相当之快。   “能吃。”夜安眼皮都没抬,扯了张纸巾,将筷子里外擦了一遍后,递给白方宸。   在他的精神力下,老村长一家人的小动作无所遁形,或许顾忌到有三个警察在,老村长一家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老村长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山中那么大,那座土丘的位置也比较隐蔽,他不信夜安几人凭借一个早上,就能将他们村隐藏多年的秘密挖出来,只有这个秘密不被发掘,又何必将事情做大。   吃过午饭后,夜安看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方道:“我有一个任务给你。”   闻言,老方立马挺直腰杆,“夜安先生,您请说。”   夜安将手按在夜竹的卷毛上,“将这孩子送到机场,那边有人接她回上京。”   吃饭前夜安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给王部长,将这里发现的事情简单说了,第二通则是打给夜老爷子,让他派人过来接夜竹回上京,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有危险,她一个小孩子不易留在这里。   小院打门前,小丫头噘着嘴有些不乐意,但看到夜安警告的目光后,夜竹人小鬼大的长叹一声,将从柴房取回来的书包背起,冲他们挥挥手,“先生,方宸哥哥,你们要早点回来。“   “好。”   曹警官派了那位年轻警察一路护送,路上不会出问题,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警方的增员,以及民异部来人。   下午三点,第一批增员到达,来人夜安和白方宸都认识,是徐长风和石川。   “徐道长,还有石川先生,怎么来的人是你们?”见到熟人白方宸很激动,这穷乡僻壤竟能再见到这两位。   “哈哈,我和石川贤侄之前接了任务,来岛风市办事,离这里不算太远,今日事情刚忙完准备返程,就接到了部长电话,听闻你们二人在这里,我们路上可是一点没耽搁。”徐长风笑道。   距离邪灵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徐长风和石川作为未参战人员,是民异部现今少有的几个完好战力,王部长自然不会留着他们养老快活,大批任务派下来,将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在听闻是夜安寻求增员后,还是义不容辞赶了过来。   曹警官这时凑过来,见他们几人认识,笑道,“两位大师好,劳烦你们二位跑这一趟了,不过,等会再叙旧吧,现在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增员到了。”   就在刚才他接到电话,增员已经抵达村前的那条泥路,因为此案件可能涉及整个村子,那边不打算立刻进村,而是封锁村子各个出入口,进行合围,坚决不放跑一人,他们现在需要跟大部队汇合,免得封锁时有些村民狗急跳墙,拿他们做人质。   撤离时,他们一行人刚踏出院子,便看见在大门口坐在马扎上晒太阳的老村长。   “哎呦,警察同志,怎么又要出去,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看到这老头,曹警官立马心升警惕,晒太阳?在这刚下过雪,零下几度的天气?开什么玩笑!   无论心里如何想,曹警官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线索哪有这么好查的,就是刚接到局里通知,让我们先回去,估计那边有什么消息吧,老村长这几天打扰你们,我还正准备跟你告别呢!”   “是吗?真是辛苦你们,这一趟趟跑的,太不容易了……”   “哪里,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你来我往,说话不留丝毫破绽,站在后方的白方宸忍不住低声吐槽道:“这两人加起来得有八百个心眼……”   夜安将视线挪到他脸上,心想:你也不差。   五分钟后,两人的极限拉扯终于告一段落,曹警官的说辞并未引起老村长的怀疑,没看那张老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不少,   走出几十米远,还能瞧见老村长眼含热泪,挥着手为他们送行。   “这老家伙,可真难缠……”曹警官嘴里吐槽道。   这边的老村长,看着几人确实是朝着村口去了,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地,然而半个小时后,“咣”一声巨响,小院大门被破门而入。   村民很快被增员的警方控制住,两个小时后,统计结果出来。   “调查结果出来了,除去外出打工的33人,村中共227人,60岁以上人口占了8成,80岁以上59人,90岁以上37人,一百岁以上32人,年纪最大的那人……142岁。”   听着下属的汇报,曹警官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数据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就算这种村子一般老龄化比较严重,可也没有见过这般离谱的,百岁老人多达32人,最大的142岁,这都是什么概念!   夜安眼角似有若无地那么一挑,余光瞥见档案上142岁那人的身份资料,正是之前喊住夜竹的那位老大爷。   “经统计,村中男性191人,女性36人,女性占比不到两成。”   曹警官呼吸一滞,如此严重的比例差……想到那个如坟头形状的土丘,背脊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挖掘工作快速展开,晚上十二点时,已经挖出24口新旧不一的木棺,棺中无一例外,躺着的都是女性。   “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   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涌上曹警官的心头,积压一天的怒气在看到一个约摸十四五岁少女尸骨时,彻底爆发了,怒不可遏的嘶吼声,在山间如沉雷滚滚,传出很远才消散。   听到声响,夜安与徐长风几人朝那边看去,过了一会夜安收回视线,询问道:“能确定是哪种吗?”   他们一行人没有参与挖掘尸体的工作里,徐长风和石川本就是来处理特殊事件的,挖尸体的活不归他们管,夜安与白方宸幸岩白三自然也与他们一道。   徐长风看着脚下的阵纹若有所思道:“不能确定,但依阵法纹路来看,无非两种,一 炼化某种东西,二 摄取活人生气,除这两个原因再无其他可能。”   “我投第二种一票,我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阵法,就是摄取生命力的!”石川举起手表态。   “我也是第二种。”幸岩也说道。   “很有可能,那夜安先生,你觉得呢?”徐长风点点头,然后看向夜安。   “第二种。”夜安答的毫不犹豫。   徐长风其实心底也偏向第二种,但现在没有依据,全凭猜测,要知道阵法作用不同,破解的方法也完全不一样,如果暴力破坏引起连锁反应,谁也不知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这样吧,你们继续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带着石川去后方的阵法再确认一下。”徐长风道。   夜安点头,没有意见。   待他们走后,白方宸偏了下头,迟疑了会儿说道:“夜安,这就是摄取生命力的阵法,我能感觉的到。”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没由来的,一种无法忽视的直觉。   等了片刻,却没有回应,白方宸疑惑的看向夜安。   浓稠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失控,像一个披着人皮的可怕怪物,散发着危险与邪恶,白方宸眼睛猛地睁大,一抹极浓烈的惊惶从他的瞳孔深处闪过,脚下忍不住退后一步,下意识想离那恐怖的生物远些,而散发这样危险气息的人……是夜安! 第95章   每日盯着窗户缝隙掉进来的月光,等待晨曦降临,当阳光洒进来的那一刻,满心悲苍才黯然退去,这时在见过宣致后,夜安过的每一个夜晚。   每晚每晚都是如此。   那日宣致看似说了不少,但其实都在含糊其辞,有用的一句没提,但有一点他说的很清楚,白方宸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二十四岁是一道坎,年关将至,距离白方宸的生日不远了。   夜安曾以为宣致说的办法是初拥,他也那么做了,在某个晚上,冒着被白方宸血液反噬的风险,咬了白方宸。   可显然没有成功,其实想来也知道,天道是不会允许它选择的人变成血族的。初拥失败后夜安抹去了白方宸的记忆,也是从那天开始,便再也没有安然入睡过。   他,救不了那个人。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直到,看见这个已有些模糊不清的阵法。   如果这个人必死,那就用无数的生命力去堆,一个人不够,那就十个,百个……总会有效果的,不是吗?   没有谁心本善良,殊不知在穷途末路时迈入黑暗,只需一个念头那么简单。   而夜安此时,一只脚便已踏进黑暗,黑眸闪过一片赤红,诡异的毫无生命机质。   “夜安,无论你在想什么,停止你脑中的念头!”   红光顿住,夜安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一瞬,眉目舒展开来,似是缓了口气,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个人影便横冲直撞扎进怀里,撞得他胸口生疼,差点维持不住平衡向后倒去。   “夜安,你别吓我,停止你脑中不该有的念头!你看看我,我我……我要哭了,我哭了你也不管了吗?!”   在这几近静止的几秒钟内,白方宸的呼吸差点停住,他不清楚夜安想了些什么,身上的气息竟能发生如此骇人的变化,但他知道一定不能让夜安就此沉沦下去,哪怕死皮赖脸硬拽,也要将夜安拉回来!   感受到怀中人止不住的颤抖,夜安眼一眨,古井无波的眼神变得柔软,将手覆在白方宸脑袋揉了揉,“抱歉,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白方宸惶然了一瞬,他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你个混蛋,你刚才在想什么!我还以为……”   “抱歉。”   两人身后,幸岩与白三对视一眼,幸岩问道:“小白,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三两只爪子一摊,表示它也不清楚。   “奇了怪了。”   之前先生明明在盯着阵法出神,然后白方宸跟发疯般喊着莫名其妙的话扑了过去,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让人摸不清头脑。   这边夜安哄了半天,才将白方宸的情绪安抚好,夜安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刚才是我魔怔了,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感受着夜安手上传来的温度,并不温暖,带着丝丝凉意,见夜安并不打算细说,白方宸没有追问,这人现在不说那就是打算瞒着他,问了也是白问。   他决定了,等返回夜宅,就给夜安下药……呸,灌酒,他就不信醉酒后,这家伙的嘴还能这么硬!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徐长风和石川二人,徐长风快步走来问道:“我刚才听见有动静,发生什么事了?”之前白方宸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他还以为这边出了什么意外。   “无事,你们那边查看的如何?” 夜安不浅不淡岔开话题。   见他们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徐长风没有细究,“没事就行,不过我们在那边还真有点发现,一道去看看吧。”   寂凉的夜晚,无月,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白色的地与深沉的夜将天地画为两段,拨开层层雪珠,露出了大地原本的颜色。   不是土黄色,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红的发黑。   “这片土地我已经查看过了,发生这种变化应该是长期灌溉血液的关系,而且……很可能是人血。”徐长风语气沉重,面色也很不好看,能让土地都变了颜色,这得多少鲜血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人血?”白方宸和幸岩一愣。   向来胆小的白三屁股一撅钻进幸岩怀中,怎么也不肯露头。   “是人血没错。”夜安拧眉,他对人血十分敏感,这片土地经过多次血液灌溉,泥土粘稠似泥浆,散发着冲天恶臭。   那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阵法,人血,活人祭,如此大手笔,布阵之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一直沉默当背景板的石川举起手,提高音量说道:“我有话要说!”   众人齐齐朝他看过去。   “这阵法我真的越看越眼熟,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阵法,虽然有些地方不大一样,但想来作用应该差不了多少。”   “石川贤侄,你为何不早说!那阵法叫什么,是何作用?”   石川回忆道:“阵法什么名不记得了,但由于布阵手段过于灭绝人性,我记忆深刻,那阵法需要99个活祭,以及99人的心头血,当阵成时,布阵之人可获永生之力,灵魂永世不灭……活祭,人血,这不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样嘛!”   徐长风气得直咬牙,“这么重要的信息你现在才说,那古书在哪?里面可有记载破阵之法?”   石川摸着脑袋傻笑,“嘿嘿,我也是看到这血土地才想起来,破阵之法我不记得了,当时就是随便扫了一眼,不过那古书在我师门内放着,可以联系我师父让他帮忙查看。”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联系你师父啊!”   “可是……山里没信号。”   徐长风怔住,好吧,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们二人下山去联系,我们守在这里。”这时夜安提议道。   事已既此只能如此,徐长风和石川对视一眼,便匆匆返回山下。   不多时,世界再度安静下来,夜安回头看向白方宸,“说吧,你想说什么?”   就在刚才徐长风和石川为阵法争执时,夜安感觉到手心被勾了勾,心中明了,于是想办法将两人支走。   “还是我家公明懂我。”见他们配合如此默契,白方宸咧嘴挽住夜安一只胳膊,“他们在有些话不好说,我悄悄告诉你啊,这阵法我能破!”   夜安一怔,若有所思道:“你能破?”   “是啊,我能破!”   白方宸笑得更加得意,手掌摊开,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金光升起,在黑暗中如皓月般醒目,刺眼,金光出现的同时,幸岩惊得瑟缩了下,接踵而至的就是刺骨的灼热感,当即飘身躲到夜安身后。   而夜安蹙眉后退,一气呵成。   白方宸在原地定了两秒,盯着他们看了半响才疑惑道:“你们这是干嘛?”   此时他心中冒出一句歌词,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像是见了鬼似的。   “大哥,你拿出这要命的东西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可是会要人命的!”幸岩躲在夜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哀嚎。   “啾啾!”   一团白色物体从幸岩怀中越起,伴着激动的叫声,白三在空中越出一道抛物线,准确落在白方宸肩头,不仅如此,小家伙顺着手臂爬到白方宸手掌上,朝着金光哼哼唧唧叫起来。   “啾啾啾~”   那意思分明是:好喜欢~好舒服~   在这一刻,原本和睦幸福的小家庭分崩离析,划分为两个阵营,白仙与前国师一组,而厉鬼与血族一组,相互对峙。   短暂的沉寂后。   白方宸凉凉道:“夜安,你又是什么意思?”   夜安侧头捂鼻,言简意赅:“恶心。”   “啥?!”白方宸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说这东西恶心,还是我恶心?”   此刻夜安直男属性爆发,继续火上浇油:“都恶心。”   白方宸僵在原地,委屈又气愤的情绪浮上心头,差点没被这话给气死,顿时急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夜安盯着他的脸认真解释道:“我是说这东西的气味恶心,以及沾染这东西的你。”   白方宸嘴角忍不住剧烈抽搐,这说了还不如没说!   “嗯!真是很恶心,简直就跟粪坑里的味道差不多!”幸岩点头赞同,顺便对气味加以更形象的补充。   “不是,更像垃圾桶。”夜安摇头。   “明明就是粪坑!”   “不是,是垃圾桶。”   白方宸:“……”   这两人当着他的面,争执他身上的味道更像粪坑还是垃圾桶,无论那方胜了,他都不会开心的好吗?   “啾啾,啾啾啾~”白三的爪子拍打在他的手背,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分明是在告诉白方宸,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白方宸表示自己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他男人都嫌弃他是垃圾桶了,一只刺猬喜欢他有什么用?   “先生,你的鼻子与我们嗅到的气味不一样,你相信我,白先生真的是粪坑!”   似乎是被厉鬼的理由说服,血族开始妥协了,“好像有些道理。”   听到那边的对话,白方宸差点将鼻子气歪,尼玛,这下他连垃圾桶都不如了! 第96章   寂凉的黑夜下,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金光升空,悬浮一阵后徐徐没入地面,片刻的寂静后,黑色土地上空升起一柱冲天黑雾,似出笼的恶魔在天空盘旋,嘶吼。   山脚下,打完电话正往回赶的徐长风和石川同时露出骇色,山上庞大又浓烈的阴煞之气,煞气,恶业缠绕,称之为地狱之门都不为过。   “遭了!难道是夜安先生那边出事了!”短暂惊愕后,徐长风想到什么惊呼出声。   “我们赶紧回去!”   同一时间,远在上京的一幢独栋别墅内,地下一层,昏暗的房间内点着红蜡,借着烛光能看到一个人影,那人闭着眸,盘膝而坐,安静的屋内,唯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响在耳畔。   突然,那人影猛然睁开眸子,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露出痛苦之色。   “哇……”一口鲜血喷出,猩红的血液随着那人的山羊胡滴落。   只一瞬间,本就布满皱纹的脸,更显苍老,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那人颤着手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也不就水,直接仰头吞下。   约摸五分钟后,那人苍白的脸恢复些许血色,但加深的皱纹却是永久。   “阵法……被破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嗓音沙哑干涩。   那人抹去唇角的血渍,缓缓抬起头,如果王部长在这里,一定会惊呼,民异部三巨头之一的张原野怎么会在这里!   张原野垂头思忖片刻,“最近有谁去了岛风市?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让他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风岛市,赵家村旁侧的矮山上,白方宸将金光收起,侧头看向远处避他如瘟疫的两人,强憋出一句:“你们躲够了没?”   幸岩用力点头,模样极其真诚,“嗯,躲够了。”然后从夜安身后飘了出来。   夜安皱起鼻子,确定那难闻的气味消失了,才缓步靠近白方宸,“辛苦了。”   这个无所谓的反应!白方宸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心灵上受到的打击,就被这么轻描淡写糊弄过去了?!   白方宸瞪着夜安,在夜安距离他不到一米时,手快如闪电,捏住夜安肋下一块肉开始拧。   “垃圾桶?粪坑?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夜安表情一抽,很快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强调道:“我那不是在说你。”然后指着肋下那只施展暴行的手控诉道:“你这是家暴。”   “我家暴怎么了?之前你还光天化日之下打过我屁股呢,都打肿了我说什么了吗?”白方宸扬起眉,丝毫不虚高声反驳。   夜安抿着唇,一声不吭,似笑非笑的冲他身后扬了扬下巴,   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白方宸僵着脖子转过头,幸岩,白三,徐长风,石川……一个不差,齐齐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场面顿时微妙起来。   夜安将肋下那只手拿开,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道:“这种事,我们回去说就好,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白方宸的冷静瞬间垮掉。   这不肯吃一点亏的家伙,分明就是存心的!   徐长风和石川以最快速度赶回山上,见黑雾消散,夜安几人也相安无事,总算松了口气,刚想打招呼,就听见了白方宸如此劲爆的发言,顿时,徐长风感叹自己果然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石川则是瞠目结舌,他这会要还不清楚这二人的关系,就白瞎了他聪明的小脑袋瓜。   “阵法已经解决,后续的问题还需要你们民异部再细查,布置阵法的人明显不简单。”知道他脸皮薄,夜安出声缓和道。   徐长风正要询问他们是如何解决阵法的,就听一声满含惊恐的喊声由远至近。   “几位大师,不好了!出大事了!”   喊话的人是曹警官,积雪和山路也无法阻止他快跑而来的脚步,离得近时甚至能看见他惊惧的神情。   “山下……山下,死人了,56人,全死了!”   曹警官喘着粗气,声音都打着颤,干他们这一行的不是没见过死人,可56人突然无声无息的同时死亡,这种离奇事件别说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过。   徐长风面色一变,厉声道:“说清楚些!什么叫56人都死了?”   “我……我刚才收到山下传来的消息,看押的二百多中,有56人突然死了,没有外伤,同一时间没了声息,剩下的一百多人身体也多少出了些问题,就好像……就好像被人吸走了生命力,同时老了几十岁!”   正因为这消息太骇人听闻,曹警官才第一时间想到这几位大师,赶来报信。   老村长的小院内,因为这处是村内最大的建筑,关押的村民也最多,一间房门紧锁的卧室内,恐惧与绝望开始蔓延。   “怎么办,怎么办……”   “他来收我们的命了,我们要死了,谁都逃不掉!”   压抑的绝望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终于崩溃了,他无助的拍打门板,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愿意说,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从大批村民突然死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用过无数办法求救讨饶,可门外那些人就跟死人一样,根本不为所动,渐渐的一些人也就认命了。   这时,门锁传来轻响,那扇木门被打开了。   夜安扫了眼屋内,共十一人,无一例外全是80岁以上的老年人,老村长也在其中,他也是其中年岁最大的那个,今年97岁。   不过与之前最多60岁的硬朗形象不同,此时的老村长头发胡子花白,满脸老人斑,密密麻麻的渔网纹,牙齿只剩下寥寥几颗,几个小时不见,老村长就变成了半只脚踩进棺材的风烛残年。   “果然是你们……”   见到进来的是夜安几人,老村长叹一声,却不意外,他佝偻着身子挪到一处椅子旁,“想问什么就问吧,做了一辈子恶,最后总得为自己行点善德。”   曹警官朝身后几人打了手势,很快其他老人被转移到其他房间,屋内只剩下曹警官,南磊,以及夜安一行人。   “山上那处土丘中埋的女尸是什么情况?”众人落座后,曹警官发出疑问。   “那处也被发现了啊……”老村长眼睫颤动,又是一声长叹,“那里面埋着的都是我们的恶业,以及种种贪念,人啊,总是无法抵御心中的欲望,哎……”   曹警官蹙眉,“我们不是来听你感叹这些的,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赶紧回答我,那些女尸的来历!”   老村长两只小小的眼睛满是浑浊,他盯着自己皱巴巴好似树皮的双手,缓缓开口:“八十多年前,村子来了一个外乡人,那时我还小,就记得是个中年人穿着道袍,占星命相,抽签卜卦,治病驱鬼,化凶为吉,简直就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听到这里,徐长风和石川不由对视一眼,依这般描述,那人只怕是玄门中人。   老村长的讲述还在继续:“那人只说他姓张,村里人就称呼他为张大师,那位大师在我们村子住了小半年,离开时为我们村子算了一卦,卦象为大凶,意为此地多祸多灾,住在这里的人很难善终,我们那时也傻啊……”老村长自嘲一笑,“大师说山中有魔物,想要镇压魔物,每年必须给山上送一个13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女人,作为活祭,便可消灾解难,化险为夷,而愚笨的我们,就这么信了,还一信就是八十多年。”   屋内的几人不寒而栗,特别是曹警官和南磊二人,差点爆粗口,归根结底,封建迷信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就因为这份恐惧,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就残害了八十多条人命。   “献祭第一个逃难而来的女人时,我们心底也很恐慌怀疑,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接着神迹便发生了,先是村里病重的老太太突然无药自愈,然后众多老人腿脚变得利索,等等一系列神迹发生,不仅让我们的心坚定了,也变得更加贪婪。”   “然后你们就开始收留外来女性,把她们当做活祭,献祭到山上?”曹警官冷哼一声。   “是。”老村长垂着头,“先开始是献祭逃荒流落到这里的,后来国家发展起来,人们吃得饱饭了,外来人口变少,可我们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另寻他法,就将矛头瞄向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当村里符合条件的女人也没了,我们就从外面寻,大多都是孤儿或者家人不管的,这些人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去查。”   白方宸有些反胃,为这可怖的人心,贪婪的灵魂,他总算明白夜竹的母亲为何会遭此劫难,那分明是蓄谋已久,只怕就算不被赵雄那个人渣打死,等祭祀来临时,那个可怜的女人也无法幸免于难。   还有夜竹,怪不得那些村民愿意接济她,原来是打着等小丫头满13岁后,当作活祭。   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第97章   贪婪就像是灵魂上的蛀虫,肚子可以被填饱,欲望却不会,一经唤醒心中的贪念,无限放大后,其结果只会是沉沦。   当发现献祭活人可治百病,能延年益寿时,这村子内所有的人便只是被欲望吞噬的恶魔,不配再称之为人。   “那你们用于活祭土丘后面的那滩人血,又是怎么回事?”徐长风用怒火熊熊赤瞳盯着老村长,既然女人被用于活祭,那些心头血又是用的谁?   曹警官和南磊来时听他们说起过这事,此时再听徐长风提起,才意识到这老家伙之前只提活祭,绝口不提心头血之事,分明是故意隐瞒。   “你赶紧把知道的东西都交代出来,别想着故意隐瞒!”曹警官指着夜安几人厉声道:“这几位可是政府部门派下来的专业大师,你们在山上搞的那些东西,别以为能瞒得住大师的眼睛!”   “人血?”老村长脸上露出少许困惑,浑浊的双眼看着几人,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什么人血,事已既此也没想着隐瞒罪行,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   老村长浑浊的双眼沉寂,平静,他们所做下的恶既已被揭露,恶业的反噬已来,他苍老如腐朽的枯木,早已心如死灰,又何必再隐瞒罪行。   “不知?”徐长风面色严肃起来,这老头不似说谎,身为一村之长都不知此时,那只剩下一种可能,心头血之事是村外其他人所为。   最大的可能,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个姓张的玄门中人,老村长一众普通人都还活着,那人谋划多年极大可能也还活在人世。   “夜安先生,这事你怎么看?”徐长风转头询问起夜安的意见。   夜安靠在椅背上,用指尖在尾戒上打着圈,徐徐道:“徐长风,你觉得这么一个玄门高手,藏在何处最不引人察觉,且本事高超又不让人生疑?”   徐长风身体突然僵住,满脸不可置信,他牙齿发颤,竟是怯不敢答。   白方宸和幸岩也一惊,这话的意思是那人可能藏在民异部之中?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这可是关系到民异部几十年的声誉。   “不可能!”在场的人都不傻,石川也听明白了夜安的意思,猛地站起身,“绝对不可能!我舅舅掌管民异部快二十年,对部门内所有人的心性人品都有过调查,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人渣混进来!”   他不信,因为王部长的关系,他从小混迹在民异部,可以说是在民异部长大的都不为过,他不信部门内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人!   夜安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自古人心叵测,谁又能保证看得清谁的本心,我只是提出意见,信不信由你们。”   人心之不同,难断之。   民异部隶属政府机关部门,谁规定其中一定都是好人,邪灵事件时,夜安与那些人多数打过交道,并且还在分部住了几日,这已经够他看清很多东西。   之前不提,只是不想多事,他与王部长还属于初期合作,并未完全信任彼此,他说的话王部长不一定会信,就怕不止不信,还会因此猜忌与他,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夜安继续说道:“利用人心,以血换血,用普通人的性命延长寿命,这是有违天道恒常,他犯下如此大不韪,必定谋划不小,现在只是一个村子,如果将来出现一个镇,一座城,到时想阻止却也为时已晚,所以你们不仅要查,还要彻查,如果心中无惧,查一下又何妨。”   伴随着夜安的话,徐长风的眸光开始颤动,哪怕再不愿意相信,他也清楚夜安说得没错,身为玄师想藏匿在人海中,还不引人怀疑,民异部确实最合适不过。   “我明白了,稍后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王部长,彻查部门内所有人。”徐长风面容上已经布满如霜的寒气。   随着徐长风点头,石川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   “要查,但要小心查,别惊动了那人,让他跑了。”夜安补充道,这话一出,几乎是认定那人必在民异部之内。   徐长风叹息一声,重重点了下头,表示清楚。   换谁也没想到,一件贩卖儿童案件背后竟引出如此多事情,连民异部都被牵扯到其中。   曹警官和南磊对视一眼,都没吭声,他们只要顾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至于什么玄师,有关民异部内情,他们只当自己是聋子,啥都没听见。   剩下还有不少事够他们头疼,八十多个身份不明的受害者,一百多号嫌疑人,光这些就够他们喝一壶。   经过一天一夜不间断挖掘后,所有棺材全部被挖出,木棺内多数已经化为扭曲的白骨,只从棺壁两侧的道道划痕可以看出,这些作为活祭的可怜女人,死前多么无助和绝望,狭小的黑暗,无论如何挣扎都得不到回应,直到氧气耗尽,陷入窒息,被活活憋死。   共八十五口棺材,铺满了整个空地,这是整个村子犯下的滔天罪孽。   剩下的事情不再需要夜安他们帮忙,警方为棺中女尸做DNA比对,尽可能查明受害者的身份,至于村子剩余下的那一百多人,如此大的案件,想完全结案,怕是还有一段时间。   次日,夜安与白方宸准备返程时,曹警官叫住了他们。   “在那些女尸中,有一具比较特殊,没有太大的挣扎痕迹,死的还算安详,经法医鉴定,那个女人应该是死在两年前。”说到这里曹警官有些迟疑,“按时间来算,恐怕就是夜竹的母亲了。”   活祭,就是要用活人献祭。   既然杨青竹能被埋在那处土丘中,便证明,杨青竹在被放入棺材中时还是活的,她并不是被赵雄打死的,而是在重伤昏迷后,被赵雄抬上山,当成祭品活埋了。   夜安和白方宸陷入沉默,曹警官也没再多说,递上他们一张名片后,便派人将他们送往机场。   时隔四日再次回到夜家,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大修,小楼焕然一新,整体布局还与之前一样,装修摆设也尽可能完全还原。   白方宸将行李往脚步一扔,直扑柔软的沙发。   “累死了,还是家里舒服啊~”   这几天的见闻可是刷新了他的三观,明明没干什么体力活,却是身心疲惫,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夜安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在老地方找到茶壶茶叶后,开始为自己泡茶,至于幸岩连小楼都没回,就被白三缠着去厨房觅食了。   呈大字型躺尸的白方宸,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捞起手机一看,距离夜竹放学还有两个小时。   斟酌片刻后开口:“夜安,你说小竹妈妈的事情……”   夜安:“不说,不提。”   “嗯,我也这么想的,不然这丫头还不得自责死。”   要是被夜竹知道,当时杨青竹被抬上山时还活着,而自己却没跟上去……   白方宸暗叹一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余光瞟见淡定喝茶的夜安时,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身体前倾,用指节轻敲了下桌面。   “怎么了?”夜安抬眸看他。   “你问怎么了?”白方宸挑起眉,“夜安,你是不是瞒着我的东西太多了?”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夜安眉心一跳,曲起左手食指刮了刮鼻尖,右手端着茶杯,反问道:“有吗?”   “有,我很确定,趁现在没人,我们好好谈谈!”   闻言,夜安顿感头疼,白方宸根本不给他扯开话题的机会,竖起一根手指。   “一,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发生变化?我现在的力气能轻松放倒一头牛,你觉得这正常吗?”   夜安把着茶杯在手中打转,垂着头一言不发。   白方宸一拍桌面,身体继续前探,将两根手指直接杵到夜安脸上。   “二,为什么我会拥有很多奇怪的能力?比如你觉得像垃圾桶的那个!”说到垃圾桶三个字,白方宸几乎咬牙切齿,被形容成垃圾桶,简直是他毕生耻辱!   夜安轻咳一声,将脸上的手指拨开,轻声咕哝了一句:“有这些能力,你也能自保,不是很好吗?”   白方宸懒得理他,继续竖起第三根指头,一字一句问道:“三,宣致是谁?”   明明白方宸的音量不大,却震得夜安瞳孔一缩,他从想过会在白方宸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我从徐道长那里看了那个竹简照片,上面有宣致这个人,还有你的字。”白方宸坐回到沙发上,双手抱胸,气势汹汹。   夜安敛了敛嘴角,僵着脖子陷入沉默,如果现在徐长风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敢保证会不会一剑捅死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   看夜安被戳中了心思僵在那里,白方宸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继续说道:“而且,我记得在我离魂时,青玄山的断崖边上你曾经问过我,对宣致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所以夜安,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询问我一个千年前古人的名字?”   “还是说,我应该知道这个人?”   场面静滞。   两人四目相对。 第98章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过了几秒。   夜安稍稍往白方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对方的目光后,他快速别开眼。   活了两千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心虚,所以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要真的说开了,那牵扯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光是转世身这一点……依白方宸的脑回路就能写出一片大作。   还有被天道选中这点,夜安不希望在找到解决方法前,让白方宸知道此事,有些事情,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白方宸支着颐默默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来你瞒着我的东西还不少,沉默越久,代表着你越是心虚,我既然已经挑明问了,你不如放开了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夜安依旧没吭声。   白方宸嘴角一抽,好吧,既然如此,别怪他使用绝招了!   他站起身绕到夜安身旁,握起夜安的手掌,十指相扣,抬眼与夜安对视。   “在你的世界里,我已经错过了很久,我只想尽快将这些缺失的遗憾弥补回来,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能满足吗?”   一双狗狗眼满是无辜。   夜安盯着他的眼半响,视线下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眸光不禁颤了颤,薄唇轻启。   白方宸勾了勾嘴角,一副等待倾听的样子。   “我……”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夜安开启的唇又闭上了。   空气凝固片刻。   夜安将手松开,拿起电话站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白方宸气得胃隐隐发疼,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等夜安出去,白方宸抓起水杯猛灌几口水,一抹嘴巴,开始自我催眠,“不气,不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尼玛,屁的不气!   好不容易让夜安松口了!   是哪个混蛋坏了他的好事,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小楼的花坛前,夜安呼出一口气,暗道好险,电话还在响着,破有种你不接,它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夜安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那头响起了王部长略显急切是声音:“夜安先生,你到上京了吗?”   “刚到。”夜安的语气还算友好,“你是想问岛风市那边的事?”   “对对对……徐长风在电话里跟我大概提了一嘴,说是回来再详谈,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坐立难安,只能来找先生你了。”王部长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先生,部门内出……叛徒的几率,您估计是几成?”   “八成。”夜安几乎不假思索。   电话内头陷入沉默,片刻后王部长才憋出一句:“我明白了,先生有怀疑的方向吗?”   夜安思忖片刻,报出几个名字,这几人都是他去津山市时接触过,属心术不正之人,但夜安估计那人藏匿其中的可能性不大。   之前夜安不主动提,是怕引起猜忌,影响两人日后的合作,此时既然王部长主动问起,他自然不再顾忌。   “不要将目光局限在这几人身上,那人本事不俗,再藏拙也绝不可能是默默无名之辈,我建议,从高往低查。”   “明白。”   夜安继续补充:“阵法被强行破除,那人必受反噬。”   又提了要注意的几点后,夜安挂断电话,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朝小楼内望去,沙发已空,放眼看去,小楼一层内空无一人。   小楼二层白方宸的房间内,舒服的软榻上躺着一人,睡得十分香甜。   夜安拧着眉,这是放弃了?   下午五点,白方宸出去了一趟,下午五点半夜竹放学,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了一顿热腾腾的菜肴,这期间白方宸一如往常,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晚饭过后,白方宸进到夜竹房间为小丫头补习功课,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出来。   夜安纵使心中存疑,但也不主动挑起话头。   晚上十一点,浴室的门拉开,夜安裹着白色浴袍带着丝丝雾气从中走出,一滴水珠顺着他好看的眉眼流下,划过锁骨,消失在半敞的领口中。   “咚咚”极轻的敲门声响起,轻到如果不是夜安耳力远超平常人,只怕忽略这道声音。   白方宸站在门外,嘴角含笑,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干嘛一直站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坐吗?”   夜安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将门口的空间让了出来。   等白方宸在椅子上坐下,夜安注意到桌上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杯中飘着几片茶叶。   白方宸指尖点在杯壁上,发出“叮叮”的脆响,“我专门给你泡的茶,尝一尝,看跟你泡有什么区别。”   夜安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你泡的茶?”   “对啊,你快点尝尝,告诉我味道怎么样,以后我也好改进。”   即使大半夜泡茶的行为有些突兀,但只要不是追问关于宣致的问题,夜安都能接受。   端起茶杯夜安抿了一小口,感受着口中怪异的味道,眉头不由皱了皱。   “味道有些……”   见夜安真的喝了,白方宸忍住笑,口中嗫嚅道:“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泡菜……你不喜欢吗?”   闻言,夜安闭上嘴,到嘴边的“奇怪”两个字又重新吞了回去。   “你再尝几口嘛,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在白方宸不断的“劝茶”下,满满一杯茶水,一会时间被夜安喝了大半,白方宸看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液体,笑容越发灿烂。   送完茶水,白方宸也不着急离开,坐在椅子上跟夜安东拉西扯,起初夜安还以为他想询问关于宣致的事情,聊了会后,心中的警惕就散了些。   二十分钟后,白方宸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公明,我是谁?”   说来也神奇,单凭外表是拿不准血族醉酒的,呼吸平稳,脸不红,口齿清晰,只看夜安撑着脑袋依在桌上,任谁也看不出他这是喝醉了,不知情的怕还以为他这是在闭目小憩。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字,夜安撑起头朝白方宸看过去,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少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清冷。   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会,夜安答道:“……白方宸。”   “很好,夜安,你多少岁了?”以防万一,白方宸决定再试探一波。   “……2107岁。”   瞧见夜安这幅任他宰割的样子,白方宸差点没忍住叉腰大笑三声,哈哈哈,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   不过他也没全忍着,难得的报复机会。   就在此刻。   这个瞬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白方宸扑到夜安身前,揪起他脸颊一块肉没好气道:“我让你什么都瞒着我!让你让笑话我是垃圾桶,让你打我屁股!”   些许是被捏痛了,夜安皱起眉,语气委屈道:“……疼。”   白方宸保持着姿势没动,“别想用撒娇糊弄过去,这招没用了!”他绝不会再被这家伙蛊惑!   夜安表情更委屈,嘴角失望的扯了扯,将头抵在白方宸胸口,眯着眼睛左右乱蹭,似乎想用这种办法将脸上的手蹭掉。   这样软糯的模样,看得白方宸又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还是那句话,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   想到什么,白方宸忽然笑出声了,这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嘛,血族还真是个神奇的种族,碰上酒,瞬间狂掉2000多岁,化身为七岁的奶娃娃。   瞅到被他捏过的脸蛋有些泛红,白方宸顿时母爱……呸!父爱泛滥,连忙蹲下身安抚道:“是不是把你捏疼了?”   夜安垂着头,闷声闷气“嗯”了一声,分明是在生闷气。   白方宸:“……”   气也撒过了,爽也爽过了,白方宸开始哄小孩,在揉揉+吹吹的努力下,总算将人哄好了,   这家伙可爱归可爱,正事不能忘。   “夜安,宣致是谁啊?”白方宸重新在他对面坐好。   夜安抬头看着他,乖乖道:“是你啊。”   白方宸满头问号:“???”   不会是酒加的太多喝糊涂了吧?   白方宸指了指自己,“夜安,我是谁?”   “……白方宸。”   “这也没迷糊啊……那夜安,宣致是谁?”   夜安还是盯着他,“是你。”   白方宸拧着眉陷入沉默,他需要消化片刻,假设夜安没有喝糊涂,这话的意思是他就是宣致?可是宣致不是千年前的国师吗?而且早就身故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他决定还是直接问夜安。   “夜安,你告诉我,白方宸与宣致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复杂,夜安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白方宸也没催,静静等待着,过了一分钟后,夜安开口了。   “宣致死后……变成了白方宸。”   白方宸:“……”   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替替替……替身文学照进现实?!!! 第99章   夜已昏睡,小楼内的灯光颜色昏黄,看上去很温馨。   白方宸盯着对面手肘搭桌摇摇欲坠的人,脸色越发阴沉,他咬着手指指节,半响后,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宣致投胎后变成了白方宸?或者轮回转世成了白方宸?”   “……嗯。”   白方宸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白方宸是宣致的?”   时间像是被强制放慢,明明只是几秒钟,却无比漫长。   “……很早。”   白方宸呼吸莫名停了几秒。   一瞬间,涌起的思绪五味杂陈,一颗心如坠落到谷底,沉得他喘不过气。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人早就知晓他是那个国师的转世,收留他的生魂,送他瑾玄玉佩……想到瑾玄玉佩,白方宸愣住。   “那枚瑾玄玉佩是谁的?”   四目对视,夜安的薄唇开启,慢慢吐出三个字:“……宣致的。”   白方宸压着嘴角,因为他不知放开后,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面的人一如既往的好看,细长的睫毛,眼窝深邃,由于酒气黑眸蒙上了一层薄雾,雾里看花般,不带情绪,透着薄情寡义的距离感,白方宸别开眼,他看不懂,也不知道这双眸子看得究竟是谁。   “夜安,我最近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是因为宣致?”   “……嗯。”   “为什么?”   似漫长又短暂的沉默过后,夜安开口:“……宣致送的礼物。”   “礼物?”白方宸皱起眉,而后他想到了关键点,“他什么时候送的?”   “……邪灵出世时。”   白方宸惊骇又茫然,惊骇于死了千年的人竟能重现人间,又茫然邪灵出世时他与夜安从未分开过,宣致是何时送的礼物?绞尽脑汁想了半响,才终于记起邪灵出世时,他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缺失的,而夜安始终未给过他解释。   他心底升起怪异感,所以这两人用他的身体偷偷私会过?!   这一刹,白方宸觉得鼻子泛酸,身体虽然是他的,但芯子已经换人,说到底还是出轨!   转而想到什么白方宸顿时蔫巴巴,丧气地嘀咕道:“呵……出轨都抬举了,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夜安眼皮掀了掀,“……白方宸,我头疼。”   白方宸白他一眼,嘲讽道:“亏你这种时候还能叫对名字。”   夜安缓慢抬眼,又唤了一声:“……白方宸。”   见状,白方宸揶揄:“也不知道是不是宣致欠你的,让我来还债。”   就这么扔下一个烂醉的人不管,他还做不到,但想让他像之前那般揉揉蹭蹭抱抱,白方宸只想说:呸,做梦去吧!   他三两下架起脚步虚浮的夜安,几步来到床前,然后……像扔垃圾般将人往床上一甩,拍拍手,搞定。   看着被他摔得四仰八叉的人,白方宸觉得也算为自己报仇了,之前夜安毕竟多次就过他的命,事也不能做的太难看,大不了相忘于江湖,以后再不联系。   “明天天一亮我就走,拜拜了您嘞!”   说完毫不留恋潇洒转身,他决定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直接拎包走人。   “你要走?”   白方宸的脚顿住,闻声望去,原来是夜安不知何时撑起身子,正仰头望着他。   “怎么,我去留还要征求你的同意吗?”   “你要走?”夜安重复一遍。   想到这家伙还在醉酒,大脑处于宕机状态,白方宸大步回到床前,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道:“是,我要走,你的替身游戏我没兴趣陪你……唔!”   话还未说完,一股巨力扯住他的手腕,然后,夜安抱着他,双双跌倒在床上,在羊毛毯上滚成一团。   白方宸懵在原地,还不待爬起身,一道气息扑在他耳侧的皮肤上,若即若离,声音压得极低:“白方宸,你不能走。”   语速不疾不徐,低沉的嗓音却字字钉在白方宸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微凉的气息靠近下移,在距离他脖颈动脉不足一公分时顿住,“……我饿了。”   随之而来是吞咽口水的声音,白方宸一听就慌了,他想起一件事,之前因为在岛风市耽搁的太久,距离夜安吸血的日子……似乎过了。   白方宸赶忙侧头想躲开,“夜安,你先等等,我这就去叫人给你送血来!”   “……不想等。”   白方宸无语,这时候你傲娇个屁啊!   夜安的力气很大,他几次挣脱束缚,刚准备爬起就被身后的人拽了回去。   在如此环境下,脑回路清奇的白方宸脑中冒出一段话,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白方宸一个激灵,赶紧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思绪甩走,可是这人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吧,你说你有这力气,干嘛回个床还要我扶?!   “夜安,你你……你冷静,别忘了你喝我的血会受伤!”   喊这一声的时候,他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可随着这一声喊出,束缚在身上的力道明显减弱。   “……嗯,很痛的。”夜安将头埋在他颈窝,闷声闷气道。   没否认……白方宸忽然明白过来,却又不敢确定,所以那次夜安受伤后消失一个月,原由还真是他的血造成的?   分神间,轻微的刺痛感从脖子传来,白方宸艰难侧过头,看着背着光面容苍白的某人,他张着口想唤醒夜安,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无助感受着身上的力气快速流失。   过了不知多久,白方宸大口大口喘着气,头皮发麻,全身无力,他颤着声问道:“夜安,你在干嘛……”   夜安:“……吃你。”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还有……你现在脱我衣服干嘛?!”   夜安撑起上半身,黑瞳看不出情绪,“吃你。”   白方宸心口一窒,猛然明白过来,脸立时通红了一片。   冰凉的手掌顺着下滑,带起了一层鸡皮,夜安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叫嚣着想要更多。   “夜安,你!”   在白方宸开口呢喃出自己的疑惑时,却被夜安钻了空子,狠狠吻上了他的唇,那双手更加不安分,在他身体上游走起来。白方宸心下一惊,想都没想一拳直奔夜安面门,而他的奋力一拳,却被夜安脑袋一偏,轻描淡写躲过,仅仅擦到了耳边黑色的发丝。   下一瞬,双手就被夜安用力扣到了头顶。   脖子再次传来刺痛感,白方宸神情停滞了一瞬,可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并未出现,夜安只是在咬破皮肤后,舔舐着溢出的丝丝血珠。   怪异的感觉,让白方宸心中被各种庞杂的情感充斥,纷乱的思绪如同可以燎原的一簇野火。   “嘶……夜安,你个混蛋!”   是那个混蛋咬住了他的喉结,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此时他却像被猛兽锁定住的猎物,怎么也逃不开。   冰凉的唇,从喉结缓缓下移,白方宸的心尖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轻柔的,带着丝丝痒意。   很快,他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被褪去。   白方宸仰起头发出一声闷声,闭上了满是水汽的眼眸。   外面是腊月寒冬,冷的彻骨,屋内的温度却逐步升温。   白方宸十分怀疑是不是给夜安喝了假酒,为什么同样是醉酒,上次这人睡得跟死猪似的,这次却格外精神,嗯,各方面的精神……   精神只是暂时的,在经过一夜策马奔腾,长途跋涉后……夜安陷入了长达三日的深度昏睡,而且是打雷也叫不醒的那种。   次日,白方宸在一阵敲门声中惊醒。   “先生,先生,不好了,方宸哥哥不见啦!”夜竹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唔……”刚撑起半个身子,白方宸就吃痛的闷哼一声,他眼神一暗,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小竹,我在这里,你先去吃饭,我等会下去。”   “好哒,那方宸哥哥你快点下来。”夜竹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白方宸呼出一口气,总算有时间查看自己的状态,看着身上的各种痕迹,他连脖子都变成了深红色,并给了正睡得安稳的某人软绵绵一巴掌。   “混蛋!”   收拾好自己后,白方宸下楼陪夜竹吃早餐,因为在浴室耽误了些时间,眼看就要来不及送小丫头去学校了。   “小竹,今天哥哥身体不舒服,就不送你去学校了,等会管家爷爷会派人过来接你,你在学校乖乖听话。”   听到他身体不舒服,小丫头紧张的抓住他的手,关心道:“那方宸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乖乖听话,对了,先生怎么不在,他没有陪着你吗?”   白方宸面不改色地说:“他最近几天有事要忙,你不要去房间打扰他。”   夜竹点头保证:“好的,那方宸哥哥你也要还好养病。”   张管家来时,两人已经走完早餐,夜竹背起书包,跟着张管家带来的一个年轻人离开,而张管家却留在原地并未离开。   张管家:“夜安先生没在?”   白方宸回道:“他有事在忙,这几天估计都不在。”   张管家也没多问,将带来的礼盒和鲜花递给白方宸,笑道:“还是那位胡月小姐,送的花还有茶叶。”   白方宸额角抽了抽:“……好的,我代夜安先收下了。”   等张管家走后,白方宸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眼神微沉。   狐狸精,国师……一个个都冒出来了,吃了这么大的亏,想让他这么轻易就走,做梦!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滴滴,本想上高速的……被交警拦了不止下一次。   姐妹们我尽力了。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第100章   “咯吱……”   恍惚间听到一声轻响,在床上死了三天的人心脏一悸,眸子警惕性陡然睁开,循风看过去,原来是冷风刮开了窗户,裹着雪珠灌进屋内。   下一刻,夜安皱起眉,闷头揉按着酸疼的脖子,那感觉像是被人敲了闷棍似的。   夜安白着脸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脑中的晕眩感让他思维混沌,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躺在床上,也记不起外面何时下起的雪。   走神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下一刻又放松下来。   “白方宸,外面什么时候下的雪?”   房门推开,白方宸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走了进来,没立即回答他的疑惑,而是拉来一把椅子在两米外坐下,就那么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白方宸冷着脸,终于开了口,问:“脖子疼吗?”   夜安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说:“疼。”   “疼就对了。”   没枉费他一片苦心,敲了三个晚上的黑棍,深知夜安的强悍体质,他敲的时候可是一点没留情!   “白方宸,你……”夜安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   白方宸瞥了他一眼,跟挤牙膏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出冒:“你说呢?”   冷风呼呼往屋内灌,雪落在木地板上,留下一片烟湿的水痕,屋内的两人却像感觉不到冷意,四目相对,各不相让。   今日的白方宸不太对劲,这时夜安最直观的感受,脑中晕眩感还在,夜安单手撑着床头下了地。   “站住!”   夜安前踏的脚僵住,不明所以看向冷着脸的白方宸。   “你别过来,就坐着说。”   夜安莫名其妙,不过看到白方宸脸色又冷了一层后,还是没有逆他意,回到床沿边乖乖坐好。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在生我的气?”   凛冽的寒风吹起白方宸几缕发丝,他薄唇紧抿,手指勾住衣领,向下一扯,几点红痕印在颈和锁骨之上,有几处已经淡去,有几处却在白净的颈上异常显眼。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前这一幕将夜安震慑住了,万年不变的扑克脸,难得露出了懵逼后思想混乱的迷糊状态,别说,在那张生人勿近的清冷脸上,露出这幅表情还……挺可爱?   白方宸连忙摇头,暗道自己又被这人的美色给迷惑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白方宸冷下脸问。   夜安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又指向自己,小心翼翼问:“……我做的?”   “废话!除了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我变成畸形种自己啃的!?”   夜安被吼得神色怔怔,良久才缓过神,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还做了什么?”   “呵。”白方宸冷笑出声,指着夜安身后的床说道:“我们在那上面睡了。”   “……怎么个睡法?”   “脱光衣服睡得!”   “……然后呢?”   “你上我下,就那么睡了!”   “……还有呢?”   “问问问……你问够了没!那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白方宸气急败坏,这种事情是能随便描述的吗!?再问也不怕过不了审!   夜安情绪低落:“好吧……”   好吧?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无所谓的语气,蹭的一下,一股无名之火涌起。   白方宸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不成?!”   “是挺委屈的。”瞅了眼白方宸脖颈上红痕,夜安很认真点了下头,   何止是委屈,简直是憋屈,他们二人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他作为参与者什么都不记得,不委屈才怪!   看着他在那边唉声叹气,一副亏大了的模样,白方宸差点没被气的七窍升天,吃亏的明明是他,你叹毛个气!   “对了,你竟然没死?!”突然想到什么,夜安抬起头,目光疑惑。   心中的火气再次随之被点燃,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白方宸冷声道:“让你失望了,我活的好好的!”   夜安又叹了口长气:“哎……确实有些失望。”   简直悔不当初,夜安心中的小人捶胸顿足,要早知他们二人结合,白方宸不会有性命危险,他哪还需要忍这么久!   白方宸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我死了,你好想办法让那个国师占用的我身体,你们好双宿双飞是吧?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要对我说?”白方宸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正在暗自懊悔的夜安垂着眼,过了几秒,掀了掀眼皮,与他对上视线,“希望你身体早日恢复。”   早日恢复,然后……补回来!   “你还是闭嘴吧,没一句我爱听的!”   ……   电梯门打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青年走了出来,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青年嘴里叼着烟,在这周围墙壁都泛着金属光泽的通道里,烟味久久不散。   青年在一闪大门前停下,目光挑衅的看了眼门口的秘书。   “辉少,老板不喜欢烟味。”西装革履的秘书颔首道。   “她是我妈。”青年吐了个烟圈在秘书脸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扬起,“让开。”   秘书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往前抬手,“辉少请进。”   此地位于燕丰市风华娱乐大厦顶层,也是风华娱乐的老大梁兮蓉的办公室,那位青年正是他的儿子,梁辉。   办公室内不止梁兮蓉一人,还有一个助理和公司两个高层,见到梁辉进来,正在汇报的工作高层立马闭上嘴,办公室顿时寂静一片。   “老板,辉少来了。”助理提醒道。   闻言,梁兮蓉抬起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笑容,招手示意梁辉先自己找地方坐。   “还有其他问题吗?”脸上的笑容敛去,梁兮蓉看向两个高层。   “没有了。”一人站起身。   另一人将一封文件递给助理,“我也没有了。”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梁兮荣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去了。   待两位高层离开,助理打开一扇窗户,让室内保持通风,对着梁辉微微颔首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宝贝,怎么今天想着来看我啊?”   梁兮蓉年轻时被诊断出极难受孕,38岁时才奇迹般怀上梁辉,生产时还碰上难产,加上她是高龄产妇,这个孩子来的可谓是困难重重,知道自己未来再无生育可能,自然对这个唯一的孩子从小便变过分溺爱,简而言之就是,凡是梁辉喜欢的,她都会不择手段送到儿子面前。   “当然是想你啊~你过两天不是要出差嘛,公司事又忙,所以我就自己找过来了。”梁辉在梁兮蓉对面坐下,此时哪还有刚才半点的趾高气昂,乖巧的笑容,配着一个小梨涡,分明就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模样。   “就你嘴甜,是不是零花钱不够了?我让助理再给你助理转些。”   “妈,我今天不是来要钱的,是有别的事。”   梁兮蓉疑惑,自家的孩子她自己了解,也知道自家儿子一般主动找过来,多半是来要钱,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说看,什么事情?”   梁辉沉默三秒,“妈,你与上京夜家关系如何?”   “上京夜家?”梁兮蓉重复一遍,看着儿子的目光有些怪异,“夜家发展方向不在娱乐圈,我早几年见过几次夜家人,但没有生意往来,你问夜家做什么?”   “妈,你猜……我要是杀了夜家的小公子,夜家会不会发疯啊?”   梁辉双眼笑眯眯的,声音很轻,唇角淡扯着,透着一股病态的疯狂。   “你发什么疯!夜家几代单传,就那一根独苗,夜家小公子要是出了意外,夜家人何止发疯那么简单!”梁兮蓉倒抽一口气,仿佛听见了天书奇谈。   夜家,那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哪是能轻易招惹的!   梁辉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梁兮蓉,让她压压惊,可此时梁兮蓉哪还有心思喝水,她死死盯着儿子,生怕那张嘴里说出什么可怕的消息。   “妈,你放心,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能直接动手。”顿了顿,梁辉眼帘稍抬,带着寒意的瞳孔让人头皮发麻,“齐家不是被那伙人赶出了上京么,废物利用一下罢了。”   “梁辉,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梁兮蓉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没打什么主意,只是有人想抢我看中的东西,我不高兴了,听说齐越那条丧家犬跑到咱们燕丰市了,我出钱,他出力,各需所求,正好。”   梁辉的眼中透着浓浓的恨意,却也透着即将大仇得报的喜悦。   他在查到胡月心悦之人是夜家人时,曾也想过一度放弃,可每次打开那段视频,他心中的女神在提到那个人时,那向往憧憬的笑容,就像一根刺,刺在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后来属下来报,胡月给夜宅送花,送车,送茶叶……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倒要看看,等胡月憧憬的信仰,变成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是否还是她的心之所向!   作者有话说   祝五一假期快乐*^O^* 第101章   小楼一层,幸岩蹲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两个小家伙玩闹,白三肥胖的小身躯刚险险躲开猫扑,一只毛绒绒的猫爪就出现在它眼前,小灰踩着它的脸用力一蹬,白三被踢出几米远,咕噜咕噜滚出三圈才停下。   “小白,你又输了~”幸岩幸灾乐祸:“好歹你也是堂堂白仙,怎么连一只猫都打不过,未免太菜了吧!”   刚爬起来的白三晃了晃眼冒金星的脑袋,委屈的扯着嗓子嚎:“啾啾啾啾!”   作为胜利方,面对白三的叫嚣小灰不屑一顾,尾巴尖一勾,迈着优雅的猫步,留下一个独孤求败的傲然背影,走了。   “哎呦,还不认,小灰三个月大后,你就没赢过,何必找罪受呢。”幸岩继续损它。   “啾啾~”白三微不可闻地狡辩了一声。   想它好歹也是半步白仙,可在这个小家庭里,夜安先生是一家之主,白先生算半个主人,幸岩是它老大,夜竹小丫头是它的零食供应商,这几个通通都不能惹,家中唯一能惹的那只臭猫,它还打不过。   简直气死刺猬了!   白方宸气冲冲下楼时,见到就是幸岩神情慵懒地坐在地上,用指尖拨弄刺球,将白三当皮球玩的画面。   “白先生,你……”听到有人急步下来,幸岩回头,刚想打招呼却猛地刹住。   下来的人是白方宸没错,可涌现在周围的寒意,以及宛若寒霜的脸色,让他生生止住了话头。   白方宸单手提着行李箱毫不费力,路过幸岩时,冷冷的目光从对方脸上一扫而过,发出一声冷哼。   幸岩被哼的莫名其妙。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迁怒了,犹豫几秒后,抱起团成刺球的白三让开道路。   小楼的木门前,白方宸推了推,没推开,再推,还是没反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回头看向二层楼梯口。   “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拆门了!”   楼梯口,看着满脸寒霜的白方宸,夜安皱起眉。   “幸岩,带着白三先回房间去。”   正吃瓜突然被点到名字,幸岩脖子一缩,不敢磨蹭,飘向二层时频频回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很快一层内重归安静。   白方宸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走近的夜安,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夜安在他身前停下,仔细打量着他神情,片刻后试探性去拉他的手,却被白方宸一巴掌拍开,力道不轻,不似平日里闹小情绪那般。   静默两秒,夜安收回手,问:“为什么想走?”   白方宸冷冷讥讽道:“为什么?这问题你心里清楚。”   夜安摇头,“不,我不清楚,所以才询问你。“   白方宸抬眼看他,往日温和的眉眼,此刻透着冷淡,“你不知道是吧,那你回答我,宣致是谁?”   屋内安静了一下。   见夜安不敢答,白方宸凉凉地看着他:“看吧,你自己都心虚的不敢回答我。”   二层墙角处探出几颗脑袋,幸岩,白三,小灰,以及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夜竹,盯着楼下大气都不敢喘。   “先生和方宸哥哥怎么了,是吵架了吗?”夜竹一脸担忧。   先生和方宸哥哥感情一向很好,这还是她住进夜家后第一次见到两人吵架。   “啾啾~(不要吵架~)”   “喵~(怕怕~)”   “不仅是吵架,看起来问题还蛮严重,没看这都打算分家了。”   三只非人类依次发表看法,可惜夜竹一个都听不懂。   夜安垂了下眼,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再抬眼的时候,目光跟白方宸对上了。   “宣致……是故人,早已死去多年的故人。”   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白方宸“噗嗤”笑出声,他将行李箱松开,抱臂倚墙而立,嘲讽的看了夜安一眼,“死人?原来死人还能在千年后送礼啊,真是天下奇闻。”   夜安下意识皱了眉,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知道送礼的事,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宣致确实已死,那次是特例,往后他不会再出现了。”   白方宸不为所动。   夜安继续道:“他是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死了,我不认为这是你想要离开的理由。”   白方宸短促地笑了一声,拎着最后一点耐心,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人,依你的性子会愿意将素不相识,失去记忆的我捡回去?”   “会。”   白方宸被噎住,狐疑的看了夜安一眼,这回答与他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你不是看出我是宣致的转世才收留我的?”   听到这话,夜安神色诧异,眉峰扬起:“不知你从哪了解到这些的,但当时收留你时,我并不知道你跟宣致的关系。”   白方宸将信将疑看着夜安,半响才疑惑道:“你不是因为喜欢宣致,将我当作是他的替身,所以……”   “我喜欢的是你。”夜安抬眼,打断他后面的话。   白方宸:“……”   白方宸:“!!!”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石化当场。   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扛不住怎么办!   好半响才回过神,他用手抵着嘴角,将愉悦的笑声闷在嗓子里,小狗眼眨了眨,“再说一遍。”   “我喜欢的是你。”夜安认真盯着他的眸子。   这一刻,白方宸心里“唔”了一声,心脏跟过了电般,一路电光火花,软的一塌糊涂。   “再来一遍~”托着长长的尾音。   夜安扯了下嘴角,差点被这得寸进尺的家伙给气笑了。   不过在看到他眼中的期待后,夜安低垂眼睫,心里挣扎了十几秒,还是认命般说道:“我喜欢的是你。”   这下子白方宸彻底满足了,心里像灌了一瓶蜜,眉角含笑,又蹦又跳地扑进夜安怀里,“我不走了!谁爱走走去,反正我是不走了!”   愉悦的笑声像一串银铃,两只眼睛迷得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   这一刻,管他什么宣致什么国师,不就是一个死人嘛,狐狸精他都见过,难道还会怕一个死了千年的死人不成。   二楼听墙角几只,夜竹歪着脑袋,眼睛眨了眨,“这是和好了?”   “啾啾~(不知羞)”   “喵~(羞羞)”   “没看出来,大人还挺有一手的!”幸岩搓着下巴一脸戏谑,活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八卦看完,他也准备带着几只小家伙撤了,听墙角这种事,还是听他家大人的,被逮住可就惨了。   “楼上的几个,给我下来。”   真怕什么来什么,幸岩面色一苦,其余几只小家伙也浑身一哆嗦,慌得一批。   喊话的不是夜安,而是白方宸。   难得今天他们的小家庭全员都在,有件事他想尝试一下,朝身后的夜安瞥了一眼,白方宸唇角勾起抹笑,接着,手掌摊开,一颗芝麻粒的金光升起。   “夜安,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恰是寒冬,小楼内的窗户紧锁,空气得不到流通,无比浓郁的怪味扑面而来。   夜安:“……”   他用手抵住鼻尖,喜欢二字无论如何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口。   白方宸:“呵!刚才还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就这么一点?”   除他们二人外,其他四只的态度也非常明确,白三始终如一,坚定不移的站在白方宸这边,幸岩不出意外的出现在夜安身后。   唯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灰,这小东西浑身的毛都炸了,躲在夜安脚边卖力刨地,似乎是打算挖个洞钻进去。   夜安捂着鼻尖,替他解惑:“你阴气无法控制那段时间,它吸收了不少阴气,早就与普通的猫不是一个物种了。”   “怪不得……”白方宸喃喃低语,随后他看向夜竹:“小竹,你看我手里这个东西,金灿灿的是不是很好看?”   夜竹还挺迷茫,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是喜欢方宸哥哥呢,还是喜欢你家先生啊?”   夜竹茫然地抬起头,愣了好一会才说道:“先生身上凉凉的,哥哥身上暖暖的,我能不能冬天选哥哥,夏天选先生啊?”   这小家伙,还挺会端水……   “也不是不行。”白方宸抿着唇,没打算继续压迫小孩子,瞧见那边幸岩和小灰都快被熏得仰过去了,手掌闭合,金光消失不见。   夜安几只非人类同时喘了口大气。   幸岩喘着气凑到夜安耳侧,低声道:“先生,你以后还是少惹白先生生气了,不然他将那玩意儿放出来,受苦的还得是我们啊!”   夜安嘴角抽了抽,视线移到白方宸身上,恰巧,对方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他的眼,夜安暗道要遭,那目光明晃晃写着“搞事”二字。   果然,不一会白方宸缓步朝他走来,幸岩赶紧撒腿溜了。   “跟你商量个事。”   夜安顿了下,还是询问道:“什么事?”   “后天元旦,你……跟我回白家。”   夜安立刻僵住:“……”   一定是幻听了,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见他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白方宸皱起眉不悦道:“吃干抹净,你想不认账?!”   一句话将夜安噎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挣扎说:“……我都不记得。”   “不记得就能不认了吗?!夜安,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血族!”   又等片刻,依然没见夜安应声,白方宸没耐心了:“听到没有?”   夜安只好忍气吞声地说:“行,听你的。”   时间的流逝总是很快的,即使夜安心里再不愿意,元旦那天还是如期而至的来了。 第102章   “等会见到我爸妈你记得好好表现,我爸虽然看着严肃,但其实就是嘴硬心软,很好相处的,至于我妈就更容易应付了,你只有夸她几句年轻漂亮,我保证她能乐开花,什么脾气都没了。”   白方宸握着方向盘,嘴里继续念叨着:“还有啊,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乱说话,开口前先想一想,说出的话是不是符合你这个年纪,记得多笑,别摆着一张臭脸,不然我爸妈看见了,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略过,夜安心不在焉盯着窗外,眼神飘忽,神情寡淡。   红灯时,白方宸抽空瞟了旁边一眼,夜安仿佛没听见,依然半垂着头,分明是在走神。   白方宸按捺着脾气道:“我刚才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等了半响,夜安始终一言不发。   白方宸忍无可忍:“你要是不想去就直说!”   夜安眉心一跳,整个人精气神都高了几分,“可以不去吗?”   “你想得美!”   ……   白家。   白方宸的父亲白飞志依在门前,不停朝外面张望。   “老白,别瞧了,过来帮忙。”一道轻柔的女声从白飞志身后传来,“人家大师第一次来做客,你光在门口杵着像什么样子,去,将厨房做好的菜端过来。”   女人保养的很好,瀑布般的长发,标准的瓜子脸,看起来与白方宸有三分相似,不过气质更加稳重端庄。   “老婆,你说咱家方宸为什么会突然带那位大师来做客?还是在元旦这个时候,他之前不一直说,那位大师不愿外出做法,鲜少见外人么,这时候跟方宸过来家里是什么意思?”   早先他就跟儿子提过,能不能让那位大师到家里来,这样也省得儿子住在那位大师家中,给人家添麻烦,不过提了几次都被儿子拒绝,谁想竟会在元旦这种特殊节日里上门拜访。   梁岚轻哼一声,“你管人家大师什么时候愿意来,人家救了你儿子的命,哪怕就是大年三十上门,你也得好生供着。”   恰巧这时,门铃响起。   大门开启,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一男一女,夜安神情恍惚的在原地定了两秒,还是白方宸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神。   “……白先生,梁女士,你们好,冒昧来访,打扰了。”   与平日里冷冰冰的声线不同,夜安声音比往日清润了些,少了些不近人情,多了几分少年感。   白方宸肩膀微颤,下意识别过头,才没让人发现他剧烈抽动的嘴角。   特大新闻,夜安卖乖,夭寿啦!   看着与自己儿子站在一起过分年轻的男人,白飞志和梁岚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拿不定主意,这就是那位大师?这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看起来还没他们儿子大。   气氛一时间竟冷清了下来。   不过,白方宸没让尴尬持续太久,主动上前一步缓和气氛,“爸,妈,别站在门口了,我们进去说。”   夫妻二人总算回过神。   “对对对,先进来吧,这位……大师也请进。”白飞志扯了愣神的妻子一把,两人连忙让开门口。   进到屋内,夜安将提来的礼盒放到桌上。   恰在这时,白方宸靠过来,很自然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同时悄悄使了个眼色过去。   夜安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他心一横,转过身神情严肃的看向白方宸的父母。   “两位,想必我与白方宸的事情,你们已经知晓了,今日来访,我是来向二位提……唔。”   在夜安开口时,白方宸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眼看越说越不对劲,他眉梢一跳,想都没想一巴掌精准呼在了夜安嘴上,力道之足,惊天动地,音量之大,余响绕梁。   直接让夜安未出口的亲字,憋了回去。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看着父母怔住的神情,白方宸默默将爪子收了回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解释着:“呃……有蚊子,下意识就动手了,呵呵~”   夜安瞥他一眼,慢条斯理摸了摸嘴,过了半响,憋出一句:“嗯,确实有蚊子。”   “呵呵,原来是有蚊子啊……”   “对对对,蚊子最讨厌了……”   至于信没信腊月天有蚊子这种鬼话,只有他二老心中自己知晓。   见气氛有些尴尬,白飞志干笑两声,岔开话题,“对了,大师刚才是想说什么?”   白方宸下意识回头,模样警惕的盯着身旁人,一只手已经悄悄伸到夜安肋下,无声散发着威慑。   夜安嘴角极隐蔽的一抽,抿了抿唇说:“不是重要的事,贸然拜访,带了些礼品,还请二位收下。”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夜安明显感觉到肋下的手消失不见。   “大师,这礼我们可不能收,我家宸宸的命都是您救的,应该是我们送礼才对,怎么能让您破费呢!”梁岚连忙摆手拒绝。   “对,大师,这礼我们真不能收!”白飞志也态度坚决。   这礼他们是万万不能的收的。   夜安顿了下,快速扫了眼白方宸,见对方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分明是不打算帮忙。   看来是指望不上这人了,沉默几秒后,夜安提起桌上的一份礼盒,朝梁岚递了过去。   “梁女士,我看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如若提前不知你的身份,定会以为你是白方宸的姐姐,其实这次带来的礼物也是别人相赠,本就适合女子佩戴,而我生活的环境男子偏多,留在手里也无用,你气质温婉典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东西陪你正合适,送礼岂有提来再带走的,梁女士,不防还是收下吧。”   夜安嗓音清润,神情真诚,梁岚本就被夜安一通天花乱坠夸的飘飘然,夜安将礼盒递到她面前时,晕乎乎下意识就接了过去。   一旁的白方宸眼睛瞪大,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夜安的眼神像在看史前怪物!   见妻子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白飞志刚想出声阻止,夜安已经将身子转向他。   “白先生,听白方宸说你平日里爱酒,说来可惜,我自幼身体原因不能饮酒,这酒落到我手中也是糟蹋了,据这酒的主人家所说,此酒是他父辈储存至今,已有八十多年,世间再难求,我不喝酒,自然也不懂酒,不知如何保存,留在我这里实属可惜,不如成人之美,还请白先生不要推辞。”   听见是八十多年前的美酒,白飞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哪里是世间再难求,简直是世间罕有啊!   这对他一个吃酒如命的人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   于是当夜安将装酒的礼盒递过来时,他只是象征性推辞几下,就咧着嘴坦然收下了。   顺利将带的礼物送出,夜安松了口气,而后转头朝白方宸挑了挑眉,有些邀功之意。   白方宸勉强维持住表情,竖起一根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你厉害!”   这何止是厉害,简直是大开眼界,夜安这人的性子,往好听的说就是冷傲寡言,难听点就是,哑巴一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至于口才和沟通技能,在白方宸心里,这人在这方面的属性点基本为零。   今日这场舌战他爸妈,真真是让他开了眼。   没看他爸妈各自抱着新得来的礼物,嘴都快咧到头顶了吗?   之前夜安去挑选礼物时根本没知会他,问了两人的喜好后,出去晃了一圈,回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两个礼品袋,前后用时最多不超二十分钟。   其实夜安准备礼品时也没多想,挑选的格外随意,他想着,既然白方宸的父亲喜欢酒,那就送最好的酒,这个很简单,他直接杀到夜老爷子的酒窖,将其中年代最久远的一瓶摸了出来。   当时夜老爷子就急红了眼,抱住夜安的腰死活不撒手,“先生,这个真不能拿!这是我父亲当年亲手封存的,八十多年了,就这么几瓶,我可一直都没舍得喝,你不能啊!”   听到还有几瓶,夜安那点愧疚感立马散了,又不是就一瓶,多大点儿事。   至于送给梁岚的礼物,是一对玉镯,他听白方宸说他母亲喜欢玉还有翡翠,于是从酒窖出来后,直接顺路拐进夜家的宝物间,从中挑选了一对成色较好的,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几百年历史,多少算是个古董。   偷偷黯然伤神摸眼泪的夜老爷子听闻这事,可能是之前受到的打击太大,他老人家只是长叹一声,“哎,拿就拿吧……就是可怜我八十多年的宝贝啊~”   饭桌上,梁岚一个劲给夜安夹菜,嘴上也不停:“大师,你多吃些,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夜安礼貌谢过,“其实可以不用称呼我大师,叫我夜安即可。”   “夜安?”对方看着年岁确实不大,梁岚也没推辞,犹豫片刻后道:“那就称呼你夜安先生吧。”   见夜安点头应下了这个称呼,梁岚眉眼带笑继续问道:“不知夜安先生今年多大了?这么年轻有为的大师我还是第一次见。”   夜安眼皮都未动一下,坦然自诺答道:“只是长得小,其实我要比白方宸大一些。”   “咳咳!!!”   白方宸实在听不下去了,差点没将自己呛死。   他一言难尽地看夜安一眼,这人的胡扯能力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大一些?2107减24,哪位体育老师告诉你,这两者相减得到的数字,只是一些的?! 第103章   听到儿子止不住的咳嗽声,白飞志瞥他一眼,心想这孩子今天吃个饭怎么这么多事,心中虽在埋怨,还是不忍心递过一杯水给他,免得这孩子将自己噎死。   接过水杯,白方宸咕噜噜一阵猛灌。   这边梁岚还在继续找夜安聊天,“你要不说比宸宸大,我还真没看出来,那这样看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有没有谈对象啊?”   这位大师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长得又实在讨喜,看着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在加上嘴还甜,梁岚心思不由动了动,她记得宸宸有个表姐,似乎还没有谈对象。   闻言,夜安目光顿了好半响,不知这话是不是在试探,他朝旁边看去,只见白方宸正聚精会神埋头扒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根本不敢吭声。   原来如此。   夜安唇角一弯,别有深意笑了笑:“梁女士,我已经有对象了。”   话音一落,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身体一僵后,头埋得更加低了。   看着他的举动,夜安唇角的笑意更深。   听到夜安有对象了,梁岚还有些失望,“那就可惜了,哎,我家宸宸跟你差不了几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谈个对象,带回来让我们瞧瞧。”   桌下,夜安修长的手指在白方宸掌心一勾,面上依旧正派:“我想宸宸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被夜安指尖划过的部位,仿佛有电流淌过,连带着大半个身体都麻了,白方宸飞快抬眸瞪了他一眼,夜安全当没看见,继续与梁岚闲聊。   那边的白飞志见妻子一直在聊家常,始终没问到正题,想插话又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心中抓耳挠腮急得不行,面上却始终板着一张脸。   似乎是察觉到他有话要说,夜安将视线挪向他,问道:“白先生,可是有话想说?”   突然被点到,白飞志一顿,脸上的严肃表情差点没绷住,咳了几声:“我就是想问一下,方宸的身体情况如何了,还需要再治疗多久?”   空气凝固片刻。   夜安微垂着眼睑,沉默了几秒,而后道:“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不过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再稳固一下。”   “真的?那可太好了!”   白飞志和梁岚顿时惊喜交加,要知道自那次离魂过后,白方宸一直遗留着离魂的后遗症,连徐长风和静慈大师都无能为力,无论夜安这番话有几分真,都足以令二人激动不已。   而白方宸已经停止扒饭,张张嘴又闭上了,他挪开眼,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哼,大骗子!   白飞志激动地为夜安添了杯茶,“夜安先生,多谢你做的一切,我以茶代酒,谢过了!”   夜安连忙站起身回礼,“应该的,白先生不用如此。”   今日这顿饭,可谓是夜安有史以来人类食物吃的最多一次,每每想放下筷子,碗里都会像变魔术般再次满上,然后就是梁岚带着笑意看着他。   “看你瘦的,多吃些补补,说不定还能再长长。”   夜安无语,他两千多年早就长到的顶了好吗?   午饭过后,夜安本打算带着白方宸撤,他今天全副心神都投入在应付白方宸的父母,两千多年没怎么用过的嘴皮子,今日用到飞起,简直心力交瘁,自顾不暇,他需要回夜宅喝点血缓缓。   告辞的话还未说出口,梁岚抢先一步说道:“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我们家宸宸了,今天就在家住下吧,晚上我亲自下厨。”   闻言,夜安当场僵在原地,大脑空白了几秒,半响后他向白方宸求助。   谁知白方宸根本不鸟他,反而挽住梁岚的胳膊撒娇道:“好啊,妈妈,我想吃你做红烧肉,晚上给我做好不好!”   “你想吃,妈妈就做……夜安先生想吃什么呢?”   夜安木着眼:“……我都行。”   下午时,木桌木椅,中间摆着一盘棋,夜安与白飞志相对而坐,白方宸和梁岚坐在一旁安静观棋。   一回结束,白飞志的笑声格外爽快,“哈哈……承让承让!夜安先生棋艺不错,但还是年纪太小,得再练练。”   夜安将自己的棋子收回,抿着唇说了句:“是得再练练。”   白方宸手肘撑着桌沿,脑袋别向一侧,简直没眼看,这哪是放水,这分明是放海!   他不由想到被百般虐菜的夜老爷子……   谁敢再说夜安不通人情世故,这分明是一条大路通青天,够够的了!   “来来,我们再来一盘。”白飞志用骨节敲了敲棋盘。   夜安没意见,反正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路数,下一次保证……放的更无破绽。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夜安低垂眼帘瞧了一眼,看清屏幕上人名,他不由皱起眉头,是夜青。   夜家几人都清楚他今天出门的原因,按理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扰他。   “抱歉,我接通电话。”   白飞志笑着摆手,示意他去接。   夜安走到一边,按下接通键,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夜青的声音。   “请……请问,是夜安先生吗?”声音小且慎重。   “我是。”   这声音夜安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夜安先生,我是夜青的同学,叫燕景,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燕景?”名字也有些耳熟。   “就是被女鬼入梦……结阴亲的那个。”看夜安似乎不记得他,燕景着急道。   这下夜安想起来了,于是问道:“有什么事?”   “夜安先生,夜青现在在医院,情况很不妙,刚才我们在外面吃饭,他突然昏倒……”   随着燕景的讲述,夜安的黑眸逐渐染上郁气,嗓音也带上凉意。   “我马上到。”   等夜安回来时,白方宸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关心道:“夜安,怎么了?”   夜安看向白飞志和梁岚,缓了缓语气才开口:“两位,抱歉,今日怕是不能在此过夜了,我有事情要处理,得先行离开。”   两人也看出夜安脸色不大好,并未多加挽留。   “没事,我们理解,你有事就先去忙。”   “对,下次有空了,我们随时欢迎。”   临出门时,白方宸嚷着要一起去,他们二人拗不过他,只能让他一道去了。   只是在门口时,梁岚握住夜安的手,有些不放心:“夜安先生,我家宸宸还麻烦你多加照顾,他自幼性子有些跳脱,你多担待些。”   夜安垂眼盯着她的手,强忍着不适没将手抽出,“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身体的。”   两人坐进车中,夜安将燕景发来的定位递给白方宸。   看到定位是在医院,白方宸眼角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谁出事了?”   “夜青。”   今日是元旦,这个时间点夜青理应在夜家老宅,不应该出现在外面。   夜青他们宿舍一共四人,有三个都是上京本地人,只有石磊一人家住北方,石磊提前几天就开始定回家的机票,可由于今年雪来的早,有些地方还是暴雪,石磊订到的最早航班是在今天晚上。   宿舍中的老大哥李玉风提议,不能让石磊元旦一个人在宿舍啃泡面,不如大家午饭过后出来聚聚,下午一起吃顿饭,晚上再一起送石磊去机场。   据燕景所说,整个下午夜青并无异常,直到下午吃饭时,他们遇见了一个人。   他们一行人准备进饭店时,突然被一个戴口罩的人拦了下来,看样子那人似乎与夜青相熟,夜青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单独留了下来,大概十多分钟后,夜青返回。   他们问起时,夜青只说那人是曾经认识的朋友,现在有些困难,找他借钱。   看夜青不在意的样子,他们也没再多问,然后饭吃到一半,没有任何征兆,夜青突然就倒下了。   送到医院时身体都凉了,医院让他们联系家属……办理死亡证明。   “死……死了?!”   “开什么玩笑!我们学校每年两次体检,从没查出过问题,现在怎么就这么死了!”   燕景和石磊当场傻眼,刚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时还是李玉风最先冷静下来,他眼眶微红看着两人,“你们先冷静下来,听我说!燕景,你说夜青这情况跟你当初那次想不想?”   六神无主燕景和石磊闻言同时定住,石磊抹了把眼泪,“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是说……夜青也被脏东西缠住了?”燕景也反应过来。   “对,我不相信夜青就这么……”李玉风眼中带着极重的戾气,“你们谁有夜青那位长辈的电话?”   夜安的电话他们自然都没有,可夜青有,从医院方要来夜青的手机,他们在通讯录里一顿翻找,排除“爷爷”和“父亲”,他们将目光锁定在“老祖”这个名字上。   最后经过投票选定,这通电话由燕景来打。   病房外三人开回踱步,不时还能听见有人嘴里叨念着:“这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来!”   突然,走廊深处的灯闪了一下。   燕景侧头朝那边看去,浑身一颤,他抖着手拉扯另外两人。   “燕景,你干……”   石磊突然哑了声,他张着嘴定定看着走廊深处。   黑发,黑眸,黑大衣,清冷的神色,随着那人一路走来,走廊里的灯疯狂闪烁,周身浓郁的戾气阴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石磊艰难咽了下口水,如果不是见过此人,只怕会以为这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第104章   夜安在三人身前站定,即使面无表情,可目光扫过来时却透着极大的戾气。   “让开。”   灯光在几人头顶闪烁,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三人被盯得心底发寒,脊椎骨一片冰凉,哆哆嗦嗦的让开了门口。   夜安收回视线,推门进到病房内。   跟在身后的白方宸想要跟上,进门时脚下突然停住,冲三人扯出个笑容。   “抱歉,吓到你们了,他心情不好,你们别介意。”   三人咽了咽口水,齐刷刷摇头,“我们不介意!”   进到病房,第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四肢僵硬,脸色发青的夜青,只这一眼,夜安的表情出现了一刹空白。   良久,夜安呼了口气,缓步走到床边,伸出手,贴在了夜青冰凉的脖子上。   动脉无,鼻息无,心跳停……   这时,白方宸和燕景几人进到屋内,见夜安站在床边垂着头,似乎在查看夜青的状况。   “夜安,夜青怎么样了?”看到夜安的面色,白方宸心不由一沉。   问声夜安没有抬头,努力压下情绪,嗓音却有些沙哑:“夜青……死了。”   夜青身上无伤,不是外在因素导致死亡。   白方宸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屋病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跟进来的石磊,燕景,李玉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本还心怀期待,以为夜青他家长辈来了,自己兄弟就能平安醒来……   “夜安先生,不会的不会的……您这么有本事,连燕景您都能就回来,夜青也一定可以的,求求您救救他!”第一个情绪崩溃的是石磊,他扑到夜安脚前,重重跪下将头抵在地面。   燕景和李玉风两人白着面,显然还没接受这个噩耗。   病房内只有石磊断断续续的哭嚎声:“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夜青他今天不出来陪我,就不会……都是我的错!”   一米九的健壮男孩跪趴在病床边,哭的像是雨夜时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夜安低头看他一眼,嘴唇抿成线,一言不发,   燕景和李玉风这时终于缓过来,两人红着眼,来到哭得撕心裂肺的石磊旁,想将他拽起,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兄弟,不能再看着另一个兄弟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   “磊子,你起来,这事不是你错的!”   三人拉扯间,盖在夜青身上的被子一角被掀起,露出夜青苍白的左手。   夜安眼一瞥,眉头挑起,“夜青腕上的铜钱去哪了?”   “什么铜钱?”李玉风拉扯石磊动作停住。   燕景神情一顿,看向夜青的左手腕,那里确实空无一物。   “吃饭前我还见夜青戴着的,这会怎么没有了?”   自从上次被女鬼缠身后,燕景的父母便开始烧香拜佛,家中佛像经书都囤了不少,耳濡目染下使得燕景对这类物品也十分敏感。   夜青戴红线铜钱,这事他早就有留意到,问起时夜青只说这是他的宝贝,洗澡都不曾解下过,从来不让人碰。   夜安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缝,目光像结了冰,如果夜青是自然死亡倒也罢了,可既然有人下黑手,那就别怪他跟阎王爷抢人了!   “白方宸,过来。”   夜安面无表情盯着走过来的白方宸,一字一句认真道:“用你的垃圾桶砸他。”   白方宸:“……”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白方宸只怕已经一个巴掌轮他脸上了,起的什么破名字!   “用垃圾……用金光砸哪?”差点被拐到沟里。   “眉心。”   一道金光从白方宸手心升起,病房内像是顿时消了声,暖色的金光驱散屋内的森寒,几人的视线顺着浮起的金光移动,芝麻粒大小的金色光点升空,飘到夜青正上方,朝着眉心落了下去,片刻后隐匿在皮肤下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   淡淡暖意涌入眉心,半梦半醒的夜青睁开眸子。   入眼是熟悉却陌生街道,黑暗,压抑,四周空无一人,寂静的诡异,繁荣的街区变得鬼气森森。   “这是哪啊?”   夜青抓了抓脑袋看向周围,他不是跟宿舍的几个兄弟在吃饭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正茫然间,突然脖子传来一股拉扯感,夜青被扯得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稀稀落落的锁链摩擦声响起,夜青循着声响抬眼,瞳孔骤然紧缩。   “黑……黑无常?!”   一身黑衣,高高的帽子,配上标志性的长舌,这不就是人尽皆知的黑无常形象!   还有拴在他脖上的锁链……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勾魂锁?!   黑无常黑洞洞的瞳孔也在打量着夜青,要知凡是被他勾住的魂魄,在入奈何桥之前,鲜少有魂魄能保留生前记忆和意识,这小子家伙倒是稀奇,当真是稀奇。   “你是如何恢复意识的?”黑无常幽幽出声。   夜青两眼一翻,差点当场表演个原地去世,黑……黑无常跟他说话了!   “喂,你先别晕,等过了奈何桥再晕不迟,我可不想扛着你过桥。”   已经半晕过去的夜青听到奈何桥三个字,再次表演了什么叫原地复活,一蹦老高,中气十足地喊道:“我不要过奈何桥,我还没死,老祖救我!”   医院病房内。   随着金光没入眉心,一分钟后,众人明显看到夜青的眉头跳了一下。   “动了!我看见夜青眉头动了!”   “我……我也看到了!”   “夜青还活着,夜青没死!”   夜安没理会几人的呱噪,掰开夜青的眼皮,瞳孔散大,眼球固定,对外界的强光毫无反应。   魂魄离体时间太长,距离身体太远,怕是……已经要入奈何桥了。   夜安眸子一暗,手指抹过尾戒,手中陡然出现两枚银色钉子,十分干脆利落地一掌拍进入夜青掌心,接着是另一只手。   场面异常血腥暴力。   见夜安将目光移到夜青的双脚上。   李玉风咽下口水,干巴巴道:“您不会还想给夜青脚上也来两根吧?”   虽然知道是在救人,可那么大颗的钉子……他怕夜青就算醒过来,以后双手双脚也废了。   夜安瞟他一眼,摇头:“我只有两根……况且他还要用脚跑路。”   如夜安所说,这时的夜青确实在跑路。   即使觉得这个小子有些稀奇,黑无常也深记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在此耽搁,绕在腕上的锁链往回一扯,朝着奈何桥的方向走去。   脖子传来拉扯力,夜青反抗不得,被拽得在地上连滚带爬,   黑无常走在前面,步行百来步后,街道尽头的浓雾间,隐隐现出一座古旧的桥。   看到那座桥,夜青吓得魂都没了,嘴里发出漏气一般的呼哧声:“唔……我不要,我不要去!”   “别挣扎了,每个人都得走这一遭,过了桥你就解脱了,下辈子更美好。”   正在这时,黑无常腕上的锁链一紧,“哐嘡”一声,锁链从手中脱落。   而夜青两只手心多出了两枚银色钉子,深深将他的魂魄钉在原地,黑无常一时不差,惯力下锁链脱手。   夜青看了看僵在原地的黑无常,又看了看掉在地上锁链,二话不说,撒起脚丫子掉头狂奔,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碎响。   这时不用多想,夜青就清楚,不论是意识恢复,还是那两颗钉子,能有本事做到这些的一定是他家老祖。   老祖费力为他创造机会,他一定要跑出去!   跑了一会,一股凉飕飕的风钻进夜青的眉心,他顿感脚下生风,魂魄轻得都快飞起来,与快追上来的黑无常瞬间拉开了距离。   “老祖,这次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后半辈子为您老人家尽孝!”   病房内,夜安手印在夜青眉心,掌心处源源不断的阴气汇入夜青体内。   夜安手上动作不停,转头看向燕景,李玉风,石磊三人。   “你们三个去买些香烛纸钱元宝回来,速去速回。”   三人连声应是,出门前白方宸将他们叫出,知道这三人都还是学生,身上不会带太多钱,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们。   “卡里的钱随便用,卖最好的,不用顾及钱。”   三人没推辞,“明白,我们保证最快速度赶回来!”李玉风将卡揣进兜里,带着两人快步出门。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白方宸见每个人都有事做,就自己无所事事。   “夜安,我能帮什么忙?”   夜安头也不抬:“看好门口,别让其他人进来。”   白方宸只好退到门边,时刻着注意着来来回回的护士医生。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朝夜安那边瞟了一眼,见夜安手已经离开夜青眉心,退开一边,怕又发生变故,连忙焦急询问。   “怎么了?”   夜安摇头,“阴气注入太多,夜青的魂魄抗不住了。”   夜青不像白方宸,他只有普通人的灵魂强度,此时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强行灌输更多阴气,等阴气压过阳气,怕是会彻底沦为孤魂野鬼,再难回归身体。   “那现在怎么办?”白方宸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夜安盯着病床上的夜青,漆黑的瞳孔更加暗沉。   “动了我家的孩子,那就要找人要个说法。”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杀气凛然。 第105章   夜安与白方宸又等了十多分钟,病房门被大力推开,燕景三人气喘吁吁回来了。   “呼……夜安先生,这……这些够吗?”石磊将两个大包裹放到脚边,抹了把脸上的汗。   剩下两人也是提着两个大包裹,如果不是怕东西太多拿不下,他们差点将店铺搬空。   夜安快速扫他们一眼,“足够了,背上夜青,我们去天台。”   “我来。”知道时间紧迫,石磊也不含糊,立刻上前将夜青背起。   几人浩浩荡荡离开病房,一路上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我们这么招摇,真的没事吗?”与几名护士擦身而过时,燕景低声问旁边的李玉风。   李玉风白他一眼,同样小声回他:“白痴,你还没发现吗?那些医生和护士根本看不见我们!”   他早就是看明白了,夜青他家长辈……乃神人也。   虽然提的东西不少,还背着人,但几人速度不慢,沿着楼梯很快来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口。   看到通往天台的入口,燕景忍不住低骂一句:“真是被电视剧给骗了!”   医院天台哪是那么容易上去的,常规医院的天台非特殊情况从来都是封锁状态,在这种每分钟都会有人死亡或倾家荡产的地方,天台这重中之重如何不设防。   三个刚成年的孩子一时间只能干瞪眼。   这时,白方宸从后面拨开几人,活动手腕摩拳擦掌,在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探手握住锁身,接着像捏豆腐般三两下将几斤的大铁锁生拆了。   白方宸拍拍手,回身冲几个目瞪口呆小孩扬扬眉,“愣着干嘛?进来啊!”   天台上冷风刺骨,地面还有未化的积雪到处湿漉漉的,天空暗沉,十分压抑。   夜安让石磊将夜青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石磊照办,怕地面太凉,他还将外套脱下铺在夜青的身下。   另一边,不等夜安吩咐,燕景和李玉风已经开始捣鼓他们提来的东西,先不知从拿找来一张医院废弃的木桌,将买来的大黄布扑了上去,又从包裹里摸出几根红烛,点燃分别放置在桌子四角。   一会功夫,黄布,红烛,香炉,贡品……总之布置的像模像样。   “对了,还差一样!”正忙碌的李玉风突然一拍脑袋,小跑到那堆大包裹中,翻出一个黑漆漆的盆。   见夜安朝他看过来,还笑着解释道:“这本来是店家自己用的,每年都用这个给家人烧纸钱,我觉得它有财气,一并买了回来。”   夜安抿着唇,没说话。   白方宸靠过来问:“夜安,接下来怎么做?”   这几个小孩布置的不错,有几分做法事的阵仗,但他深表怀疑,一只血族真的会做法事吗?   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夜安会很肯定的说……他不会。   不过不会有不会的方法,夜安从尾戒中摸出三根香,递给白方宸,“拿着,等我说开始时,就将香点燃。”   白方宸下意识接过香,顿了片刻,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我点香了,那你做什么?”   夜安别过头,嘴角扯了扯,语气堪称十分诡异:“我来点,他们估计就不会来了。”   现今灵气稀薄,鬼怪数量少之又少,可几百年前的时代却并非如此安逸,那时鬼怪横行,各路阴差夜以继日,疲于奔命,各个苦不堪言。   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于是那个时代诞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   冥间寻找周身灵气浓郁的活人,利用活人的生魂来为冥间做事,也就是俗称的走无常。   夜安曾在游历时,遇见过一位走无常之人,那人身上有一物十分有趣,那东西名为引魂香。   点燃此香,袅袅清烟可通九泉,钱财铺路,可召阴差前来阳界。   当时夜安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便从那人身上抢……要了一些,几百年来,他曾点过一次引魂香,与那两位阴差相处的不算愉快。   所以这点香的引魂工作,还是交给他人来做吧。   白方宸看着手中三根长香,不明白夜安卖的什么关子,而夜安已经来到那三个瞎捣鼓的小孩身前。   “将纸钱和金元宝放入盆中,其他不需要。”   三人手中的动作同时顿住,齐齐回头眼巴巴看着夜安,待看清几人手中拿着的物件时,夜安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南景捧着一把用油纸做成的朱伞,石磊单手拎着一把余尺长的拂尘,李玉风则更夸张,怀中抱着一件还未展开的黄马褂,见夜安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这家伙双手猛地一抖,献宝似将展开的黄马褂举到夜安眼前。   “夜安先生,我来为您更衣。”   无语看着这三个活宝,夜安怀疑他们到底还想不想救人了。   白方宸憋着笑走过来,“你们的夜安先生不是这一挂的,这些东西对他没用,他吩咐什么你们照做就好。”   闻言,三人神色立马失落下来。   “这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   “对啊,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没用上!”   “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夜安更加无语。   ……   两分钟后,请阴差仪式正式开始。   “点香。”   随着三根引魂香点燃,淡淡的香味扩散开来,随着三缕青烟升起,一阵阴风吹过,卷着青烟飘向虚无。   引魂香点燃的同时,李玉风几人也开始往火盆里撒钱,一人控火,一人撒纸币,最后一人扔金元宝,他们三人深记夜安的叮嘱,阴差爱钱,钱撒的越多,阴差来的越快。   不过心里也在暗自吐槽,古人说的没错,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随着大把纸币和金元宝抛入火中,火势升腾,周围的温度却越加森冷。   突然白方宸瞳孔一缩,李玉风几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三人前方不足一米处,有两道虚影正从虚无中逐渐凝实。   他转头去看夜安,刚才还在身旁的人,此时竟不见了踪迹。   眼见虚影越发凝实,白方宸咽了下口水,心中有点虚,他这些年虽见过的鬼不在少数,阴差却还是头一次。   “何人召唤我等。”   两道阴冷的声音汇成一道。   一黑一白,一个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另一个是“一见生财”,一个一脸凶相,一个笑颜常开。   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出现在眼前,那种冲击让白方宸一时间忘了回话。   见这个凡人竟敢无视他等的问话,黑无常本就一脸凶相的面容更加可怖几分,绕在腕上的勾魂锁微微扬起。   “小小凡人,胆敢无视我等,不是走无常,却敢擅自召唤阴差,当诛!”   白方宸心脏猛地一抽,瞬间回了神,他还一句话没说,这黑无常竟想诛了他?!   这能忍吗?当然……不能!   “我说阴差大人,你这么草菅人命,说诛就诛,地府是没王法了吗?”   似乎没想到这个凡人不仅没跪地求饶,还敢顶撞回来,黑无常绕着勾魂索的手顿在半空,气得直哼哼。   “嘻嘻……叫你成天吓唬人,这回碰到硬茬子了吧!”   难得见到黑无常吃瘪,白无常愣了片刻后,捧腹大笑,头上的高帽随着笑声一摆一摆。   正埋头烧纸的几人,见白方宸突然对着他们身前的空地自言自语,见识过他之前徒手掰锁,几人知道这不是白方宸突然抽风,怕是有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来了,连忙抱成一团缩到墙角。   不仅被凡人顶撞,被同事笑话,还有几个活人围观,黑无常又气得哼哼了几声。   “胆敢顶撞阴差,今日非得教训你这胆大的凡人一顿不成。”   说着,黑无常扬起勾魂锁朝白方宸砸过去,他不是真想要这人的命,勾魂锁不伤活人,他只是要将这家伙的魂魄勾出来,体验一下什么叫地府一日游。   瞧着勾魂锁越来越近,白方宸站在原地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哐嘡”一声金属碰撞声。   勾魂索被突入而来的攻击劈飞,一柄黑色长剑钉在白方宸身前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鸣。   “范无救,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修长的五指轻握剑柄,长剑被缓缓拔出,夜安抬眸,看着黑无常的目光带着嘲讽。   白无常万年不变的笑颜迅速敛去,半响,干巴巴吐出一句:“……老熟人啊。”   贴身武器被劈飞黑无常都没理会,双目直勾勾盯着夜安,显然想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万千不堪回首的记忆,只化为一句:“……老熟人啊。”   夜安没时间跟他们客套,抬手指向两人身后躺尸的夜青,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范无救,谢必安,我要他的魂魄,现在立刻。”   闻言,黑白无常双双回头,白无常仔细盯着夜青看了一圈。   “此人面相极佳,运势极顺,一生大福大贵,无灾无难,家中和睦,儿孙满堂,是难得一见的长命之相……等等,这是功德良相!这人上辈子必定博施济众,是大功德者,此世才有如此大福报。”   这一番说词差点将夜安气笑,他指着明显已经没有气息的夜青,认真道:“可是,他现在死了。”   白无常:“……”   对啊,这样面相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第106章   天台上寒风凛冽,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燕景缩在李玉风和石磊中间,大气都不敢喘,他目光飞快朝夜安身前的空处扫了一下。   “……他们在跟谁说话?不会……真的是黑白无常吧?!”   哪想,他刚出声,李玉风一脸惊恐地捂住他的嘴。   “安静!”李玉风低呼,“不该问的就别问,我们只是来帮忙救夜青的,其他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石磊与他无声对视,片刻后,两人默默移开视线,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况且夜安刚才根本没想避着他们,“谢必安”和“范无救”这两个名字,虽不说如雷贯耳,却也决不陌生。   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大学生,有些东西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这边白无常的眸子睁开,眼中闪过庆幸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幸灾乐祸。   “我查过了,根据你提供的生辰八字,这人魂魄不是我下面的人接引的。”   不在他的管辖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转头看向黑无常。   闻言,黑无常眼皮动了动,良久,才硬着头皮说了句:“……是我的人。”   “叮”一声,黑色长剑钉入地面,那一刻,周围像是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一双仿若结了冰的阴冷眼神,黑无常顿时欲哭无泪,二选一的几率,这煞神要的人怎么就落在他手里了?   “交人,否则……”森冷的声音传来。   黑无常苍白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怎么说他也是地府的十大阴帅之一,阎罗王的左右手,何时受过这等威胁!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勾魂锁。   “别!”毕竟做了几千年的搭档,白无常深知他的脾性,一把摁住了他,语重心长劝道:“你又打不过他,人家捅你一剑,一准一个窟窿,你呢?用这破锁链给人家挠痒痒?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听见这话,黑无常猛地打个哆嗦,过去惨痛的记忆又涌了回来,连身上已经恢复的伤势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甘朝夜安看过去,低声哼哼几句后,说:“等着。”   说完身影慢慢淡去。   夜安嗤了一声,将剑收回戒内。   见黑无常服了软,白无常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然这两方打起来,作为黑无常的搭档,他必定得参战,到时回去又得被下面那帮鬼笑话。   白方宸从夜安身后探出脑袋,“你们……之前有过节?”他双手比划着,“他们看起来有些怕你。”   夜安冷冷瞥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立刻扬起他标志性的笑颜,“这小孩子不会说话,我们哪里是过节,分明是不打不相识,而且我们也不是怕,是尊敬好吗?”   “懂了。”白方宸很认真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结合前面几人的对话,白方宸深深的懂了,简而言之就是,这两人曾在夜安面前装逼,然后被夜安揍服了。   黑无常没让他们等太久,两分钟后,空间一阵扭曲,他单手提着一个人重新出现在天台之上。   夜青克制着想吐的欲望,缓了片刻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冷脸盯着他的夜安。   “老祖!!!”   一声中气十足惊天动地的哭嚎,白方宸扯了扯嘴角,精神头看着不错,不过这金嗓子不去做歌手可惜了。   “老祖!你总算来了,就是这个黑无常,他就是个变态,不仅用锁链勾我,还用小皮鞭抽我,抽的我嗷嗷叫!老祖,你要给我做主啊!”许是见到自家长辈,夜青那颗怂胆壮了几分,还被拎在手里就已经开始告状了。   黑白无常:“……”   神他妈用小皮鞭抽你。   那是驭鬼刑具,猎魂鞭,地府正规出产。   白方宸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瞅黑无常的小眼神分明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阴差!”   夜安咳了一声,而后挑起眉,戏谑地看向黑无常,“你用……小皮鞭抽他了?”   还没等黑无常回过神,夜青抢先一步答道:“抽了,他用小皮鞭抽我的背,还有……屁股,我越哭他抽的越兴奋,老祖,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这越说越不对劲,眼看地府伟岸的高大形象就要被这小子毁完了,白无常可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连忙从黑无常手中将人抢过来,举起哭丧棒对着脑袋就是一下,将人打晕后塞了回去。   魂魄归体,任务完成,打昏闭嘴,危险解除,完美!   白无常冲他们微微拱手,扯着黑无常就打算撤。   “事已办妥,告辞!”   话音刚落,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过你们能走了吗?”   黑白无常同时顿住,尤其是黑无常,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眼看已经到发作的边缘。   “夜安先生,你让我们做的事情已经办妥,还请不要太过分。”白无常转过身,暗地里对黑无常打了个手势,让他少安毋躁。   夜安眯了下眼,有那么一瞬间,白无常险些以为他要动手,哭丧棒都下意识挡在了胸前。   谁知,夜安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嗓音清冷的开了口:“我没有要为难你们,只是有一个疑惑,还请解答。”   白无常:“……”   态度太好,有些不习惯怎么办?   黑无常也满怀疑惑转过身,这煞神什么时候转性了?   “夜安先生,不知想问什么?”白无常询问道。   “据我所知,范必救是黑无常属阴,女性魂魄皆由他接引。“夜安一根指尖点在黑无常身上,而后指尖偏移,转到白无常身上,“而你谢必安是白无常属阳,主要接引男性魂魄,这点没错吧?”   “没错。”两人同时点头,这些无论在地府和人间都不是秘密。   “我家孩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男性,那么范必救,你能否给我解释,他的魂魄为什么是你来接引的。”夜安的声音带着凉意。   黑无常被夜安这个问题给问懵了。   “呃……”黑无常一脸懵逼,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老搭档,“对啊,为什么他一个男性你怎么派给我了呢?”   白无常更懵逼,“我这边显示的是女性,当然把人派到你那边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飘到夜青躺尸的上方,瞪大眼睛将夜青里里外外瞧了个边。   在他们仔细端详夜青性别的时候,白方宸凑到夜安耳边悄咪咪道:“夜安,咱家夜青,不会其实是个姑娘吧?”   夜安抿着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夜青真该庆幸刚才被白无常用哭丧棒给敲晕了,不然这会恐怕还得被气死一次。   “没错,是男性。”   “确实是男性。”   过了一会,黑白无常那边得出结论,白方宸第一个松了口气,“呼……还好还好。”   白无常带着愧意走到夜安面前,“夜安抱歉,这可能是我们地府疏忽,才导致……你家孩子没了性命。”   夜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冷淡地说:“帮我找一个人。”   “请说。”   “与他同名同姓,生辰八字皆相同的女性。”   黑无常沉默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怀疑有人用这孩子……替死?”   夜安:“不无这个可能。”   既然是地府疏忽,他们身为地府的在职阴差,自当做好善后工作,只用十多分钟后,便将夜安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一张清灰色的纸张,上面写着性别为女,与夜青同名同姓那人的生平,以及阳间的住址,纸张是地府专供,可同入阴阳两界。   “那夜安先生,没其他事,我们就告辞了。”白无常道。   “有劳,不送了。”   随着夜安点头,黑白无常的身影逐渐虚幻,最后消失不见。   事情解决,夜安叫起缩在墙角的三人,让他们扛着昏迷夜青也准备离开天台。   在夜安他们离开十分钟后,天台刮过一阵阴风,待风停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再次出现。   天台之前摆放的物件已经全部消失,显得空荡荡。   “这个煞神,倒是比之前好说话了。”黑无常最先开口,语气带着唏嘘。   白无常白他一眼:“你动不动一句当诛,依他的脾气能忍的了吗?”   当年,夜安才得引魂香,闲来无事便点来玩玩,没想竟真将阴差引了过来。   当时夜安一句:“你们就是范必救和谢必安?”   由于地府业务繁忙,作为地府社畜的黑无常,那时性子比现在更加傲慢跋扈,听到此话,当时就恼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阴差名讳,以下犯上,当诛!”   然后就是一记勾魂锁朝夜安砸来,夜安躲都没躲,硬挨一下,跟挠痒痒似的。   “阴差……好像也不过如此。”   等他们二人被夜安压着凑了一顿,灰头土脸跑回地府被众鬼嘲笑一番后,才想起查看夜安的生平,然后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招惹到的是什么人。   夜安,血族,魂灵一体,死后不入地狱,功德不予成佛。   简单来说,就是血族的肉体与灵魂为一体,阴差的勾魂锁自然勾不出魂魄来,而且血族只有今生无来世,只看今朝,无论是孽是功,地府皆无权干涉。   两人当场傻眼,特么这简直是他们阴差的克星,你打他没卵用,他打你可是一剑一个大窟窿,这谁受的了!   “行了,这次确实是我们的失误,他要保的那人,从面相看就是个大福气的,寿命本就没到,多半是着了道,这种事情不常见,这煞神也不是没事点香玩的闲人,往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了。”白无常道。   “没机会见?以血族的寿命和他手里多得吓人的引魂香,你觉得可能吗?”   白无常:“……”   “我不想讨论这恐怖的话题,赶紧撤吧。”白无常打了个寒颤。   随后,两人身影缓缓消失。   作者有话说   黑无常也没想到   有一天地府正规出产的猎魂鞭变成了羞羞小皮鞭   而他堂堂地府十大阴帅之一的黑无常,也成了扬着小皮鞭的变态怪叔叔…… 第107章   夜青迷迷糊糊睁开眼,透过车窗,入眼是快速略过的风景,脑子有片刻宕机,眨眨眼,闭上又睁开。   “清醒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夜青猛地弹起,脑袋瞬间与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倒吸一口凉气后,夜青捂着脑袋瞥了前座一眼,“老祖,你不带这么吓人的!”   等脑袋的痛感减弱,身体其他部位的不适逐渐涌了上来,先是后背火辣辣的灼热感,再是然后就是屁股,那感觉像被人用鞭子抽过一般。   “我怎么浑身都疼啊!还有,老祖……我手这又是怎么了?!”瞧着还缠着绷带手掌,夜青神情明显有些短路。   正在开车的白方宸嘴角上扬,瞟夜安一眼,似乎在等着看他笑话。   夜安避开他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说了句:“当时情况紧急……下手重了些。”   夜青愣住:“老祖……这是你弄的?”   没人应声。   行吧,夜青无语,既然是他家老祖弄的,他也没胆子表示不满。   这时白方宸出声:“你的朋友们我已经叫车将他们送回家,那个叫石磊的这会应该已经到机场了,对了,你回去记得给他们报个平安,他们走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呢。”   夜青低声应了句,过了一会,他抿了抿嘴,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老祖,我昏迷时,好像看到了黑白无常……”   他的声音莫名有些虚,那段记忆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事,却异常清楚,甚至连一些细节都没有淡忘,特别是……他下意识摸了摸屁股。   梦境里一脸凶相的黑无常朝他走来,“有本事你再逃啊!我看你能逃到哪去!”手中高举着小皮鞭,笑容逐渐变态。   夜青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梦境吧!一定是做梦,不然黑无常怎么会是这么个变态形象。   夜安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已经离开了,至于你被小皮……你背后的伤,范必救没下死手,只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没大碍了。”   随着话音落下,夜青表情瞬间僵硬,额角抽搐几下后陷入安静,一直到车开到夜宅都没再开口。   白方宸都有些心疼夜青了,小小年纪,这往后得多大阴影啊。   今日是元旦,一家团圆的日子,白日里不少夜家的晚辈前来看望夜老爷子,只是这会天色已晚,才清闲下来。   夜安几人回来时,夜老爷子正在书房与夜离下棋。   说起来夜安与夜离有些时日没见了,许是因为他是夜家祖孙三人与夜安接触最少的,每次见到夜安都是拘谨颇多,很少闲聊,久而久之,即使夜安已住进夜宅半年有余,两人也没亲近多少。   见到夜安进来,夜离下意识坐直身子,“夜安先生,你回来了!”   说着还想起身,不过被夜安摆手拦下了,夜离局促的应了声好,随后冲跟进来的白方宸点了点头,白方宸赶紧颔首回礼。   至于夜老爷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态度,老神在在坐着纹丝不动,招呼都没打,头一别根本不看夜安。   夜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中了然,这是还在怨他拿酒送人,搁这怄气呢。   “夜青,你受伤了?手上怎么还缠着绷带?!”夜离提高音量惊呼出声。   起初夜青进来时,他只觉得今日儿子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等夜青靠近些才注意儿子手上带血的绷带。   闻声,夜老爷子眉头一挑,也顾不得跟夜安怄气了。   “这才出去半天,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别看夜老爷子整天嘴上嫌弃夜青,可毕竟血浓于水,此时见夜青受伤,最心急就是他老人家。   仔细检查一番伤势后,夜离胸口一团火焰升腾,声音都闷了下来:“夜青,你告诉爹,是那个王八羔子将你弄成这样的,连我夜离的儿子也敢伤!”   这伤虽然被处理过,可他一眼就看出是人为造成,顿时火冒三丈。   这吼声将夜青震得有些懵,看着自己大发神威的老爹愣神。   白方宸嘴角一阵抽搐,眼看就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夜安则抿着唇,一言不发。   过了会,夜青舔了舔上唇,装作磕磕绊绊样子:“老爹,那个王八……那个人,你可能惹不起。”   “惹不起?我呸!你放心大胆说,我到要看看这上京还有那个王八蛋你爹惹不起的!”夜离冷笑一声,摆足了夜家族长的气势。   “这是你让我说的哦……”夜青瞬间腰杆挺直,抬起指着夜安的方向,吼了句:“就是他伤的我!”   夜离:“……”   满腔怒火顿时泄了气。   见自家老爹没动作,夜青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胳膊肘怼了怼自己老爹,拱火道:“老爹,你不是要给我报仇吗?人就在,你上啊!”   这坑爹儿子……   夜离咬着后糟牙瞪着夜青,恨不得将这混账东西,扔回娘胎里回炉重造……有这么坑爹的嘛!   最终还是夜老爷子看不下去了。   对着笑得贱兮兮的夜青脑袋就是一巴掌,呵斥道:“先生伤你,定有原因,说,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莫名挨了一巴掌,夜青委屈极了,“爷爷,这次你可真冤枉我了,真不是我惹事。”   没想到在自家爷爷心里竟是这般形象,夜青委屈巴巴往椅子一坐,却忘了屁股上的伤,“嗷呜”一声哀嚎,弹射起步。   看着捂着屁股撕心裂肺嚎得孙子,夜老爷子面容古怪起来,“你这屁股……也是先生打的?”   夜安可不愿替黑无常背黑锅,当即表示:“我没有。”   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白方宸一眼,这眼神……白方宸秒懂,脸当即黑了下来。   几人倒是没注意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见儿子嚎的甚是凄惨,夜离又心疼起来,拿来一个垫子放在夜青身上,   夜青屁股活动几下,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总比刚才好些。   “爷爷,老爹,你们是不知道我今天都遭遇了什么,你们差点就见不到我,黑白无常你们知道吧……”   不得不说,夜青讲故事的能力非同寻常,从见到黑无常起,逃跑,被抓,再被施刑……讲的绘声绘色,宛如身临其境,听得夜老爷子和夜离神经紧绷,背脊一片冰凉。   随着夜青讲到被黑无常拎着见到夜安,两人同时呼出一口大气。   “……就是这样,我再从身体里醒来时,已经在回来的车上了。”   听完清野的讲述,两人同时后怕不已,夜老爷子看向夜安,“先生,夜青这孩子糟此一事,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需不需要再找大师来做场法事?”   夜离同样也紧张起来,毕竟那可不是寻常的撞鬼,不仅有黑白无常,还有奈何桥……这两样同时出现,细思极恐。   “法事不用,他休养几日就好。”夜安摇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张浅灰色纸张递给夜老爷子,“先查一下这个人。”   夜老爷子疑惑接过,入手时的凉意差点让纸张脱手,他将纸张重新拿好,只大致扫了一眼,便看出内容的不对劲,夜离处于好奇也凑了过去,看清内容后,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与夜青……”   “查这个人最近身上发生所有事,任何小事都不要漏下,另外……夜青,你下午遇见的那个人是谁?”夜安看向夜青。   “下午遇见的人?”夜青愣住,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老祖你是说的是齐越吧,我本来不想理会他的,后来是被缠的办法,听他的意思也只是想借点钱,我觉得曾经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就给他借了。”   “我给你红绳铜钱呢?”夜安又问。   “我戴着呢,我连洗澡都戴着,你看……”夜青拉开袖子,表情却突然凝住,嗓音都有些沙哑:“不见了!老祖,我今天出门还戴着的,怎么会不见了!”   因为夜安交代过让他贴身携带,轻易不可摘下,所以他平日里从不离身,每天都会确认,今天出门时红绳分明还在。   闻声,夜离下意识摸向自己左手手腕,衣袖下也有一根红绳串着的铜钱,与夜青丢失那根一模一样,当时夜安共拿出两条,一条给了夜青,另外一条在他这里。   夜安眉头皱了皱,半响后,他开口:“查齐越的落脚点,铜钱应该在他那里,而且夜青这次出事,多半跟他脱不了关系。”   听到又是齐家干的好事,夜老爷子用力一拍桌面,咬牙狠狠道:“齐家!我没对他们赶尽杀绝就算不错了,这齐家还敢把注意打到夜青身上!”   与此同时,夜青心一沉,表情肉眼可见失落下来。   “有些人与你本不同路,不要为他人的过错,而自怨自艾。”似乎看出夜青的落寞,夜安开口道。   “是啊夜青,这次如果不是我们和夜安来得及时,你小名都难保,你真心把他当朋友,可齐越的所作所为分明不这样想。”白方宸也出声劝道。   过来片刻,夜青吸了口长气,再徐徐吐出,“我明白了。”   身为曾经的朋友,他在对方落魄时出手援助,却落得这个下场,他明白了,他与齐越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这样的人,他何必伤春悲秋,自艾自怜。 第108章   鹅毛大雪下,破败的街道人流量很少,街道尽头是一座破旧脏乱的小楼,远远就能听见楼层内大妈带着口音的高嗓门,和小孩子哇哇的哭喊声。   老楼的隔音效果很差,这些嘈杂的声音皆被靠在三层窗边的男人停在耳中,男人的额角不自觉皱起,眼中难掩烦躁。   而这略显消瘦的男人正是齐越。   “怎么还没有传来消息,难道夜青那家伙还没死……”   这三天他一直藏在这小镇,生怕哪天夜家寻上门来,即便他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留痕迹,依旧整日提心吊胆。   “不会的!一定死了,一定死了!”   他赶紧摇头否定,如果夜青没死他就有暴露的风险,只有夜青死了,他才能从那位手里获得资金,东山再起。   窗外的雪势渐小,地面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黑夜降临,老楼内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灯火。   齐越也开始享用他今日的晚餐,一份泡面。   突然,头顶的灯光快速闪烁了一下,接着又闪烁几下后,屋内彻底陷入黑暗,像是电压不稳短路了。   齐越抬头,低声骂了几句,对这糟糕的环境真是受够了。   正待他准备起身查看电路时,窗门紧闭的屋内,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冻得他打了个寒噤。   齐越茫然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他扭着脖子僵硬地朝身侧看去。   在距离他不足一米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周身萦绕着黑雾,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瞳孔的人影,而那人影正以诡异的姿势用阴森森目光盯着他。   “啊!有鬼!”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齐越大叫着冲向大门,手指刚搭上门把手,很轻的“咯噔”声响起,在齐越心中这声响如闷雷一般,重重砸了下来,让他瞬间脸色煞白。   门被反锁上了。   等他哆哆嗦嗦回头查看时,屋里那道人影已经消失不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窗帘无风自动,张扬舞动,像是下面藏着一只咆哮而来的怪物。   下一瞬,墙上挂着的老旧时钟突然掉了下来,发出破裂的脆响,吓得齐越惊叫出声。   然而这还没完,墙角的沙发突然悬空飘起,接着还有椅子,茶几,电视,甚至还有他还未尝一口的泡面,都摇摇晃晃飞了起来。   齐越已经被吓懵了,本就心虚的他,当即眼泪鼻涕横飞哭喊道:“啊!不要过来,夜青,夜青是不是你,我错了!你绕了我,我是被逼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   预想而来的撞击没有出现,齐越抖着手睁开眼睛,所有家具都悬在他的头顶,却没有落下,像是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齐越咽了下唾沫,想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直不起来。   “夜青……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是是……是风华娱乐的梁辉,是他威胁我,没错,就是他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动手,就会杀了我,我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你相信我!”   起初齐越说得还有些磕绊,后面越说嘴皮子越利索。   屋内安静极了,针落可闻,悬在头上的家具依旧纹丝不动,突然一阵指甲划过地板的咯吱声响起,很轻,可在这安静的屋内极为清晰,让人头皮发麻。   循着声响的方向看去,原本破旧的地板上出现了几道划痕,勉强能看出是“铜钱”二字,他立刻秒懂。   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绳串成的铜钱,朝字迹那边扔了过去。   “夜青,东西我给你了,你绕我吧!以后我年年都会给你烧纸的。”齐越哽咽着,说得情真意切。   悬浮的家具不为所动,指甲划过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新的字迹出现,“是谁”。   齐越茫然片刻后,反应过来,“是民异部的梁元闻大师,不论是夺你的红绳铜钱,还是给你下替死的咒,这些都是他的计划,我只是个跑腿的,全都是他让我做的,真的不管我的事!”   他双手抱着头,颈侧的青筋极速鼓跳着,神经绷到临界点。   接着刷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齐越吓得差点瘫倒,突然他在手边摸到一个管状物的东西,借着微光看去,是一只针管,里面还有着不明液体。   沙沙声响起,地面再次出现新的字迹。   齐越茫然又惊恐的注视着针管,他不知道这里装着什么,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现在有选择吗?   他呆滞半响后,一咬牙,握起针管对着自己手臂扎了进去。   然后便感觉到脖子遭到重击,眼前顿时一黑。   在他昏迷后,屋内还未损坏的家具回到原位,地板上的字迹也消失不见,一切都归于平静。   ……   昏黄的路灯下,夜安伸出手,有雪花落在掌心,他低眸静静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夜安,为什么不……”白方宸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疑惑出声:“这样不是更方便?何必这么麻烦。”   夜安收回手,目光移向远处的破旧老楼,“夜青让我留他一命。”   “呃……”白方宸不可思议地抬眸:“该说不说,夜青还真是个……好孩子。”   这人都想要他命了,并且已经付出行动,竟然还想留对方一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母?白方宸都怀疑,夜青这孩子怕不是舍利子转世。   这时,阴风刮过,幸岩出现在二人面前。   “先生,事情已经办妥,那家伙什么都招了。”幸岩将一个木盒递给夜安,这是夜安专门让他放置红绳铜钱的盒子。   夜安接过,稍稍抬了抬下眼,问:“我给你东西呢?”   “我办事先生放心,剩下的我也藏在沙发里了,不过……先生你还没说,那东西到底是啥啊?”   之前夜安只交代他要办的事,却始终没说那东西是做什么用。   “夜青念他们之间的旧友之情,我身为长辈总得做些什么,不得不说齐越选的地方不错,不仅人少还没监控。”   白方宸和幸岩不明所以,等夜安朝一旁的电话亭走去,他们赶紧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夜安按下了三个数字,110。   “喂,你好,我要报案,我怀疑有人吸毒……还有一处地方我怀疑有人贩*,地址是……你们可以派人去查一下,麻烦尽快,不确定那伙人会不会临时转移……”   等夜安挂断电话,白方宸和幸岩瞪大眼睛,简直怀疑都听到了什么。   “那先生你之前让我给齐越的针管……”幸岩想到什么,语气很激动。   夜安没说话,但意思大家已经明白了。   白方宸也想起一件事,眨了眨眼:“所以之前你半路停下,说有事要办,是发现了藏毒点?!!”   他之前就在奇怪,他们知道齐越藏匿在小镇内,具体地址还未知,他开着车载着精神力全开夜安,全镇搜索,半路夜安叫他停车,下车了一趟,原来是因为这个事。   “夜安,你可比缉毒犬厉害多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夜安忍不住瞥他一眼,白方宸赶紧笑笑,“就是说你厉害的意思!”   同一时间,一处修车厂的地下密室内。   “货呢?!特么我问你们货呢!”一个光头男歇斯底里吼道。   他对面站着四个人,各个垂着头一言不发。   “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一群废物,我养你们就是吃干饭的吗,连个货都看不住……”光头男指着四人噼里啪啦一通骂。   四人大气都不敢喘,垂着头停训,突然其中一个黄毛年轻人耳朵动了下,小心翼翼道:“老大,我怎么听见门外有动静。”   光头男的骂声戛然而止,正准备竖起耳朵仔细听,密室的门“啪”地被踹开。   “警察,不许动!”   几个真枪实弹武装齐全的警察将几人团团围住。   齐越的情况与这边差不多,几个警察冲进齐越住的老楼,很快将还在昏迷的齐越逮捕。   被押进警察车时,他还一脸懵逼,甚至怀疑是不是杀害夜青的事被发现了。   等被押送到警局后,他看着桌上那枚熟悉的针管,以及从他屋内发现的那包东西时,人赃并获,齐越哑口无言。   说这不是他的东西,说他是被鬼逼迫的?说了又有谁信呢。   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返程的车上,夜安拨通了王部长的电话。   “喂,夜安先生,咱们有些日子没联系了吧?”王部长的声音听起很精神。   “我想找你打听一个人,那人叫梁元闻。”夜安懒得跟他客套,直奔主题。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似乎是在思索,“你说老梁啊,他以前是我们总部的,不过在前几年就调离上京了,这几年在一直在燕丰市分部帮忙。”   “哦?我对他很好奇,不防展开说说这个人。”夜安舔了舔唇,据他所知,丰华娱乐总公司似乎也是在燕丰市。   王部长也是老江湖,立马就听出夜安话中的不对,紧张道:“夜安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他勾结外人,想要害我夜家的晚辈。”   电话那边,王部长脑子一声轰鸣,他僵着脖子转向窗外,黑沉的夜有点点雪花飘落,他的心就跟飘落的雪花一般,凄凄凉凉。   先前岛风市的幕后之人还没查出,现在又给他找事,这些家伙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109章   以夜家的势力,想在上京内找到一个人是很轻松的,比如齐越,还包括与夜青同名同姓的那个女生。   齐家之前有李亚朝在背后支持,暗地里布置的当然不止控魂蛊一种手段。   这名与夜青同名同姓的女生也是其一,可惜,还未施行计划,齐家便倒了。   在梁辉找上来时,齐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为控制夜家留下的后手,叫夜青的女孩是个孤儿,父母在13岁时出车祸双双离世,被齐家发现时才刚满十七岁。   两年前,齐家以资助贫困学生的名义出现在女孩面前,资助她完成学业考上大学,这两年来只会定时每个月往卡里打钱,从未主动联系过她。   夜青出事那天,女孩打工完刚回到家中,便被黑暗中一只手捂住了口鼻,随着浓烈的气味涌入鼻腔,根本来不及反抗,意识便陷入模糊。   模模糊糊间感觉有人扯走了她几根头发,最后颈侧一阵刺痛,便彻底失去意识。   等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身上毫发无损,家中只丢了父亲生前为她买的一块表,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然后没过多久,夜家的人便找上门来。   这就是那女孩知道的全部。   飞往燕丰市的飞机上,几千米的高空,高楼,公路,山林,都化成各个小点。   “所以那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工具人,只是被齐家利用了?”白方宸单手托着下巴,看向一侧。   夜安垂眼嗯了一声,随手将书合起,表情很淡:“从夜家这两天查到的来看,确实是这样。”   “夜老爷子有没有说今后怎么处理那个女孩?如果将人放在外面,以后再被有心人利用怎么办?”   “她以后会改名,夜明也承诺会资助她上完大学,等大学毕业后,会让她到夜家旗下的公司上班,算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了。”夜安解释道。   这是夜家几人商量后想出的最佳办法,女孩也没有意见。   白方宸拖着腮沉思,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想不通,她和夜青明明相隔那么远,为什么她受到的伤害,会转移到夜青身上?”   他之前可询问过,给女孩脖子注射的,是一种能让人心脏麻痹的药物,这种相隔千里杀人于无形的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见他实在好奇,夜安抬眼笑了笑,慢悠悠解释道:“你不用太担心,这种方法杀人有很多限制,只是同名同姓生辰八字一致,这一点就极难寻到。”   “如果寻到了呢?”   夜安顿了下,声音变得极轻:“如果寻到,同心咒,以青丝为引,二者相牵,以物件为线,生死相连。”   白方宸没听明白,改为双手托腮,直勾勾盯着夜安说了句:“咱能说人话吗?”   夜安:“……”   这怎么就不是人话了?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耐着性子尽量通俗易懂解释道:“这是一种咒术,名为同心,将需要性命相连的人发丝交织,经过炼化,以此可将两人的魂魄牵在一起,再以两人交换的物品为线,便可生死相连,一人死,另一人也不可独活。”   这下白方宸听明白了,可不一会又冒出新的疑惑:“发丝我能想通,毕竟齐越与夜青认识多年,想趁夜青不注意取些头发很容易做到,可夜青什么时候同意跟那女孩交换物件了?”   “夜青给他钱了。”   说来这也怪不得夜青会上钩,实在是齐越的手段防不胜防,以借钱为由,从夜青手中要来钱财,夜青后来有交代,齐越问他借钱时,还给他塞了块手表,说是先抵押在他这里,等日后还钱了,他再来取。   夜青当时只想尽快打发他走,对那块看起来并不值钱的手表没多在意,直到夜安后来问起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很快飞机在燕丰市降落,这次出门幸岩和白三并未跟随,夜安让他们两个留在夜家帮忙照看夜家人。   “我去那边买点吃的,你别在这等着,别乱跑啊。”   闻着隔壁小吃传来的香气,白方宸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自从体质发生改变后,总是饿的特别快,叮嘱一声后朝着小吃门面跑了过去。   小吃门前拍着长长的队伍,白方宸排在最后,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排不到他。   “大人,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娇而不腻的女生从夜安身后绕到身侧。   问声,夜安眼皮都未动一下,似早就知道这人的靠近。   “我不是说过,你不用来的。”   燕丰市毕竟不是夜家的主场,行动起来不像上京方便,况且夜安要找的人还是燕丰市的巨头之一,风华娱乐的公子,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当然是直接询问胡月。   胡月也不负所望,当即就提供了几个梁辉常去的娱乐场所,以及可能居住的地址,只是夜安没想到,胡月会亲自来机场接他。   口罩下露出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含笑含俏,“大人这说什么话,您来燕丰市,小月怎能不亲自想陪呢~”   夜安无奈看了她一眼,“时代不一样了,以后还是称我先生吧。”   胡月双目依然笑吟吟的,“好的,先生……”说着她朝那串长队伍中的某人扬了扬下巴,“您家里哪位,看着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   不怪胡月这么说,以她和夜安的真实年龄,白方宸二十来岁的年纪确实称得上小,而且就白方宸踮着脚尖对美食翘首以盼的模样,更加稚气未脱,完全的小孩子模样。   “你还是尽量少在他面前出现吧,不然又该闹了。”夜安抬眸朝队伍看一眼,眉眼带笑。   胡月捂住心口,一股酸水涌上心头,这宠溺的神情,她未化形做小狐狸时都未曾见到过,也不知山神大人究竟是看上了那个小家伙哪一点。   长得好看吗?胡月心里冷哼一声,明明还不及她好看。   莫非是由于初见时她是狐狸身,山神大人觉得他们物种不合?可这两人性别也不合啊!   突然夜安似有所感,朝身后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眉头皱了皱,身子侧移几分微微低头。   “你的尾巴没甩干净。”   闻言,胡月表情一凛,而后闪身绕到夜安面前,好看的眉眼带着些歉意:“抱歉,大……先生,是我疏忽了。”   “无碍,告诉我那人在哪里就可以了。”这种小事事夜安没打算计较。   “星空会所,或者东莞路那处住所。”   夜安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两处地址胡月之前都有发来定位,不算难找。   “先生,外面有我的车,要去哪里你跟司机说一声就可,那人可以信得过。”   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多留,将车牌告知后,胡月便混入人群后消失了,不一会,白方宸腮帮一鼓一鼓的回来,像一只进食的小松鼠。   他将手里的留有两个月牙印的糕点递过去。   “我说为什么排队的人那么多,原来味道真的不错,夜安,你也尝尝。”   夜安的视线在他一张一合的唇上停了半响,也不嫌弃,就着白方宸的手在糕点上咬了一口,随后舌尖舔了舔唇:“看着是很好吃。”   白方宸脸颊抿出两个浅浅的笑窝:“是吧,我也觉得!”   见他没明白,夜安眸子不由闪了闪,胡月说的没错,果然是有些太小了。   白方宸当然知道夜安吃不出味道,可他就是想跟夜安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哪能想到这人为老不修,吃个糕点脑中都能上高速。   出了机场,两人找到胡月派来的车,第一站是星空会所,胡月有发过梁辉的照片,夜安在会所内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人。   第二站是东苑路的一处别墅区,里面住的都是燕丰市的大人物,没有通行证车子无法进去。   “我去看看,你留在车上等我。”   叮嘱一声后夜安下车,来到街道的一处监控死角,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又留我一个人……”   小声嘀咕一声,白方宸掏出手机没有目的乱翻打发时间,五花八门的新闻在指尖快速划过,划到某条新闻时他突然瞳孔一缩。   忍不住将手机凑近了些,图片也放到最大。   在确定了图片里的人后,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图片里,将那人给揪出来!   再看看新闻标题,白方宸顿时觉得自己都冒绿光了。   【胡月现身机场与友人举止亲密,疑似是绯闻男友】   配图是几张照片,胡月一身低调黑色着装,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在胡月身旁的还有一男子,不过被胡月挡住大半,只拍到了半张侧脸。   因为角度问题,照片里胡月正与同为一身黑衣的高挑男子,两人的身体几乎靠在一起,看起来格外亲密。   再加上同为一身黑衣大衣,看起来像是穿着情侣装一样。   尤其是最后一张,让白方宸忍不住爆了句粗。   “我特么……”   再看评论区。   “这难道就是前段时间直播里说的那个人?姐姐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这穿的是情侣装吗?难道小月真的脱单了!哭T﹏T妈妈不允许!”   “咳咳,我歪个楼,难得只有我觉得……这男的好帅吗?不论是侧颜还是身材,都超有型的!”   “你们是瞎吗?重点明明是最后一张,这两人分明是在接吻好吧!”   一共四张照片,最后一张照片里黑衣男子微微低头,胡月仰着头,两人头并着头,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接吻! 第110章   羿苑别墅区在整个燕丰市也是大名鼎鼎,别墅区依山傍水环境极佳,周围更被纳入为环境保护区,使得羿苑别墅区的附加值极高。   顺着大道一路前进,靠湖边有一幢古典与现代完美结合的别墅。   “辉少,这是网上有关胡月小姐的最新消息。”   一位相貌娇美的女人敲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个笔记本。   正在沙发上眯觉的男人,听到胡月二字,睫毛颤了颤,双眸缓缓睁开。   梁辉打着哈欠勾了勾手指,女人立马将笔记本放置在他身前的桌上。   “辉少,您也知道娱乐媒体的报道向来夸张,这新闻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女人说什么梁辉已经听不进去了,看清新闻的内容后,他从侧躺的姿势陡然坐直,指尖在几张照片来回划动。   “这个男人是谁?”梁辉的声音透着压制后的干涩。   女人垂首诺诺道:“身份还未确认,但这人所坐的航班是从上京来的。”   “上京?”   梁辉稍稍顿住,神情开始有异,他观察了胡月几年,上京内并没有能让胡月冒着大风险去机场亲自接机的人,特别还是个男人,除非……   “难道……是夜家那人?”   除了那个被胡月称为信仰的男人,他再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辉少,这个目前还不知,照片上的男人并未露出全脸,想要查清身份,还需要一点时间。”   女人答得异常小心,照顾梁辉多年她深知这位大少对那位胡月小姐的占有欲,已经是变态般的偏执。   “行了,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本以为最少也要挨几句骂的女人,脚下未动,只是诧异抬起头,一再确认后才应声,慢慢退出房间。   等女人出去,梁辉双目立马变得阴沉扭曲,他手臂猛地一挥,狠狠将笔记本惯在地上,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恶狠狠瞪着满地碎屑,“管你是不是夜家那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发泄一通,梁辉喘着粗气,掏出电话准备问问齐越那边的情况,已经过去几天了,也不知这废物什么时候动手。   “你胆子倒是不小。”   一道极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梁辉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手顿住。   “是谁?谁允许你没经过同意进来的!”梁辉双目一暗,按耐着怒意向身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森白的墙壁,更不见有其他人。   “小小年纪,脾气不小。”   还是那道声音,不过这次却是从他正面响起。   梁辉忍不住哆嗦一下,因为在他回头时,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多出个男人,那人双手交握抵着下颚,正静静打量着他,纯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杂色,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碾碎吞噬。   “你……你是谁?!”   他的别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里里外外十几人严防死守,监控布满各个角落,这人到底是如何幽灵般出现他的卧室,还没惊动任何人的。   夜安轻笑两声,“我劝你不要动桌下那个东西。”   正偷偷摸向报警器的手僵住,不过只僵了片刻,梁辉心一横,此人来者不善,他不叫人还等着被劫持吗?   这么想着,手也朝报警器重重按了下去。   接着,梁辉双眼陡然睁大,原本平静的脸庞变得完全扭曲,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整条胳膊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垂下,而从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点痛呼。   不是他意志坚定,而是他惊恐发现,双唇像灌入了粘力最强劲的胶水,死死缝合在一起,只有轻微的闷哼声泄了出来。   看着他抱着断臂痛苦挣扎样子,夜安舔了舔唇,配上他精致的眉眼在此刻竟显得邪肆无比,“没断,只是脱臼了而已,我早劝过你,不要动那东西。”   一层薄汗浸湿了康辉的额头,他张了张嘴,发现能开口说话了,“唔……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干嘛?是要钱吗?我……我是风华娱乐总裁的儿子,我有很多钱,只有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夜安唇角的笑意更深,用下巴点了点地板上的电脑残骸,“我是谁?你刚才还说要我死的。”   “是你!”梁辉立刻明白过来,表情更加狰狞。   “另外,再告诉你一点,胡月说的信仰是我,去夜家找的那人也是我。”夜安的表情很淡,黑色的眼眸中却泛出一丝恶趣味。   梁辉抖动的身体骤然绷紧,他牙关紧咬,瞪着夜安的眼神透着狠戾与嫉妒,“混蛋!胡月怎么会喜欢你,她是我的,她明明是只属于我的!不要以为你是夜家的我就拿你没办法,夜家的夜青我都敢杀,更别说你这个会点妖术的旁系,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   听着梁辉的怨骂声,夜安眉头皱了皱,倒不是因为对方口不择言,而是这人对胡月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执着,而是魔怔了。   胡月虽是狐妖,一娉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可像这般着魔偏执的,怕是这人天生心理便有些问题。   不过就算这人有心理疾病,夜安也没打算饶过他。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现在不敢杀了你。”夜安身体前探,轻声问道。   明明这人的声音平静,嗓音极淡,听到梁辉的耳中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同透着魔力般狂躁的脑子瞬间冷却下来。   “你……你不能杀我,我这里有监控,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我母亲也不会放过夜家的!”   似乎觉得有理,夜安若有其事点了点头,手指勾了勾,只听“咔嚓”一声,梁辉刚才脱臼的手臂瞬间归位,只是手法极其粗暴,让他半干的额头再次汗如雨下。   “你都说我有妖术了,自然有办法让那些监控拍不到,至于杀了你的报复,这点也不需要你担心。”   说着,夜安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梁辉走来。   梁辉终于慌神了,他就算心理再有病,可也怕死,转念就打算高声呼救,却发现嘴巴却再次被封死,想逃跑,身体却被冻结在原地,只有意识困在身体这具牢笼,眼睁睁看着那个用妖术的人越来越近。   就在夜安靠近他不到两米时,突然,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   夜安脚步停住,身上骇人的气势陡然弱了几分。   他按下通话键,声音透着些无奈,“怎么了?”   气急败坏的高分贝噪音从那边传来:“夜安,你竟然背着我跟那个狐狸精私会?!”   夜安眼皮跳了跳,气势又弱了些,“那个……不是私会,她来机场接我,只是告诉我一些情报罢了。”   “她也是成精几百年的妖精了,难道电话还不会用吗?!还有,为什么你们见面还要避着我,光明正大很难吗?”   为什么避着你?就是怕发生现在这种情况……   当然这话夜安是不可能说的,他朝僵着不动,目光却透着怪异的梁辉瞄了一眼,背过身尴尬的咳了两声,“我在忙正事,等会再给你解释。”   电话那边顿了几秒,“……行,你等会给我解释清楚,你俩说归说,姿势为什么那么暧昧!”   接着忙音声传来。   夜安放下电话,深深吸了口气,原本平和寡淡的眼神,再次汇聚出浓郁戾气,周身寒意涌动,气势逼人。   梁辉无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还有两幅面孔,搁这玩变脸呢!   下一刻,他心底的轻松荡然无存,双目陡然瞪大,那人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黑色长剑,剑尖点在自己的心脏处。   没有被刺入的痛苦,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但那柄剑却真真穿透了他胸膛。   夜安将剑收回戒内,最后看了眼倒在沙发上没有声息的尸体,从屋内消失不见。   用黑王剑杀一个普通人类,简直杀鸡用牛刀,多此一举,夜安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给夜家添麻烦,黑王剑有一项能力,名为灭魂。   所以这把剑才能伤到邪灵和阴差这种无实物的个体,如果杀人,则直接略过肉体泯灭灵魂,身上不会出现任何伤痕,就算法医鉴定,也只会得出是因为心脏骤停,重要器官严重缺血,缺氧,导致生命终止,简称猝死。   离开梁辉的别墅,夜安身影闪烁几次后便到了之前停车的地方,远远就看到站在车外生闷气的人。   对于夜安的神出鬼没,白方宸没表现出丝毫惊讶,冷着脸点开手机屏幕,找出那张图怼到夜安眼前,“来,解释。”   夜安往后退了些,才看清图片的内容,眉角忍不住一跳,怨不得白方宸生气,如果不是深知自己没做过,只看图片他都忍不住自我怀疑了。   “……这应该是拍摄角度的问题。”   白方宸当然知道是角度问题,可心底就是忍不住发酸,酸得语气都阴阳怪气起来:“哼,我哪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反正你们都避着我私会了。”   夜安唇角勾了勾,双眼微眯,启唇道:“你当然知道。”   “我怎么……唔!”   他的身体被夜安一把拉进怀里,夜安慢慢凑到他的耳边,“你当然知道,毕竟我只跟你接过吻。”   接着夜安抚摸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自己则低下了头,微凉的唇印了上去,四瓣红唇贴在一起,彼此咬磨着,似乎觉得还不够,夜安轻轻地扣开他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夜安缓缓后退,笑睨着对面眼角泛红的人,舌尖舔了舔唇畔,味道果然很还吃……   白方宸手指抵着唇角,又羞又怒:“这是大白天,还是在外面!”   夜安摊手耸肩,异常无赖。   白方宸无语,半响才忍不住咕哝一句:“你这样子哪里像新手,也不知从哪偷学的。”   夜安再次凑到他耳边,嗓音低沉:“当然是在你身上学来的,毕竟我有位好老师。”   微弱的鼻息扑在他的后颈,随后缓缓朝耳畔移去,在他冻得冰凉的耳垂处轻轻咬了一口。   白方宸呼吸一滞,身体微微僵住,不可置信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怎么办,他家公明学坏了! 第111章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穿过条条繁花似锦的街道,车子拐进一条稍显偏僻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栋年代久远的三层小楼前。   “夜安,你确定王部长发来的地址是这里?”看着面前的小楼,白方宸忍不住发出疑问。   “……应该就是了。”   与上京总部的宏伟大厦不同,燕丰市分部的办公楼……格外朴素低调,只从外观看,根本看不出这是隶属政府部门的分部。   夜安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正准备敲门,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咦?你们是干嘛的?”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裹着厚厚羽绒服,瞧见门口的夜安两人,还有些意外。   白方宸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王部长提前准备好的介绍信递给那人。   “我们是上京来的,这是王部长的介绍信,麻烦看一下。”   在中年人看信的时,白方宸说明来意,“我们是来找梁元闻大师的,不知他现在人在不在?”   快速将介绍信看完,那人对着二人一笑:“原来是找老梁啊,他这会刚好没出去,估计正睡午觉呢。”   白方宸面上一喜,总算没白跑,“麻烦能带个路吗?”   “小事,跟我来吧。”中年人十分爽快。   本以为燕丰市分部只是外表看着朴素,等进来了,白方宸才发现,原来这里是真穷。   上下一共三层,阴森森的一层只点着盏小灯,空气中还透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几把招待人的木椅,一张老旧掉漆吧台,就是接待处了。   中年男人在前面领路,踏着咯吱作响生锈的楼梯,几人很快来到三层。   “就这个房间,老梁平时没任务就住在这里。”中年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下,解释一声就敲响房门:“老梁睡够了没?快起床接客了!”   白方宸额角顿时多出几条黑线,夜安瞟对方一眼没出声。   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听起来像是才睡醒。   “我老宋,快开门,上京来的大爷们找你有事!”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屋内传来一阵乱响,像是下床太急踢到了什么东西。   接着,顶着鸡窝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打开门,而随着房门打开,屋内飘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   要不是白方宸休养极好,只怕已经被熏得翻起白眼,他压下胃里的不舒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梁元闻大师你好,我们是上京来的,想找你问些事情。”   梁元闻打量着他半响,然后视线转向夜安,待看清夜安的脸时,目光闪过片刻紧张与慌乱。   “我不认识你们,别打扰我睡觉!”他挠了挠放飞自我的鸡窝头,敷衍一句后就打算关门送客。   白方宸正要再开口解释,突然身边一道黑影快速掠过。   轰!   站在门口的梁元闻消失不见,屋内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白方宸快速回头,身旁的夜安不在了。   “混蛋!你做什么?!”之前为他们领路的那个中年男人,眼中寒芒一闪,快步冲进屋内。   等白方宸反应过来跟进去时,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从中间空出了一道空白区域,杂乱的物品皆被弹飞,梁元闻双脚离地被夜安单手扣在墙上。   咔咔咔……   周围的墙壁龟裂开来。   而此时的夜安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侧脸冷硬宛如寒铁,双目一片寒冰,周身煞气飘散,沉而凝,就算得知夜青的死讯时,也没见过夜安这般暴怒。   “放开老梁!”   中年人大喝一声,双手施印,十几道黄符纸从他口袋中飘起,泛着淡金色光芒朝夜安砸去。   白方宸呼吸一滞,抢先闪身挡在夜安身前,不等夜安出手,一颗金色颗粒爆成满天光雾,光雾快速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光盘,将飞来的黄符尽数揽了下来。   “我拦着他,你要做什么就做!”   他没时间捋前因后果,也不想分是非对错,总之,谁想动身后这个人,得先过他这一关。   夜安瞳孔闪了闪,确定他能应付才放下心来,转过头,黑眸盯着面色发青快被捏断气的梁元闻。   “你是谁。”   梁元闻被巨大的力道迎面冲击,脑中嗡的一阵轰鸣,加上窒息,只能发出断断续续且虚弱的声音。   “我不认识……你,放了我。”   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听声音人数还不少,刚才动静本就不小,加上中年人的怒喝,惊动了留守在楼内的其他人。   中年人本已被白方宸压制,正抵抗不住慢慢往屋外退,听到动静面上一喜。   “我们的人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白方宸咧开嘴,得意的露出一口白牙,“来就来,我还能打十个!”   然而真等十几个大汉冲进来,将他团团包围,得意嘴角瞬间僵住,他承认,刚才有些得意忘形了……   时刻留意那边动静的夜安手掌虚握,直接将处在包围圈中间的人扯到身前,然后一掌按在梁元闻胸口,接踵而至的还有四声骨裂及惨叫声,让准备发起进攻的十几人生生止住步子。   做完这一切,夜安像扔死鱼般将梁元闻甩在地上,众人看去,地上的人状态可谓惨不忍睹,四肢严重扭曲,断裂的肋骨刺入脏器内,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元闻!”   “老梁!”   有几人快速朝梁元闻跑去。   其中与梁元闻关系最好的一个络腮胡,看着好友的凄惨样子,当即就红了眼,抄起法器就打算冲上去找夜安拼命,却被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给摁住了。   “老大,为什么?老梁这么被人欺负,我要杀了这家伙!”   老道士没理会他,挥挥手让人将络腮胡按住,他则踏前一步,来到众人最前方,距离夜安不到三米。   “想必阁下就是上京夜家的夜安先生,我从王明那里听说过你,老道苏于,燕丰市民异部的分部长。”苏于微微拱手,态度好的出奇。   对方以礼相待,夜安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先将白方宸拽到身后,同样拱了拱手,言简意赅道:“夜安。”   身后的白方宸探出半颗脑袋,学着夜安的样子,保持惜墨如金风格:“白方宸。”   苏于愣了一下,随后展颜笑道:“白先生,老道也听说你。”   白方宸顿感意外,他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脑袋一歪,就像继续与这老道絮叨絮叨,然后被夜安一巴掌呼在脸上按了回去。   客套完,苏于也正起脸色,摆出身为一部之长气势,“夜安先生到我这里拜访,本是荣幸,我等也该好生招待,但请问……”他目光一寒,“先生为何伤我部下?”   他身后的十几人也纷纷摆出架势,目露凶光,颇有如果夜安给不出合理解释,就生吞了他们的气势。   闻言,夜安并未第一时间应声,而是抬起手掌,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食指轻轻勾了勾。   正被围在几人中间接受治疗的梁元闻,胸口的衣物突然鼓起,一枚泛着蓝光吊坠飞入夜安掌心。   看见那抹蓝光,白方宸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很早他就注意到他胸口的吊坠有被切割的痕迹,所以这是被切割下来的其中一部分?接着他又想到夜安曾说过这吊坠的来历。   “打怪爆装备得来的。”   白方宸心中一戾,再看地上那半死之人,只觉得夜安刚才下手还是太轻了,废掉四肢哪里够,应该连第五肢也直接“咔嚓”掉!   随着吊坠离体,梁元闻身上原本柔和让人亲近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滔天血气以及满身恶业。   苏于瞳孔皱缩,刚才还守在梁元闻身边照看伤势的几人抽了一口冷气,也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想不用再解释了。”夜安看着苏于,出声道。   苏于没出声,他身后却响起惊恐的议论声。   “假……假的吧,这满身恶业,怎么可能!”   “这得手上沾了多少条认命,才能染上这么多血气!”   最无法接受的还属那位络腮胡,他目光呆滞,失了智般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老梁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   苏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之后,他抬起头问出心中疑惑:“夜安先生,你是如何发现梁元闻有问题的?”似乎怕夜安误会,他解释道:“老道并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只是这人与我们同吃同住几年,没一人发现异常,先生今日首次来访,便能当机立断将他擒下,老道实属有些好奇。”   其余十余人也纷纷抬头看向夜安,等待他的回答。   误会已经解除,夜安没再继续藏着白方宸,将他拉到身前,才出声为众人解惑。   “几个月前,在上京我曾与一个名善于用蛊,名叫李亚朝的人交过手,他们的灵……他们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苏于愣住,“只是这样?”   只是单凭气味,就敢应机立断直接下死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要知道这里是民异部分部,光在场就有十几名玄师,要是一但判断失误,能不能逃出去是一回事,就算逃出去那也要遭受他们整个部门的报复。   “那人脖子也带着一模一样的吊坠。”接着夜安漫不经心补充一句:“另外,我的鼻子很灵。”   众人:“……”   还真是简单粗暴,艺高人胆大。 第112章   误会解除,很快梁元闻便被拖下去治疗伤势,之前夜安怕拖则生变,下手时毫不留情,当即就废了对方半条命,卸掉四肢时人就已经陷入昏迷,想要审问,也要等人清醒过来再谈。   苏于的休息室内。   今天的事态发展有些出乎苏于预料,夜安虽率先伤人,但不仅无错,反而大大有功,倘若不是夜安发现梁元闻身上的蹊跷,还不知这人再他们身边隐藏多年,今后会惹下多大的祸端。   “夜安先生,今日事多谢你们了。”苏于彬彬有礼地颔首,“梁元闻还未清醒,如果二位有事要询问,不防多留一日可好?”   苏于满头白发,估摸着年纪已经不小,可一举一动都更像是位优雅的绅士,与他一身道袍白眉白须的外貌反差极大。   “可以。”夜安并未反对,正巧他也不放心将那人留在这里。   白方宸闲着在屋内逛了一圈,房间不大布置也不奢华,但处处细节却透着主人家的内涵,加上苏于独特的气质,他对这老道士的身份更好奇了,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玄门道士那么简单。   “苏道长,您这茶叶是青兰市特有的青花茶吧。”白方宸朝桌上的茶杯点了点下巴。   因为某人的关系,他这个曾经的茶道小白在耳目濡染下,都快变成茶道大师了。   苏于一手转着茶杯,闻声,抬起头露出一抹笑容:“好眼力,没想白先生也是位爱茶之人,稍后我取来一罐,就当是谢礼,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谢礼只是一罐茶叶,听起来好像有些小气,可白方宸却知青兰市独一份的青花茶,有价无市,产量极少,就连夜家的存量都不多,还全部供应给夜安了。   这人直接张口就是一罐,白方宸更加肯定苏于的身份不简单。   白方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装模作样眯起眼,摆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其实……根本喝不出好坏。   “好茶!”他赞叹一声,装作随意询问道:“不过现在做玄师都这么有搞头了吗?我记得这青花茶不仅价格昂贵,还极难找到货源。”   在白方宸与苏于胡扯时,夜安随意靠在桌边,单手撑着额角,显得极为安静。   苏于低声笑了笑,“我可没这本事能弄来青花茶,这些是我前妻送的。”   “前妻!你不是道士吗?”   “谁说道士就不能结婚的?又不是出家人,而且我与前妻结婚时,那会儿还不算是道士。”   白方宸更加好奇了,一屁股将夜安挤到一边,眨巴着眼等着吃瓜,“原来道士能结婚啊!”随后低声嘟囔了一句:“看来我是被认识的那几个老光棍给固定思维了。”   苏于继续笑着,盯着他的目光跟看孩子似的,“白先生的性格很好,很活泼。”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感叹一声:“要是我儿子能像你这般就好了。”   “你还有儿子?!”   “我都前妻了,有儿子又有什么奇怪的。”瞧着他夸张的表情,苏于好笑道。   听到这里,夜安眉梢一挑,似乎对这个话题极为有兴趣,“想来苏道长的前妻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没想到夜安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白方宸忍不住朝他瞟了一眼。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开了一家娱乐公司罢了,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苏于回道。   娱乐公司?白方宸额角跳了一下。   夜安手指点在桌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前妻联系不多,那跟你儿子应该联系不少吧。”   声音中透着股笃定。   “倒也不算经常联系,几个月见一次吧。”即使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但苏于还是如实回答了。   夜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燕丰市最有名的娱乐公司,当属风华娱乐,想来苏道长前妻应该姓梁。”   苏于笑笑,并没否认,“夜安先生厉害。”   一瞬间,白方宸如遭雷击,后背猛地绷直,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这运气也是绝了好吗?!   就算夜安没说最后怎么处理梁辉的,但以夜安的性子多半是直接抹脖子,才将人家儿子杀了,尸体估计还没凉透,就自投罗网跑到人家老子的地盘。   白方宸心里已经在琢磨接下来怎么跑路了。   这时一只手轻轻搭了上来,微凉的手指抚过他的手背,令他快速回神。   “苏道长,你与你儿子的关系如何?”   夜安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稳,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魔力,让白方宸焦躁的思绪平复下来。   苏于表情顿了顿,似是疑惑为何这般执着他的家事,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哎,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与我儿子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被我前妻带坏了,偏执执拗,目中无人,惹是生非。”说着他自嘲一笑:“我生平最看不惯这样的人,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是我儿子。   无声中白方宸松了口气,关系不好就行……   夜安唇角的笑意更深:“如果你儿子想杀一人,并且已经付出行动,你会如何?”   苏于愣住,不知为何对方会问出这种假设。   夜安再问:“那人险死还生,家中长辈前来寻仇,杀了你儿子,你又会如何?”   苏于还未回话,白方宸先倒吸一口冷气,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不是,这是不是太直接了?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突兀刁钻,苏于一时间竟答不出话。   “你儿子死了,就在刚才。”夜安的声音极淡,“我杀的。”   苏于眸光不自觉闪了闪,有些恍惚。   ……   “咕咚咕咚”   一杯水灌完,白方宸放下一滴不剩的茶杯,快速转头,瞪着端坐在桌前坦然自若,云淡风轻的某人。   “你既然知道了苏道长的身份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我?你知不道这样我迟早有一天被你吓出心脏病!”   夜安抬首,表情还挺迷茫,“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白方宸表情比他更迷茫,“我早知道什么?”   “我看你之前一直在套苏于的话,以为你早就知道他跟梁辉的关系了。”   “呃……”白方宸被狠狠噎住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他纯属好奇心作祟?一时兴起?玩心怂恿?   “我不管!以后这种事不管我知不知道,你起码得先告诉我!别让我跟傻子一样瞎蹦跶!”自知理亏,说不过这人,于是他使出必杀技,耍赖。   显然,夜安很吃这一套,发出一声清悦的低笑,“行,下回记住了。”然后修长的指尖点在身旁椅位上,“坐过来。”   白方宸瘪了瘪嘴,很没出息的听话坐了过去。   刚一坐下,夜安的手便揽了上来,接着白方宸感觉肩膀一沉。   “怎么了?是不是……跟那个梁元闻有关?”白方宸乖乖让他抱着,手掌在他头上摸了摸。   “嗯。”夜安眼睫低垂,“我本以为已经杀了那个人,但可惜并没有。”   “……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揽在腰上的手改为两只,夜安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   “李亚朝……就是上次伤我那人,他曾经专门猎杀血族,以血族的血液肉身做研究,研发出很多专门针对血族的法器符咒。”说到这里夜安顿了顿,“他一人做不到这些,只可能是他的师门或者更早就已经开始……我们血族已经没剩下几人了。”   白方宸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倾听着,他知道现在的夜安只需要个倾诉者。   “梁元闻和李亚朝的灵魂气息同出一辙,他们不是同门,而是本就是同一人。”   同一人?白方宸身体猛地一颤。   夜安顺着他的背,等他慢慢放松后,继续道:“应该是使用某种禁术,将灵魂分割,每道灵魂各成一脉,形成单独的个体,但记忆应该相通。”   这不是夜安胡乱瞎猜,而是梁元闻见到他时的眼神,绝对不是初见一人的反应。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白方宸能理解夜安的感受,换位思考,人体实验这种事,无论是放在任何国家,都是不被接受冷人所不齿的,更何况夜安的同族数量本就稀少。   夜安没回答,将他又搂紧了些,声音里透着些埋怨:“我只想跟你过安静平和的日子,却总是这么难。”   难得见到这人在清醒状态下表露小情绪,白方宸也被逗笑了,同时也清楚这是不想答了,于是也不细问,从对方怀中钻出来,扬了扬眉打趣道:“那你可得努力了,毕竟我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而且你这么大年龄了还在啃老呢!”   “你嫌我老?!”   知道这人不喜欢被说老,这是戳到痛处了,白方宸赶紧摆手转移话题:“那个……那个你还没说,苏道长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了,梁辉就算再不是东西,也是他儿子啊。”   夜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知道他心虚别开眼,才缓缓开口:“苏于的灵魂气息很纯净,算是我苏醒后见到过最纯粹的灵魂。”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敢跟他直说。”   “嗯,苏于这人冷静,心含正义且是非分明,再加上他与梁辉的关系不算亲近,我觉得不如直接挑明,毕竟以他跟王明的关系,这事不难查。”   白方宸心中明悟,倒是很有道理,只是想到苏于离去时阴沉的脸色,表情顿时苦了起来:“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夜安唇角扯了扯,叹了口气:“所以没直接动手已经算不错了。”   何止算不错……白方宸觉得这人简直比夜青还像舍利子转世,还是佛度金光又大又亮的那种! 第113章   苏于就算真是舍利子转世,那也不是泥捏的,自从白天摔门离去,一直到晚上十点夜安与白方宸离开分部,苏于都再未露过面。   送他们出门的小哥解释道:“抱歉,两位,我们部长有些忙。”   “我们明白。”白方宸心领神会,这是摆明不想见他们,见小哥还想再送,他连忙摆手婉拒:“小哥,你不用送了,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等明天梁元闻醒了,我们再过来。”   许是白天夜安下手太重,众人想尽办法也只堪堪保下他的性命,最快醒来怕也要到明日,无法,夜安和白方宸只能暂时留在燕丰市,而胡月派来的司机,夜安已经让人先回去了。   选定的酒店离分部不远,只隔了一条街,环境不算太好,但胜在还算干净。   办完入住手续,两人上到酒店二层,白方宸将其中一张房卡塞给夜安。   “给你,我就住你旁边这间,晚安,明天见。”   盯着手中的房卡,夜安幽幽出声:“为什么是两间?”   正准备开门的手顿时僵住,白方宸眼皮狂跳,接着又听身后传来那幽幽的声音:“我们在外面从来都只睡一间房的。”   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白方宸强装镇定按下门把手,头都不回艰难地只留下一句:“我今天累了,想一个人睡。”   说完,一溜烟从半开的门缝钻了进去,接着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呼~”   总算能缓口气了。   “可我不想一个人睡。”   没等将这口气呼完,身后再次传来声音,吓得他硬将那口气又憋了回去。   白方宸无奈回身,心里简直想骂娘,血族那些老祖宗要是知道晚辈将能力用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掀了棺材板!   夜安盯着他缓步上前,微微俯下身,“你好像在躲着我。”   白方宸咬着下唇,果断不吭声了。   看着他侧脸,夜安语气意味深长:“莫非……那天我的表现,让你不满意?”   一时间,白方宸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时间又过去了几秒,正在他受不了这个气氛准备说些什么时,屋内灯光突然亮起,夜安直起身,低笑了一声,连肩膀都在微微的颤着。   等笑够了,才重新冷下了嗓音:“逗你玩的,只是想跟你睡在一间房,而已。”最后两个字加重加粗,“我先去洗澡,等会换你。”   然后便转身,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内哗啦啦的水声,白方宸闭了闭眼再睁开,努力压下心乱如麻的思绪。   过来一会,他猛然捂脸。   怎么办?   突然笑得那么好看,他差点就点头同意了!   ……   在浴室内怒念了几遍清心咒,白方宸怀着心如止水的心情从浴室出来,发现卧室灯已经黑下,床上躺着个人影,一潭死水奇迹般又活了!   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下,他闭着眼做心里建设,这家伙虽然有些腹黑,但信誉还是有些保证的,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人突然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搭了上来。   “夜安,你……你要干嘛?!”   “翻身而已,别紧张。”   翻身?白方宸忍不住紧绷身体,尴尬的用脚趾扣床单,就差用脚指头扣出个三室一厅。   等了半响,夜安确实没再继续动作,好似真的只是翻个身。   又过了几分钟,黑暗中转来一声惊呼。   “夜安,你干嘛脱我衣服!”   “睡觉当然要脱衣服。”那声音理直气又壮。   又一会后。   颤抖着,微微压住鼻息的模糊声响起。   “你摸哪里呢~”   而这次夜安连活都懒得回了。   次日,阳光照进屋内,白方宸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地盯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稍稍收回神智。   侧头看了眼身旁,是空的。   下床去浴室时,他双腿还有些发软,不由又想起了昨晚的事……连忙紧闭着拼命摇头。   “再信那家伙,我就是狗……嘶!”   他揉着发酸的腮帮,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那混蛋是保证了他一贯的良好信誉,没有做到最后,可是……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那家伙花言巧语诱哄着他做了个遍!   所以说,常年禁欲,铁树开花,年纪大,沾了任何一样的男人要不得。   而他家这位,三样全占!   等他洗浴完出来,先闻到的是饭菜香气,夜安正在摆弄酒店送来的餐具,见他出来很自然招了招手:“洗漱完了就过来吃饭吧,这会吃午饭有些早了,等会你要饿,我们再去加餐。”   白方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饭菜不喜欢?”   白方宸还是一言不发,不过他忍了忍后,还是抬步拉开扶手椅坐了下来。   这一餐吃得相当安静,等他放下筷子,早已用餐完的夜安从抽纸盒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望着递到眼下的纸巾,又是一波不堪回首的记忆回潮,白方宸深吸一口气后接过,哑着嗓子回了句:“谢谢。”   “嗓子怎么哑了?难道是昨晚受凉了。”   白方宸心中奔过一万头草泥马,嗓子为什么哑了?这人有哪张脸问出这句话的!   “你说为什么哑了,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   黑眸无辜眨了眨,片刻后,夜安恍然大悟:“哦,明白了,下次我注意些。”   白方宸:“……”   这次他是在忍不了了,抬起脚,狠狠给了某人一脚:“你还想有下次!做梦去吧,你这个为老不修的老色胚!”   夜安疼得皱起眉,不过却没将脚移开,“这话说的……昨晚我做每件事前不都询问过你的意思,你当时并没有反对。”   这话一出,将白方宸噎得不轻,连耳根都微微红了。   “那是……还不是被你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而且那会……气氛正好,谁还没有个理智下线色令昏智的时候了!”   瞧着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夜安莫名其妙有些想笑,行吧,就当作是称赞他长得好看吧。   “那行,为了保证你不是被迷惑的理智下线,以后……我会确认两遍。”   白方宸愣了愣,像是被他的豪言壮语给震住,半天都没有回神。   在他发愣期间,夜安已经将他们带来的物品收拾好。   “走吧,那边来消息说梁元闻醒了。”   梁元闻是在九点多苏醒,醒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身上不对,下意识就想摸脖间的吊坠,可手臂刚准备抬起,接踵而来的就是骨骼断裂后的剧痛,疼得他浑身抽搐,不由痛呼出声。   “嘶!”   这声音惊动了守夜的看守人员,那人立马联系苏于。   得到消息后,苏于没有立即通知夜安,而是孤身来到看守梁元闻的房间,有些事情他想自己先确认一下。   关上房门,看着床上四肢皆断,胸口凹陷一大块的人,苏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毕竟是跟了他几年的手下,最后落得这般下场,难免让人叹息。   “梁元闻,为什么?”苏于冷冷盯着他,“我苏于自认对你还算不错,虽不能保你荣华富贵,但胜在心安理得,为何要选择邪魔外道这条路?”   自从发现吊坠不在,梁元闻便知道身份已经败露,怕是没可能活着出去了,于是面对苏于的问话,他不屑一笑。   “苏于,你也就是只会嘴上说着好听,其实呢,要本事没有,只有一颗烂好心。“说到这里,他恶趣味勾了勾嘴角,“没用到连自己媳妇都留不住,亲生儿子都不认你,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苏于暴怒,大喝一声:“闭嘴!”   “哈哈……咳咳!!”见苏于发怒梁元闻笑得更加狰狞,“这么怕我提起吗?可是这不是事实嘛,对了,谁知道你那个宝贝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可以去问问,看部门内谁不知道你苏于就是个废物,我才来这里不到三年,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些事,还不你那些好部下们私下里偷偷议论的,苏于,你的事迹早就人尽皆知了,哈哈!”   苏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藏在袖袍下的手背青筋渐渐突起,眼中满是戾气:“梁元闻,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谁知,听到这话梁元闻苍白的面上不仅没有露出惧色,反而笑意更深。   “来啊!反正我已经废物一个了,动手啊,现在杀了我啊!”   苏于眸子凶光一闪,垂在身侧的手臂微杨,眼看彻底被激怒,梁元闻早已闭起双目,做好赴死的准备。   十几秒过去,梁元闻睁开眸子,瞧见的还是那一身道袍,却宛如绅士贵族般的优雅老道士。   “果然是废物……”他低骂一句。   对于他的辱骂这次苏于却很冷静,挑了挑眉道:“我不杀你,是不想脏了我的道心,但我不杀你,不代表没人来取你的性命。”   本还嚣张叫嚣的梁元闻,闻言,神色一慌,面色都又白了几分:“苏于,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慌了?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你这身伤是谁给你留下的。”   说罢,苏于一摆道袍,大门再次被关上。   本念在多年相交共事之情,探探口风,免得对方受皮肉之苦,可既然这人毫无悔过之心,还出言不逊。   那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第114章   “噔噔”   夜安扣响略显寒酸的民异部大门。   等了几秒钟,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是昨日那位中年人,瞧见是他们二人,中年露出笑容将大门完全敞开:“两位里面请,梁元闻刚醒没多久。”   “多谢,麻烦带个路。”白方宸微笑颔首。   中年人自然没意见,他守在这里本就是为了给他们二人领路。   梁元闻重伤之后住处转移,现在已严加看管起来,中年人在前面带着路,夜安和白方宸落在后面不远处。   “大哥,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们部长今年多大了?”白方宸快走几步,绕到中年人身侧,装作不在意问道。   领路的中年人闻声突然停步,侧首目光不明看着他。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白方宸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总觉得苏于道长给人的感觉,不像外表那般苍老,随口一问罢了。”   中年人凝目回视,半响后,他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嗓音中满是哀寂:“我们老大其实才刚满六十。”   夜安与白方宸无声中对视一眼。   只从外表来看,苏于的外貌说是八十岁都不夸张。   中年人继续带路,两人跟上,不一会中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十多年前老大执行任务,那次任务异常凶险,差点全军覆没,是老大使用消耗生命力的禁术才一往狂澜……不过那次后,老大的外貌就苍老了二十多岁。”   几分钟后,中年人在一道木门前停下,门口还坐着两个看守,中年人低声对两个看守交代了几句,随后转身,抬手示意夜安他们可以进去了。   屋内,梁元闻目光呆滞瘫在床榻上,无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似乎发呆。   “咯吱”一声响起,他艰难挪动着的脖子朝门口望去,接着瞳孔猛地收紧。   夜安从墙角拉来两张椅子放到床边,慢条斯理坐下,也不急着发问,目光打量着床上四肢皆废的人,静默不语。   白方宸此时也很乖巧,乖乖坐在夜安身旁,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不觉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沉重,压抑,像一只猛兽在打量自己濒危捶死的猎物,压抑的让人喘过气。   “血族,你要杀要剐随便,这么故弄玄虚算什么意思!”梁元闻最先受不住这种气氛,气急败坏地喊道。   沙哑,刺耳,宛如破锣嗓子发出的粗糙声音,让夜安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果然你与李亚朝是同一个人,并且记忆相通。”   此前如果还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   “你诈我!”梁元闻充血的双目直勾勾盯着夜安,气得身体开始发抖。   夜安没搭理他的恼羞成怒,而是压低了嗓音:“我还看出……你这具身体不是本体。”   闻言,梁元闻瞳孔快速收缩了一瞬,只觉得嗓子发干,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东西,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李亚朝与我对峙时,与你现在一般无二,即使已命悬一线,生死被我握在手里,也没一句讨饶,这与心性无关,只是不将这具身体的生死放在眼里罢了。”夜安靠着椅背,勾着唇语气十分笃定。   梁元闻被他戏谑的姿态气到了,随即心中又满腔懊悔,他曾经遇见的血族即使实力强大,却也只是无心无念的傀儡空壳,哪像现在这只这般难对付。   “没有否认,看来又猜对了。”夜安一瞬不瞬盯着他,眼中的嘲讽更加毫不掩饰。   “你又诈我!”   梁元闻忽然转过头,腮侧的肌肉抽动几下,明显已经是怒气爆表。   “你们血族不都是空有一具外表的空壳吗?为什么你与他们不一样!”   夜安摸着下巴,恬不知耻挑了挑眉:“可能……我与众不同吧。”   这厚颜无耻的说词,让默默做背景板的白方宸险些没绷住,他用手肘撞了夜安一下,沉声道:“别自恋了,办正事呢。”   夜安抿嘴轻笑,“我是在办正事,之前还疑惑就凭这家伙的智商,如何能抓到血族做研究的。”说着他双手抱胸,看床上人的视线满是冷嘲:“原来是碰巧遇见了在天罚下完全丧失情感,正步入死亡期的血族,啧,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身为血族的夜安强吗?答案是肯定的,那与他同族的其他血族会弱吗?当然不可能。   不论是李亚朝还是梁元闻,除了一些针对血族研发的法术以及符咒外,本身实力并不算强,如若不是这人运气好,就凭他的本事想活捉血族,简直天方夜谭。   听到夜安当着他的面羞辱自己,梁元闻面部肌肉崩成条线,一口老血憋在心口,“大言不惭!你就算杀了我,也只是杀了一具分身罢了,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本体手里,否则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安冷冰冰看了他半响,忽而嘴角上扬,笑出声来,“原来这是你最后一具分身,正好,也不用我再寻了。”   正满脸怒容的梁元闻表情一僵。   这时白方宸替他问出心中所想:“为什么确定是最后一具分身了?”   “那蠢货只提本体,却绝口不提其他分身,是不知道分身出手更安全,就算被杀也祸不及本体吗?当然不是,只能是他没有其他分身了。”夜安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慵懒地交叠着。   “噗!”躺在床上的梁元闻一口老血喷出,青筋暴起,老脸涨成酱紫色。   夜安朝床榻扬了扬下巴,“你瞧,他承认了。”   “呃……”白方宸无言以对。   等那边的人行喷泉喷完了,夜安朝他看过去,眉梢微挑,“你的本体应该是在民异部总部吧。”   着过几次道,这次梁元闻心生警惕学聪明了,冷硬的一声不吭,玩起自闭。   夜安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身子前探,徐徐说道:“原来真的是在民异部。”   以为夜安又再诈他,梁元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夜安继续道:“最佳回答应该是承认我的猜测,这样才好让我对民异部心生猜忌,怀疑,从而挑拨我们之间的矛盾,你则作为背后之人渔翁得利。”   说到这里梁元闻再蠢也明白了夜安的意思,终于慌了神。   “所以这家伙不说,就是他的本体真藏在民异部内?!”白方宸猛地站起身,也明白过来。   夜安跟着站起,顺便还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没错,你可比这家伙聪明多了。”   将他不安分的爪子拍走,白方宸捂着被揉乱的发型,不屑地瘪了瘪嘴:“别拿我跟这个蠢货比,我可没他这么蠢!”   无形中又扎了梁元闻一刀。   “本体的身份你会说吗?”即使知道不可能,夜安还是试探性问了一句。   而梁元闻只是双眼空洞盯着天花板,不言不语,好似丢了灵魂。   “毫不意外。”   夜安咕哝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王部长的电话。   电话接通,夜安直奔主题,“我找到岛风市活祭幕后之人的分身了。”   梁元闻猛然转过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哈?!”听筒那边传来王部长的惊疑声。   这有头没尾的,分身又是什么东西?   夜安朝床榻上的瞥了一眼,口中却不停:“你留意在你怀疑名单的那些人,五分钟后,其中一人会收到反噬。”   “不是,夜安先生,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又多了个分身?还有为什么会反噬?”   “不用问那么多,按我所说照办就是了。”   “啊?哦,好吧,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挂断电话,夜安走到床前,微微弯腰,居高临下俯视着梁元闻,“脑子是个很好的东西,可惜,你这具分身貌似没有。”   有丝丝血迹从梁元闻嘴角淌下,他喘着粗气,嗓子发出赫赫的漏风声,艰难张了张嘴:“为……什么?”   夜安竖起一根食指,白到晃眼的手指虚点在他的眉心,“因为……你现在的反应。”说罢夜安直起身,勾起嘴角微微颔首,“多谢配合,你帮我节省了许多时间。”   最后一句可谓杀人诛心。   梁元闻双目瞪大,嗓音如磨破了的风箱:“本体……一定会杀了你!”   夜安手掌虚握,扣住他的脖子,“随时奉陪。”   随后掌心发力,“咔嚓”一道骨骼断裂声,梁元闻脖子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歪向一侧,眼中再无焦距。   确定这人再无声息后,夜安收回手,突然他想起什么,猛地朝身后看去。   在触及到白方宸探究的目光时,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就这么轻易杀了他,会不会太便宜这人了?”   夜安抬眸看他,白方宸歪着头与他对上视线,目光调侃:“是不是怕我接受不了?”   “是有些。”   白方宸笑了,老大哥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有那么一点点心里不适……不过,这家伙之前伤了你,又做了那么多坏事,本来就该杀,再说我又不是夜青那种活佛,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的,而且,我保证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全程高冷脸!”   夜安瞥他一眼,笑容十分无奈:“果然……我们很般配。”   天生就不是做好人的料。 第115章   “你先冷静……我知道,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吧……”   等将电话对面的人安抚好,苏于挂断电话,他盘坐在床上,面上看不出情绪,不一会儿,他冷笑出声,不知是笑电话那边歇斯底里的女人,还是在笑伪善的自己。   电话是梁兮蓉打的,梁辉的助理今早照惯例扣响了梁辉的房门,尝试多次都无人回应,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等破门进去,发现的却是梁辉早已凉透的尸体。   助理抖着手拨通了梁兮蓉的电话,二十多分钟后,不仅梁兮蓉来了,救护车与警察也一并到了,后来经过法医鉴定,死亡原因是心脏骤停,没再梁辉身上发现外伤,可以排除他杀。   梁兮蓉险些崩溃,保养精致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不可能!我不信,我儿子那么健康怎么可能!一定……一定是有人杀了我儿子,对,一定是!你们给我查,一定要把杀人凶手找出来!”   她双手死死掐住警察的胳膊,力道大的恨不得掐下一块肉,嗓音凄厉的宛如恶鬼。   知道梁兮蓉刚经历丧子之痛,情绪失常,警察未计较她过激的行为,还好生劝道:“梁女士,请冷静些,无论是法医鉴定还是监控记录,都已经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请你节哀。”   在燕丰市,梁辉丰华娱乐太子爷的身份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接到报案后,警方当时就已经排查过梁辉别墅四周已经屋内的监控,并未发现有其他人进入别墅的痕迹。   “呜呜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梁兮蓉双手无力的松开,缓缓瘫倒在地上,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在楼层内回荡,除了她的悲鸣,走廊只余一片死寂,其余人只能无奈摇头。   梁辉虽不混娱乐圈,但由于他往日的高调做派和与圈内多位女星的桃花史,再有丰华娱乐太子爷的身份加成,他的死讯一出,娱乐媒体瞬间动了起来。   似是知道风华娱乐此时无暇顾及他们,新闻标题起的是一个比一个狗血离谱。   《丰华娱乐太子爷惨死家中 疑似遭遇情杀》   《丰华辉少惨遭黑帮灭口报复》   《惊!丰华太子爷尸体上竟出现如此痕迹!》   昨天才被胡月疑似机场接吻照霸屏的网友们,纷纷再次拾起手机电脑,吃起了新的瓜。   “丰华太子爷死了?真的假的?!震惊我一百年!”   “我上一次看到他的消息还是和扬姓女星回酒店的绯闻,怎么突然就死了,还是情杀?玩的太狠了吧!”   “我还以为他会死于飙车呢,没想到竟是黑帮报复没了命,默哀三秒~”   “哇塞!胡月和梁辉连着两日轮番霸屏,这俩没一腿我可不信!”   “楼上的说什么呢,我们小月可和这个人渣没有关系,而且这是死人了唉,能不能不要跑偏!”   网上议论什么的都有,有人好奇黑帮报复,有人八卦情杀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人不嫌事大,开始科普起胡月与梁辉不得不说的故事。   总之,似乎没什么人对于梁辉的死表示哀悼。   只能说梁辉这几年的风流浪荡以及所作所为,确认败光了广大网友对他的所有好感。   看看这几年梁辉上新闻都是因为什么,与女星或者车模的花边绯闻,飙车,酒后肇事逃逸,以及在直播里当众对胡月表白,或者说是纠缠不休等等。   胡月22岁刚因仙尊这部剧大红后,梁辉就如狗皮膏药般粘了上来,这一缠就是四年,上剧组探班,直播间表白,混进综艺节目现场,最疯狂的时候,几乎胡月身边三米内必能看到梁辉的影子。   当时有网友戏称,梁辉是胡月背景最大最有钱的私生饭。   “天啊!小月,你快看新闻,梁辉……梁辉那家伙死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正在用餐的胡月手顿住,经纪人时姐已经快步跑了下来,见她家小财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连忙将新闻字体放到最大的手机怼到对方脸上。   “你看小月,刚刚爆出来的,已经得到官方认证了!”   胡月淡定接过手机,时姐看的可不是那些无良媒体般瞎编乱造的新闻,这家媒体追求实事求是,没有过多的修辞和个人猜测,很快让胡月清楚了来龙去脉。   “我刚才在楼上找圈内的朋友打听过了,死因是心脏骤停,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我真想买捆鞭炮庆祝,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到这条新闻有多激动,这祸害总算死了……”   向来稳重的时姐紧紧楼着胡月的肩膀,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嘴里吧啦吧啦说了两分钟都不停。   “咦?小月,你怎么了?”正兴奋着,时姐突然感觉抱着的人身上开始发抖,“别怕,别怕,那家伙已经死了,以后再没有人来骚扰你了,不怕,时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将发着抖的胡月搂进怀里,时姐拍着她背反复安抚着,哎,毕竟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却被那个变态纠缠了好几年,时姐心中一阵心疼。   突然一声愉悦至极的低笑声传到时姐耳中,怀里人的抖动更加难以压制,时姐不禁低头瞧了瞧,正好对上一双笑成月牙状狐狸眼。   时姐还是懵得:“小月,你……”   胡月从她怀中退出来,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话中的笑意却藏不住:“时姐,我是高兴呢,非常高兴,就是这人怎么不早死几年呢~”   明明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家,时姐却头皮发麻,她连忙挥手呸了两声:“呸呸!说什么呢,你这一笑我们做善事积了几年的功德都掉了,来来,赶紧默哀三秒钟,佛祖会原谅我们的!”   说着就双手合十,闭眼做祷告状。   胡月眼底笑意更深,跟着缓缓闭起眼,心中默念。   “我的山神大人,谢谢你……”   ……   开门声响起,两个守在门外的守卫立马站起身。   “两位,事情办完了?”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笑着询问道。   “嗯,尸体麻烦收拾一下。”夜安点头,用近乎冷漠的语气回了一句。   闻言,两人同时愣住,刚才问话那人最先意识到什么,飞快推开门朝里面扫了一眼,顿时表情古怪起来。   “您这样……我们很难办啊。”那人轻轻揉捏着隐痛的眉心。   “不难办,有问题让苏于来找我。”夜安回他。   “……行吧。”既然有人担着,他还能说什么呢。   离开这里后,夜安与白方宸直接找到苏于的房间,之前来过,夜安直接敲门。   “进来。”   房门推开,盘坐在床上的苏于朝门口飘了眼,长叹一声后,起身从床上下来。   “坐吧,看来你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这是来告别的?”苏于沏了几杯茶,放到两人面前。   两人在桌前坐下,白方宸耸鼻嗅了嗅,依旧是青花茶,他没什么顾忌,端起茶杯就先抿了一口。   夜安垂眸瞟了眼茶杯,没动,“梁元闻死了。”   “我会对外声明他是重伤不治。”苏于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甚至还轻松地笑了笑。   “多谢。”   “客气了。”   已经将一杯茶喝完的白方宸抬起头,听这两人谈话真是无聊到家了。   “苏于大师,我有件事很好奇,不知当不当问?”趁着空隙,他眨着小狗眼看向苏于。   “白先生想问什么?”苏于回以微笑。   白方宸斟酌用词:“我听说您才六十岁,可您的外表……”   似是没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直白,苏于愣了下,随后好笑道:“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老?”   “嗯嗯。”   “这没什么不当问的,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苏于端起茶杯润了下嗓子,“二十年多年前,燕丰市出了个入了魔的玄师,以活人精血修炼,酿成了不少惨案,那时民异部成立不久,还不成气候,我也只是个刚入行没几年的小玄师,却偏偏就是我正巧找到了那人藏身地。”   “然后呢?”白方宸兴趣被提了起来。   夜安单手撑着脑袋,静静听着。   “然后啊……当然是被那人收拾惨了,还好命悬一线时,被赶来的其他玄师救下了。”苏于又喝了口茶,“不过那人虽修歪门邪道,但道行极深,我们十几人合围也不敌,他虽伤的不轻,但我们也伤的伤残的残,而伤得最轻的我竟成了唯一仅存的战力,当时我也年纪小,心中憋着股劲儿,想都没想就开大招,用了师门中以生命力为代价的禁术……结果就是那人死了,我也变成这样了。”   说这些时,全程苏于都淡定像在说他人的事情,语气轻松,甚至偶尔还打趣几句。   “苏于大师,您这是大义,是为民除害!”虽然苏于说的轻松,白方宸却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惨烈,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   苏于笑着摆手:“过誉了,当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被逼无奈罢了。”说到这,苏于想起一事:“对了,其实今天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们的。”   闻言,夜安微阖的眼睑睁开,知道他等的东西来了。   “这件东西或许交给你们更合适。”   说着,苏于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桌上,灯光下蓝芒四起。   白方宸表情一凛,这不正和他脖间以及从梁元闻身上那条吊坠,一摸一样! 第116章   二十多年前那一战的惨烈,苏于至今不能忘,他手指轻抚在吊坠上,眼中眸光闪动。   “当年我在那人的尸体搜到这枚吊坠,距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一直不清楚这东西的作用,直到看到梁元闻身上相同的那枚。”   他语气中带着少许唏嘘,倘若不是这次夜安揪出梁元闻,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当年害他一夜白头妻离子散的人,竟与隐藏在他身边多年的梁元闻有关。   “夜安先生,诚意我已经给出了。”   夜安拿起吊坠打量了几眼,就随手抛给了白方宸。   “诶?给我干嘛?”白方宸手忙脚乱接住。   夜安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让他先收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伤你那人应该与梁元闻是同一人。”夜安看着苏于,缓缓开口。   “同一人?!”苏于诧异。   那件事发生在二十多前,梁元闻那时候才多大,恐怕还不到二十岁。   夜安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对面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端详片刻后,徐徐开始讲述。   随着夜安的描述,李亚朝,梁元闻,二十多年前那人,以及岛风市那位张姓玄师,苏于不语倾听,额头却不知不觉间冒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倘若这位夜安先生所说是真,判断也无误,从时间线看,可能从百年前甚至更久前,就有人在幕后布置一盘天大的棋局。   “夜安先生,这最终的幕后之人你可有方向了?”   “有方向,但还未确定到准确的人。”   关于那人可能是民异部中某人的猜测,夜安也并未隐瞒。   起初苏于还满脸不可置信,心中存有一丝希望,直到夜安再次点头确认,苏于苍老却挺的笔直的背脊一下就塌了。   “……我知道了,夜安先生,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找老道。”   在燕丰市要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并且还收货了一份意外的线索,既然事情解决,夜安也不打算在燕丰市多留,与苏于告别后,就打算返程回上京。   临出门时,苏于突然唤了一声:“白先生,可否留一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方宸茫然回头,挑高一边眉毛指了指自己,问:“我?”他瞅着不动声色的夜安,更加疑惑:“苏于大师你找我什么事?”   苏于不答,只是看向夜安,意思不言而喻。   “我在门外等你。”夜安在他手背轻拍一下,然后推门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白方宸愣了愣,不懂他与苏于大师有什么谈的,还搞得这么神秘,怀着满怀疑惑回到苏于对面坐下。   “苏于大师,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于没立即答他,而是定睛盯着白方宸的眉眼,突然他略微停顿,视线缓缓下移到鼻翼,眉梢不由挑高,看得格外仔细,最终他的视线停在白方宸的下巴,眉头皱得很紧。   “果然老道没有看错,哎,可惜可惜……老道还以为之前看岔眼了,没想……”   “大师,咱们不来这些虚的,您有话直说吧。”白方宸头疼万分,民异部这些人果然都一个样,开场总是不紧不慢先扯一大堆。   “既然如此,那老道就直说了。”苏于眉头松开,表情却慢慢变得严肃,“白先生,老道观你的面相,怕是命不久矣。”   “不要!”白方宸又急又气想叫停。   听到面相二字时白方宸就意识到对方要说些什么,可惜,还是没拦住这老头后面的话。   苏于不明所以:“白先生,怎么了?可是老道哪里冒犯到你了?”   您老都说我命不久矣,还问哪里冒犯到我了?   白方宸默了默,只能无奈摆摆手,“大师,不用在意,您说的没有问题。”   嘴上说着不用在意,可时不时瞟向门口的动作,以及肉眼可见倾颓下去的面容,都表明着绝非如此。   苏于随着他的视线朝门看去,顿时恍然大悟:“先生放心,这楼虽有些岁月,但隔音效果还不错,一般情况下门外是听不到我们谈话的。”   “呵呵……”白方宸干笑两声。   关键门外那人,很难用一般情况来概括。   苏于说回正题:“看白先生的样子,应该是早已知晓了。”   事已既此,白方宸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白方宸干脆破罐破摔,微微一叹:“嗯,我与徐长风大师还有静慈大师认识多年,我身上的问题他们早就已经告诉我了。”   那枚不知来历的蓝色吊坠,只能起到收敛阴气散发的气息,并不是将其泯灭,苏于与旁得玄师修行方向不同,他主修眼,一双眼睛的境界,恐怕也就只有静慈的慧眼能胜一筹。   丝丝缕缕黑色肉眼不见的黑沉死气,正在攻占着白方宸的眉心,已经凝聚出硬币大小。   苏于视线下移到他的胸口,黑白两色间,有一道若隐若现顺时针旋转的八卦图,每一缕涌向眉心的死气,都会被猛烈旋转的八卦图强行吸纳,只有极其少量的死气泄了出去。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能想出这种妙法,这八卦图简直是为白先生你量身打造,还有这其中蕴含的阴阳两气,完美避开了阴阳相冲对立之论,搭配的如此适配,八卦两极,阴鱼阳鱼,相互转化,相互参透,自强不息,生化死,死化生……当真是好本事!”苏于双眸猛地亮起,拍手叫绝。   闻言,白方宸不由抚上胸口,感受着那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包含着满腔柔情的八卦图,嘴角不由扯出一抹笑,心脏闷闷地狂跳。   “这位大师的本事,老道生平仅见,只怕翻遍整片大陆也再寻不到第二人,这八卦图能最大限度延缓死气蔓延,还能给补充少许生气,延长死期。”说道这里,苏于激动的神情缓缓收起,怜悯地看了看白方宸,“可惜,那位八卦图却也只能保你一时,护不了一世,等卦中储积的阴阳两气达到饱和,八卦图停止运转,怕是……神仙也难救。”   白方宸猛地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又轻轻松开。   他无所谓笑笑,还开着玩笑:“大师,您说的这事儿我早就知晓了,不过,您将我留下,不会只是为了再扎我一刀吧~”   似也知道自己话有些多,苏于尴尬的咳嗽两声:“当然不是,白先生十分合老道眼缘,留先生下来,只是想送你一物。”   白方宸很迷茫,等看到苏于拿出的东西,他更加迷茫。   “……您送我一道符?”   “这符也是我偶然所得,不算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但对白先生应该很有用。”   随着苏于的讲述,白方宸清楚了这符的作用,阴爆符,是一种曾经常用于战斗的符咒,现已几近失传,使用前需吸纳阴气及死气等,符纸饱和后可抛投出去瞬间引爆。   不得不说,还真的非常适合白方宸的现在情况。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苏于先生。”   “不用,你们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行了,去吧,别让夜安先生久等了。”苏于笑着起身。   门外,夜安半依着墙壁,盯着有些阴沉沉的天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于大师不用送了,有时间我会来看望你的,拜拜!”白方宸挥着手,谢绝了苏于的送行。   关上房门,白方宸调整好呼吸,偷偷瞅了眼夜安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寡淡,看不出情绪,他有些拿不定这人到底听没听见。   夜安侧头,将一只手拎到他面前,语气毫无起伏:“走吧。”   民异部正门外,一辆车停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不断的时间。   后坐的车门被拉开,白方宸率先钻了进去,还没坐稳就开始朝司机嚷道:“师傅,这会去机场还早,你知不知道机场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狐狸精!你怎么在这里!”   驾驶位上的胡月美眸朝后座瞟了一眼,不满道:“小屁孩儿,不许再叫我狐狸精。”随后她眼睛一弯,飞来一个眉眼:“叫声姐姐来听听~”   自从知道这大美人儿本体是只狐狸,白方宸就再难直视,甚至自动脑补出一只白毛狐狸挤眉弄眼的情景,当即打了寒噤,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也不是小屁孩儿,你这个臭狐狸精!”   “还没我零头大,不是小屁孩儿是什么,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狐狸精!”   “小屁孩儿!”   把着车门还没进去的夜安:“……”   就知道不能让这两人凑到一起,吵得他脑袋嗡嗡的。   等夜安满头黑线坐进去时,两人的小孩子斗嘴还在继续。   白方宸叉腰:“狐狸精,你老实说,机场那个新闻是不是你故意的!”   胡月挑眉:“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反正我早就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跟大人表白过了,谁不知道我心悦大人!”   夜安黑脸。   白方宸气鼓鼓:“好啊,我就知道你这个狐狸精没安好心!”   胡月得意脸:“大人已经是我的绯闻男友了,不像某人,谁知道他是谁呢~”   夜安继续黑脸。   心中感叹,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17章   闹市之外,古道幽幽,一栋名为轩羽食坊的小院悠然而立。   “到真是处难得的好地方。”   庭院深深,白墙灰瓦环绕,拉开雕花屏风隔断的包厢房门,入眼是悬于墙的大家书法,中间摆着匠心木质桌椅,踏入其中熏香与淡雅的茶香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心情平静下来。   “大……先生喜欢就好,这处食坊虽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不仅环境清新雅致,最主要是食物的味道很不错,先生一定也会喜欢的。”   见山神大人对这里满意,胡月勾起唇,绕过白方宸时还笑吟吟朝他挑了挑眉。   白方宸气得直咬牙,刚才那点愉悦的心情骤然消失,这臭狐狸精!   瞅着白方宸在愣神,胡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准备迈向夜安对面位置的脚,原地拐了个弯,绕到了夜安旁边的位置上。   已经落座的夜安抬首,抬起一只手点向对面:“你坐那边。”   “哦~”出师不利,胡月垂着头丧丧应了声。   “白方宸,过来。”等胡月走开,夜安拍了拍一旁座椅。   “啊?来了。”   轩羽食坊能在这小巷内屹立几十年不倒,自然有它的生存之道,古香古色的建筑风格是其一,但最主要还是它饭菜的味道。   夜安吃不出好坏,但只看白方宸已经没顾不上与胡月斗嘴了,就能看出这家饭菜味道应该不错。   “先生,怎么吃得这般少,是味道不合胃口吗?菜单在这里,您可以依喜欢的口味选几道。”瞧见夜安早早放下筷子,胡月急忙殷勤的将餐单递过去。   正往嘴里扒饭的白方宸动作突然顿住,抬首满眼古怪望向她。   夜安也静默片刻,半响后说了句:“不用,我吃不出味道。”   这个答案是胡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她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心中不禁掀起阵阵波澜,她曾在山神大人身边二十多年,竟从不知这点,举在半空的菜单一时间忘了放下。   白方宸用餐巾擦了擦嘴,接过她手中的菜单放到桌子一角,随后替夜安解释:“夜安他毕竟是血族,与人类和你们妖怪的味觉都不相同,平常人类食物他是吃不出味道的。”   “大人,我……我都不知道,对不起~”苏月悻悻地收回手,小可怜般垂下头。   “不至于,真不至于!”白方宸赶紧摆手安慰道:“你们相识那会儿你还没化形,估计也与没夜安一起吃过饭,不知道实在很正常。”   白方宸何时见过这傲娇狐狸这般模样,心中猜测,这狐狸精不会是哭了吧?   “胡月,抬起头来。”夜安无奈,但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再怎么说也是只化形超过百年的大妖怪,这点小事胡月还不至于哭鼻子,她羞愧抬头,却怎么也不敢看夜安的眼睛。   “胡月,你确定心悦与我?”罕见地夜安语气缓和几分。   胡月还没应声,白方宸额角却突突跳个不停,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突然想起以夜安的年龄,人生的绝大数时间都是活在三妻四妾妻妾成群的年代,莫非这只渣血族想添二房?!   思及此,他回首狠狠瞪了夜安一眼。   夜安被瞪得莫名其妙,不禁怀疑这家伙清奇的脑回路是不是又跑偏了。   这时胡月的声音传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是的,我心悦大人。”   “为什么?”夜安再问。   胡月默了默,似乎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过了几秒钟才答道:“我的命是大人救下的,您又庇佑当年尚且幼小的我,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是大人取的,所以小月心悦大人不是很正常吗?”   “以妖族的年龄换算,我救下你时,你应该才不到一岁。”   胡月:“是的,大人。”   夜安指尖点在桌面,面上一本正经毫无开玩笑的意思说了句:“我以为父女情深更靠谱些。”   胡月:“……”   白方宸:“!!!”   该说不说,还是他家公明有本事,一句话将情敌强行打成闺女。   胡月睁大眼睛,表情惊愕:“……大人,您真幽默。”   夜安没想真认一个五百多岁的大闺女,轻笑道:“我只是想说,我可以是你的信仰,父亲,兄长,庇护所,甚至是你的山神大人,这世间并不单单只有爱情这一种情感。”   听到这里胡月表情陷入迷茫,这算是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身为狐妖,夜安离开青玄山后,她孤身一人,毫无庇护,想要活下去她杀过人见过血,可却从未接触过爱情。   “我身边有一只叫幸岩的鬼,小楼时你见过的。”瞧见胡月点头,夜安继续道:“他与你一样,在我不辞而别后,等了我百年之久,难道他也是抱着同你一样的感情,寻我百年?”   想到那只包裹在黑雾下的阴森老鬼,胡月很干脆摇头,白方宸也跟着连连摆头,幸岩与夜安……那画面简直辣眼睛。   夜安伸出一只手放到胡月眼前,“手放上来。”   胡月微愣,白皙的脸颊慢慢变得通红,探出手在夜安指尖轻碰一下,就触电般缩了回去。   收回手,夜安望向白方宸,同时双臂张开:“过来抱抱。”   白方宸:“哈?”   夜安给他使了个眼色,白方宸悻悻闭嘴,偷偷瞟了一眼胡月的脸色,有些扭捏的钻进夜安怀里。   “情侣之间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那么你呢?”夜安抱着白方宸,黑沉的眸看向胡月。   “我我……做不到。”胡月张张嘴,声音低若蚊蝇。   看着二人亲昵的模样,胡月眸光闪动,似乎有所感触,隐隐懂了夜安想说的意思。   山神大人在她心里终究是太高了,即使下凡来到人间,依旧高高在上宛若神邸,而她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是青玄山中那只小小幼狐,只要远远守着山神大人便已心满意足。   是她搞错了信仰与爱情。   ……   飞往上京市的飞机上,白方宸瞅着窗外死气沉沉的昏暗天色,心里却是晴空万里彩虹万丈,他侧头瞟了眼旁边的人。   漆黑的眸子微微低垂,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书页,整个人散发着寡淡与柔和的矛盾气质,看得他嘴角不由扬起一抹浅狐。   不愧是他家公明,长得不仅好看,还如此让人安心,他简直太幸福了。   上京的雪已经停了,不过还要些积雪未化,到处都是茫茫白雪,回到夜宅时,已是晚上八点,远远就看见守在大门前的张管家。   “张管家,准备我要的东西。”刚下车,夜安就朝张管家吩咐道。   近几日使用能力过于频繁,以防万一,进食可以提早几日。   “夜安先生,现在恐怕不行,小楼有客人在等。”老管家站在原地,并未动身去准备。   “哦?是谁?”   “民异部的王部长。”   小楼一层,王明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撸着猫,全然不顾小灰的满脸幽怨,要不是知道此人与先生相熟,它早一爪子扇过去,让这人体会下什么叫喵星人永不为奴。   夜竹那苦逼孩子还在楼上写作业,幸岩在王明来之前已经带着白三跑路,他可不想被顶头上司抓回去当苦力,于是招待客人的重则,就落到了它一只喵身上。   之前夜安上飞机时与他通过电话,估摸着差不多下飞机了,王明直接开车来夜家堵人。   “喵~”小灰嚎了声,不顾王明的阻拦,挣脱束缚跳了下去。   夜安刚踏进小楼,一只猫骂骂咧咧地勾住他的裤脚。   “喵喵喵!”   时不时猫眼还愤愤瞅向王明的方向,夜安眼角抽搐,以前没发现他家的喵骂得挺脏。   王明可不知道他已经被一只喵问候了祖宗十八代,瞧见夜安回来,他别提多激动,急忙迎了上去,“夜安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他急得满头冒汗,夜安却不紧不慢放下行李,拉开一扇柜门取了些茶叶出来,看样子似乎打算泡茶。   “王部长,夜安泡茶手艺非常不错,您一会儿也尝点,还有这是我从燕丰市带回来的糕点。”白方宸也从行李箱将一路去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   王明被这两人的安之若素搞懵了,“你们这么从容不迫,搞得我好像很不专业……”   此时白方宸已经捏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王明瞅着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别说这糕点闻着还蛮香,他一下午没吃东西,这会还真有点饿了。   等夜安泡好茶回来,两人已经将一份糕点消灭了大半,他将两杯茶水推到两人面前。   “谢谢啊。”王明含糊道谢,正觉得有点噎,这茶就及时送来了。   五分钟后,一份糕点扫荡一空,王明摸着肚子品着茶,别提多舒坦惬意,突然他猛地坐直,光吃呢,怎么把正事忘了。   “哎呀!被你俩带劲沟里了,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夜安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嗯,你说,我听着。”   王明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捺着性子说明事情原委:“总部出事了,你之前抓获的活体旱魃,还有邪灵尸体,以及我们之前收集到的僵尸,恶祟等十几种鬼怪尸体通通不见了!”   这个消息终于让夜安提起些兴趣,深邃的黑眸闪过暗芒。   王明的讲述还在继续:“因为你之前的猜测,我在部门内也做出了调整,出任务都是两人一组,你中午通知我后,我便联系了几个已经完全排除嫌疑的部下,让他们留意着点,谁知后续汇报时,却发现有一人始终联系不上。”说道这里王明眼中透着痛惜:“最后是在离总部不远的一处老旧楼房里,发现了那人的尸体,与他组队的另一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夜安抬眸:“消失的人是谁?”   “那人叫……张原野。”   作者有话说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很少数人记得。一一《小王子》   愿每个小姐姐千山过尽,童心依然未泯~ 第118章   静默无声的小楼,只有指尖敲击桌面的嗒嗒声。   夜安忽然扯出一抹笑,嗓音带着兴味:“看来总算是藏不住了。”   白方宸也下意识握紧拳头,确实,总算是将人揪出来了。   王明以为他说的是岛风市那件事,勉强给自己定了定神,嗓音却无比沙哑:“在张原野消失后,部门内还有两人也联系不上,没发现尸体,目前还调查中。”   “消失的两人我应该不陌生。”夜安挑眉。   “……嗯,你确实见过,是元航和丁中明。”   报出这两人的名字时,王明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这两人就在夜安之前让他多加注意的名单中,说是还在调查,其实在这个特殊时间点两人不听总部调令,将电话关机玩失踪,已经代表了很多意思。   “先查他们的落脚点吧,那些鬼怪即便死了,尸体上的阴鬼气也不容小觑,他们偷取这些尸体必定有大动作,市区人多眼杂,把目标定在郊区或山林间可能性更大。”夜安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先生与我所想的一样,我来之前已经联系警方寻求合作……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那是种大难临头的直感,王明极力想忽略这种不妙感,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瞧着对方有些佝偻的脊背,白方宸忍不住出声安慰:“王部长,你要相信警方的能力,而且夜家和白家也会全力搜索,一定能寻到那几人的。”   王明长长叹了口气:“但愿吧……”   又聊了些关于李亚朝和梁元闻的事情后,王明苦着脸离开,之后夜安找到夜老爷子将这事说明,民异部留有三人的身份信息及照片,夜安要了一份,分别发给了夜老爷子和白家夫妻俩,两方都承诺会权利配合。   夜竹小丫头在晚安故事中进入梦乡,确定小丫头已经睡熟,白方宸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在路过某个房间时却猝然停步,犹豫片刻还是扣响了门。   黑暗的房中没有亮灯,夜安打开房门,身体隐在黑暗处看不清表情。   虽然看不清,却隐隐感觉到有一双眸子死死黏在身上,白方宸不得不反复调整呼吸,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其实脸颊早已染上红晕。   “我有事找你。”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些。   夜安侧身让开门口,“欢迎。”   欢迎……个屁啊!白方宸咽了咽口水,强行板下脸大步迈进屋内。   “啪”房门关闭声传来,唯一的光源彻底隔绝在屋外,眼前陷入黑暗,白方宸心脏忍不住一抽,“灯……把灯开开。”   良久,屋内依旧一片黑暗。   “夜安?”   没有人回应。   突然有细小的声响传来,那声音离的极近,近的就像在他耳边,然后就是一道微弱的呼吸扑在面上。   白方宸顿时心脏狂跳不止。   黑暗中无法视物,感官却尤为清晰,那股气息从面门移到他唇间,短暂停留后缓缓挪到颈侧,接着他腰间一紧,被带入到一个怀抱之中。   白方宸瞳孔骤然一缩,然后顺从的闭上眼,伸出手准备回应。   “嗒”很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灯光亮起,白方宸满脸懵逼睁开眼,抱着他的人已经松手,还用手指点了点他身后。   “你挡住开关了。”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   白方宸愣了半响,僵着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身后看去,果然有一处不大的开关按钮。   夜安勾了勾唇,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好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想了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知道你还问!!!   白方宸表情管理下线,窘迫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夜安轻笑两声,勾起他的手心,将人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手宠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行了,说说找我什么事。”   坐椅上白方宸低垂着脑袋,胡乱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黄符纸,头也不抬朝夜安丢了过去。   黄符纸飘落到夜安手中,夜安定睛瞧了瞧,接着指尖一抹尾戒,符纸消失。   “嗯,做的不错。”   闻言,白方宸也顾不得社死了,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不确定:“这符纸真的有问题?!”   “暂时没有问题,但不确定以后有没有。”   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白方宸激动得直跺脚,“我就说嘛,夜青已经是我见过最圣母玛利亚的人了,我可不信还有比他更佛光普照的,再说儿子都被杀了,苏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跟我们唠嗑,临走前还我送礼物,除非他真是舍利子转世,否则唐玄奘下凡都做不到这些!”   夜安单手撑着额角,静静看着他沉默几秒。   “……我不想过多猜测苏于的心思,也不想去试探人性,这道符纸暂时由我来保管,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其实,夜安很看好苏于这人,当灵魂清澈到苏于这种不染尘埃地步,已经是接触到道的边缘。   白方宸的安危他要保,苏于的目的他不愿猜,毕竟当你想去测试一块玻璃有多坚硬的时候,玻璃就注定已经破碎,不如到此为止。   修长的手指抚过尾戒,夜安希望那张沉睡的符纸永远不会有激活的那一天。   “夜安,我觉得最接近道的人,其实是你。”白方宸撑着腮帮,忽然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夜安明显愣了一下,半响后,才轻笑出声,“不,我是离道最远的那个。”   “怎么会?”白方宸想都不想直接摇头否定,“人性本就有多样性,你选择告诉苏于真相,是本着信任,此时点到为止,将选择权交给苏于,也是心怀信念,对人性始终抱有敬畏与尊重,不诱惑不试探这是你的底线。”白方宸一把握住夜安的手,沉声郑重道:“虽然你的手染过血,但却是那些人罪孽下该有多惩罚,因果善恶,夜安,不要因为你的出身就妄自菲薄,你的心,比任何人都接近道。”   夜安望着一脸严肃的白方宸,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唏嘘。   以前他从不觉得这人与宣致像,刚才一瞬前世今生的两人竟恍惚间重叠了。夜安忍不住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没发现,你这小嘴巴还挺能说的。”   “说得我好像以前嘴笨似的。”白方宸将他的手甩开,不服气的嘟囔一句。   夜安摊开手耸肩,语气变得微妙:“当然不是,宸宸的嘴……一直都很灵活。”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灵活”二字,却让白方宸宛遭雷击,这时,他才意识到此情此景有些不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呃……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飘忽,随意摆了两下手就想告辞,然后头都不回的朝门口跑。   夜安好笑得看着他,现在醒悟,有些完了。   白方宸三步化作两步冲到门前,“咯噔咯噔”握着门把手使劲晃了几下,然后惊喜发现……拧不开!   下一瞬,屋内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他还没来得及惊慌,一道人影便贴了上来。   将人圈进怀里,夜安的薄唇贴到他耳侧:“今晚……睡我这里。”   白方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等迷迷糊糊被夜安放到床上,咚咚得心跳声终于将他空白的大脑唤醒。   他下意识揪住夜安的衣袖,干涩得嗓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白方宸羞得不行,忍不住捂脸呻吟:“你别问我~”   又是一声愉悦得笑声,随着身上的衣物全部脱下,带有凉意的空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夜安单手顺着他的背,将他抱紧了些。   “可以吗?”   黑暗中白方宸无声翻了白眼,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还问什么问!   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好像……上次某人说过,以后这种事会确认两遍?   “别问了,要做就赶紧做!”   当真正发箭时,白方宸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身躯,一只手掌轻覆在他腰间,夜安的嗓音瞬间低沉了些:“宸宸……放松。”   随着夜安的安抚,疼痛没有料想的那么剧烈,待不适慢慢褪去,白方宸双手缓缓勾上夜安的脖子。   夜晚才刚刚开始。   ……   次日,穿戴整齐的夜安坐在床边,指尖轻轻划过床上熟睡人的眉眼,鼻梁,唇峰,最后手指停在印着红痕和牙印的颈上。   “还真是恶趣味……”   他指关节抵上额角,无奈笑了笑。   床上熟睡的人眼眸突然睁开,狠狠瞪了他一眼,“玩够了没!”   夜安只是笑笑没说话。   白方宸撑着不适的身体坐起身,夜安想帮忙,被他毫不留情一把掌拍开。   “你也知道自己恶趣味,做就做……哪有人做到一半啃脖子的!”   夜安悻悻缩回手,有些不自然回了句:“那不是……做到一半饿了么。”   “你还好意思说!”   说到这里白方宸更来气,上次就是做之前被吸血,对方酒足饭饱精力充沛,他却全身无力反抗不得,这次更甚,做到一半被啃脖子,让他全程晕晕沉沉,在床上被对方为所欲为。   这是什么,这简直就是作弊! 第119章   当天中午张管家端着一瓶器皿来到小楼。   “张管家,暂时不需要了。”夜安没像往常那般接过器皿。   张管家一愣,随后眉梢上挑,留意到裹着高领毛衣全程黑脸的白方宸,心领神会。   临出门前,他回头意味深长朝夜安提醒道:“夜安先生,还请节制些,白先生……毕竟肉体凡胎。”   说罢,摇摇头走了。   夜安背着身,也能感受到身后那股透着凌厉劲儿的视线,哎,刚哄好的人,这下又得重新来过了。   一个星期后,民异部总部。   “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查出来,这三人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王明坐在皮椅子上,努力平复着暴躁的情绪,“给警方那边施点压力,尽量将后果往严重的说,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尽快寻到张原野几人的踪迹。”   “是,老大。”   “收到!”   待几个部下退出去,王明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犹豫了大约十几秒,还是拨通了夜安的电话。   接到王明电话时,夜安正在去往青玄山的路上。   “什么事?好,我知道了……”   简单说了几句,夜安挂断电话。   “是王部长吗?他那边有什么消息?”正在开车白方宸侧过头。   夜安摇头:“嗯,他希望夜家再加大寻找的力度。”   “那就是还没寻到的意思……夜安,警方和民异部,甚至包括夜家都在忙碌张原野的事,我们俩这个时候去爬山,是不是有些不妥?”   其他人焦头烂额争分夺秒忙活着,他们悠然自得准备去爬山,他总觉得有些太不厚道了。   夜安瞟他一眼,似乎再疑惑他怎么会问出如此多余的问题。   “找人是他们的工作,多我们两个不多,索性还不如去青玄山看雪景。”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于是,白方宸果断踩下油门,朝裹着皑皑白雪的青玄山驶去。   上次来青玄山还是在夏季,白方宸记得那时的青玄山刚被旱魃破坏,到处了无生机透着死寂,即使枯木逢春恢复少许勃勃生机,也再不复之前的美丽壮观。   这是他第一次在雪后初霁看山中风景,远远眺望,皑皑银雪漫山遍野,天地浑然一色,锦绣山河恍然间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分外妖娆,却也优雅恬静。   “过来。”断崖前夜安朝他招手。   白方宸踏着雪小跑过去,看着夜安的眼睛都亮了:“夜安,这里好美!”嗓音里是压制不住的喜欢。   “你喜欢就好……手给我,带你去个地方。”夜安伸出一只手。   怀着既期待又疑惑的心情,白方宸轻轻将手搭了上去,然后,下一秒他便体验到了什么是身体失重及自由飞翔,一道宛若惊魂的尖叫响彻青玄山。   几秒钟后,双脚触到地面,惊魂未定的白方宸捂着胸口,死咬着牙关准备开骂。   “宸宸,欢迎来到……我的家。”   黑洞洞的穴口,像是粘稠黑暗中的深渊巨口,夜安站在洞口前眉眼温柔。   默默将那嗓子里那句国骂憋了回去,白方宸努力酝酿半响,才从早已吓得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句。   “……打扰了。”   夜安牵过他的手,带着他走进黑暗,石门关闭,一声响指后,一盏声控灯照亮了山洞。   黑暗对于血族来说形同虚设,沉寂在黑暗中上千年的洞穴,第一次迎来光明。   “怕你不习惯,我昨日提前安装了灯。”夜安笑着叙述。   白方宸如初梦醒,他打眼环顾四周,山洞内简洁的令人发指,一滩墨色水池,一副黑玉石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冰冷,无昼无夜,以及毫无人气。   这里就是夜安住了上千年的家。   白方宸突然有些不好受,心里钝钝地疼,他紧握夜安的手掌:“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这里是我休眠的地方,平常时候我也会在外面选择住所,比如夜宅。”   “那就好,我还以为……”白方宸低不可闻呢喃一句,却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处地方不出意外,将来也会是我的墓地,宸宸,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我想也会是唯一一个。”   白方宸将视线移到池水中央的石棺,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夜安每一次在棺中沉睡时的安静模样,一定如童话中的王子那般美好……不对,他瞅身边人一眼,他家这位跟王子的气质可是天壤地别,反派大魔王还差不多。   就是可惜,他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我们出去吧,今天是带你来认个路,这里阴气太重,长时间待在这里对你不好。”   夜安拇指勾了下他的手心,让他回神。   “好~”   很快两人重新回到断崖上,白方宸艰难吐出口气,心中感慨,这串一次门就得折一次寿。   “下雪了。”夜安的声音传来。   白方宸一愣,抬头朝天空看去,果然,有片片雪花飘下,不一会风雪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重叠着的山峦被遮得朦朦胧胧。   感受着雪珠落在脸上的丝丝凉意,白方宸闭起眸子,露出恬淡的笑容,仿佛与世无忧,岁月静好。   “夜安……我还能活多久?”   世界沉寂一片。   “夜安,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去旅游好不好,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风景我还没有看过。”   “……好。”   返回夜宅后时天色已经渐暗,夜安陪白方宸和夜竹吃过饭后,便来到夜老爷子这里。   推开门,直接开门见山:“动用一切办法,找到张原野的藏身之处。”   “先生,夜家已经在全力搜索了……您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夜安没敲门直接闯进来,将夜老爷子吓了一跳,随后又忍不住忧心起来。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尽快找到人就好。”夜安在他对面坐下,沉声说出自己的猜想:“警方已经管控了上京所有可出行通道,所以他们极大可能还停留在上京内,夜明,我需要你动用一切能用的资源,找到这个人。”   夜老爷子深深看了夜安一眼,眉头越拧越紧,然后叹息一声,掏出手机按下拨通键,随后的二十分里,夜老爷子接连拨通了几个电话,都是上京内与夜家交好的大家族,其中也包括唐家。   既然夜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夜老爷子也豁出这张老脸了,他就不信,整个上京的大家族加起来,以及警方协助,在上京还寻不到一个人。   小楼一层,夜竹正抱着牛肉干看动画片,两侧分别卧着一猫一刺猬,她将牛肉干撕成三份,捧在手心仔细比对着。   “这次三份差不多大,你们两个可不许再吵架了。”   小灰“喵~”了一声,轻蔑地瞟了白三一眼,张口叼起自己那份吃了起来。   “啾啾啾!”白三哼哼唧唧叫几声,见那只臭猫压根不鸟他,才用爪子不情不愿捧过牛肉干。   见这两小只终于安分下来,夜竹小大人般舒了口气,享用起自己那份。   “咯吱……”   木门被推开,沙发上三小只同时炸毛,夜竹一把将牛肉干塞进嘴里,努力梗着脖子,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些,小灰和白三则是屁股一撅,爪子一刨,两份牛肉干“嗖”的钻到了肚皮底下。   夜安瞅他们一眼,问:“白方宸呢?”   “唔,方宸果果在房间。”夜竹鼓着腮帮子,抬手指向二楼。   夜安:“……”   这三个家伙偷吃也不知道藏的隐蔽些。   “夜竹,你明天还要上课,去睡觉……还有,晚饭后不许吃零食,规矩你忘了?”   “先生,唔错了,唔这就去睡觉。”夜竹垂着头乖乖认错。   “啾啾……”   “喵……”   这一个个的,真是让人不省心。将三小只安顿好,夜安来到二层,轻轻推开白方宸的房门,床榻上的人双眸闭起,呼吸均匀已经睡熟,夜安无奈笑了笑,关好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许是今日爬山太累,洗完澡白方宸便感觉到一阵困意,本想躺床上小眯一会儿,没想竟沉沉睡了过去。   一股凉风扑面而来,白方宸迷茫地睁开眸子,一柄银白色折扇在眼前晃啊晃,白方宸顿感无语,这谁啊,大冬天拿个扇子,这不是扇风这是抽风。   “宣致大人,清风雅阁前几日增了种新酒,味道清而香甜,实属上品,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一道毕恭毕敬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哦?那就改道,去清风雅阁。”空灵的声音像是某种乐器,悠扬却沁人心脾。   白方宸一整个愣住,他听到了什么?宣致?   然而由不得他多想,眼前的画面仿若按下快进键,宛如走马灯花,下一瞬,他已经进入到某间满含古风韵味的酒楼之中。   店小二端来一个炭盆放到酒桌旁,弓着身含笑道:“大人好久没来了,不知今日想喝些什么?”   “自然是店内新出的好酒。”   “大人稍等,稍后就给您送来。”   待店小二退下,宣致侧身,折扇点了点身侧的窗户,随行那人立刻意会,起身将他所点的那半扇窗推开。   窗外的雪片不大,如柳絮随风轻飘,不时有几片飘入窗内,落在宣致的斗篷上,化成点点水珠。   宣致没多理会斗篷上的雪花,而是竖起折扇,扇尖指向窗外某一处,问道:“那人是谁?”   随着扇尖所指,白方宸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在街对面的茶楼二层,正对着宣致的方向,同样开着半扇窗,棱角分明的侧脸俊美威严,一头黑发披在身后,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那人侧头,一双黑眸锐利深邃。   是夜安! 第120章   对上那黑眸的瞬间,宣致恍惚了片刻,仿佛陡然立身在漆黑的深海,层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张着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   一片雪花落在宣致额角,冰凉的寒意让他回神。   再定睛朝对面看去,哪里有什么涛浪,巨口,只有半开的窗,以及微微仰头喝茶的侧脸。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宣致不由展开折扇,慢条斯理扇了几下,凉风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能无声无息将他拉进对方的世界,只凭借这点,对面那人就不容小觑。   “只是可惜了……”宣致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似是感应到什么。   “大人,何事可惜了?您从刚才起就在自言自语,不妨也说给子玄听听?”随行那人瞧着有趣,端着手小心询问。   扇子“啪”得合上,在那人面前摇了摇,宣致认真道:“子玄,此事……不可说。”   叫子玄的年轻人立马闭嘴,在宣致还未成为庆国国师起他就一直追随在左右,深知其中厉害以及诸多避讳,他谨记,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这时店小二端着两瓶酒和几道下酒菜走了进来。   “大人,东西给您上齐了,您有需要再随时唤我。”   宣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小二转身准备退下,却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寒风,冻得他一个激灵。   循着风望去,才留意到那扇裹着风雪半开的窗户。   “大人,外面天寒,小心冻坏身子,我去帮您将窗户关上。”   小二这献殷情的想法不错,可惜,他的手还未碰到窗户,便被一把折扇挡了下来。   “不用,窗外的景色……我甚是满意。”宣致态度始终平淡,余光却往对面的茶楼淡淡瞟了一眼。   讨了没趣,小二端端不安揣着手,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子玄将手背贴在酒壶壁上,是温的,这才满意的往酒杯里倒了一杯,“大人,您尝尝,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美味。”   宣致单手撑着额头,兴致缺缺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口感确实不错,喝得出是下了些心思的,只是……   “酒是好酒,就是……”宣致有气无力瞟了子玄一眼,“就是这喝酒的人,没什么意思。”   子玄:“……”   陪酒还被嫌弃,子玄有苦说不出,国师大人,您也不想想,依您在朝中与众位大臣的关系,各个心惊胆战怕掉乌纱帽,哪个敢陪您出来喝酒!   三杯下肚,宣致再次为自己满上,然后端起酒杯,侧身往后一靠,胳膊搁在酒桌上,朝窗外某个方向礼貌颔首,还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倒是寻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啊?大人,哪里有人?我怎么没看见。”以为是自己眼神不好,子玄还打起精神往前凑了凑,却也只看到窗外是一幢茶楼,没看见其他人。   “你看不见的,所以我才说是有意思的人。”   宣致举杯,与对面的夜安隔空对望。   茶楼内,夜安送到嘴边的茶杯一顿,一时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觉得对面那人好生烦人,却偏偏不受精神干扰,吓还吓不走。   刚到京城,夜安还不想太过招摇,对面那年轻人明显身份不一般,想了想,学着对面那人,同样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本想着这下应该可以清闲下来了。   哪知,对面那年轻人瞧见他将茶水饮尽,眼睛都亮了,以完全不符合他外表的豪迈举杯痛饮,然而这还没完,杯中空了,那人立马又给自己满上,再次朝着夜安举杯。   夜安额角跳了跳,黑着脸一摆衣袖,半开的窗户瞬间闭合。   不奉陪了。   宣致举着酒杯愣了愣,啧啧两声:“人挺有意思,就是……脾气差了点。”   目睹一切的白方宸,点着脑袋深表赞同,他与夜安没确定关系前,这人也总是阴晴不定时时刻刻板着脸,跟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   很快两壶酒喝完,宣致单手撑着下颚,明显有些微醺,子玄试探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问:“大人,可还清醒?”   “……醒着,回府。”   听到回府二字,白方宸开始急了,他不想走,他家公明就在对面,可现在的情况分明由不得他做决定。   很快两人离开酒楼,穿过几条大街,白方宸看见了红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的匾额,笔走龙蛇题着三个大字“国师府”。   子玄将宣致送回房,便退了出去,随着子玄出来,几个丫鬟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打算帮宣致洗漱。   宣致靠在床榻上闭着眼,垂着床沿的手指稍稍抬起,摆动了两下。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微微躬身,缓缓退出房间,从始而终没发出任何声响。   等人全部退下,宣致眼眸轻轻睁开,唇启:“……无缘,却有缘之人,等到了……”   后面宣致还说了些什么,白方宸却听不见了,他眼前的景象逐渐虚幻,声音越来越远。   “……方宸哥哥,方宸哥哥,你起来了没有?下来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夜竹的敲门声,白方宸眨眨眼,眼中透着迷茫。   “小竹,我醒了,你先下去,我马上下来。”   等白方宸收拾好下楼,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人员已经全部落座,就等他了。   夜竹交叠着小短腿,在板凳上晃来晃去,瞧见他下来连忙挥起小手:“方宸哥哥,你今天是起床最后一名。”   在夜家住了几个月,夜竹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不再似之前那般自闭孤僻,再加上养出些肉,人也白净精神了不少,整个人跟瓷娃娃一样漂亮。   “过来吃饭吧,等会这丫头该迟到了。”夜安侧头朝他看来。   已经逐渐淡去的梦境,再看到夜安这张与茶楼如出一辙的侧颜时,又重新清晰起来。   白方宸心不在焉吃过早餐,瞧出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夜安没让他送夜竹上学。   “你要是不舒服,就叫刘医生过来一趟,我送完小丫头马上回来。”出门前夜安认真叮嘱道。   “不用了,我哪有这么娇弱,可能是没睡好。“白方宸连连摇头,看他还不放心,笑着将他推出门:“你快去吧,不然小竹真该迟到了。”   “我尽快回来,再不舒服你就去睡会儿。”最后叮嘱一声,夜安牵起夜竹的手去车库取车。   看着夜安逐渐走远的背影,白方宸唇角蠕动了几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沮丧的回到沙发坐下,捞起小灰的毛绒玩具在手里盘着,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以及为什么会梦见宣致,那到底只是单纯的是梦境,还是……过去真正发生过的真实场景。   “所以到底是不是梦……”   “你梦到了什么?”   白方宸被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原来是刚才离开的夜安又回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看看。”夜安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将丫头交给了张管家,不用担心。”   “那就好……”白方宸垂下眼睑,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问本人,“夜安,你与宣致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天气?”   “宣致?”夜安挑起眉梢,“为什么又问起他了?”   “因为我昨天做了个梦,却又不像是梦,很清晰,梦里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个雪天,你在一处茶楼喝茶,而宣致就在你对街的酒楼……”白方宸把梦中的场景原样叙述了一遍,而后认真盯着夜安:“所以夜安,你第一次见到宣致是什么天气?”   夜安听着他全部讲述完,有些恍惚,嗓音干涩地吐出三个字:“……是雪天。”   虽然时间过去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但夜安可以肯定,那天是他来到京城的第一场雪,他开着半扇窗看雪景,对面酒楼喝酒的人,确实是宣致没错。   白方宸僵硬地转动脖子,呆若木鸡,“所以梦里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千年前的你和宣致?可是为什么,而且还是以宣致的视角,难道就因为我是他的转世?可我们分明是两个人,就算是转世这也不应该啊!”   夜安没应声,他也有些懵,如此离奇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突然他整个人怔住,想到某种可能,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拽住白方宸胳膊。   “除了这些呢?你还看见什么了!”   白方宸被拽地身体晃了一下,他抿抿唇,转动着眼珠开始回忆,“还看到你与他举杯对饮,然后他就回去了,迷迷糊糊嘟囔什么有缘人,无缘人之类的……不过夜安,我发现原来长发的你也好帅啊,跟现在的感觉很不一样!”   “就这些?再没其他的了?”   “没了,梦到这里我就被小竹吵……”话音突然停住,白方宸侧头打量着夜安。   话说,这人是不是太激动了些?   难不成……这两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他看见?!   “宸宸,如果下次再梦到有关宣致的事情,记住,一定不要再看下去,告诉自己那是梦,要想尽办法从梦中脱离,听到没有?”夜安双手握住他的肩,语气格外严肃。   “为什么?”   明明梦里的东西很稀奇,有他从未见过的景色,还有未曾参与过他人生的夜安。   “你信我吗?如果信,就不要再看下去。”   虽然还有些似懂非懂,但白方宸仍旧选择信任夜安,郑重点头,“好,你不让我看,那我就不看了。”   夜安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将白方宸紧紧搂进怀中,紧得像是要将这人揉进身体里。   你要跑的,跑的越快越好…… 第121章   一处偏僻的山林之间,穿过层层竹林,能看到小径尽头坐落着一间铁皮大棚,大棚空间不算太大,约50平米左右,到处都有岁月侵蚀的痕迹,显得锈迹斑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随时都会被凛冽的寒风掀翻屋顶。   “张原野,今天你必须给个准信出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吸引了棚内其他两人的注意。   盘坐在火堆旁的张原野向声源看去,耐着性子笑了笑,“元兄,此事急不得,我曾许诺你的东西绝不会食言,还请多等几日。”   他话音刚落,便忍不住单手掩嘴,剧烈干咳起来,灰败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又是再等等!这都等了快半个月了,还有等到什么时候!张原野,我们冒着大风险叛出民异部,可不是为了陪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的!”元航嚷着大嗓门毫不退让,“现在外面全城都在通缉我们,可你说好的报酬呢?就这一个烂破棚子,半个月了我什么都没瞧见,老鼠倒是见了不少,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信,那东西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否则别怪老子不奉陪了!”   “元航,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自愿加入的。”   张原野抹去嘴角的点点血迹,缓缓站起身,眸子内却闪过一丝暗芒。   “行了,别吵了!”始终一言不发的丁中明大喝一声,“元航,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闻声,元航愤愤瞪了张原野一眼,撇过头不再啃声了。   训斥完元航,丁忠明转头看向张原野,“张道长,我与元航是自愿加入没错,但我想我们也有知情权,这么等下去确实不是个事,你总要告诉我们,你说的时机什么时候会到。”   虽然丁忠明语气平静,但能听出来,他对张原野故意拖延时间也有所不满。   丁中明和元航都是民异部的老人,之所以愿意跟随张原野叛出民异部,是因为张原野承诺的东西,他们无法不心动。   试问,这天下谁能拒绝永生二字?   丁忠明在走上玄师这条路之前,曾是名生物学博士,因一次偶然,接触到了生物学无法解释的非自然现象,从此在玄学研究上一发不可收拾,后被王明招进民异部。   于是监守自盗下,民异部积攒多年的妖魔尸体,被一锅端了。   至于元航就不同了,孤儿出身,幼时被一位老道士收养,没上过什么学,粗人一个,本事平平,在民异部众多高人前毫不起眼。   张原野在民异部潜伏十几年,经过谨慎挑选,最中选定他们二人,丁忠明有智慧,可也有研究人员骨子里的疯狂,这类人能为了某项研究铤而走险,张原野只是抛出一个永生的饵,这人便自己上钩了。   至于元航,愚笨且贪财,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人出生于九月九日九时九分,是他计划里缺一不可的重要一环。   “行吧,既然如此,我就将最后的计划告诉你们,咳咳……”张原野叹了口气,虚弱地咳了几声,“我的身体太虚弱了,你们过来些。”   闻言,元航眼睛一亮,毫无防备朝张原野靠了过去,丁忠明虽也好奇,却只停在张原野两米开外,再不肯靠近。   “其实我都计划是……”   张原野的声音越来越轻,元航听不清,凑着耳朵又靠近了些。   接着,丁忠明双眸猛地睁开,震惊地看着那颗飞起的头颅。   咚!   元航的无头尸倒地,鲜血从脖颈蔓延开,紧接着,又一声,头颅落地,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停在他的脚边。   “张原野,你,你……”   丁忠明后退几步,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本想多留你们几日,既然你们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张原野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血液染红了整张脸,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踩着满地鲜血一步步向丁忠明靠近。   三分钟后。   张原野拖着两具无头尸,来到大棚西侧的一扇门前,门锁打开,十几具奇形怪状形态各异的尸体整起排列在地上。   除了尸体外,屋内还有个像是关大型犬的狗笼,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青黑色的干瘦身影。   张原野将两具无头尸扔到脚边,朝铁笼内笑了笑:“旱魃,让你久等了。”   铁笼内的干瘦身影哆嗦一下,缓缓抬起眼,面容十分狰狞丑陋,勉强能看出正是之前的旱魃。   只是现在的旱魃大大缩水,身高不足一米,身体遍布伤痕,独臂,双颊干瘪,獠牙也缺了一颗,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   “呀呀呀……”旱魃虚弱地哼了几声,随着他张口才发现,那张可怖的大嘴里竟没了舌头。   “别怕,你马上就能自由,并且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张原野眸子越来越亮,“去找你最憎恨的人报仇吧,犼。”   ……   夜宅。   夜安在白方宸床前久久垂眸伫立,半响后,才俯身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要记得,我还在等你……”   等他刚从房间退出来时,门口*集等待几只立马凑了过来。   “先生,白先生怎么样了?”幸岩抢先询问道,他这些天一直在民异部帮忙,今日才难得闲下来,没想竟会碰到这种事。   “啾啾~”   “喵~”   “先生,方宸哥哥他是生病了吗?”小丫头夜竹晃着夜安的衣袖,眼中强忍着泪花。   距离张原野三人叛逃民异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那边还毫无消息,白方宸的身体却出现了问题。   十分钟前他们刚用过晚餐,一起在客厅看电视,白方宸还在调笑白三又被小灰揍了,愧对它白仙的大名,白三气得正准备回嘴,接着就看见白方宸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无任何前兆,好似是突然被拽进梦中般,前一秒还在和大家嬉笑,下一秒便已经进入梦乡。   这场面,当时就将他们吓得不轻。   还是夜安出现,才一屋子上蹿下跳的几只安抚住。   “……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原来哥哥是困了,吓死我了。”夜竹拍着小胸脯,大大松了口气,“那我明天找张爷爷给哥哥做些好吃的,给哥哥补补~”   夜安笑了笑,没拒绝她一片好心,“好,不过现在你该去洗澡睡觉了。”然后他看向其他几只,“你们也是。”   知道白方宸没大碍,白三和小灰也放下心来,不一会就哼哼唧唧蹿得没影了,很快走廊只剩下夜安和幸岩。   “先生……”   夜安比了安静的手势,越过他朝楼下走去,幸岩立刻跟上。   上京今年的冬季比往年要冷的多,庭院的池塘被冻上了一层薄冰,有几片枯叶落在上面,像是蝴蝶在亲吻水面。   幸岩落后夜安半步,欲言又止。   夜竹年纪还小涉世不深,白三和小灰虽有灵智却不经世故,夜安刚才明显敷衍的说词,他们会信,活了上百年的幸岩可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幸岩的喉咙干涩,嗓音完全变了调:“先生,白先生他不会是……”   夜安脚步顿住,没回头,只是极轻的应了声:“嗯。”   幸岩看不见他家先生的表情,却也能猜到大概,他抹着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艰涩开口:“为什么,白先生看起来分明很健康,为什么突然会……这怎么可能!”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夜安抬首望着黑沉的夜空,似在问自己,也似在问那看不到摸不着的天道。   为什么就偏偏是白方宸呢。   “难道没有办其他办法吗?先生,你本身这么大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幸岩还不愿相信这个噩耗,虽然起初他与白方宸相处的并不算愉快,可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家大人,白先生,小白,小灰,还有最后来的丫头夜竹,这些人在他心里早已是家中一员,他的原生家庭曾让他一度宁愿做鬼百年,也不愿投胎重新做人,没想变成鬼了,却体验到了家的感觉。   尽管他们不同种族,来自不同地方,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可在幸岩心中,这就是他的家人,却一个都不是完整。   夜安没回答,抬步径直往前走去,答案却已昭然若揭。   他无能为力,唯有白方宸自己,才能延缓那逐渐追近的死神镰刀。   白方宸在梦中化身宣致,亲身体验着千年前宣致的经历,而宣致最后归宿是什么?   是死亡。 第122章   古风古道,街道两边有茶楼,酒馆,作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意识清醒时,白方宸看到的就是这般盛景,春暖花开,清风拂面,似乎离他上一次来已过去不短的时间。   很快那栋熟悉的酒楼映入眼帘,白方宸心中吐槽,这人还真是人菜酒瘾还大,然而就在他以为这人又要去喝酒时,这具身体却拐进了对面的茶楼。   瞧见有客人上门,而且穿着华贵,店小二立马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官,里面请,想喝些什么?”   宣致握着折扇的手一甩,扇子“哗”地展开,“上最好的茶,另外我要二楼厢房。”然后顺手一指,“要那间。”   店小二顺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面上有些为难,“客官,那间厢房有人提前定下了,您看能不能换……”   后面的话没说完,立马住了嘴,视线随着宣致掌心抛动的银子挪不开眼。   “这锭银子给你,我就要那间。”宣致将银子抛给小二,“那位定下厢房的客官要是到了,就直接带他进来。”   “这……”银子还没暖热,店小二又为难起来。   然后又一锭银子抛来,小二立马笑吟吟接过,“客官楼上请!”   茶楼与喧闹的酒楼相比清静很多,客人不多,寥寥几人,却胜在清新优雅,可盛享宁静,一杯清茶滤心尘。   宣致晃着扇子望着窗外,时不时小酌几口茶水,好不惬意。   突然他晃动扇子的手顿住,微微侧头,雕饰镂刻的门外隐约站着一高挑的人影,却久久不推门进来。   “门外的仁兄,何不进来一叙。”   门外的人影没有动静,宣致也不催继续品茶,又等了片刻,厢房的木门被推开。   ……   夜宅,晚上十二点,躺在床上已经睡下的夜安,双眸睁开,猛然坐起身。   他快速下床拉开窗帘,看向被夜色掩盖的西边某处,眸子寒芒肆虐。   “先生!大事不好了!”幸岩穿过墙壁,火急火燎冲进夜安房内。   门外还有白三和小灰惊恐的二重奏。   夜安比个手势示意他先安静,目光却始终警惕盯着窗外,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王明。   “那东西在西边,距离夜家太远,我无法确定准确位置。”不等王明开口,夜安直接道。   “好的,我立马通知下去,夜安先生,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吗?”王明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也不废话。   “是完全不应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生物,很危险,具体我无法判断……王明,你需要立刻通知政府,天灾恐怕要来了。”   电话那边的王明心脏猛地一抽,哑着嗓子再次确认道:“是哪种天灾?”   “极大可能是……地震。”   随着夜安这句话落下,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三秒钟后,王明焦急的怒吼声响起。   “快快!通知地震局让他们发出预警,通知群众做震灾预防,地震要来了……”   并不是王明对夜安的话言听计从,况且夜安身为异类,他不可能完全开心见诚。民异部被誉为灵异部门不是夸张,国家人才辈出下,不乏有一些科研人员科学玩腻了,想来凑凑玄学的热闹。   于是民异部成立几十年来,还真有些科研人员整出不少科学与玄学的结合体。   探究者1号。   一名现今68岁的科研博士所命名,主要作用是探查方圆一千多平方公里内的能量暴动,这种能量包括鬼气,妖气,阴气等等,能量暴动分为五个等级,当初邪灵出世时专家估测,暴动等级大概在三星左右。   而就在刚才,五颗红彤彤预警灯全部亮起,警报声响彻整个民异部大楼。   邪灵出世时的惨烈王明还历历在目,于是在看到五星全亮时,王明果断联系夜安,听夜安说有天灾,他也宁可信其有。   挂断电话的十分钟后,电视新闻,地震预警APP,各个社交短视频平台,微型博客平台等,齐齐发出地震预警。   某短视频社交软件。   还未睡觉的夜猫子们,乐呵呵刷着短视频,手指再向下一滑,一个蓝底黑字的图片出现在眼前。   “警报!上京市一月二十四日凌晨零点三十三分,发出地震预警,请广大群众快速撤离,警报警报!”   刷到地震预警的网民还有些懵逼,反复确认着预警时间,是今天没错。   “地震,假的吧?”   “上面的你睁大眼睛看看发布者,是官方地震局,怎么会是假的,你不在上京就别误导人!”   “这会好多人都睡了,大家快通知自己在上京亲朋好友,叫醒一个是一个!”   “我靠!我家就在上京,不说了,我逃命去了!”   夜宅,已经陷入沉睡的老宅,很快再次灯火通明。   夜安单手扛着白方宸,一手牵着睡眼惺忪的夜竹,后面跟着浑身炸毛的小灰和捧着零食的白三来到广阔的庭院。打眼望去,庭院里至少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好在这里比较空间够大,不算拥挤。   “你们将他看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找到夜老爷子和夜青后,夜安将肩上昏睡的白方宸放下。   突然被叫醒,夜青还有些惊魂未定,“方宸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夜安没答,转身朝幸岩使了个眼色,示意等他走后,这几十人还要由他照看。   “先生,请放心,我一定照看好白先生和夜家众人!”   得到他的保证后,夜安低头看向脚边的白三,“你跟我走。”   白三懵逼,抬起爪子指着自己,“啾啾?”它一只战五渣刺猬,连小灰都打不过能起什么作用。   夜安与白三两颗绿豆大的眼睛对望,没多做解释,直接将它捞起塞进大衣兜里。   这小家伙战力不行,但救人的能耐还是不错的,最后看了眼地上还在昏睡的白方宸,夜安闪身消失不见。   地震预警二十分钟后,地震来了。   顷刻间,大地开始震动,仿佛地动山摇,惊恐的哭喊声响彻一片。   这一刻人类在天灾面前是多么渺小。   ……   茶楼的厢房内。   宣致笑得前俯后仰,用扇尖指着对面的人,好半天才顺过气。   “咳咳……惭愧惭愧,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评价我,有些失态了,见谅见谅。”宣致端起茶杯假意抿茶,其实稍稍掀起眼皮观察对面的人,却发现这人还是一脸寡淡,毫无之前言语失礼后的歉意。   他放下茶杯,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仁兄……你果真觉得我臭?”   夜安瞥他一眼,徐徐点头,“没错,很臭。”   宣致压了压心底的火气,握拳假笑道:“那还真是惭愧,不过宣某每日沐浴,臭是断断不可能的。”   对面的夜安眼睑微垂,静默不语,像是压根没听见。   而藏在宣致体内看戏的白方宸,早就快笑得抽过去了,心里别提多爽快,原来夜安曾经也这么怼过宣致,这下他心里彻底平衡了。   他平衡了,宣致却险些崩溃,只见宣致稍稍调整一下坐姿,身体前探,“仁兄,你再好好嗅嗅,说不准是闻错了。”   闻言,夜安微垂的眼睑抬起,朝他望过去。   数之不尽的金色颗粒萦绕在这人四周,环绕,徘徊,夜安抬起手抓向离他最近的光点,似是感受到威胁,那小东西抖了抖,长了眼睛般躲开夜安伸来的手掌,朝着宣致体内飞了进去。   被嫌弃了,夜安缓缓收回手掌。   宣致静静瞅着他,说:“仁兄,这东西与你无缘,强求不来的。”   夜安沉默,这道理他自然知晓,血族功德不予成佛,这是天道所命,强求不得,是佛是魔全由心定。   透过宣致眼睛看到一切的白方宸,却怔住了,夜安之前的动作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青玄山的断崖,他第一次被夜安带去青玄山时,夜安就做过同样的动作,而且好像也是那次,夜安询问他对宣致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所以……夜安是那时认出他是宣致转世身的?   “出身并不代表全部,莫要被出身这所囚笼所束缚,无缘之物,弃了便是,心之所向,才是正道。”宣致望着夜安,幽幽开口。   “无缘之物……”夜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我要是非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宣致垂眸思忖片刻,缓缓叹了口气,“那宣致只能与仁兄为敌了。”   下一瞬,他抬起眸,对面的夜安也毫不退让,刚才还相谈甚欢的两人,仿佛兵戎相见,四周狂风乱起,目光都牢牢锁定着对面。   这大场面,将缩在宣致体内的白方宸惊得咽了下口水,他现在确定,夜安真跟这个宣致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两人分明势不两立,就差拔刀相见了。 第123章   轰!   一声巨响后,铁皮大棚砰然倒塌,强大的能量波动朝四周扩散,一波一波仿佛永无止境,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起来。   张原野闷哼一声,极速后退,目光却紧盯着前方倒塌的废墟,期待,心悸,以及无法掩饰的兴奋。   他成功了!   一分钟后地面的晃动停止,杂乱的废墟尘土飞扬,让人睁不开眼无法看清里面的事物,突然,一只巨大利爪划破黑暗。   “吼!”   张原野连忙捂住耳朵,可阵阵尖锐的嚎叫无孔不入,没一会儿就有血迹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待烟尘散去,一只巨型似人似狗的生物匍匐在黑暗中,张着满是尖牙的大嘴,四只眼睛遥遥望着张原野的方向。   “哈哈……咳,我成功了,我成功了!神兽犼真的被我创造出来了,我是神,我是创世神!”   张原野大笑着冲向废墟,望着匍匐在地身高就有三米高的神奇物种,眼眸中迸射出炽热的红光,恨不得现在就向全世界展示他的杰作。   努力压抑着狂乱的心跳,张原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然情不自禁带着激动的颤音。   “你是我创造的最美的杰作,犼,看见那里了吗?”张原野指着山脚的万家灯火,声音带着蛊惑:“去向那些人类展示你的强大,展示你神兽之姿的威严,去,吞噬所见的所有活物,到时,你就是真正的神兽!”   曾经的旱魃,现在神兽犼,晃动着硕大的脑袋望向张原野所指的方向,四只兽瞳露出些许迷茫,可很快,迷茫褪去,被一抹不正常的血色占领。   它甩动着脑袋,似乎在极力挣脱某种束缚,就在快要挣脱时,张原野带有蛊惑性的声音再次传入它耳中。   “那些人类只是食物,是没用的爬虫,吃了他们,你才能完全成长起来,那时没人会是你的对手,包括……那只叫夜安的血族,也可以任你揉捏!”   夜安……血族……   “吼!”迷茫彻底被血色攻占,犼仰天狂怒。接着纵身一跃,以极快的速度朝山下冲去。   望着消失在竹林间的犼,张原野眼中的激动越发浓郁,“果真是个畜生……”   再等等……很快,他就能获得永生之力,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   ……   因为有夜安的提前预警,消防,救护车,军队,都第一时间向着灾区凤西山赶来,地震等级虽还未出来,但只看一路行来的道路惨状,就知道此次地震等级绝不会低。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这次的地震波及范围不算太大,起码比预想的震区范围要小很多。   满是裂痕的山路上,几辆车辆快速奔驰着。   打头的轿车内,副驾上的王明双手把这车顶前扶手,明明已经被颠得快吐了,却还强撑着朝驾驶座喊道:“yue……再……再加速!”   “收到,老大!”驾驶座上也是个狠人,王明让加速,他就敢在夜晚地震后的山路上猛踩油门。   后面几辆车见前面的车提速了,只能跟着将速度提起来,这次出任务王明可是将目前能调动的所有人都带上了,这几辆车只是第一波,较远的其余人也在陆续向这边赶来。   “部长,罗盘有动静!”后座上徐长风喊道。   “具体位置确定了吗?”王明立即回头。   徐长风端着罗盘遗憾摇头,正准备开口,眼睛却突然睁大:“那……那东西在向我们靠近,速度极快!”   车里其余四人同时一惊,王明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朝着对讲机喊道:“有东西靠近,所有人停车,准备应战!”   收到命令的所有车俩,集体踩下刹车,刚刚将车停好。   轰!   无数碎石子崩裂在车窗上,车窗裂成道道蜘蛛网。   王明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借着车灯朝外面望去,当即目瞪口呆,“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就在离他们车前不足二十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坑,坑中央立着个高约摸五米的怪物,似人似狗,四目赤红,四只锋利的爪子紧扣地面,那怪物头一扬,视线调转,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口看向这边,那赤红的瞳孔,让人背脊生寒。   “这是犼!撤,这是神兽犼!”   见多识广的徐长风发出一声大喝,直接踹开车门,拉着身旁的两人跳下车,王明动作也不慢,他不知道什么犼,但只瞧徐长风的反应就知道绝对不好对付,当即就学着徐长风的样子猛踹车门。   然而全力一踹,车门只是稍微凹陷了点……   “我特么!”   王明也不敢再装逼了,乖乖拉开车门往外逃,刚跳出车子,身后轰鸣不断,那犼直接飞跃二十米的距离,跟踩玩具车似的,将那台车踩的嘎嘣脆,锋利的爪子一挥车身裂成两半,各种残渣飞起。   “布阵!”徐长风一声高喝,将神情恍惚的众人唤醒。   除王明外,其余二十四人,八人为一阵列,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夜空下三张金色大网快速成型,徐长风双眸紧闭,脖颈的青筋暴起,“起!”   他双手缓缓升高,明明手中空无一物,却像托举着千金,格外吃力,接着他双手猛地一扣,三张大网齐齐飞向暴虐中的犼。   “吼!”   正怒砸小汽车的犼突然被大网束缚住行动,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爪子凶暴撕扯着大网,仰天咆哮。   “怎么样?制服住了吗?”趁着空挡王明凑到徐长风身边。   徐长风喘着粗气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么容易被制服,它就不可能被称为神兽了。”顿了顿,他继续道:“以防万一,我加了三层束缚,应该能拖它一时……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挣脱是迟早的事。”   关于的神兽犼的资料,徐长风也是从古人记载中所了解一二,古书记载犼的外皮刀枪不入,按现在的说法坚硬度堪比坦克外甲,而且力大无穷,一双利爪佛挡杀佛,他们这次是抢占了先机,趁这只犼意识不清提前将之束缚,不然正常状态下的神兽,恐怕他们这二十多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那现在呢,就这么干等着也不行啊,要不我联系军方,直接轰他丫的!”   经过上次热武器硬刚邪灵,显然王明对这种不要脸的打法上瘾了。   徐长风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但转念一想,似乎这方法可行……不过又很快摇头叹道:“恐怕来不及。”   以这只犼的实力,不用五分钟,阵网必破,根本来不及等军方的人到。   “来不及……那就我来。”   一道人影突然落在徐长风和王明身前。   “夜安先生!”   “夜安先生,你来了!”   夜安目视前方,手中长剑转动,“你们负责控制它的行动,我来负责要它的命。”   “没问题,夜安先生,这只犼就拜托你了!”   夜色下,犼四只血色眸子格外显眼,它撕扯大网的爪子在空中突然定格,眸中如同有岩浆在燃烧。   “是……你!”   夜安的步子顿住,歪头瞅了瞅这丑爆天的生物,摇摇头,这么丑的生物他不可能见过却没印象,他步伐陡然加快,凌空跃起,长剑直接刺入吼的胸口。   然后……便被卡住了。   犼的外皮刀枪不入,但一身筋骨更甚,剑身卡在犼的胸骨便再难寸进。   夜安愣了片刻,拔出剑,缓缓退到徐长风两人身旁。   “还是通知军方吧,我打不过它。”   王明:“???”   徐长风:“!!!”   两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刚才那么牛逼的保证会要了这东西的命,现在告诉我们你打不过!   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王明心肝都在乱颤,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夜安先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开玩笑,真打不过。”夜安眨眨眼,很认真的点头确定。   活了两千多年,夜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徐长风说这东西叫犼,那他大概就清楚了,虽没遇见过,但是神兽的大名也是多少听说过的。   黑王剑本就不以锋利为主,是主攻灵魂的魔剑,可碰见这种连人家防都破不了硬茬,还斩个毛的灵魂。   王明努力深呼吸,平复着心中跌宕的情绪,“我去联系军方。”   说完,就跑旁边打电话去了。   徐长风与夜安对望,片刻后他别过头,深深叹了口气,心中高大霸气无往不利的夜安先生,在这一刻崩塌了。   如果知道他心中所想,夜安只会无所谓耸耸肩。   这神兽犼他虽然杀不了,但对方也奈何不了他,毕竟这东西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速度了,光是速度夜安能遛它遛到怀疑人生,当场自闭。   很多时候,往往想什么来什么。   “吼!”   那边苦苦支撑的二十四人终于坚持不住,三张大网齐刷刷被撕碎,犼张着大口抬起头,根本不理脚边那些虫子,认准夜安的方向咆哮而来,压迫感十足。   夜安扯了扯嘴角,无语中。 第124章   夜空昏沉,一轮明月萦绕,美得令人心怡,白方宸抬手揉了下眼睛,怀疑自己起床的姿势不对。   “方宸哥,你醒了?”一张大脸挡住夜空,“你这睡眠质量未免也太好了,这么大的地震都没把你晃醒。”   “……地震?”白方宸扒开他的脸,挣扎着想坐起来。   夜青赶紧扶住他,“对啊,你一点没感觉到吗?晃得还不轻呢,不过这会好像没事了。”   突然从梦境脱离到现实,脑子昏昏沉沉,白方宸迷茫地看着四周,之前梦中宣致和夜安突然反目,眼看就要动手,然而没有任何预兆的,他一睁眼就回到现实之中,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拉扯回来,一点心里准备都没给他。   “白先生,别发呆了,外面出大事了!”见他还有闲工夫放空,幸岩急得直跺脚。   闻声,白方宸略显茫然抬头。   “有恐怖的东西出世了,地震就是那家伙引发的,恐怕比之前的邪灵还难对付,我家先生已经提前赶过去了……”   起初白方宸还没太大反应,直到听到夜安已经赶去,白.霸气.方.护夫狂魔.宸,脑中陡然一清,接着愤然起身,眼底茫然褪去。   “地方在哪!”   真当他家公明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都没几天好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等他死了再冒头!   ……   凤西山。   二十几号人尴尬对望,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丰富,就在他们身前几十米处,神奇的一幕出现,夜安在前面飞速跳跃,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后面嗷嗷狂怒。   那只犼也不知是不是看那位夜安先生不顺眼,光逮着他一个人追,他们这边排排站着几十号人,那犼愣是一个眼神也不给。   “这位夜安先生是不是……之前与它有仇?”有人悻悻出声。   “……应该没有吧,这犼不是才出世吗?”徐长风不确定道。   “可这架势没仇说的过去??”   这下徐长风也不吱声了,毕竟看那犼誓不罢休的气势,明显是铁了心要跟夜安分个你死我活,单只是看不顺眼这个理由,貌似有些站不住脚啊。   轰!   突然一声巨响,犼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翻转几圈,直接撞进山壁内,顿时烟尘四起。   “意外的弱……”夜安嘟囔一句,然后沉着眸抬步走向烟尘。   烟尘一阵扭曲,轰鸣声与惨叫声不断,几秒钟后,夜安破雾而出,随着他一道出来的还有一只锋利的利爪。   “吼!”   爪子拍空,地面火星飞溅,犼气急败坏长啸一声,全力一跃,就又咆哮着朝夜安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旁呼啸,前冲的夜安一个侧跃,下一刻,一张大嘴在他腰侧咬空,惊悚的咬合声过后,夜安急转身体,一脚直踹,砰的一声,宛如小楼般的犼再次被踹飞。   山壁上又多出一个深坑,依然是熟悉的流程,夜安冲进烟尘,随后犼的惨叫声响起。   这边上演着夜安暴揍犼的戏码,观众席上的吃瓜群众摇旗呐喊,替夜安加油打气。   “夜安先生,加油!”   “揍它,别停!”   于是,当民异部第二波人赶到来的时候,望着这堪称诡异的气氛,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有神兽犼吗?”   看得正起劲儿的第一批民异部成员齐齐伸出手指,指向远处腾腾升起的烟尘。   “那不就是嘛!”   第二批民异部成员:“……”   不是说是史无前例的大boss吗?不是说是五星级别的能量暴动吗?他们连遗书都准备好了,抱着沉痛的心情准备英勇就义了,现在是闹哪样?   “有点惨啊,这要是被揍的是我,估计早就哭爹喊娘了……”这残暴的画面,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看得龇牙咧嘴,浑身泛疼。   本来这人只是调侃,毕竟神兽被虐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随口一说罢了,哪想他话音刚落,烟尘中发出一道的哭嚎声。   气势汹汹,震耳欲聋,可气势再足,也盖不住这就是哭啊。   民异部众人目瞪口呆,当场懵了。   夜安前踹的脚突然停住,他紧紧拧着眉,犹豫片刻,收回脚原地活跃,远远退开了。   “聒噪。”   瞧见夜安退回来,王明直愣愣盯着他,有些恍惚。   “……夜安先生,你,你不是说打不过这东西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夜安活动着手腕,“是打不过,但没说揍不了。”   这是什么逻辑!   王明无语,还是徐长风若有所思嗯了一声,问道:“夜安先生的意思是,正面交锋犼整体实力要略胜一筹,但先生凭借速度与技巧,虽无法击杀对方,却也能将它压制,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夜安点头,随后又补充道:“除了防御,这只犼的实力比我预想的要弱,我猜测,这应该不是它的完全体。”   第一次交锋时夜安就发现,这只犼的实力有些不对,意外的弱,空有一身防御,攻击则是杂乱无章,完全没有神兽之名下该有的战力。   如果是真正的神兽犼,夜安估计除了速度外,全方位将遭到碾压,精神力碰上这满身怪力的怪物直接报废,怕是唯有靠速度战术性撤退这一招了。   那边犼还在哭嚎,硕大的爪子抱着同样不小的脑袋,哭得一抽一抽的,模样别提多滑稽。   王明的目光从犼身上收回来,欲言又止,“那现在怎么办?杀又杀不死,难道……就看着它在那哭?”   “杀不死当然是封印,如此简单的道理还用我说。”夜安表情奇怪。   “封印?”王明目光呆滞,愣愣看向徐长风,语气充满不确定:“你们能封印吗?”   徐长风很干脆摇头:“不能,寻常的小鬼还可以,这神兽……真无从下手。”   王明灵魂出窍中,半响后,他回过头喊道:“军方呢?军方怎么还没到,我看还是得拿热武器轰他丫来的干脆!”   闻声,一人举着电话小心翼翼凑过来。   “老大,军方的人上不来,我们之前来的那条路塌了,军方人已经改道从另一边向这边赶,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王明:“……”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面对夜安,诚恳道:“夜安先生,麻烦您接着揍,揍到军方来为止!”   这边夜安还没发表意见,几十米外的犼先哭得更加凶了。   想它堂堂神兽,还没来得及大展雄风,就被一个面目可憎的人类揍了一顿,可疼了,疼得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它用爪子捂着脑袋,抬起灯笼大的四只眼睛瞅向那个凑它的恶人。   越看越恨,越恨心里就越虚。   它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身上如刀的视线,不由一个哆嗦垂下头,为什么脑壳也开始疼了,明明之前将脑袋保护的很好。   不对,它为什么要保护脑袋?   这时,一双脚停在他面前。   夜安手掌虚握,掌心猛地下压,犼的硕大的头颅被一股重压狠狠砸进地里。   “嗷!”   犼一声哀嚎,脑中仿佛有钢刀刮过,快速闪过各种片段,有青玄山以及千年前那个玄衣少年。   犼的四目猛然瞪大,它想起来了!   眼看夜安第二击要再次落下,犼猛地前扑,趁夜安闪身躲避,它后腿陡然弓曲,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高高跃起。   必须逃出去,只要补充到足够的气血,到时谁也拦不住它!   一切发展太快,犼爆发出极限速度,民异部众人刚摆好架势准备阻拦,一道黑影从上方压下,众人吓得轰然散开,可依然有些反应慢的,被犼的长尾狠狠抽飞,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犼也不恋战,再度跃起,朝山下飞驰而去。   “追!”及时跃开的王明一抹脸上的泥土,“夜安先生,你……”   他刚准备唤夜安,一回头却发现人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只眼熟的刺猬。   又要开工了,白三哼哼唧唧叹了口气,开始做起老本行,宠物刺猬下线,行医治病,药到病除白仙上线。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压迫感,犼逐渐惊慌,仅剩的理智告诉它盲目逃窜不是明智之举,要进化,就需要血气,它四只眼睛仓皇四顾,寻找目标。   突然它眸子一亮,弯曲的山路远远有一辆向这边驶来的轿车。   “吼!!”发出一声惊喜地狂吼,它后腿一蹬,直奔那辆轿车跃去。   正开车准备上山寻夫的白方宸,看着逐渐向他冲来的庞然大物。   低骂一声:“又来!还有完没完了。”   接着一踩油门,下车,关门,撸起袖子就准备硬刚回去。   犼身后不远处,以极快速度追来的夜安眼角一跳,这家伙不好好在家休息,跑这里干什么!来不及多想,夜安手掌探出,想暂时束缚住犼的行动。   然后不等他散出精神力,半空中的犼突然猛地僵住,直直从半空坠落。   夜安收回手有些疑惑,准备大战一场的白方宸更懵逼,难不成宣致还送了他王霸之气,往这一站,尔等通通跪下?   摔了个狗吃屎的犼哆哆嗦嗦抬起头,望着前方不远的人影,一股记忆顺着脊柱涌向大脑,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哦~?一只旱魃,还是受过伤的,有意思,竟敢跑到京城觅食,胆子不小嘛。”   一名手执银白色折扇的青衫男子,勾着嘴角缓步向它走来。 第125章   眼前的这个小人,与遥远记忆中某个极其恐怖的人逐渐重合。   此时夜安在犼身后落下,与白方宸呈合围之势,封锁了所有退路,黑色剑芒蓄势待发,只要它有丝毫异动,夜安不介意再揍它顿狠的。   “你们……”犼一阵语塞。   千年前害它被封印的两个罪魁祸首,在这时齐聚,犼的脸皮都在哆嗦,打?它一个都打不过,别说现在有两个,逃?它试过了,显然并没有卵用。   “夜安,这是什么东西,也太丑了吧!”看清犼的长相,白方宸惊呆了,邪灵那家伙都比这玩意儿好看几十倍。   夜安手握长剑,朝犼步步逼近,“宣致给你的东西中,有没有能封印的?”   “封印?”脑中快速思索一番,白方宸眸光亮起:“好像还真有一个。”   听到这两人当着它的面讨论怎么封印自己,犼心中异常纠结,思考要不要现在翻脸,胜算有多少,可不等它下定决心,夜安已经持剑朝它冲了过来。   黑色剑芒斩过,犼急忙侧扑闪避,斩击脆鸣,刷刷几道黑芒斩在它的落脚点上,接着夜安手掌猛地下压,宛如千斤顶压下,吼的后腿承受不住颤抖起来,最后一软跪到在地。   “犼!”犼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白方宸,现在!”   这边的白方宸也知道时机已到,眸中闪过一抹金光,下一刻,八道金色锁链从他背后破体而出,笔直朝着犼飞去。   一道锁链直接扣住犼的脖子,接着是四肢,长尾,躯干,最后一道则是头颅。   咔咔咔……   八道锁链另一端没入山壁内,彻底将犼囚禁于此。   “吼!!”   犼还在竭力挣扎,四目通红,锁链扣住的地方深可见骨,黑色血液汩汩涌出,它不甘心,不甘心被这两个人封印两次。   随着它的不甘,愤怒,恐惧,等等情绪,囚禁它的锁链在拉扯下绷的笔直,它的四目也变得更加血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犼,你是不是很不甘?是不是恨天道不公?是不是恨不得将这两人抽筋剥皮?”一道苍老的声音钻入犼的耳中。   犼的挣扎弱了下来,那声音还在继续:“把你的一切交给我,你的生命,你的血液,你的灵魂,一切一切献给我,我将代你复仇,犼,你可愿意?”   “我愿意!”   吼眼睛瞪到最大,发出最后一声绝响,接着,身体一僵,随后神态突然软了下来,在夜安和白方宸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它五米高的身躯逐渐收缩,干瘪,最后变成一张薄薄的兽皮,只剩下四颗拳头大小的眼珠死不瞑目的盯着两人。   “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诡异的变化让白方宸头皮发麻,“我这锁链只是封印,这不应该啊!”   夜安拧眉思忖片刻,继而将长剑收回戒内,走到兽皮前蹲下,探出一只手按在黑青色的兽皮上,缓缓闭上眼。   骨骼,血肉,气味,气息,甚至包括灵魂,通通消失不见,夜安在这张兽皮上什么都没感知到,如果不是兽皮就在眼前做不了假,夜安甚至都怀疑那只神兽犼是否存在过。   “我们似乎……被摆了一道。”   成为废墟的铁棚边上,张原野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笑了。   “成了……虽然那帮人来的比预想的要快,没有血肉补充的犼有些美中不足,但是不妨碍我的计划。”   曾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张原野,此时已经大变样,半长的发丝又黑又亮,一张脸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哪怕是与他曾经相熟的人,怕也无法从这个神态恬淡,宛如中世纪贵族的男人身上看出张原野的影子,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他的成神之路,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   “你们的好日快要到头了,等我回来……”   随后他朝山下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接着转身,以不输于犼的速度消失在山林间。   ……   夜安站起身,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夜安,怎么了?”瞧出夜安情绪不对,白方宸轻戳了下他。   夜安回头,正要应声,便被急促的脚步打断。   “夜……夜安先生,你没事吧?诶?方宸怎么在这里?”王明喘着粗气,他身后还跟着民异部众人。   虽然奇怪白方宸怎么在这里,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他放眼四顾一圈,问:“犼呢?不是让那家伙跑了吧!”   “呃……王部长是说那个吗?”白方宸指着山壁一角问道。   众人齐齐回头,刚才天色太暗,他们还真没留意到山壁那几处大坑,有人用手电朝那边朝了朝,随后更多手电筒亮起。   “这……这是玩意儿?!”有人惊呼。   “好像是那只犼的皮?”有人觉得眼熟,但又不太确定。   徐长风从一人手中抢过手电,快步走过去,目光先是疑惑,再变成惊疑,最后演变成惊讶和不敢置信。   这犼的防御他们深有感受,是什么样的攻击能破开这东西的防御,从而让对方变成一张皮?   “夜安先生,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应该是张原野。”夜安摇头,“我刚才有感知到他的气息,不过一瞬即逝,这犼恐怕是他用某种手段创造出来的。”   犼化成兽皮时,有一瞬间,夜安捕捉到一丝与李亚朝和梁元闻如出一辙的微弱气息,可还不待他确认对方具体位置,那股气息却突然消失了。   周围传来几个人的吸气声。   “这是张原野那老东西搞出来的?!”   王明惊愕,神兽这东西还能被人为创造出来?   “嗯,看来之前有些小瞧他了。”   随后夜安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一遍,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只犼,我猜应该就是原先的旱魃,张原野将诸多妖魔尸体中的残余能量提取,进行某种融合后,再强行灌输到旱魃体内,使旱魃在短时间内冲破壁障,进阶为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目露震惊之色。   “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就算创造出犼,可这对他本身又没什么好处,难道就为了给我们添些麻烦?”白方宸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你忘了之前犼是怎么死的了?”   白方宸愣住,回忆起之前吼突然停止挣扎,以及那句包含怨恨的“我愿意”。   “……你是说,犼的死亡也是张原野做的?”   “嗯,张原野想让犼听命于他,必定在犼体内布置了后手,以便控制,然后在某个特定时候启动……恐怕,张原野已经将犼体内的能量吞了。”   “吞……吞了!”王明错愕,“怎么个吞法?”   夜安将目光转向山壁的某处,不语,众人回头,懂了夜安的意思。   这不,都被吃的只剩张皮了。   “夜安先生,你可知张原野这般做的目的?”徐长风目光凝重,他想到某个可能。   夜安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怕是只有妄图成神这一种可能。”   ……   地震的余威散去,夜宅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庄严肃穆,庭院避险的众人也已经散去。   夜安与白方宸回来时没惊动任何人,直接返回小楼。   “先生,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了!”瞧见他们平安无事,守在小楼的幸岩大大松了口气。   毕竟之前那种惊人的恐怖气息,就算是做了百年鬼的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缩在白方宸口袋中的白三探出头,“啾”了一声,跃入他的掌心。   “小白也辛苦了。”幸岩在它脑袋上摸了摸,“先生,之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安坐到沙发上,没应声。   “你别打扰你家先生了,你要我问什么我来给你说。”白方宸看出夜安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在想事情,体贴接过幸岩的话头。   幸岩不在乎谁来讲述,只要搞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就行,没一会儿,他就从白方宸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经过。   “这世间,真的有神吗?”弄清前因后果后,幸岩脑中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   “神……曾经是有的。”夜安突然出声。   “原来真的有神!先生你说曾经……那意思现在没有了?”   不仅幸岩好奇,白方宸也侧过头盯着夜安。   “现在这个时代,除去地府,再无真神。”说到这里夜安顿了下,他看了白方宸一眼才继续道:“也无条件再出新的真神,张原野,选了条不归路。”   夜安那一眼看得白方宸有些奇怪,“既然是不归路,这不是好事吗?那为什么……夜安,你的表情这么悲伤?”   夜安转头,想扯出一抹笑容不让他担心,却发现僵硬的嘴角根本笑不出来。   旧神已去,妄图成神者,天道不允,审判将至。   天道留在人间的审判……就在他身边。 第126章   宣致的灵识曾提到过,他与白方宸这类人,只是天道的容器,也是天道留在人间的一道枷锁,以备不时之需。   那么,天道是在防备什么?   古往今来,总有些人不认命,试图反抗天命,推翻世间秩序,从而引起频频天灾人祸,天道不会让灵气完全泯灭,却也不允许这世间再出现人类无法对抗的非自然生物,当初的血族便是典型,近万血族现在只剩下寥寥无几。   如今灵气稀薄,即便是夜安都收到诸多限制,一只还未发育完全的犼,就让夜安与民异部众人束手无策。   世间不会再出真神,张原野虽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可这条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歪打正着走对了。   只是如果他事成,或许等来将不是神,而是有着空前战力的魔,那时……谁来审判他。   唯有天道留在人间的枷锁。   忙碌了一晚,夜安他们回来时是临近凌晨四点,等回到房间准备休息时,窗外已经蒙蒙亮。   “累吗?之前封印犼时你用了太多力量,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夜安搂着怀里的人,轻声问道。   白方宸往他怀里拱了拱,一边摇头一边低语:“不累,不仅不累精神还好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那些力量用得越来越顺手了,我现在超厉害的~”   最开始获得力量时还有些懵懵懂懂,都是凭着直觉行动,经常力不从心,最近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自己得心应手了很多,力量也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涌出,即使面对犼也不怂。   他想了想,这个变化好像是从他梦到宣致开始的。   夜安顿了片刻,手掌覆在他的头顶上,说:“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   白方宸顿时委屈巴巴:“为什么?”   “听话。”   “哦~”   “再补会儿觉吧,这会天色还早。”   “好,你也陪我睡会儿。”   白方宸将脸埋在夜安胸口,嗅着夜安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缓缓进入梦乡。   五个小时后,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白方宸睁开眸子,有片刻迷茫。   “醒了,饿不饿?我叫张管家送饭过来。”   白方宸恍惚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视线缓缓下移,瞅到环在夜安腰上的手,以及那条缠上去的腿,他大惊失色,如同见了鬼般,惊恐的飞速后退,如果不是他睡在里侧,只怕这一下能直接滚到床下去。   夜安:“???”   缩在墙角的白方宸一张脸爆红,“没……没事儿,我睡糊涂了。”   夜安依然沉默,只是盯着他,分明是没信。   其实嘴上道着歉,而白方宸心底正在骂娘,就问,前一刻还在梦中与这人互相对峙,再一睁眼两人就躺在一张床上,这惊悚的刺激感他没直接放技能,已经是他心脏强大了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白方宸最先打破沉默:“公明兄,我有个事一直想问你,我胸口那道八卦图是不是宣致弄出来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夜安奇怪看他一眼,“是,我用阴灵珠内的阴气暂时巩固了你的灵魂,宣致看出这不是长远之计,离开前用自身灵力与你体内阴气化为阴阳两鱼,想用生化死,死化生的阴阳八卦之道延缓你的……死期。”   最后两个字夜安说得极轻。   白方宸扯出一个笑容,手掌抚着胸口,温声缓和着气氛:“那这么看来宣致还真个是大好人,不过他本来就是我,这算不算我自己救自己啊?”   “不是,你是你,他是他。”又是奇怪一眼,夜安摇头。   或许以前听到这话白方宸会很高兴,此时却有些不乐意了,语气都带了些指责的意味。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宣致是我的前世,我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灵魂,我是他,他也是我!”   这次夜安彻底陷入沉默,眉头高高皱起。   “抱歉……”说完白方宸就意识到语气重了,他双手捂脸:“我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可能是最近看了太多宣致的记忆,代入感太强,不自觉就这样了……”   “你又梦到宣致了?”   “嗯,又梦到了。”白方宸苦着脸点头,随后补充道:“我想从梦中退出来,可是想了无数办法都不行。”   此时白方宸也意识到情况不妙,随着梦境越来越真实,他的代入感也越发强烈,就像刚才,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宣致。   夜安看着他,视线像是穿破时光的阻隔,说不出的怪异。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似乎是夜安的视线让白方宸有些不适,他扬起脸,一双桃花眼明亮异常,单纯无害又透着少许疑惑。   “没事。”夜安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去吃饭吧,这些事以后再想。”   饭桌上,夜竹也在,小丫头已经放假有些日子了,这会儿正一个劲儿往白方宸碗里夹菜。   “方宸哥哥,你多吃点,这些菜是我们专门找张爷爷给你补身体的。”   “谢谢小竹啊,真乖!”白方宸笑道,不愧他家小棉袄,就是知道心疼人。   扒了几口饭,白方宸觉得口里有些干,下意识抬手向桌角抓去,抓了两下什么也没抓到,他诧异侧头,正好撞上夜安探究的目光。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酒啊……”白方宸脱口而出。   说完,不仅他愣住,夜安也征住片刻。   “方宸哥哥,你要喝酒吗?喝酒对身体不好,你以前都不喝的~”夜竹撅起嘴,似乎在气方宸哥哥真不听话,明明身体不好,还要喝酒。   “是啊,我以前从不喝酒的……”   这一顿饭白方宸吃的宛如嚼蜡,根本食不知味,饭后,他心不在焉回到房间,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陷入莫名的恐慌中。   摸酒那一刻,直到夜安问起,他都没有意识到有丝毫不对,仿佛……那是他多年早已养成的习惯。   咚咚……敲门声响起。   白方宸将脑袋埋在膝盖间,不应声。   咚咚……还是没人应声。   门外夜安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双瞳一凝,咔嚓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我们谈谈吧,你这次梦到了什么?”   缩在床上的白方宸仰起脸,小脸要哭不哭的,委屈极了,“夜安,我不会要被宣致夺舍了吧!”   夜安:“……”   “不会,宣致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出了某些意外。”   白方宸:“可是书里都是这样写的!”   夜安:“……”   这都看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无奈,夜安在床边缓缓蹲下身,“告诉我,梦里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   一轮皎洁的圆月,朦朦胧胧,清风拂过,柳梢轻摆,待云层散去,如水的月光下,盘坐着一个人。   几枚铜钱散在石砖上,宣致皱眉,不信邪拾起铜钱再抛,拾起,再抛。   接连试了三次,宣致终于放弃了。   “那家伙竟是我姻缘人?”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有缘与无缘之人,他本以为与那位公明兄会是宿敌,毕竟那位的身份实在做不得好,两人阵营不同,断无可能交心,岂不知,他竟从两人的卦象中看到了姻缘。   六枚铜钱在卦中,姻缘已定,而代表时间的那枚铜钱……却三次落在卦象之外,这种卦宣致还是第一次见,这难道是指两人的缘分还未到?   可即便时间不到,铜钱也应该落在卦象之内才作数,岂有跳脱卦象之说。   “今日我偏不信了,再来!”   趁着圆月当空,灵气达到最顶点,宣致决定今日非得弄清楚这卦象不可。   经过两个时辰的推演,验算,当宣致抬起眸,眼中露出少许疲惫,嘴角却不自觉微微扬起。   “三世之缘……奇怪,当真奇怪。”   从卦象来看,此世是他与那人的缘起之世,是非因缘皆由此世而起,缘已到,本应在此世相连交织,却突然在某个临界点,正逐渐相连的姻缘线断开了。   而且还是断在他这一端。   第二世,姻缘线两端相隔在千年之后,跨过万水千山,两端姻缘线相遇,重重试探,徘徊,犹豫后,宿命的羁绊下,两根红线终于相连融为一根,彼此交织,不分你我。   然而就在这时,身为他的那一端,再次毫无缘由的……断了。   只剩下那人的红绳,再无尽的时间里,漂泊,孤寂……   看到这里,白方宸忍不住捂住嘴,那条断成两半的红绳,代表的是他。   而另一根始终完整,却散发着浓浓悲伤气息的红线,是夜安。 第127章   “我梦到……”白方宸抬眼看了夜安一眼,垂下眸继续道:“我梦到宣致本来在酒楼喝酒,突然像察觉什么脸色大变,起身冲出酒楼,然后就看到一处夜巷内看到了你。”   夜安眉头皱起,“当时我在做什么?”   “你手上抓着一个女人,正在……吸她的血。”   夜色,小巷,女人……早已遗忘的记忆逐渐清晰,脑海深处的细节浮现出来。   温热的鲜血随着嘴角滴落,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夜安缓缓松开手中虚弱的女人,舌尖舔着唇,似乎在品味口中鲜血的甘甜,而后才慢条斯理抬眸。   “国师大人倒是挺闲。”   宣致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眸光一默。   “公明兄,你不该选她为下手目标,她本就血气亏空,此时被你吸了血,有可能会虚弱致死。”   夜安扬起眉稍,“与我何干。”   “京城这么多人,你分明有更好的选择。”宣致眼中的默意更深。   指尖勾去嘴角的血渍,夜安抬步朝巷口走去,路过宣致时,他脚步停下。   “那又如何。”   说完继续抬步,然而他一只脚刚迈出,手腕陡然被猛地抓住,宣致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公明兄,你们要生存宣致可以理解,但还请慎重挑选目标,有些人本就食不饱腹不堪重负,再被吸血恐怕……”   他的劝告刚说到一半,夜安已耐不住性子听他叨叨,手一挥,不知从哪掏出一方手帕,细细擦拭着之前被抓过到手腕,好似触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厌恶之意毫不掩饰。   “别碰我,恶心。”   闻言,宣致额角狂跳,他一忍再忍,这人到好,不仅不听他好言相劝,还一而再再而三说他恶心,当即气得他周身金光四起,一颗龙眼大小的金色光球立于掌心。   见状,夜安左手掩鼻,右手持剑,双眸黑沉沉,竟是丝毫不打算退让。   “夜安,说句实话……那时候的你,不仅腹黑,毒舌,还脾气古怪,一点亏都不肯吃。”想到宣致当时憋屈的样子,白方宸转而笑开,“宣致身为一国之师,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够有耐心了。”   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夜安摸摸鼻尖,有些尴尬。   “可能当时年少轻狂吧。”   “呵!”白方宸无语,“你的年少期还真长。”   要是没记错,那时的夜安至少也有一千岁了,这年少期可真是又臭又长。   由于凌晨上京发生7.1级地震的消息,今日所有娱乐新闻通通让道,经过十几小时的抢救,统计,晚上七点的晚间新闻。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两块大陆板块发生轻微碰撞,最终压力在西风山地区突然释放,造成了挤压性地震,好在波及范围不大,提前预警后民众即使撤离,只有震源中心的风西山周围受灾颇为严重,目前统计,17遇难,36人失踪,193人不同程度受伤,经济损失还在统计中。   有官方背书,广大民众是被安抚住了,民异部以及知道内情的诸多高层却是一脸愁容。   妄图成神?   他们不清楚神有多强大,但只看民异部传回来有关犼的详细资料,就知如果真叫那人成了,该会是多么恐怖的的一件事。   到时国家该如何应对?重型杀伤性武器国家是有不少,可一但那人逃到市区,甚至不用市区,只要逃到某个小县城内,以群众作为人质,那些大家伙们基本无法派上用场。   除非张原野脑抽,自己跑到深山老林中,可从目前张原野的所作所为来看,这明显不可能。   所以无论如何绝不能这件事发生,必须尽快寻到那人,趁对方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直接抹杀掉。   然而让整个上京高层如临大敌的张原野又一次消失了。   没错,在这个遍布摄像头,无论选择任何出行方式都逃不掉身份排查的时代,张原野消失的毫无痕迹。   远离上京的某个偏僻小镇,毫不起眼的小餐馆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男人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朝老板娘招了招手。   “先生,吃好了啊?一共三十五元。”   张原野掏出钱包摸出一张50递过去,在老板娘找零时,他问:“老板娘,这附近有没有旅馆?我今天刚到这里,还没找到住处。”   老板娘找好零钱,指了指餐馆右侧,笑着说道:“找住处啊……你出门右拐,过一条街就有一个,价格不贵,还是我们镇环境就好的一家。”   张原野礼貌道谢,接过零钱,走出餐馆。   步行走了一条街,果然看到了老板娘说得那家旅馆,他瞳孔反射出凶光,很快又被收敛,理了理衣角不紧不慢走进旅馆,开好房间,拿着钥匙上楼。   他指尖勾着钥匙,嘴里哼唱着一首年代久远的歌曲,脚步轻快。   只要想到这小镇十几万人口,不久后就会成为他成神的养料,他浑身的细胞就止不住兴奋。   夜宅小楼。   在晚间新闻开始前,王明和徐长风一同找了过来。   几人一同看完新闻,白方宸关掉电视,叫来白三低声叮嘱几句,白三认真点了几下小脑袋,往夜竹怀中一跃,哼哼唧唧哄着小丫头出去愉快的玩耍了。   确定夜竹已经走远,王明才说出来意,“夜安先生,您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   白方宸及时打断他:“咳咳!”   王明:“……您是我们之中阅历最深的,依您之见,张原野下一步会怎么走?”   夜安将茶杯放在桌上,没立刻应他,而是将目光移到有些拘谨的徐长风,问:“你将我的身份告诉徐长风了?”   王明心脏猛地一突突,遭了,忘记这一茬了。   “那个……是徐道长自己猜出了些来,找我来确认,不过我保证,除了徐道长我再没告诉其他人!”   “夜安先生,请放心,您到身份我也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他人泄密。”徐长风立即慎重的指天保证。   夜安瞥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行吧,反正他的血族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   “张原野选择的路,不是正统成神之路。”   王明徐长风心中一惊,“成神之路……还有正统?!”   夜安不打算细说这个话题,无视他们的惊奇继续道:“他既然选择亲手创造一只神兽,走吞噬成神这条路,必定会一条路走到黑,他现在体内能量应该已达到饱和,最后一步,只剩海量气血助他冲顶。”   “海量气血!!夜安先生,你的意思不会是……”徐长风不亏是民异部王牌玄师,瞬间领会了夜安的意思。   可也正因他懂其中厉害,身体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没错,张原野毕竟原先是人类,除非他想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否则气血只能在同物种补充,而望想成神所需的数量,我估计不低于十万人。”   “十万人!”徐长风王明同时惊呼。   人一上万,人山人海,如果十万人……白方宸不禁也脸色一白。   以为他被吓到了,夜安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十万人的血气不是那么好取的,一旦动作,阵仗绝不会小,到时他决对藏不住。”   似乎是被夜安笃定的语气安抚住了,白方宸看着他,思忖片刻后便释然地笑开了,“嗯,我相信你一定会抓住他的。”   “张原野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其他事情不需要操心。”   白方宸笑着点头,“好~都交给你。”   他们两人说着悄悄话,王明先不淡定了,他猛地站起身,额头都冒出冷汗,“不行,我现在就通知上层!让他们加大搜寻力度,这可是最少十万人的性命啊!”   说着他连告辞都忘了,转身就朝外面走,走了几步又改成小跑,见王明走了徐长风也跟着起身,勉强还算稳重的与夜安两人道别,也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白方宸往沙发上一靠,大大伸了个懒腰,瞅着夜安的眸光微闪,   “夜安,我很好奇,你在没遇见我之前都是怎么过的?”   夜安同他一起靠在沙发上,“怎么过的?大概就是活着吧。”   “这是什么说法?”白方宸翻过身面向他。   “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只是为活着而活着,或者是为了死亡而活着,大概是这个意思。”   闻言,白方宸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他赶紧垂下头,不让夜安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只手覆上他的头顶,轻轻抚摸着:“白方宸,你要知道,你活着,我才是真正的活着。” 第128章   大难将至,整个上京宛如乌云压顶,稍微消息灵通些的都察觉到上京高层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凝重气氛,有心人托关系打听,却也只打听到高层似乎是在寻一个人,再其他便不知了。   然而无论外面怎样,夜宅倒是一片轻松祥和。   小楼客厅,已经放假的夜青正陪着夜竹做小学四年级的寒假作业。   “这道题答案一定是24,我一个大二学生还能被小学数学题难住不成!”   夜竹小大人般摇头长叹:“夜青哥哥你又错了,这道题答案不是24。”   “不可能!我算了几遍答案一定是24。”夜青较上劲了,抢过作业本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题目没有看差。   他一个名校高材生,就算高中知识忘得差不多了,但也没沦落到连加减乘除都不会算的地步。   瞧着他们一大一小为道数学题还争论起来了,看热闹的白方宸觉得有趣,从夜青手中拿过作业本,扫了眼题目。   “夜青,你确实错了,这道题是小竹做对了。”   白方宸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是夜竹的功课一直是他在盯,只怕也会跟夜青一样被这小学数学题绕昏了脑子。   夜青被噎住,“不是,现在的小学数学题都这么卷了吗?还带埋坑让人往进跳的,简直丧心病狂!”   一连在小学课本多次吃瘪,夜青自尊心大受打击,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没考虑周全,开始疯狂找补,甩锅给题目。   “而且这题目也太不严谨了,整得跟脑筋急转弯差不多,是数学那就必须要有逻辑性,和绝对公正性,还有……”   “夜青,别丢人现眼了。”   正垂眸看书的夜安抬起眼,冷冰冰打断了他,这破嗓子嚷嚷的心烦。   夜青不可置信回头,“老祖,你竟然说我丢人现眼?果然有了新人忘旧人,我再也不是你最疼爱的晚辈了,你既然嫌弃我,那这个家也没我的容身之地了,好,那我走,唔……”   戏瘾来了,谁也挡不住,夜青瞬间化身敢怒不敢言被无情抛弃的糟糠之妻,双手掩面,迈着妖娆的步伐跑开了,那屁股扭的,那兰花指翘的……   夜竹有些懵:“夜青哥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夜安:“嗯,抽风了。”   白方宸忍笑摇头:“你夜青哥哥这是落荒而逃了。”   夜竹往大门处瞧了瞧,确实已经没有看不见夜青哥哥的影子了,她歪歪头,张开小短手向白方宸求抱抱。白方宸笑着将她捞进怀里,别说这小丫头现在还真有些分量,比刚来时重了不少,个子也蹿高了。   “方宸哥哥,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你爸爸妈妈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啊?”小丫头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圆圆的脸蛋,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乖巧可爱极了。   白方宸在她脸蛋上浅浅掐了一下,“小竹也很期待是不是?我们后天就走,今年过年就在方宸哥哥家里过怎么样?小竹长得这么可爱,我爸爸妈妈一定会非常喜欢小竹的。”   后天除夕,他离家太久,这次回去过年决定带着小丫头一起回去。   夜安翻书页的手顿住,视线从书本挪到白方宸脸上:“那我呢?”   这两人去白家过年,那他怎么办?   “你啊……”白方宸忍不住低笑起来,“当然是跟我们一起去喽,难不成你还想跑了不成!”   当天夜里,在白方宸睡下后,夜安悄悄起身去了一趟夜竹的房间,一大一小密谈了差不多十分钟,夜安才回到白方宸身边躺下。   除夕当天。   白方宸停好车,下车去后备箱提准备好的礼物,夜安帮夜竹解下安全带,正准备抱她下车,袖口被一只小手揪住了,夜安低头,只见夜竹像只受惊的兔子,缩成个小团子。   “紧张了?”   “嗯,怕我做的不好~”夜竹点头,糯糯道。   夜安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抱起她下了车。   白家大门口,白飞志梁岚夫妻俩盯着面前两大一小,饶是他们见多识广,可活了半辈子也从没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   他们儿子提着大包小包,身后是那位熟悉的夜安大师,这勉强还能接受,只是大师怀里粉琢玉雕的小女孩是什么情况!   这情景……怎么看着那么像回娘家探亲的一家三口呢?   “爸妈,别在门口站着了,我提的东西多,夜安还抱着孩子呢,我们先进去说。”   夫妻俩嘴唇蠕动,却无言以对,这话听着更像那么回事了……   进到屋内,夜安将夜竹放到地上,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夜竹一双圆眼灵活的一转,理了理身上粉色小裙摆,小手交握在小腹,乖巧行礼。   “爷爷奶奶新年好,我叫夜竹,爷爷奶奶也可以叫我小竹~”   白飞志梁岚:“……”   “咳咳……爸妈,孩子跟你们打招呼呢。”白方宸轻咳几声。   梁岚最先缓过神,“诶~你叫小竹是吧?长得可真漂亮,今年几岁啦?”说着还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夜竹扬起小脸,眉眼清清亮亮,显得更加乖巧了:“今年十岁了。”   之前去岛风市经过当地警方核实发现,其实夜竹的真实年龄还不到十岁,只是那边的村子都一向按虚岁算,夜竹生日在八月,夜安将夜竹带回夜宅时,这丫头才刚过9岁生日。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外面天寒,一冷一热下夜竹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桃花,她窃窃抬眼望着始终没说话的白飞志。   “……小竹啊,你等一下,爷爷去给你拿红包!”   这糯糯的小眼神,看的白飞志隐藏多年的女儿奴属性当场爆发,撒丫子跑回房间,翻找起之前准备送给家里晚辈的红包。   看自家爸妈已经被夜竹俘获当场,白方宸手肘撞了撞夜安,压低声音:“瞧,我就说不用紧张吧,夜竹这丫头没问题的。”   没见就一句问候,几个小眼神,他妈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这丫头身上。   夜安抿着唇没说话,他自然知道这丫头没问题,只是重头戏还在后面。   一家人愉快的吃过午饭,听白方宸说这次会在家中多住几日,梁岚别提多开心了,可刚开心没多久,她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朝落地窗前与自家老公下棋的夜安看过去。   “这位夜安先生……也留在咱家里过年?”   白方宸点头,“嗯,他也是。”   “没想你竟与夜安先生关系这般好。”梁岚心中有股古怪劲儿,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她蹙眉试探道:“夜安先生,他过年不需要跟家人团聚吗?还把妹妹也带来咱家了,还是说……他家里没其他人了?”   白方宸往嘴里塞着糕点,嘴里含糊不清:“他辈分比较大,过年不回去也无所谓,而且……小竹也不是他的妹妹。”   这下梁岚更疑惑了,辈分比较大她能理解,毕竟是搞玄学的大师嘛,可如果小竹那丫头要不是妹妹,同姓夜,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等等!难不成……是女儿?   顿时她瞅向夜安背影的眼神不妙起来,小竹那丫头十岁,这位夜安先生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往上的人。   私生女?未婚生子?抛妻弃子?   正准备落棋的夜安突然后背一紧,如芒刺背,他默默叹了口气,这种眼神异常熟悉,每次白方宸脑洞大开时都是这种感觉,这下算是知道白方宸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是遗传谁了。   “妈,你给小竹收拾个房间出来,她毕竟还要住几天呢,总得有个自己的房间。”白方宸已经将糕点消灭完,端起水杯准备喝水,毫不知自己母亲脑中已经过了几场狗血大戏。   梁岚收回思绪,“行,那就你隔壁那间吧,我等会叫人去打扫一下就能直接住……”正说着,梁岚意识到好像自己遗漏了什么,“那位夜安先生,他的房间不用收拾出来吗?”   白方宸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地左顾右盼,眼神飘忽。   睡一个屋习惯了,他把这茬给忘了!   “奶奶,方宸哥哥,你们看我画的画!”夜竹小手高举着一副画,一碰一跳跑了过来。   “小竹真棒,画的真好看!”白方宸赞叹一句,将她抱进怀里,果然是他的小棉袄,这岔打的棒极了。   “我画的这么好是不是可以要奖励啦?”夜竹歪着脑袋,一脸童真。   “可以啊,小竹想要什么奖励呢?”   “我要方宸哥哥今天晚上陪我睡觉,给我讲晚安故事听,你每天晚上都陪着先生,小竹很孤单的~”   这一刻,稚嫩的童音堪比恶魔低音。   一张儿童作画缓缓飘落,梁岚抖着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个泥塑僵住了。   夜竹爬在白方宸肩上,露出半颗小脑袋,朝向她望来的夜安眨眨眼,夜安若无其事回过头,在背后悄悄比出个大拇指。   白方宸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贴心小棉袄竟然漏风了。 第129章   “你们,你们……”梁岚猛地起身,由于用力过猛,身下的椅子发出“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梁岚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婆,怎么了这是?”   听到动静,白飞志撂下棋局快步跑过来,紧张地拽着妻子打量一圈,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夜安缓步跟在身后,抿着唇不言一语。   梁岚朝丈夫摆摆手,努力深呼吸几下,“宸宸……是真的吗?”   白方宸抬眼望向母亲,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是。”   “行,白方宸,你跟我进房间来。”说着,她大步朝着一旁的房间走去。   心里叹了口气,白方宸将夜竹放到地面,一言不发跟了进去,不明所以的白飞志觉得气氛不对,也想跟上去,临到门前,被梁岚抬手挡下。   “没你的事,给我在外面待着!”呵斥完白飞志,她又将视线转向夜安:“还有你,不许跟进来!”   夜安抬起的脚悻悻收了回来,白方宸的母亲……有点凶悍啊。   砰!   房门被重重闭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屋外的几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白飞志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还是很温和的……”   夜安抿着唇,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答。突然他感觉衣角被扯了扯,低头,是夜竹苦着小脸,满眼无措望着他。   “奶奶好像生气了,先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显然梁岚刚才的模样将小丫头吓得不轻,夜安揉了揉她的卷毛,安慰道:“真相有时是会伤人的,但永远不是错。”   屋内,白方宸乖乖站在墙角,垂着头,梁岚双手抱胸,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我问,你答,别跟我玩心眼。”   白方宸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住过去后没多久……”白方宸依旧垂着头,不敢有丝毫隐瞒。   “这么早?!”梁岚脚下顿住,不敢置信回头,向来轻柔的嗓音都拔高几个度,“我就说没见过那位大师治病需要人住到家里的,白方宸,你倒是能耐了,瞒了我这么久!”   “妈,不是的,我当时的身体……”怕自家母亲大人误会,白方宸想解解释。   “闭嘴!”哪想梁岚根本不听,而是表情微妙地看着他,“小竹说你们睡一个屋,所以你俩睡了?!”   白方宸:“!!!”   他家母亲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平时看起来温和典雅,不张口则已,一张口那是直奔重点。   “妈!你说什么呢!”   不正面回答已经代表很多,梁岚绕着自家儿子又转了一圈,问:“你俩谁上谁下?”   这问题一出,刚才还勉强镇定白方宸险些被口水呛死,“咳咳……妈,你懂得是不是太多了些?”   连谁上谁下这种是事情都知道。   “我现在是年纪大了,但又不是没年轻过。”梁岚瞪他一眼,“别扯开话题,问你呢,你俩谁吃亏?”   可看自家儿子还是一言不发,嘴上跟黏了胶水似的,梁岚顿感眼前一黑,恨铁不成钢又瞪了他一眼。   “白方宸,你就那点能耐!那家伙跟你差不多岁数,不就比你高点吗?也没见壮到哪去,你怎么就不争气呢!”越说梁岚越火大,他家宝贝儿子就这么被人给拱了。   “妈,你都扯哪去了!”   自家母亲大人的关注点似乎偏的有点远,越说越离谱……   白方宸脸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大闸蟹,她家梁女士说的轻松,可就夜安那变态的身体素质,他哪有本事推的倒,更别提,那人还有咬脖子这项让他瞬间无力的必杀技。   “行行,我不说了。”梁岚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朝他招手,“别站着了,坐过来。”   知道这是母亲大人暂时放过他,给台阶了,白方宸心中一松,几个垮步坐到梁岚边上,笑容乖巧。   “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之前瞒着我那么久,这时候想起我是你妈了。”梁岚没好气瞥他一眼,不过看得出不是真生气,她拉过白方宸的手握在手中,“宸宸,你真喜欢那个夜安?可你们都是男的,这以后……”   白方宸噗嗤一声笑了,眼中凝聚成两颗星辰,柔和且坚定,“妈,我只喜欢夜安,很喜欢很喜欢……我不在意世俗的眼光,至于夜安,他更加不会理会,我们在乎的只有你和爸的态度。”   梁岚望着儿子的笑容,无奈叹了口气,她的孙子孙女梦看来是没戏了。   门外,夜安面容沉静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没一会儿,房门打开,白方宸走出来,冲他摊摊手。   “我妈叫你进去。”   从前梁岚看夜安是哪哪都好,性格好,人又长得好看,还有能耐,别提多喜欢,可这会儿瞅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的漂亮年轻人,她心里就来气。   “我问,你答,别给我玩心眼。”   夜安无语,这位还真是连台词都不换一下。   “好的,梁女士请问。”   十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这次是夜安与梁岚一同出来,梁岚也恢复成往日的稳重端庄,一头瀑布般的长发的长发披在脑后,好一位温婉典雅美少妇。   “夜安,下午你想吃些什么?别客气,就当做是自己家一样。”   生分的先生二字被梁岚直接遗忘,与往日的敬畏比,语气中多了些亲近和热切。   以为会发生一场世纪大战的白方宸嘴唇开合几次,怎么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着实愣住了。   难不成血族跟狐妖一样也能蛊惑人心?   不然为什么十分钟不到,她母亲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梁女士,你随意做些就好,我不挑食。”夜安好笑地摇摇头。   “不挑食好啊,哪像我家宸宸这不吃那不吃,嘴刁着呢。”   说完梁岚还朝自家儿子比了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儿子,你眼光真棒!”   白方宸:“……”   等梁岚和白飞志走开后,白方宸偷偷将夜安扯上楼,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白方宸的房间夜安还是第一次进,很干净整洁,墙的一面被书籍填满,夜安正准备抽出一本来看看,关好房门的白方宸瞧这人还有心情看书,他咬着下唇一个飞扑,跳到夜安背上,双臂紧紧勒着夜安脖子。   “夜安你可以啊!竟然联合小竹那丫头算计我!”   之前他还真信了是夜竹年纪小,童言无忌,可随着后面的发展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哪是童言无忌,这分明是早有预谋,至于是谁出的主意,这还问猜嘛!   夜安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抬手拍着他的手臂,“我能解释,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我不!”不仅人没下来,手臂还勒得更紧了。   “你确定?”   确定什么?白方宸心中有些不妙,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瞬,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正常,他已经稀里糊涂被放倒在床上,躺望天花板。   瞧着床上满脸懵逼的某人,夜安勾了勾唇角,一条腿曲起跪在他两腿间,缓缓俯下身,将人困在床榻与自己的胸膛之间,感受着床垫微微下陷以及逐渐靠近的人脸,白方宸顿时有点紧张,心脏砰砰乱跳,对于夜安这张脸他总是没有任何抵抗力,而随着夜安越开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若有似无的檀香气。   “你不给我名分,我总得自己争取一下。”在距离他不到十公分时,夜安突然停下。   “嗯?”白方宸整个人有些懵,“什么名分?”   夜安曲起一根手指,指尖顺着他的眉眼划过鼻梁,落在柔软的唇上,反复摩挲着,白方宸觉得有些痒,不受控的舌头舔了下唇角,堪堪擦过夜安微凉的指尖。   夜安双眸暗了一瞬,“没名没分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白方宸:“……”   “可我这次带你回来,本来就是打算将我们的关系告诉我父母的!”   白方宸哭笑不得,他之前都已经想好,这次在家中多住几日,采取怀柔策略,用比较温和的手段让父母慢慢接受夜安的存在,为此他还特地将夜竹都带来了,就是给希望早日抱孙女的父母解解馋。   哪想他的怀柔计划还没开始,这人就联合夜竹那丫头,当场表演了个五雷轰顶,一点缓冲都没给。   夜安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很快又心虚起来,眼神逐渐飘忽。   白方宸被他的小表情都乐了,伸出双臂捧着他的脸,仰起脖子,在夜安嘴角亲了一下。   “我们家公明这么乖,这么好,我怎么会忍心不给名分呢。”他攀上夜安的颈窝使劲蹭了蹭,“要知道,我们可是命中注定的。” 第130章   “对了,你刚刚进去跟我们家梁女士说了什么?这态度未免转变的也太快了。”   闻言,夜安从他身上起来,略显得意地挑了挑眉。   “说嘛~说嘛~我超好奇的!”   这人越不说白方宸就越好奇,揪着夜安的胳膊使劲地晃,他那身蛮力撒起娇来,亏得是夜安,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胳膊都能被晃断。   夜安默默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开了,“好了,别晃了,我说还不成。”   白方宸瞪大他明亮的眸子,好奇心毫不掩饰。   “其实也没说什么,我给夜明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将电话交给你母亲,之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白方宸懵逼:“就这样?!”   这是何等的简单粗暴,又直击要害……   “我不喜欢弯弯绕绕,夜明在上京的名声不错,有他作保,再加上我夜家人的身份,自然很快取得了你母亲的信任。”瞧着白方宸目瞪口呆的模样,夜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宸宸,你的母亲……过于单纯了些,你最好不要学她。”   “呃……”   对于自家不争气的母亲大人,白方宸还能说什么,他也很无语。   夜老爷子在上京的名声何止是不错,即使与夜家不对付的几个家族,提起夜老爷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扬几句。   有夜老爷子大力作保,对着夜安的人品,性格,样貌,能力等等一番彩虹屁狂轰乱炸下,平日里还算精明的梁女士,可不得临阵倒戈。   本来以为是她家白菜被猪拱了,没想竟是她家的白菜拱了一头大金猪。   所以夜安只是打了一通电话,根本没有费多少口舌就轻松拿下了白方宸的母亲,至于白方宸的父亲白飞志,夜安根本没放在心上,已经站在他这一边的梁岚自会帮忙摆平。   夜安轻描淡写地说道:“之前我见你一直不愿提起我们的关系,以为你心中有顾忌,所以这次来之前我提前找夜明打过招呼。”   活了两千多年,夜安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夜老爷子听了他的打算,直接拍胸脯保证一切交给他,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为了这个名分,可真是让你费心了,竟然拉出夜老爷子帮你说媒。”白方宸是真没想到夜老爷子竟会参合到这件事中,顿时又觉得好笑:“我看老爷子对夜青都没有对你……”   夜安正侧耳听着,身旁突然没了声音,他诧异回头……   客厅的沙发上,梁岚正抱着夜竹看动画片,小丫头时不时凑到梁岚耳边低声说些什么,逗得梁岚眼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小竹,来吃些水果。”白飞志端着果盘笑吟吟走来。   “谢谢爷爷~奶奶先吃~”夜竹小手捏起一颗葡萄朝梁岚递过去。   梁岚眼中的柔情更深,爱怜地揉了揉夜竹的卷毛,“诶,奶奶吃,小竹真乖。”   喂完梁岚,夜竹又将一颗递向白飞志,“爷爷也吃~”这时夜安从楼上下来,小丫头眼睛一亮,“先生,吃水果啦……诶?怎么没见方宸哥哥呢?”   小丫头还探头瞅了瞅夜安后面的楼梯,确实没再有人下来。   “你方宸哥哥困了,在楼上休息一会儿。”说完夜安看向梁岚和白飞志,解释道:“白方宸最近有些累,估计等会赶不上吃晚饭。”   “这小子除夕家里还有客人呢,他倒好跑去睡觉了,那个……夜安先生,我儿子他身体没什么事吧?”嘴上象征性训斥了几句,紧接着白飞志就忍不住关心起来。   “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就好。”   抱着夜竹的梁岚想到什么,抿着唇迟疑不决,她轻轻拍了拍夜竹的背,“小竹,电视看多了对眼睛不好,让爷爷带你去玩会儿好不好?”   “好啊!爷爷你刚才手里盘的那个是什么啊?”夜竹从梁岚腿上滑下来,盯着白飞志不离手的那对核桃眼冒金光。   “你说这个啊?这是核桃,想不想玩?爷爷教你……”   两人声音越来越远,客厅内只剩下两岚和夜安两人,梁岚将视线转向夜安。   “夜安,我家宸宸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小时候大病小病得了个遍,好不容易才养到这么大……”   夜安不清楚她提这些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没发表意见,静静听着。   “也就是这几年才稍微好了些,可即便如此,宸宸毕业两年了,我与老白也不敢让他进公司,怕工作太累让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坏了。”   “辛苦了,你们将他照顾的很好。”夜安的态度始终温和从容。   见夜安似乎没懂,梁岚一咬牙,也不再绕弯子,直言不讳道:“我就是希望你别累着他。”   夜安疑惑地瞥她一眼,然后在梁岚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深深地懂了……   夜安:“……”   “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关系这个要求有点苛刻,但宸宸身体毕竟不如普通人,我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在那方面……稍微收敛着点儿,那种事情太频繁了不好。”   瞅着夜安冷着脸一言不发,梁岚心里有些虚,以为是自己管的太多,惹恼了他,毕竟哪有长辈管小辈那档子事的,她立马紧张起来。   “夜安,你千万别多想!我不是不满意你,只是刚才我在网上查了,知道这性取向不是个人能自助决定的,一旦形成,无法通过个人意志来改变,所以你们的事我不会过问……但是,就那方面太频繁了它真不好,我给你说,我在网上都查过了,你看……”   怕夜安不信,说着梁岚将电话拿了出来,想让夜安看看她刚才查到的相关信息。   只是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夜安顿时额角狂跳,赶忙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深深吐出一口气。   “梁女士,请放宽心,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的。”   梁岚眉间的愁容有所缓和,可心还是没能完全放下。   “我信你的为人,可是我们宸宸怎么会累的睡着呢?”   自家儿子当妈的再清楚不过,以她家宸宸的教养,除非累到实在撑不住,否则不可能放着家里两位客人不管,自己跑去睡觉的。   至于为什么会累到撑不住,她抬眼略带埋怨地瞅了瞅夜安。   读懂其中意思的夜安:“……”   这么一大口黑锅砸下,夜安表示他冤啊!   不行,这个锅无论如何不能接下,不然他一世英名不得全毁了,夜安挺直腰板,单手指天,语气史无前例的诚恳与笃定。   “梁女士,请相信我,你疼爱白方宸,我对他的感情不下你,所以真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原因,我保证!”   或许是夜安的眼神太过真诚,也或许是夜老爷子的洗脑包实在给力,梁岚静静看了他几秒钟,夜安点着头,一脸忠厚老实与正直,这才让梁岚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不是就好。”而后她又疑惑起来,看着楼上的方向低声嘟囔:“那宸宸怎么会累得睡着了呢……”   瞧着梁岚扭过头,夜安抓住时机精神力无声无息扩散出去,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几秒钟后,似乎是听到那边夜竹的欢笑声,梁岚像忘了夜安的存在起身离开。   等梁岚走后,夜安背脊一松,向后倒去,靠在沙发仰望着天花板出神。   判断失误,白方宸的母亲……出乎意料的难招架。   这边夜安遭受着什么样的摧残,白方宸尚且不知,他正随着刚封印完旱魃的宣致返回京城。   没错,就是旱魃。   “难怪之前那只犼见到我直接跪了,原来是之前被宣致封印过。”   前世今世,还不都是一个人,而且不仅是一个人,两人连封印手法都一样,八根金色锁链冲天而起,以势如破竹之势,不到三分钟,旱魃被封。   看着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一国之师,动起手来,没想竟如此干净利落,刚毅果断,根本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收拾完旱魃,宣致翻身上马,“驾!”   这一次的梦境与往日不同,之前白方宸进入梦中不久,宣致就会与夜安以各种方式碰巧遇见,可这次宣致光赶路就花费了三日之久,旱魃速度奇快,被宣致发现后,一路东行,早已跑出了京城范围,在交通不便的千年前,快马加鞭下第四日宣致才返回京城。   宣致洗漱一番后回宫复命,白方宸也是第一次见到历史书上的庆国君主,等复完命时天色已经渐暗,宣致退出宫殿,在一名小太监多随行下准备离宫,返回国师府。   “国师大人,怎么了?”   路过御花园时,宣致步子一顿,小太监也跟着止步。   “李公公,你先退下,半个时辰后再来寻我。”   吩咐完,宣致抬步朝着御花园内一处凉亭走去,小李子抬眼往那边瞧了瞧,凉亭内空无一人,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国师大人是兴致来了想看看御花园的风景。   “公明兄,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真正在御花园看风景的夜安,抬眸瞥了他一眼。   “阴魂不散。” 第131章   面对这几乎挑衅的话宣致早已习惯,也不动怒,慢条斯理步入凉亭,在夜安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啪一声折扇展开,发丝随着扇动轻轻起舞。   “这里是皇宫,要说阴魂不散的人,只怕还是公明兄你了。”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久久没人应答,好似对面坐着的是一根木头桩子。   宣致捂了捂额头,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人还真是难应付。   既然如此,那就不拐弯抹角了。   “公明兄,你多次对我冷眼相对,不知宣致是何时得罪了你,如果有,还请解惑。”   这次夜安有了反应,侧过头看他,黑沉的眸子厌恶之意毫不掩饰。   “我血族是被天道舍弃一族,与你这天道宠儿,如何能相提并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虚情假意。”   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宣致手中的扇子停止晃动。   久不见回应,让夜安有些奇怪,这位国师大人可不是骂不还口的主。   “公明兄,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宣致站起身,望向凉亭外的夕阳美景,声音不徐不缓:“我们不过都是命运下被玩弄的可怜人,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又有谁能凌驾于天命之上,沉浸在过去不是良策,你该望前看的,或许在未来那里有你追寻的东西。”   “我追寻的东西?”夜安侧目,“在未来你看到了什么?”   扇子重新扇动起来,宣致朝他莞尔一笑,“今日的夕阳的很美,公明兄不如陪宣致一起看看如何?”   明明眼前的人在笑,夜安却从这抹笑容中看到了一丝哀伤,也或许就是这抹哀伤,夜安破天荒没有拒绝,他走到宣致身侧,静享落日黄昏。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在一刻身上的枷锁都轻了,他们不是一国之师,也不是异类血族,没有身负重则下的庆国子民,没有背负族群灭亡的血海深仇,只是游荡在世间的孤独人儿。   “公明兄,你可曾有过心悦之人吗?”   夜安皱眉:“什么?”   “不知道你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人儿,有机会宣致想亲眼看看,也想看看未来的庆国是什么样子。”   夜安眉头皱得更深,不知这人说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或者是在暗示些什么。   看着他紧缩的眉头,宣致紧抿的唇扬了扬,“公明兄,我知道你们一族生命悠长,或许庆国覆灭你也依旧活的很好,等宣致百年之后,还请公明兄多加照看这片土地一二。”   夜安:“……”   这位国师大人还真是敢说,夜安瞅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个傻子,“你怕是忘了我的身份。”   “血族嘛,宣致不曾忘记。”   夜安愣了愣,随后摇头冷笑:“天方夜谭。”   说完,黑色长袍摆动,夜安消失不见。   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留下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今日这幅黄昏落日图,甚合我意。”言罢,他缓缓望向夜安消失的方向,随后抬头看向头顶的凉亭。   “我们确实正在天方夜谭,公明兄,凡事话不能说的太早。”   凉亭顶部四角笔直,立于凉亭之下,头顶的天可不就是方方正正,而天边残阳已落,夜已至。   所以说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摸不着看不到,却确确实实存在着。   在夜安离开不久,李公公提着一盏灯火小跑进凉亭,“国师大人,天色已晚,宫中不便久待,还请速速离宫。”   哪怕国师大人独得君主倚重,是君主的左膀右臂,但他一个男儿郎也不便在入夜的宫中久留。   “走吧。”最后望了一眼余晖中的霞光,宣致抬步朝宫门走去。   等回到国师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宣致喝退了所有人,开始着手布置接下要做的事。   红烛铺在地上,呈圆形,三层环绕,宣纸盘膝而坐,周身堆满了精美的玉石,他双手掐诀,身上散发着谈谈金光,同时那堆玉石飘出淡青色的流光没入他眉心。   待全部玉石化成粉末,他双目垂帘,放空一切杂念。   自那日卜卦算出他与夜安有姻缘纠缠,出于好奇他想再看一下为何姻缘线会突然断开,没想这一算,竟算出自己命不久矣,没几年好活了,既然死劫已定,天命难改,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最后的光阴。   而随着杂念彻底祛除,而吾人已入大静,他脑中的光影也逐渐清晰起来,藏在宣致体内的白方宸,也正透过他的心眼,一同观看那时聚时散的画面。   此时白方宸才知道,这人竟是在推演庆国未来的运势。   两个小时后,宣致双眸睁开,脸色惨白一片,某种却闪着异常明亮的光。   未来二十年,庆国,安。   休息一番后,宣致更衣洗漱,进宫上朝。   “收集更多的玉石,数量越多越好。”临出门前,他朝子玄嘱咐道。   “好的,大人。”子玄没问原有,躬身领命。   之后的日子里,宣致修炼打坐静养,等身体稍微恢复些就开始继续推演国运,每日依旧准时入宫上朝,天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   “国师可是最近身体有不适?朕唤太医来给国师瞧瞧。”端坐在龙椅上的庆国君主,瞧着国师憔悴的脸色有些担心。   “谢圣上关心,不过微臣只是感染了风寒,吃几副药便无碍,就不劳烦太医了。”宣致微微躬身。   见他不像逞强,庆国君主稍稍放下心来,“国师职责重大,定要照顾好身体。”   “微臣明白。”   殿堂之上宣致答应的爽快,可回到国师府,该做的事他是一样没落下,最开始是三日一次法事,后面可能是身体实在吃不消了,法事改成七日一次。   而白方宸已经在梦中度过了整整三个月。   起初白方宸还能勉强镇定,可随着时间越久,心底逐渐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慌,他从没有在梦中度过这么长的时间。   梦中三个月,那现实又该过去了多久。   而他还能不能回去了?   上京第一医院。   病房内,徐长风与几个道士同时收回法器,吐出一口浊气。   “徐大师,宸宸怎么了?”见他们收功,梁岚凑上来小心询问道。   徐长风几人回头,对视一眼,缓缓摇头,“梁女士,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只看到他们摇头,梁岚心就开始颤抖,后面的话压根没有听进去,整颗脑袋开始发懵。   “之前宸宸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白飞志也眼前一黑,要不是徐长风及时扶住他,怕是能直接倒在地上。   除夕那天,等晚饭过后夜黑了,还不见儿子醒来,两人觉得情况不对劲,这都睡了五个小时了,时间未免有些太久,于是两人打算找夜安问问。   即使心中清楚白方宸的睡眠时间是由梦境长短所定,梦境不断,人便无法自助醒过来,出于担心夜安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床榻上白方宸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呼吸均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看起来跟正常睡着时没有两样,可无论几人怎么唤,这人就是醒不来。   第二日时白方宸被送入医院,医院检查结果生命体征正常,大脑活跃,就是睡眠时的正常状态,医院甚至试过外力强行唤醒,依旧没什么效果。   现在是白方宸进入医院的第七天,昏睡第八天。   民异部的人跟白方宸比较熟悉,听闻此事,即便追查张原野任务繁忙,依旧有人闻讯而来,这已经是来的第六波人,静慈来过两次,徐长风这是第三次,能想到的办法与手段都试过了,而他们却连白方宸为什么昏睡的原因都没弄清楚。   “咦?怎么没看见夜安先生呢,他不是一向与白方宸形影不离么。”   “是啊,夜安先生呢?白先生的问题他看过了没有?有说什么吗?”   徐长风叹了口气,“夜安先生试过了,也没用,今早他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一下,估计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吧。”   后面一句是他的猜测,不然他实在想不到夜安有什么重要事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白方宸身边。   如徐长风所料,夜安确实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白方宸困在宣致的梦中醒不来,那就找罪魁祸首。   那人不是一向算无遗策吗?   不知有没有算到有一天自己的坟会被人掘了。   他……要去挖宣致的坟! 第132章   “这就有点夸张了……”   俯望着两山之间巨大到离谱的陵墓,夜安啧了一声,默默将手中准备用来掘坟的铁锨收入尾戒。   “庆国皇帝那老东西还真是舍得。”   看了宣致的陵墓,夜安就有些看不上自己那处寒酸的小山洞了,怎么说那里以后也会是自己的墓地,等有机会了一定将山洞整改一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夜安眼睛眯了眯,接着从半山腰一跃而下。   当年宣致的尸身虽已火化,可庆国君主念在他的诸多功绩依然为宣致立了墓。   而且不仅立了墓,规格更是堪称离谱,陵墓位于两山之间,深达15米,封土很高,光是目前所发现的随藏品就仅次于帝王陵墓。   各路考古学家们忙碌了半年之久,依然没有攻克陵墓的最内层,被两扇三米高的重门挡在了门外。   夜安一路避开挖掘陵墓的考古专家与众多工人悄悄潜入,穿过陵前的神道,门阀,光线也越发黑暗,穿过条高大长廊,又走了几分钟,两重紧闭的重门映入眼帘。   “这庆国皇帝倒是下了功夫。”   夜安抬步,踏上重门前的石阶,手掌按上石门准备强行破门,而就在这时,让考古学家们束手无策的重门发出诡异的“咯吱”声,随着沉淀了许久的烟尘落下,两扇重门开出一道细小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   瞅着那道细缝,夜安面色僵了一瞬,这两道重门就差在脸上写出“欢迎”和“光临”四字了。   怪异感褪去,夜安点头颔首:“打扰了。”   很有礼貌的盗墓者。   两扇重门再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手指粗细的门缝开到三指宽,似乎对夜安之前的礼貌很满意,欢迎之意更加明显。   夜安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它们只是两扇门,只怕已经掏出横幅,大喊:“你终于来了,快快请进。”   明明是诡异至极的画面,处处透着寒意,夜安却接受良好,两手按在重门轻轻一推,基本没怎么用力,重门大开。   随着夜安抬步迈入,重门重新缓缓闭合。   “谢谢。”   夜安朝身后的两扇门点了下头,然后抬步朝更深处迈进,大殿两侧分别立着两根冲天石柱,包金饰云龙,贵重的花斑石墁地,堪称奢侈到了极致,就这还不算大殿四周众多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等。   那些宝物夜安直接无视,目的明确的朝大殿正中央的石棺而去,干净利落的一掌拍在棺盖边沿,整个棺盖平移十几公分,露出底下漆黑的棺椁。   棺中没有尸身,陪葬物倒是不少,夜安大致扫了一圈,接着眼睛一亮,琳琅满目的金银玉饰中有一枚毫不起眼的竹简。   “公明兄,你这是来挖宣致的坟了?此举未免有些不妥吧,你的修养何在?你是风雅与道德又何在?人要知羞知廉,治气养雅,此举,不妥不妥。”   夜安:“……”   这是说他没有修养,不知羞愧廉耻,而且还没气度,不懂风雅?   “公明兄莫动气,宣致已死,犯不着跟个死人怄气,莫要失了风度……”   几十行字,一半都在阴阳怪气,夜安气得牙痒痒,快速滤过的那些无用文字,直接看后面的内容。   “……好了,言归正传,闲聊至此结束,我知公明兄此次到访所谓何事,那公明兄又可知,宣致曾为你我二人算过一卦,三世姻缘,扯不断,分不开。”   三世姻缘?   看到这里,夜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如果宣致是第一世,白方宸是第二世,那第三世……   “公明兄的那位伴侣与宣致乃同一灵魂,或许此话公明兄不爱听,但事实我们确实乃同一人,无论是宣致还是那位,与公明兄的缘分皆早已定下,宣致说这些不是为证明什么,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要知晓……”   夜安皱着眉继续看下去,直到看到某一段时目光逐渐森冷起来。   “啪”竹简被重重合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而夜安眼中仿佛有寒霜在冰冻,并且愈演愈烈,像一只丢了理智的兽,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突然,棺中的陪葬品中闪过一丝蓝芒,那抹光芒不刺眼,反而非常柔和,却在亮起的瞬间,夜安的竖瞳恢复成原本大小。   “我不甘心,它凭什么!”恢复理智的夜安单手撑着棺椁,发出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蓝芒轻微闪动,一晃一晃,似在无声给与回应。   “你说得这些东西我一个字不信,宣致,你自己是懦夫,自认天命,不敢反抗,凭什么认为我也会一样!”夜安单手指天,冷笑一声,“我……从不信它。”   “咔嚓”一声竹简被捏成粉碎,碎屑落在地上,与尘封前年的土尘混为一谈,再难分辨,随后夜安握起那枚闪着蓝芒的玉石,大步朝重门外走去。   上京因为张原野的事从上到下都在忙碌,王明最近简直化身为陀螺,连着一星期都没停下来过,今天难得清闲了些,才赶来医院看望白方宸。   望着病床上或许是因为姿势不舒服,翻了身砸吧砸吧嘴的人,王明嘴角忍不住剧烈抽搐起来。   “他这几天一直都这样子?!”王明的外甥石川也跟着一道来了,此时嘴角抽得堪比帕金森。   白飞志叹了口气,“嗯,一直都样子,有反应也会翻身,看着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这还真是稀奇,石川忍不住凑到床边仔细查看,“这怕不是着了道,被人下了困在梦中的咒术吧?”   “应该不是,徐道长和静慈大师都来看过了,如果是咒术,瞒不过徐道长的探查手段和静慈的慧眼。”与徐长风交流过王明直接否定。   “这样啊……”   似乎是梦里不太平,睡不安稳的白方宸又翻了个身,石川瞧着有趣,探出一只手,十分手欠地捏住了白方宸的鼻子。   呼吸受到阻碍,昏睡的白方宸用手胡乱在脸上拍了拍,白飞志本想开口让石川别折腾自己儿子,可想了想觉得换一种方法试试也行,又闭上嘴。   人家父亲不管,王明可不敢继续放任自己外甥胡闹,刚想上前,一道黑影比他更快,下一瞬,自己外甥就被人拎小鸡仔般揪了起来。   “别碰他。”   夜安冷着脸,将石川扔到一边。   “诶?是夜安先生啊,我刚才就是试试,没别的意思,嘿嘿~你别生气!”懵逼的石川瞧见来人是夜安,悻悻笑了笑。   夜安没理他,朝王明和白飞志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床边,摸出一枚蓝色玉石,精致的脸庞罕见露出一抹挣扎之色,犹豫几秒后,终究还是将玉石放入了白方宸怀中。   无论后续如何,先将人唤醒再说。   瞅着白方宸怀中那枚像是玉石的东西,王明眉头皱起,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东西有些眼熟啊……”他摸着下巴上的小胡渣努力回忆,突然他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这玉石张原野脖子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   他记得还寻问过张原野,那老东西当时的反应相当古怪,嘴上说是他师门留下的,手中却慌忙将吊坠塞进衣服内,像是生怕被他看见,也是因此他对这个吊坠印象极深。   夜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过多解释,只是将手掌轻轻覆在白方宸额间。   “你睡了太久,该醒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昏睡了白八天白方宸,双眸没有预兆的陡然睁开了。   病房内除了夜安,其余人皆是一惊,接着大喜。   “方宸!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是爸爸,你看看我!”白方宸率先凑了过去,激动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对于父亲的呼喊,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双眼像是覆盖了一层阴霾,有些无神。   夜安叹了口气,拾起蓝色玉石,递到他手边,这次白方宸有了反应,眼珠缓缓转动,眼睛也清明了几分。   他先看了玉石一眼,随后眼珠转向夜安,勾着唇抬手接过玉石。   “谢谢……公明兄。”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换一个。”   白方宸挑眉,似乎有些不解,他双手撑着病床打算坐起身,白飞志连忙上前帮忙,有那么一瞬间,夜安看见白方宸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很快又压制下来。   “方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跟爸爸说。”瞧见儿子醒了,他别多高兴,转而又想到自己妻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哎呀,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通知你妈妈。”   “妈妈?”白方宸明显顿了一下,一秒钟后才接上后面的话,“……去哪了?”   白飞志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发现他那刹那的异常,解释道:“她刚才有事出去了一下,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她回来。”   说着白飞志就往外走,准备去给妻子说这个好消息,而屋内的四人一时间竟没人先开口,王明和石川对视一眼,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看着床上的人,夜安又叹出口气,慢慢俯下身握住对方的手,皮肤碰触的瞬间,夜安感觉到白方宸轻微颤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不适感。 第133章   收到丈夫电话的梁岚回来的极快,一把推开病房门,果然看到已经苏醒正在喝粥的儿子,眼圈瞬间红了。   “宸宸,你吓死妈妈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完她又看向自己老公,“医生看过了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身体各项数据都没问题,就是长时间没进食有点虚弱,医生说如果恢复的好,明天就能出院。”   刚醒来,精神还有些萎靡的白方宸放下勺子,“我不想住医院,我想回家。”   夫妻俩回头,梁岚耐心劝道:“宸宸你才刚醒来,保险起见我们再住一天好不好,明天如果你各项数据都正常我们再回家。”   “我现在就想回家。”   病房外,正在透过玻璃观察里面情况的王明收回视线。   “夜安先生,白方宸他……”顿了顿,慎重道:“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他这次醒来后,整个给人的感觉有些怪。”   “确实,虽然我与白方宸接触不多,但我也有这种感觉。”石川使劲点头附和。   夜安看着病房内的脸色苍白的人,抿着唇没说话,他们两人都能发现的事情,他自然早就察觉到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白飞志和梁岚走了出来。   梁岚道:“宸宸想出院,我们去办出院手续。”   “这么快?医生不是说最好再观察一天吗?”石川惊讶,之前医生嘱咐时他也在场,只多住一天而已,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可能是昏睡太久有些想家吧,我们也劝过,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劝都不听。”   听到这话,夜安黑眸中流转着隐晦不明的光,“我能进去看看白方宸吗?”   “当然没问题。”梁岚叹息一声:“你进去后也劝劝宸宸,我看他比较听你的话,可以的话最好让他再留院观察一天吧。”   夜安点头应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刚喝过粥,白方宸觉得胃里暖乎乎的,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房门那边有声音,他侧头望过去。   “看见是我你似乎并不高兴。”盯着他略微闪躲的眼神,夜安嗓音低沉下来。   “公明兄,我没……”想到之前夜安说过不喜欢这个称呼,他连忙改口:“夜安,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夜安在他床边坐下,黑眸沉地看不到一点光亮,“那么你见到我开心吗?”   “我……很开心。”   随着这句话落下,夜安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光亮,盈盈绕绕,两人离的极近,深邃精致的五官放大,白方宸看着他的脸几乎就要陷进去,心中那点局促于不适都淡去不少。   “好,我听你父母说你想出院?”   白方宸乖乖点头。   “回白家还是夜家?”   这个问题一出,白方宸顿时陷入纠结之中,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心里是想回夜家陪在夜安身边的,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说不出口。   捕捉到他那抹纠结,夜安轻轻笑了:“看来你这次在梦中度过的时间比我预想还要长。”   “嗯……我在梦中待了一年。”   起初他以为三个月已经够久了,哪想春去秋来,烈阳已然变成寒冬,而他却丝毫没有退出梦境的迹象,他看着宣致推演完庆国命运,开始推算夜安与自己转世身的姻缘,又亲眼看着,他将自己的部分灵识封印至进瑾玄玉佩中,因此昏睡了七日。   最后的画面停在青玄山的断崖边,宣致将玉佩交给千年前的夜安,他才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记得夜安说过,这也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碰面,在此过后不到一年,宣致便死了。   梦中过的太久,宛如周公梦蝶,醒来后看着现实的一切都觉得莫名的陌生,面对父母的关心他第一感觉竟然是局促不安,甚至面对夜安,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下不了决定,那便听我的,今日你先跟父母回去,一星期后我去白家接你。”夜安终止了他的纠结。   闻言,白方宸极其明显地松了口气。   而夜安的刚才明亮眸子则又暗了下来。   两人很快做好决定,梁岚见夜安也劝不住自己儿子,无法,当天跟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载着白方宸回了白家。   至于夜安说的一星期后来接人,两人就算不舍也没阻拦,自己儿子在夜家住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一回家身体就出了问题,两人甚至怀疑,是不是家里风水有问题,与儿子八字不合?   回到白家的第一天,白方宸很不适应,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却处处觉得变扭。   一直住到第三日这种感觉才褪去一些,然后没多久,新的问题出现了。   一个人睡一张床,他竟然觉得空虚寂寞冷!   而且,夜安那个混蛋三日里竟没主动找过他一次。   是的,一次也没有。   没有视频,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通通都没有!   第五日时,白方宸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知是之前睡多了还是被气的,他晚上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家梁女士都想晚上守在床边给他唱摇篮曲了。   电话铃声响起,夜安往桌上瞟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静谧的笑。   “有事吗?”   有事吗?白方宸心底一堵,“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最近你怎么样……”   电话那边传来夜安略显敷衍的声音:“哦,我这边还好,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夜安甚至能听到那边牙齿摩擦的声音,可见对面的人气得不轻。   “既然没事,那我挂了。”说完不等对面回复,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耳边的“嘟嘟”声,白方宸举着电话陷入茫然。   挂了?   竟然挂了!!   他们这几日第一次通电话,那家伙竟然挂了!!!   夜安将电话扔到桌上,阴郁了几天的心情,今日格外的好。   “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呵,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分清。”   当日白方宸苏醒后面对他时的生疏感,夜安当然感觉的到,自家的恋人,现在碰一下手都能抖成筛子,别看夜安当时面上镇定,其实一团怒火憋在心里,甚至都想将犼的兽皮拉出来再揍一顿,以此发泄心中憋屈的情绪。   如果强制将白方宸带回夜宅,夜安都能想来,必是公明兄长公明兄短,碰又碰不得,除非他来强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送回白家。   欲擒故纵谁还不会了。   第七日,夜安如约而至。   白方宸门口,白飞志和梁岚正满脸不舍地拉着白方宸嘱咐什么,夜安下车,站在车前冲二人微微颔首,白父白母回礼。   “夜安来了,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宸宸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白飞志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儿子肩。   等白方宸坐上夜安的车,车子逐渐驶远,他才叹出一口气,“你说咱家方宸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哎,谁说不是呢,我看还是我烧香拜佛不够虔诚,善事做的不够多,老白,咱再捐个学校给宸宸积功德,你说怎么样?”   “行,我等会儿就打电话让人选地方。”   还不知道自己父母打算的白方宸,从上车起就冷着脸,一副谢绝交流的高冷模样。   夜安瞅他一眼,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看你面色不错,身体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白方宸很干脆别过头,闭目,装聋哑小先生。   见此,夜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不说话?那就看看谁的耐心更好了。   于是接下来一个小时里,车内仿佛按下了静音键,进入哑巴的世界,气氛到这了,两人都怄着一股劲儿,谁都不肯让步。   白方宸望着窗外,脸崩得紧紧的,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这哪里是久别重逢,分明是陷入了……冷战?   怎么办!   他刚才没理夜安,会不会惹他生气了?   啊啊啊……谁来给他一个台阶下啊! 第134章   车子继续地行驶着,突然安静的车内被夜安冷淡的声线打破。   “白方宸。”   “啊?”白方宸吓了一跳。   “今后你想住在哪里?”夜安目视前方,也不看他。   “什么住哪里?难道我们不是回夜宅吗?”   “我是问你,等回到夜宅你是住回自己的房间,还是跟我住一起。”   马路上起此彼伏的喇叭声越来越少,车流也少了许多,距离夜宅剩下的路程不到十分钟。   “你还有时间考虑,抵达夜宅前给我答复。”   白方宸:“……”   他侧头看了眼正专注开车的人,心底暗自吐槽,这人看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其实分明是在逼迫他立马做决定,没有温言宽慰,没有柔声细语,哼!一点都不温柔。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夜安淡淡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打算放缓语气。   “我说过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你的态度决定了接下来我对你的态度。”   说完,车厢内陷入长时间沉默。   ……   宜北镇,三山环绕,小镇四季分明,气候湿润,夏日可清凉避暑,冬日有滑雪场和天然温泉相伴,是避暑纳凉的圣地。   小镇不繁荣甚至稍显清贫,但居住在这里村民却怡然自得,这里有着大城市人们羡慕不来的慢生活,放眼望去,人人脸上都透着笑意,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把每一个朴素的日子过成具有诗情画意的良辰美景。   然而,他们安逸平和日子即将被某位不速之客彻底打破。   半山腰上,张原野将最后一道符文刻画完毕,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满意地看了眼自己辛苦一个月终于刻画完成的阵纹。   接着他将视线投向远处,那里是宜北镇唯一通往外界的一条出口,如果这道出口被封,整个城镇内十几万人将困在三山之间。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他千挑万选的成神之地,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了。   一辆越野车停在夜宅大门前,早在此等候的张管家急忙应了上去,夜安解下安全带,看了眼明显在放空的某人,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狠了。   他微俯下身靠过去,回过神来的白方宸瞧着越来越近的人,身子陡然一紧,紧张的往后缩,那架势恨不得想融进座椅里。   “你要干嘛!”   “……帮你解安全带。”   白方宸缓缓低头,果然,夜安一只手正放在安全扣上,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解开。   “到了,下车吧。”   虽然夜安没多说什么,但看着夜安笔挺却透出淡淡忧伤的背影,副驾驶上的白方宸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他都做了什么!!!   其实刚才真不怨他,梦中宣致与夜安相见次数不多,每次见面不是拔刀相向,就是相看两生厌,别看宣致与夜安交谈时表现的款款而谈落落大方,其实心底根本没放下过警惕,夜安与他阵营对立,而宣致也深知自己的特殊性对血族有多大的吸引力,自然时刻都保持着警戒。   于是以宣致身份活了一年的白方宸,多少也受到了些影响,一旦夜安有靠近的迹象,身体本能便戒备起来。   夜安来到张管家身前,问:“夜青与夜竹回来了吗?”   张管家看了眼时间,摇头道:“还没有。”想到什么张管家笑出声:“不过应该快了,毕竟山里的温度可比山下要低不少,他们受不住多久的。”   “什么意思?我大病初愈回来,而他们两个竟然去爬山了?!”刚下车白方宸就听到两人的谈话。   夜安说道:“我没跟他们说你今天回来。”   “你没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去接你之前,我不确定你会不会跟我回来。”   夜安目光淡淡,分明没有抱怨与埋怨的意思,却刺得白方宸眼睛生疼。   惯会观察脸色的张管家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这气氛估摸着是闹不愉快了,于是机智的告辞离开。   回小楼的路上夜安大步走在前面,自知理亏的白方宸全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乖巧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   “公……呸!夜安,我想好了,我……我住你房间。”   在夜安推开小楼的大门时,白方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闻言,背着身的夜安嘴角一勾,然而等他回过身时那抹笑意已经被压下,表情依旧冷漠。   “好。”   白方宸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把行李提上去了?”   夜安漠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就瞧见白方宸明显是松了口气,小狗眼亮晶晶的,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提着行李来到夜安的房间,白方宸看着屋内的装饰既熟悉又陌生,毕竟上一次进到这里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十分钟后,他将行李收拾好,不常用的东西就先放到他之前的房间,夜安没跟着上来,让他压力稍稍小了些,转而他又想到,不行!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他与夜安本来就是情侣,怎么能因为对方不在而觉得轻松呢!   这种可怕的想法必须,绝、对、不、能、再、有、了!   “刚才好像有点点伤到夜安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他长叹口气,走到床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大字型摊开,望着天花板放空。   两人虽然是情侣没错,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两人不应该是暧昧期,怎么一下就跳同居了呢?而且之前他也是一个睡偏多,偶尔才会在夜安房间睡,怎么现在……   等等!!   他猛地坐起身,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可能或许……他被夜安那家伙给算计了!   楼下,夜安心情格外的舒畅,品着亲手泡的青花茶,指尖点在茶几上发出愉悦的“嗒嗒”声。   噔噔……   急促的下楼声传来,夜安以拳抵唇将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等白方宸跑下来时看到的又是漠着脸连嘴角都含着股沧桑劲儿的俊美脸庞。   “夜安!你是不是故意……”原本的气势汹汹在看到这张脸时,到嘴边的质问突然卡住了。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夜安抬起眸,“有什么事?”   白方宸:“……”   本来是有的,可对上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好像又没事了……   夜安站起身,自然而然牵过他的手,趁着对方还在懵圈,将人领到沙发坐了下来。   “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对我的脸这么感兴趣呢。”   夜安抬手摸了摸脸,不是他敏感,是白方宸的眼神几乎毫不掩饰,以前虽然也有盯着他脸看的习惯,却也没像现在这般露骨过。   又盯着夜安的脸看了两秒,白方宸回过神来,赶紧别过头。   遭了!他的颜控属性被发现了!   他是喜欢夜安没错,可他更喜欢夜安那张脸!他甚至怀疑当初自己生魂之所以会死皮赖脸跟着夜安,可能不光是因为夜安身上的气息让他舒服,更大都可能还是因为这张脸。   “……可能物以稀为贵?”白方宸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天天瞧还没觉得,在宣致体内待了一年,总共才见了这张脸三次,每次还没看过瘾人就走了,现在回来可不得使劲看,把亏得都补回来。   “早说嘛……”夜安低声啧了一声。   要是知道这张脸这么有杀伤力,他还费什么功夫又是演戏又是装可怜。   白方宸没听清:“你说什么?”   夜安默默看着他几秒,突然展颜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深邃锋利的眸子变得柔和,薄唇弯起。   “这么久没见,宸宸,你有没有想我?”   咕咚……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夜安嘴角笑意更深,抬头在白方宸的头顶摸了摸,“我可是很想宸宸的。”夜安眼底的光暗淡下来,声音透着失落,“可是我家宸宸……好像一直在避着我,我很伤心。”   是很伤心,没见伤心的放在他头顶的手掌都慢慢滑了下来。   白方宸:“……”   尼玛!这谁受得了!   他一把握住夜安滑落下来的手掌,“我没有避着你!我就是……就是还没适应,而且我也很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在宣致身体里一年都没见过你几次,可想可想你了!”   “可是宸宸好像不喜欢我碰,一碰你就抖,不知道的还你多怕我呢。”夜安垂着眸, 长睫毛盖在眼帘上更显委屈。   白方宸:“……”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怎么听着有股白莲味呢……   “宸宸?”见他不说话,夜安抬眸悄咪咪瞅他。   白方宸心下一软,立马在一声声宸宸中迷失了自我。   “胡说!我哪抖了?我一点都不抖,你看!”他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晃了晃,“我男朋友碰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最最最喜欢你碰我了!”   这人急得都开始胡说八道了,夜安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笑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展开双臂,试探道:“那抱抱?”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白方宸就扑进他怀里,双手死死缠在他的腰上。   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身体,夜安挑了挑眉,这归魂遗留的后遗症……意外的好解决,根本没宣致竹简中说的那么麻烦嘛。   作者有话说   宣致有话要说:   要不是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就那家伙傲慢无礼的性子,他至于忍这么久?早翻脸了好吗! 第135章   天命之下皆是命数,一切都早已经定下。   千年前宣致算到自己的转世有命劫在身,才会留下瑾玄玉佩助白方宸破劫,这才导致千年后白方宸与夜安结下了因果,白方宸受离魂后遗症折磨,夜安用阴气帮他稳固神魂是为好心,可却注定了,后面宣致为了不让白方宸阴阳失衡,只能往他体内注入大量灵力,以此保他体内阴阳两力的平衡。   两人都是好心,他们帮白方宸稳住神魂暂时保下他一命,可也因此,白方宸过于强大的神魂开始与千年前的宣致接轨。   这种现象,被宣致定名为“归魂”。   世人投胎转世,入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前尘往事一切从头来过,这是正常流程,而他与白方宸则不然,他们魂系天道,即便饮下孟婆汤,忘却前世种种,冥冥之中依旧有着莫名的联系。   这也是宣致为何会说他与白方宸是同一人的原由。   两人中,宣致的神魂要比白方宸雄厚强大,占据主导地位,如果放任不管,或许哪一天,这具身体中醒来的就是自以为是庆国国师的白方宸了。   然而,事实证明宣致不是每次都是对的,他也会有算错的时候,夜安手掌轻覆在白方宸背上,眼眸闪动着暗芒。   青玄山上。   虽然已经立春,天气却没回温多少,冷风依然嗖嗖的,夜青低头瞅了眼脸颊冻得通红,使劲吸鼻子的小丫头,心里一阵心疼和懊悔。   “小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天太冷了,等天气再暖和些我们再来怎么样?”   本来夜青是看小丫头整天蔫唧唧的,就想学着夜安和白方宸的样子爬山放松放松心情,可谁知那两位简直有毒,这种天气爬山的闲情雅致他等凡人根本受不住。   夜竹用攒紧的小拳头揉了揉冷冰冰的鼻子,哼哼唧唧应了一声,“嗯~”   两人都扛不住了,一拍即合,二话不说,立马打道回府。   返回夜宅后,夜青先将小丫头送回小楼,刚推开小楼的大门,一大一小同时愣住。   “方宸哥,你醒啦!?”   “方宸哥哥!”在夜青还在愣神间,夜竹已经飞扑进白方宸怀里,“方宸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小丫头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眼角一片通红,纤瘦的小胳膊紧紧抱住白方宸的腰,像是怕松开他的方宸哥哥又会不见了。   夜安瞥她一眼,挑了挑眉,听这声音……是哭了?   看着噙着泪的小姑娘,白方宸心都要碎了,他家小棉袄别看长得跟瓷娃娃一样,其实心里坚强的很,除了在岛风市说起妈妈时哭过鼻子,其余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白方宸手忙脚乱将夜竹抱在腿上,安慰道:“小竹不哭了,不哭了,你看方宸哥哥不是好好的么,什么事都没有,不怕不怕。”   夜竹抬起头,哽咽着小心翼翼道:“我……我怕再也见不到方宸哥哥了。”   白方宸心口一滞,反复用手掌摸着夜竹的头,试图安抚小孩不安的情绪。   “哎呦,我们家小竹哭鼻子啦?”这时夜青打起趣来,还十分手贱的去拨夜竹的头发,“来,让夜青哥哥看看,我们小竹哭鼻子是什么样子的!”   埋在白方宸怀里的夜竹抬头,用泛红的双眼瞪了他一下,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完全像是只急红眼的小兔子,惹得夜青哈哈大笑。   好在有了他打岔,有些害羞的夜竹吸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再被夜青哥哥笑话。   “方宸哥,你现在身体怎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逗完小孩儿,夜青关切地看向白方宸。   白方宸冲他摇摇头,轻快道:“我能有什么事,身体好的不得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再去外面比划两下?”   闻言,夜青之前还关切的眼神瞬间化为惊恐,上次闲来无事跟白方宸比划,他直接被对方单手拎了起来,体验了一把纯人工版过山车。   “呵呵……还是不了。”他苦笑摆手,像是怕白方宸真找他切磋,连忙告辞:“既然方宸哥没事,小竹我也送回来了,那我就先撤了。”   瞧着夜青落荒而逃,白方宸抱着小丫头忍俊不禁。   夜安朝他看过去,问:“你什么时候跟夜青比划过了?”   他在夜宅的时间比较多,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白方宸偏过头,眉梢得意地扬了扬,“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啊。”   讨了没趣,夜安也不气,比起之前的拘谨和小心翼翼,现在的随意放松的交流方式他很受用。   夜竹哭累了,趴在白方宸肩上不肯挪窝,知道这孩子是吓到了,心里没安全感,白方宸只能由着赖在身上。   好在这孩子吃饭时还知道自觉下来,不过等吃完了就又化身小跟屁虫,吊在白方宸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两人黏黏糊糊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终于熬不住的夜竹被白方宸抱回了房间。   “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安顿完夜竹,白方宸这才空想起被他冷落了一天的某人,暗道要遭,正琢磨着等会要怎么哄呢,结果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在阳台躺椅上闭眼休息的人。   “两个小时前。”夜安依旧闭着眸。   “呃……”   抱歉,他还真没注意到。   自知理亏的白方宸悄悄吐了下舌头,拉来一把椅子放到旁边,讨好似的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那不是小竹一直缠着我么,丫头年纪小心里没有安全感,今天有点粘人,你别跟小孩子计较嘛。”   感受到指尖轻柔的触感,夜安缓缓睁开眼,虽然没说话,却反握住他的手掌。   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哄,白方宸婉儿一笑,陪着夜安一起看夜色,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之前睡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张原野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没有,警方和民异部都没有消息。”   白方宸微微蹙眉,“张原野到底在酝酿什么大动作,竟需要这么长时间,我能感觉到一旦等他的恶果完全绽放开,怕那时……才是真正的天灾降临。”他微微垂眸,似在不解,“夜安,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只是为了成神?可你也说过成神不见得是件好事,其实他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以他的本事和谋划多年的沉稳心性,走正道未必不能走的更远。”   说话间,头顶的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脸颊上,密而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却掩不住眸中明亮的微光,夜安偏过头看他,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这样神情他曾在宣致身上看过很多次,忧国忧民,悲天悯人,恨不得冲在最前方,为万万子民挡下一切天灾人祸,愿以自身成为世人心灵上的牵引与慰藉。   夜安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冷笑一声。   “所以说,成佛最简单,因为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泯灭一切罪孽,何其轻松。”   世人都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在夜安看来这本就是歪理,是不公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的白方宸也是一愣。   “张原野就算现在收手,他做的恶,依然存在,成不了佛,正道就算容得下他,我也绝不允许他活着。”   夜安偏头看向白方宸,慎重且带着些警告,“白方宸,你不要学宣致,他那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我不明白……”   “呵。”又是一声冷笑,夜安将双手放在脑后,声音冷得掉渣:“旱魃以气血为食,奴役了千里内所有村落作为口粮,所犯下的罪孽杀一百遍都不为过,而宣致那个蠢货是怎么做的,他杀不了旱魃吗?不,他能杀,却只是将旱魃封印千年,这么做得结果就是,旱魃破封,青玄山被毁,周围村民无家可归,伤亡数百,如今又被张原野利用,自身血肉化为对方的能量,只等最后收网之时,十万人命在旦夕。”   “若不是他当时抱着那莫须有的念头,以为千年时间能将旱魃感化,这些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夜安黑沉的眸仿佛能穿透灵魂,他望着白方宸一字一顿道:“现在,你还觉得那家伙不蠢吗?”   白方宸直愣愣呆住了,一种极难形容的情绪梗在心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梦中的一年,他曾亲眼看着对方倾尽全力保庆国山河,护万万子民,甚至自知命不久矣之时都要为庆国绽放最后一丝光明,何其大义。   突然被夜安这么一套理论砸下,他心里竟然……   觉得夜安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宣致这人背负的太多,做事顾忌也多,可他的诸多功绩,没有人可以否认,但他是他,你是你,不要受他的思想感染,他也不是神,无法算尽所有可能性,天命归天命,可如果你自己已经先认命,妥协,那一切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夜安幽幽叹了口气,“我说这些不是要否定宣致什么,而是在告诉你一个道理,有时杀生,就是护生,该下手时,绝不要留情,哪怕双手被敌人的鲜血染红,也绝不要染上自己一滴血。”   “这就是我生存至今的道理。” 第136章   白方宸眸子眯起,认真思考片刻后,眼中闪过明悟。   “你说的对,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魔鬼,再多的感化,也成不了佛。”   他深深望着夜安的双眼,读懂了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宣致对他思维的影响还是太深了,如果再不醒悟过来,怕是真的会沉沦其中。   见他懂了,夜安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没错,是这个道理。”   他看向白方宸的眼神带着欣慰,宣致是好人没错,但性子太优柔寡断,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纯善的一面,只是这种心态在夜安看来纯粹就是傻,所以他拼命给白方宸洗脑,免得他家乖巧懂事的恋人变成宣致那副蠢样。   而他自认为乖巧懂事的恋人,眨着柔亮的眸子,满脸疑惑:“可是你之前说我们天生一对,现在又说面对天命不要妥协……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双标了?”   夜安:“……”   望着白方宸愈发懵懂的双眼,夜安被噎得不轻,这话他好像是有说过……   微愣片刻后,夜安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讲究实用性,是天命所归还是封建迷信我们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是你和我必须是天生一对。”   白方宸愣了愣,过了三秒后才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夜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听人将双标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夜安,你重新定义了什么叫实用主义者!”   对于他的调笑夜安也不恼,静静等他笑完了,才嗓音低缓问道:“笑够了?笑够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此言一出,立马戳中了白方宸的软肋,僵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见他这幅模样,夜安好笑地揉了一把他脑袋,完了勾起他手朝房间走去。   一个小时后,夜安单手撑着额角盯着陷入沉睡的白方宸,十分无奈叹出口长气。   素了这么多年刚吃上肉没几天,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哎,任重而道远啊……   次日清晨,白方宸幽幽睁开眼,身体醒了思维却没完全醒来,眼中满是茫然。   “醒了,睡的可好?”穿着宽松黑色衬衣含着笑的脸映入眼帘。   白方宸眼珠转动,滴溜溜地定格在了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以及因为俯身衣衫大敞露出的那半个胸膛,瞬间白方宸瞳孔充盈着水光,也牵着红唇笑了起来。   一睁眼就有福利,果然比宣致那苦行僧的苦逼生活好了百倍不止!   “别看了,快去洗漱吧,小竹那丫头已经来叫过一次了。”   这花痴的表情夜安简直没眼看,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   “好嘞!”   看着活力十足一蹦一跳下床跑去洗漱的人,夜安摇头轻笑。   吃过早餐后,夜竹依旧黏着白方宸不放,一大一小亲密又欢快的气氛也感染了夜安,眼底不知何时也漫出了笑意。   这时,咚咚地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一个男声:“夜……夜安先生在吗?”   “进来。”   咯吱一声小楼大门被推开,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这人夜安记得,是夜宅的一名保安人员,似乎是叫小张。   叫小张的保安有些拘谨,看到夜安投来探究的目光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见这人久久杵在门口也不说明来意,夜安眉头皱得更深。   还是白方宸笑着站起身,迎了过去,“小哥,有什么事吗?你别站在门口,有事可以进来说。”   “不,不用担了,就是我……我抓到一个东西,老爷让我给夜安先生送过来。”他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动作十分谨慎小心。   此时白方宸才注意到这人还提了个蛇皮袋子,沉甸甸的,看起来分量不小。   夜安看了眼袋子,面色立马古怪起来。   “抓到一个东西?是什么?”白方宸疑惑。   “是……一条蛇。”小张答道。   “蛇!?”白方宸先是瞪大眼,接着眼神随夜安一样变得古怪,“你确定是夜老爷子让你送来的?”   “是的。”   白方宸:“……”   他依稀记得上次让夜老爷子这么干的人,还是胡月那只白毛狐狸,想到某种可能,他侧转视线愤愤瞪着夜安。   好嘛!   妲己完了是国师,现在又难道来了个白素贞不成!   瞅着白方宸不善的眼神,夜安咳了两声:“……东西放心,你可以走了。”   闻言小张立马大松一口气,“好的,夜安先生。”然后放下蛇皮袋子转身就走,说不上为什么,反正见到这位夜安先生,他心底就泛怂。   小张离开后,夜安与白方宸都默契没第一时间去看袋子,毕竟这里还有夜竹在场,蛇不比白狐,感官上蛇更能引起人心底的恐惧,估摸着袋子里蛇还不小,小孩子还是不要看了为好。   两人好说歹说将小丫头哄出去自己玩耍,等夜竹走远,才将蛇皮袋子拆开,袋中盘成蚊香状的大青蛇吐着蛇信朝两人看来,一双竖瞳犀利有神,十分冰冷,大青蛇望向两人的视线透着疑惑,似乎在奇怪怎么会有两个人。   人性化的眼神一看就有了灵性。   “夜安,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白方宸冷冰冰看着夜安。   谁知他话音一落,那大青蛇眸子顿时一亮,朝夜安的方向欢快地晃了晃脑袋,蛇信吐得更欢了。   “你看!你不是说你没有其他红颜知己了吗?这条蛇又是怎么回事!”那抹欢喜自然没有逃过白方宸的眼睛,这下证据确凿。   夜安摸着鼻子,语气无奈:“我没骗你,我也不知道夜明为什么会把它送到这里来。”   他真没说谎,这蛇他是真不认识。   “好,既然你说不认识,我自己来问!”见这人死不认账,白方宸决定自己来求证,他用手指指着夜安,眼睛却死死盯着袋子里的蛇,“你是不是来找他的?”   拳头大的蛇头一点一点,甚至尾巴尖都晃动了起来。   夜安:“……”   眼见白方宸目光更加不善,夜安赶紧抬起一只手,“等一下,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让我先打通电话。”   这话惹笑了白方宸,他到要看看这人还要怎么狡辩,“你打,就在这打,当着我的面打。”   电话是打给夜老爷子的,毕竟是他让人将蛇送过来,夜安总得问问,夜明这老东西到底为什么要害他!   “……先生你说那条蛇啊?对,是我叫人送过去……蛇是小张在庭院抓的,我刚好在附近就过去瞧了瞧,结果越看越觉得这蛇有灵性,想着之前有白狐的先例在,就试着唤了声先生的名字,没想那蛇又是点头又是吐信,我一看立马就懂了,估摸着这蛇八成跟前面的白狐一样,于是就叫人给小楼送过去了。”说到这里,夜老爷子还挺自豪,声音都高了个八度:“这都是小事儿,先生不用在意,我这么大年纪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哈哈……”   夜安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   电话挂断,白方宸阴沉着脸盯着夜安,“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说我不认识这条蛇,你信吗?”   白方宸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边夜安在拼命解释,这边惹惹起家庭纷争的罪魁祸首大青蛇吐着信,歪了歪脑袋,不知道那两个人类在争吵什么,它慢慢悠悠爬出蛇皮袋子,绕着墙壁开始溜达,似乎在巡视自己的新家园。   “喵!”   正窝在墙角眯觉的小灰,突然浑身的毛炸起,弓起背露出尖牙,朝着这位入侵它地盘的不速之客发出沉闷的嘶吼声。   一双冰冷的瞳孔打量着眼前主动挑衅的生物,个头不大,能吞得下,这是大青蛇对小灰评价。   “嘶嘶……”信子吐出,大青蛇俯下头颅,眸中透出寒光。   眼见一场你抢我地盘,你是我食物的大战不可避免,就在这时,夜安一个闪身,出现在一猫一蛇之间,左手一勾小灰落入怀中,右手一压,大青蛇的头颅“哐当”一声砸进地面。   “青蛇,你刚才想做什么?”夜安手掌轻抚小灰的猫头,看向大青蛇的目光却冷得掉渣。   大青蛇挣扎了几次才将头从地板里拔出来,刚才那一下,差点将它的椎骨砸断,它泪眼婆婆望着夜安,眼中满是怀疑蛇生。   这跟它听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这位很温柔,很喜欢小动物吗?   这个凶暴下手狠辣的家伙是哪位! 第137章   大青蛇摆着尾,努力装乖巧,夜安眯着眼盯着它瞧了一会儿,突然眸中一亮,赶紧回头唤来白方宸。   “白方宸,你看!”夜安指着蛇头,语气中颇有点沉冤得雪的快慰。   白方宸不明所以,朝蛇头认真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你让我看什么?不就是普通的蛇头么,难不成你现在承认认识这条蛇了?”   “不是,你凑近点。”夜安拉着他的手腕往前凑了凑,指着蛇头道:“母蛇头部一般都是椭圆形,公蛇发怒时头部明显会呈三角形,它刚才发怒了,你看它的头,是三角形,所以它是公的。”   刚才夜安出手太快,大青蛇正怒气冲冠准备与那只猫大干一场,就被夜安放倒了,现在头部还保持着之前发怒时的三角形。   “嗯,好像确实是三角形……可是公的又怎么了?”闻言白方宸更迷糊了,公的就公的呗,有什么稀奇的。   “它是公的,自然就不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夜安正色道。   其实夜安也很无奈,他家恋人哪都好,就是喜欢给他乱配红颜,物种还千奇百怪,他虽然不是人,可审美是正常的好吗?白狐,国师,现在连蛇都给他配上了,可不得赶紧搜集证据给自己摆脱嫌疑。   白方宸无语中:“……”   见他半天不说话,夜安以为他还是不信,“要不我将它翻过来再确认一遍,我保证它绝对是条公蛇。”   说完就撸起袖子准备翻蛇验明正身,白方宸无奈扶额,赶紧拦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等等,我也是公的啊。”   已经躬身到一半的夜安顿住,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缩在夜安怀中的灰喵眨眨眼似乎还在消化信息,就连为了清白夹紧尾巴的大青蛇都扬头直愣愣望向他。   公的……   “呸!不是!我是说我也是男的啊,所以……它是不是公蛇真的不重要!”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夜安悻悻收回手,这倒是个难题,他以前从未喜欢过人,第一个喜欢的就是个男人,所以好像男女之分就不那么重要了。   显然夜安忘了一件事,男女或许不重要,但公母还是很重要的,毕竟这有关种族问题。   瞧着夜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白方宸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以拳抵唇笑道:“行了,别纠结公母了,我信你还不成么。”   两人认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信不过夜安的为人,就是想耍耍小性子逗逗这人罢了,哪想这家伙还较起真来了。   夜安松了口气,大青蛇的尾巴也缓缓放松下来,就差一点儿,它的清白就不保了!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众人回头,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丝门缝,小张眯着眼往里面瞧。   “咳……抱歉,夜安先生,那个……我又给您送东西来了”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蛇皮袋子,这次的东西明显比大青蛇有活力多了,被小张提在手里,还不忘奋力挣扎,袋子被扑腾的都变了形。   夜安:“……”   还有完没完了!   瞥见夜安明显不善的眼神,小张一个哆嗦,他就说这不是好差事吧……那些人非说他有经验,一回生二回熟,明明不关他的事,却非让他来跑这个腿。   之前小张送完大青蛇就回去了,走到半路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过去一瞧,发现被众人围在中间竟是一只黄鼠狼,众人见他过来,纷纷露出无良且憨厚的笑容。   “小张,刚才那条大蛇是你送到小楼的吧?嘿嘿,那这只黄鼠狼也交给你了。”   住在夜宅的这些人,除了与夜安来往比较密切的几人,大多数心底都有些毛小楼那位,那位长得是好看,就是一双黑眸扫过来时总让他们心底咯噔一声,于是大伙碰到夜安都是能避就避,避不过才会硬着头皮上。   扫了眼他手里的蛇皮袋子,夜安眸子闭起再睁开,咬牙切齿问道:“又是夜明让你送过来的?”   夜明……小张又是一个哆嗦,他可不敢直呼夜老爷子大名,赶紧摇头。   “不不,这次不是老爷,他老人家多忙,我们怎么好每次为这点小事打扰他老人家呢,就是……我刚才学老爷之前的样子试着对它唤了声您的名字,就瞧着它估摸也是来找您的。”   有些话他没好说,在唤完这位的名字后,那只黄鼠狼点头如捣蒜,眼中流转着火热的光,那人性化的模样,差点没将他们一群人吓死,他可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提着蛇皮袋找过来的。   “……东西放下吧。”   等小张走后,白方宸先一步跑到蛇皮袋前,心里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怎么感觉跟拆盲盒似的。   “夜安,你是打算在夜家开个动物园吗?”袋子打开,他往里面瞄了一眼,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不怪他这么问,刺猬,猫,青蛇,现在又来了个黄鼠狼,哦,还要算上那只偶尔会来串门的臭狐狸,可不就动物园了么。   夜安在沙发上坐下,手指按揉着眉心,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很明显夜安的预感很准确,不过半个小时,小张熟门熟路的再次敲响了小楼大门,打了声招呼,熟练地扔下一个蛇皮袋,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次白方宸盯了许久才认出袋中蜷缩成一个“铁球”的东西是什么。   “好家伙!这是……穿山甲?”   看着这一屋子动物,夜安已经开始摆烂,靠在沙发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它们。   此时大青蛇,黄鼠狼,穿山甲,开了灵智的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嘶嘶嘶……(我草,那刺猬不是只给我说了吗?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吱吱吱……(青蛇,你竟敢撂下我们自己跑来享福,想得美!)”   “唧唧唧……(唔,赶了两天路,我好饿~)”   青蛇无语,不过好歹都是混一片山头的,也不能将这两个家伙赶回去,它悄悄望了眼沙发上那位,琢磨着往后是不是要少吃点,别把那位给吃穷了。   沙发上的夜安耳朵动了动。   他刚才似乎听到了……刺猬?   临市的一处密林间,一个黑雾人影站在树梢上枝头,对着远方扯着嗓子喊道:“小白,别玩啦,我们要回去啦!”   喊完后人影一跃而下,靠着根参天大树盘膝等待,静静等了十多分钟,草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白三挪动着它矮肥的小身躯探出头来。   “啾啾~”两条小短腿一蹬,跃入幸岩怀中。   幸岩曲指弹了下它毛耸耸的脑袋,“就知道玩儿!你可收点心吧,我们还有好多任务没有完成呢,这才巡了几个山林,后面还有不少地方等着我们呢。”   小短爪捂住脑门,白三委屈的哼哼唧唧:“啾啾!啾啾……”   “行行行……我知道你交了不少朋友,可任务要紧啊,不然等张原野那个大坏蛋真的成神了,你点小身板还不够他炖汤呢!”   身为民异部正式成员,幸岩在搜索张原野一事上自当要冲在第一线,尽管之前夜安推测张原野极大可能会躲入人群,可像山林这种人迹罕见容易藏人的地区王明也没有放过,幸岩身为鬼,行动速度快,无影无形,不用担心补给问题,巡视山林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在白方宸昏睡后,夜安心中忧心自然没时间陪白三玩,夜竹也是郁郁寡欢,在家中还有要受那只臭猫欺负,白三索性决定陪着幸岩一起出任务了。   说是一起出任务,不过也是幸岩独自辛辛苦苦的巡山,它则撒丫子跑山林里浪啊个浪。   山中果然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它还交了不少朋友呢。   它的朋友们都很羡慕它,问它如何成为半仙的,白三是那种会将秘密全盘而出的刺猬吗?当然不是,故宫果子这么大的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所以它不大的脑袋咕噜一转。   “当然是因为上京夜家的夜安先生,那是我老大,我老大可厉害了,我才半步白仙这都不算什么,我老大手下还有一只狐妖呢,能化形的那种,是不是很厉害啊!”   “狐妖啊,还是化形的……夜安先生好厉害啊!”   “真的好羡慕你,竟然能认下这么厉害的老大!”   在一众动物的恭维声中,白三站在块岩石上下巴一扬,更得意了,“而且我老大超温柔的,还非常喜欢小动物,我每天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我还有专门的人类厨师呢……”   白三逐渐飘飘然,我老大的老大,当然也是我白三的老大。   只能说白三是有点激灵劲儿在身上的,只是这激灵劲儿明显不多。 第138章   次日一早,白方宸刚从二层下来,就看到夜安拎着小肉干在逗弄一个全身褐色毛绒蓬松的小家伙。   那小东西个头不大,估计才四十厘米左右,毛茸茸的尾巴几乎占体长的一半,耳大直立,略成三角形,一看就非常好rua,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在小肉干的诱惑下捧着前爪“吱吱”叫着,憨厚可爱的模样一下子就俘获了白方宸的心。   “哇!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也太漂亮了!”   见他扑过来,胆小的小家伙还有些认生,谨慎地退后几步,昂首对着他边嗅边看,似乎在确认这个两脚兽有没有危险。   夜安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   对于夜安的抚摸小家伙很享受,俯低头颅轻轻蹭夜安掌心,也不再抗拒白方宸靠近,   终于摸到了那蓬松且柔软的毛发,手感那叫一个舒服,怕吓到对方,白方宸摸得格外轻柔小心。   “夜安,它是今天新来的吗?看着有点像狐狸又有点像小浣熊,这是什么动物?”   即便被两人rua着,小家伙的大眼睛也没离开夜安手中的肉干,夜安不再逗它,将小肉干放在地上,小东西立马扑过去吃了起来。   “是昨晚你睡觉那会儿它自己跑来的,是只紫貂。”   “……紫,紫貂!?”白方宸整个惊住。   他记得紫貂应该是国家保护动物吧,是判几年来着?不是……是几级保护动物来着?   不懂就问,他立马掏出手机搜索紫貂的百科,很快搜索结果出来。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瞬间,白方宸凌乱了,他那只放在紫貂身上的手,是摸呢还是摸呢……   瞟了一眼他的手机页面,夜安顿时笑了,“你现在才查是不是有些晚了?”   “啊?什么晚了?”   “穿山甲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青蛇是莽山烙铁头也是一级,就连黄鼠狼都是三有保护动物,所以你现在查确实有些晚了。”夜安朝小楼外探头探脑的三只扬了扬下巴。   怨恨三小只羡慕嫉妒恨地盯着紫貂,那小东西明明来到最晚,凭什么它能留在小楼,而它们只能被赶到外面!   不仅能被摸,还能被投喂,它们要投诉,这不公平,是种族歧视!   青蛇最先不干了,“为什么同是一级,它能被摸我却不能!”   夜安淡淡瞟它一眼,“你这么长条,是打算我将你打成结后套脖子上再摸吗?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行。”   嘶嘶……青蛇一个激灵,乖乖将脑袋缩了回去。   “唔……我不长,我也是一级……唔,我也想被摸……”憨憨穿山甲闷声道。   夜安:“浑身鳞片,硌手。”   低头瞅着爪子上一看就很坚硬的鳞片,穿山眨眨眼,异常委屈地退了下来。   “那我呢!我虽然不是一级,可我不长,也没有鳞片,我还有毛毛,为什么我也不行!”见自己两个伙伴都没讨到好处,仅剩的黄鼠狼踏前一步。   夜安别开头:“丑拒。”   气氛瞬间凝固。   三秒钟后,黄鼠狼的怒嚎声响彻云霄:“我丑?我哪里丑了!我头上没毛,那是我抢老婆得来功勋印章,你凭什么说我丑……”   嚎叫声越来越远,是青蛇和穿山甲怕它们的老伙计惹怒了屋里那位,将黄鼠狼连咬带拽给提溜走了。   其实黄鼠狼本来的颜值还真不低,无奈年少争取配偶权时被咬掉了头顶一撮毛,那感觉就像是人类男性的地中海,丑到不算丑,就是有几分滑稽。   白方宸瞠目结舌地看着夜安,虽然他听不太懂动物们的语言,但仅凭之前的只言片语,就了解了大概。   “夜安,他们毕竟都是有了灵智,而且还是保护动物,你这么欺负他们会不会……”他想说恶趣味,想了想决定换个说法,“会不会不太好。”   夜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开始劝导白方宸要平常心,“对它们不用特殊化,平常怎么对白三就怎么对它们,其实没什么差别。”   “怎么没差别,它们可是保护动物!白三它只是只刺……”   等等……他好像忘了查刺猬是什么级别来着……   见他又准备掏手机,夜安都觉得心累,直接替他说了,“野生刺猬,二级。”   白方宸:“……”   那只他rua了快一年的小家伙竟然也是二级?!   接下来的两天,小楼又陆续接收了几只动物,有兽类,还有两只鸟类,羽毛五彩斑斓非常漂亮,白方宸不认识,但他知道现在连曾经常见的麻雀都是保护动物了,更别提这两只羽毛华丽一看就不是凡鸟,心里直接默认为一级。   他只能心中祈祷,国宝可千万不要来啊!   那玩意儿太醒目了,想瞒都瞒不住。   其实白方宸不知道的是,白三还真在山林中遇见一只开了灵智的野生国宝,并且被白三忽悠的一愣一愣,等白三离开后,国宝就在心里琢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如拼一把,于是踏上了奔赴上京的征途。   人类开车只用几个小时的路程,动物们却要历经万难,要花费三四天甚至一周的时间。   而我们的憨憨国宝刚踏入人类地盘,就被好心的正义之士一通电话给送了回去,此时正抱着竹子,化愤怒为食量,哼哼唧唧骂人呢。   能赶到夜宅的都是比较激灵的,大多都是晚上赶路,尽可能避开人类,比如大青蛇。   “嘶嘶嘶嘶~(我自己趁夜色赶了两天路,后来偷偷藏在人类的车底,一路被带到了上京。)”   黄鼠不屑瞥它一眼:“吱吱吱~(切,藏车底算什么!我就躲在人类的后备箱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上京了,可比你舒服多了。)   听着叽叽喳喳不同动物的叫声,白方宸沉默着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小动物们越来越多,级别还个顶个高,以后可怎么啊……   “好吃吗?”夜安侧头看他。   白方宸含着薯片疑惑不解地点了下头,然后一张俊脸迅速贴近,上唇被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薯片被叼走了大半。   将抢来的薯片吞下,夜安舔了舔唇,轻笑道:“确实很好吃,还有吗?”   猝不及防这一下将白方宸弄懵了,木着脸将薯片递过去,“还有……很多。”   夜安捏出一片送入口中,品尝半响后,煞有其事地摇头,“味道不对,不是刚才那个味道,怎么办?”   闻言,已经回神的白方宸翻了白眼,搞得好像你能吃出味道似的,想占便宜就直说。   “想吃就自己拿,还指望我每片都喂你不成!”   “倒也不用每片都喂。”夜安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紧不慢道:“我到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还没等白方宸思忖出是什么办法,身体突然被拽了过去,下一秒唇角就被一道冰凉的触感轻啄了下,第一下似乎在试探,见他没有明显排斥反应,夜安才紧紧将人箍进了怀中,微凉的舌滑入口中,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白方宸鼻间,似乎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直到唇上的冰冷全部被对方夺走夜安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松开。   一只手撑在脸颊微红人背后的沙发上,一只手捏起薯片送入口中,“这次味道对了,很美味。”   白方宸仰头看着噙着笑异常满足的某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不是说过会给我时间适应吗?”   夜安收回手,撑在椅背支着颐看他:“你进展太慢,我来帮你加快进展速度。”   白方宸:“……”这厚颜无耻的回答,所以还成他的不对了?他嘴唇微颤:“那我要不要再跟你说声谢谢啊!”   “那倒也不用,乐于助人,应该的。”   白方宸彻底无语了。   突然他感觉空气中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好像……安静了许多,动物们的叫声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反而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偏头朝夜安身后望过去,大门层层叠叠累了十来个脑袋,正鬼鬼祟祟朝他们这边张望着。   顿时惹得白方宸脸颊一囧,所以……刚才它们都看见了?!   察觉到白方宸的窘迫,夜安回头冷冷朝看热闹的动物们送去一个眼神,一众动物呜咽叫着退后一步,炸毛的炸毛,发抖的发抖,带翅膀已经准备起飞了。   “夜安,这些动物你打算今后怎么处理?”这些动物可爱归可爱,但也不能真的全部都养在夜宅吧。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送回去。”   闻声,一众动物全体蔫了,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望着屋内两人。   被这么些保护动物望着,白方宸率先扛不住了,“它们一路从那么老远赶过来也不容易,要不先在夜宅养着,等天气暖和些再送到青玄山怎么样?那里不是生态平衡还没恢复,正缺动物么,它们正好可以过去凑个数。”   众多动物纷纷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位这才真正的好人啊!   夜安没说话,只是看着它们,过了三秒钟,才终于开口。   “等会儿叫人来统计一下它们的食谱。”   半个小时后,食堂的大叔收到了一份特别的食谱登记表,种类包含了几十种,内容那叫一个包罗万象。   “兔子鸡鸭,勉强还能接受,可是为什么是生肉?”大叔声音明显迟疑:“……还有这白蚁,虫子和虫卵又是什么鬼?”   负责送食谱的小张尴尬地搓着手,表情一言难尽,“李叔,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老爷那边已经点头了,你就赶紧着手准备吧。”   一听夜老爷子点头,这下李叔就算心里有再多疑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手里的食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两个小时后,小楼门前的空地上,一众动物埋着头大快朵颐,赶了几天路,它们早饿的不行了,吃草勉强还好,那些吃肉的要不是有夜安压着,小灰怕是早成了它们的口粮。   也幸亏夜家业大家大,不然夜安觉得他还真养不起这些动物。 第139章   蔚蓝的天空静悄悄的,恬静的如一面明镜,小楼玄关前,白方宸坐在小马扎上,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微眯着眼睛,春风拂面,裹着新鲜的花香,他耸动鼻尖。   “啊……春天来了,果然连空气都在裹着清香……”   感叹到一半,白方宸脸上的惬意表情僵住,一只秃顶黄鼠狼晃晃悠悠绕到他身前五米不到的地方,屁股一撅尾巴高翘。   吧唧……一坨新鲜的粑粑落地……   “黄鼠狼!谁允许你在这里拉粑粑的!都给你说几遍了,你们的厕所在那边,在那边!”   “吱吱吱……”黄鼠狼垂着头,哼哼唧唧讨饶。   “不许狡辩,狡辩我也听不懂!反正你今天的晚餐没了!”   白方宸板着脸态度坚决,经过这几天的摧残,他已经对这些的动物的卖萌免疫,这些动物的智商相比人类十岁左右的孩子,各个好奇心旺盛,野性十足,不服管教,一下子面对十几个熊孩子,是个人都得崩溃。   见黄鼠狼被训斥,其余的小家伙纷纷笑弯了眼,别提多幸灾乐祸。   白方宸深感无力,他听夜安说了,这些动物虽说开了灵智,但与白三那种半仙体质还是有很大区别,除了稍微聪明些,与普通动物没有太大不同,一样野性难驯,以本能为先,甚至寿命也就比同类能多活几年。   哎……看来还是尽早让它们重归山林为好。   这时突然天空传来一声由远至近的唳嘹。   小楼外的动物齐齐仰首,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碧如洗的蓝天有一颗小黑点正在快速放大,随着那个黑点越来越近,白方宸逐渐看清了那飞来的是什么,是一只鸟?不对,看起来比鸟要大许多,好像是一只鹰?   “啾啾啾!”   黑鹰俯冲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叫声,白方宸不由皱起眉,这声音有些像白三,可又不似从前的软糯可爱,反之竟带着几分凄厉和泣音。   随着白三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在小楼内看书的夜安突然出现在小楼前的空地上,抬头望向天空。   “夜安!”白方宸赶紧跑过去,“我听那叫声怎么像小白的,它不是跟幸岩在外面执行任务吗?”   夜安低应了一声,没多解释,展开翅膀近两米的黑鹰稳稳落在他抬起的臂膀上。   “咕咕咕……”鸟喙发出几声低鸣。   小楼外的动物们瞬间骚动起来,就连夜安瞳孔都是一颤,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小心拨开黑鹰背上的羽毛,将藏在羽毛间伤痕累累小家伙抱了出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   “小白!”看清夜安手里的东西,白方宸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小白,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你背上的刺呢!”   白三现在的样子他简直都不敢认,曾经布满整个后背的尖刺,现在一根不剩,变成了坑坑洼洼冒着血珠的一个个小洞,光看着都知道这得要多疼,原本明亮激灵的小眼睛满是疲惫和痛苦,躺在夜安手心虚弱的几乎奄奄一息。   “刘医生你到小楼来一趟,现在,立刻!”夜安小心翼翼捧着白三回到小楼内,立马拨通了刘医生的电话。   白三被安置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很快靠垫就被浸湿了一片,小灰一跃而起,跳到沙发上。   “喵喵!”猫尾不停拍打着沙发,似乎想借此唤醒自己的小伙伴。   可惜,白三依旧紧闭着眼,呼吸都变得似有似无。   “白方宸放出你的金光,那东西能缓解白三的痛苦。”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白方宸想都没想手掌一合一张,一颗金色光粒凭空出现,他在沙发前蹲下,颤声问道:“这个距离够吗?我要不要再离得近些?我……我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距离就可以,在刘医生来之前金光不要断。”说话间夜安将目光移向小楼外,门口除了一群探着头目光担忧动物外再没有其他人。   深吸一口气,夜安缓缓闭上眸,三秒钟后,黑眸睁开,眸子阴沉到了极点。   他的感知内……没有发现幸岩。   不一会儿,小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刘医生到了。   “我的天!这里怎么这么多动物?!夜安先生,这些动物是你的吗?麻烦让它们让一让,我进不来!”   闻声,夜安朝门口摆了下手,激灵的动物们立刻将大门入口让了出来。   刘医生提着医药箱进来,气都没缓一口就先满屋子找白方宸,等看到沙发边上平安无事的人,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位有事就好。   “夜安先生,伤者在哪里?”   整个屋里也没见其他伤者啊,总不能是找他唠嗑的吧?   “伤者是它。”夜安指着被白方宸挡住的沙发靠垫。   刘医生闻言一愣,往沙发那边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他了这次要治疗的伤者,一只……呃,他实在没看出来这满身血洞的玩意儿是什么动物。   “夜安先生,我不是兽医,这只……动物它伤势这么严重,您应该送到宠物医院才对。”   “别废话,你把它当人治就行,赶紧动手。”   “好的!”   行吧,当人治就当人治吧,他先瞟了眼白方宸手中的金光,心中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翻出医疗箱开始治疗,有刘医生顶上,白方宸也收起金光退到夜安身旁,紧张地握着夜安的手掌。   消炎,止血,伤口缝合,等忙碌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抹了把额角的汗,刘医生站起身,“虽然没有仪器确认生命指标,但凭我的经验它应该说度过危险期了,不过由于失血过多,可能还需要休养几天。”   “麻烦了。”夜安冲他微微颔首。   “夜安先生客气了,我本就是夜家的医生,这是应该做的。”刘医生指着茶几上一瓶小药瓶说道:“我留了些消炎药,等它醒来给它喂下一粒,如果发现它有发烧的迹象,你们再通知我。”   “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又嘱咐了几句,刘医生才提着医药箱离开小楼。   夜安刚走到沙发边与白方宸并排蹲下,一直颤抖着手握住了他。   “夜安……幸岩呢?”   白方宸颤着声,刚才白三命悬一线他没机会问,也不敢问,这么久了还不见幸岩的身影,以幸岩对白三疼爱程度,如果他无事,怎么可能现在还不出现。   “……我不知道。”夜安摇头。   “你不知道……”白方宸顿感眼前一黑。   夜安拍了拍他的背,站起身,“你守着白三,我出去一趟。”   小楼外那只送白三回来的黑鹰夜安还没有忘,既然它能送白山回来,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白三的伤势极重,整整昏迷了三个小时,听闻白三受伤的消息夜竹那丫头立马赶了回来,绿豆大的小眼睛缓缓睁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在沙发边惶惶不安眼眶通红的夜竹。   “先生,方宸哥哥,你们快来,小白醒啦!”见它醒来夜竹第一时间发出惊喜的呼声,喊完又满是担忧地望着白三,“小白,你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背上还疼不疼了?”   “啾~”   白三趴在靠垫上虚弱地朝她叫了声,然后努力睁大眼睛望向她身后快步走来的两人。   “太好了小白,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们。“   白方宸也激动坏了,之前白三的模样太凄惨,他甚至一度怀疑这小家伙能不能撑过来,即便有刘医生打包票,心也一直悬着,生怕出了意外,现在见白三恢复意识,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三人中唯一比较冷静的夜安盯着沙发上到小家伙,直问道:“白三,幸岩在哪?”   在白三昏迷时他找送白三而来的黑鹰询问过,那黑鹰只说一天前它与白三在山林间认识,今日一早本已经离开的白三突然返回,只来及告诉它要去的地方便陷入昏迷,身边也没见到其他人。   听到幸岩二字,白三的小眼睛中闪过浓烈的痛苦和悲戚,不顾白方宸和夜竹的劝说挣扎着从靠垫上爬了起身。   “啾啾……(唔……老大为了让我逃出来……可能可能已经……)”   闻言,夜安浑身一震,荒凉与悲愤的情绪在心头快速淌过,可很快这些情绪就被压了下去,他直勾勾盯着白三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这是你亲眼所见的吗?你能确定吗?”   白方宸和夜竹听不懂白三的话,但只看夜安的反应,就知道一定不会是好消息。   白三流着泪疯狂摇头:“啾啾啾啾……(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当时老大为了送我出去,拼了命缠住那怪物,我最后看见的是老大胸口被一只手贯穿,只怕……只怕老大他凶多吉少……) 第140章   今日一早,幸岩与白三沿着遮天蔽日的林间小道来到山路上,放眼望去,远处屹立着几座巍峨的高山,山顶还有着斑驳的积雪。   “小白,打起精神来!将那三个山头巡完我们就回去找先生他们。”   “啾啾!”   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间确实有些长,即便是鬼幸岩都感觉有些吃不消,穿过长长的山路,高山近在眼前,很远幸岩就听见前方有人类的议论声,听着人数好像还不少。   凑近听了一会儿,幸岩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是前面不远处一个叫宜北镇的小乡镇发生了山体滑坡,大量巨石从山上滚落,路面被毁得稀碎,宜北镇唯一的入口彻底封死,聚众的这些人都是宜北镇外出打工的村民,如今有家不能回,望着巨石只能干瞪眼。   幸岩与怀中的白三对视一眼,“小白你觉不觉得这事情有古怪?又没地震也没下雨的,怎么会突然山体滑坡了呢。”   “啾啾啾……”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白三皱着鼻子想了想,正好现在没有小伙伴陪它玩耍了,去找点乐子好像也不错,于是点着小脑袋同意了。   一鬼一刺猬无视巨石的阻拦直接来到巨石背面,前方五百米处就是裹着薄雾的宜北镇,这时幸岩却突然止住步子。   “啾啾?”白三疑惑他怎么不走了。   望着身后的巨石堆幸岩面色凝重,“小白,我们这次可能真的逮到大鱼了,你等会听话些,千万不要乱跑,跟紧我身边。”   滚落的巨石与周围山体完全不符,宜北镇虽三山环绕,但三座山都不险峻,走势较为平缓,山体也被大面积土层覆盖,而滚落的巨石看着工工整整,也没有泥土覆盖的痕迹,不像是山体滑坡……反而像是人为。   人力能搬动几吨或者十几吨的巨石吗?   答案不言而喻。   又叮嘱了白三几遍,幸岩才谨慎的向着宜北镇靠近,在距离进入镇子不到一百米时,幸岩觉得身体一沉,仿佛突然置身于琥珀中,四周一切都传来粘稠感。   “啾啾!”白三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知道,我们恐怕是进入某个阵法之中了,小白,接下来,务必要小心谨慎!”幸岩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又走百来米,幸岩心中不妙感几乎突破天际,甚至现在就想转身就跑,镇子唯一的出口被封,这么大的小镇他们一路走来,竟然没见到一个人影,整个小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死寂,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啾啾!”白三抬起一只爪子指向不远处。   幸岩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瞳孔顿时一震,街道上,浓雾弥漫,时隐时现,原来这个小镇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大街上,这才导致了他看到的空城。   “小白,我们赶紧撤!”来不及多想,幸岩抱着白三转身就跑。   事情大条了,这情况根本不是他们两个能应付的,现在必须赶紧返回上京通知先生才是上策。   “我的地方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刚跑出十几米,一道森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声音响起的同时粘稠的空气突然朝他压下,幸岩身上的黑雾一阵翻滚后,整个人被压的跪在了地上。   “一只小鬼,一只……白仙?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做我的养料吧。”   甚至连出手之人的样貌都没看清,幸岩只来得及将白三护在胸口,下一瞬,他的额头就已经紧贴地面,大半个躯干的黑雾都开始涣散,泯灭,如同被一张大口咬下一块。   完了,今天恐怕真要完了!   幸岩一阵悲鸣,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根本没法打。   “啾啾!”   “小……白……”   不行,不能放弃!幸岩双瞳一凝,小白还在这里,它还这么小,就算死也得将小白送出去!   “啊!”   幸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硬抗着四面八方的压力艰难抬起了一只手,“咔嚓”一道轻响,挂在他脖间拇指大的玻璃瓶炸开。   瓶中的黑灰色细沙陡然扩散,缓缓覆在幸岩半泯灭的右臂上,右臂瞬间恢复了行动力,与细沙一同掉落的还有一颗黑色珠子,幸岩一把握住珠子,身上仅剩不多的黑雾顺着手掌流入珠子内。   “小白,跑!”   当全身黑雾消耗一空,幸岩将那颗越发黑亮的珠子塞进白三口中,接着扬起右臂,用出吃奶得劲儿全力将白三抛了出去,那方向正是宜北镇的出口。   “啾!!!”   被抛在半空的白三都快急哭了,它转过头想去看幸岩,结果刚回头,一道人影已经突然出现在它身后两米处,森白的大手正朝它抓来。   张原野冷冷看着这个小东西,一只小鬼哪里比得过一只白仙重要,这小家伙他要定了!   眼见大手越来越近,追在后面的幸岩吓得魂都没了,急忙大喝:“小白,用必杀技!”   听到这声暗号,白三立马在空中将自己团成一个球,满身的尖刺正对那只大手,“啾!”然后身体陡然伸展,无数尖刺脱体而出。   唰唰唰……   挨了数根尖刺的大手顿了一秒,张原野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你找死!”接着一巴掌朝着满身血洞的白三拍了过去。   白三吓得小眼睛紧闭,巨力袭来,它喷出一口血,被撞飞了出去……   这一掌力道很足,白三直飞到镇子入口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白三艰难爬起身,看到就是幸岩胸口被一只手掌贯穿,死死挡在了那个大坏人身前,一步不退。   “啾啾!”   幸岩双手擒住那人的手臂,黑灰色的细沙已经覆满全身,“小白跑!去找先生!”   “啾啾啾!”   “你不走,我死也不原谅你!”   大滴大滴泪珠砸落,白三转过身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便哭边向着小镇外跑。   小楼内,夜安面色阴沉的听完,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响声。   “那细沙他竟然全用了……”   幸岩身为跟随在夜安身边最久的一个,夜安自然会给他一些宝物防身,那黑灰色细沙就是一个,只是幸岩的用法与他所教却是完全不一样,那东西阴煞之气太重,不到万不得已夜安不希望幸岩用,过度使用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灵魂被吞噬,导致神魂俱灭,连投胎都机会都没有。   而幸岩一次竟用了全部。   泪眼汪汪的小灰一跃而下,忧伤地蜷缩在夜安腿边。   夜安闭着眼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方宸感觉到屋内的气温越来越低。   丝丝寒雾出现在空气中,头顶的灯光忽暗忽明,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嗷呜……”   门外的一众动物发出带着颤音的哀嚎,嗖嗖地蹿出老远。   “夜安!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先冷静!”白方宸赶紧扑过去一把抱住夜安,“小白没有看见幸岩身死,你先冷静下来,说不定幸岩还活着,你要是都失去理智,幸岩才是真的没救了!”   “而且你不是说过幸岩有功德加身,就算投身地府都能某个一官半职吗?所以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掉,还有……还有幸岩不是给了小白一个珠子,那么紧急的时刻幸岩还让小白将珠子带回来,说不定里面就有幸岩留下的重要信息,你确定不看看吗!”   闻声,空气中的寒雾顿在空中,缓缓回收。   夜安睁开眼看向白三,哑声问道:“白三,幸岩给你的珠子呢?”   白三怔愣片刻,接着也醒悟过来,支起残破的小身躯将爪子伸进嘴里掏啊掏……   “yue!”   半分钟后,粘着口水与丝丝血迹的黑色珠子掉落在沙发垫上,夜安也顾不得嫌弃,握起珠子将精神力渗透进去。   这珠子他并不陌生,是阴灵珠,当时是他亲手交给幸岩的,无尽且浓稠的阴气中,一缕残魂飘在其中,残魂很弱,像是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看到那缕残魂,夜安面上一喜,幸岩还活着!   可随后面色又难看下来,只是一缕随时都可能会消散的残魂,哪怕有阴灵珠中的阴气护着,怕也撑不了太久。   “白方宸!打电话通知王明,告诉他张原野的位置找到了,让他速速集结人手赶过去。”   “好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白方宸应道,立马掏出电话。   “夜竹,去通知张管家,让他准备阴间的纸钱与金元宝,现在就去。”   “好的,先生!”小丫头也不耽搁,撒起脚丫子就往外跑。   白方宸准备打电话的手顿住,抬头望他:“你难道是要……”   源源不断的黑气顺着夜安的手掌流入阴灵珠内,夜安沉着眸点头,“嗯,唤阴差,这阳间……幸岩恐怕是无法再待下去了。” 第141章   民异部总部大厦。   王明叼着根烟,指尖翻阅着最近搜集的情报,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喂,方宸啊……有什么事吗?嗯……什么!你们发现张原野的藏身地?!地址是哪里?”王明猛地站起身,快速在旁边的纸张上将地址记下,“好好,我们现在就带往宜北镇赶,你说带上军队?好,好,我明白,行,那你跟夜安先生忙完速速赶过来!”   挂断电话,王明瞳孔深处陡然划过一抹寒芒,这次一定不能让那个张原野那狗东西给跑了!   一条条指令传达下去,大厦内最忙碌当属联络部,一通通电话通知到位,就近的民异部成员已经在赶来总部大厦的路上,离的远则是直接启程赶往宜北镇。   不仅上京,离宜北镇较近的几个分部也收到消息,燕丰市的苏于已经带着众部下整装待发,然后还有军方和消防,以及医护人员。   短短二十分钟后,王明带着短时间聚集的几十号民异部成员向着宜北镇赶去。   夜宅小楼前,张管家带着人将一袋袋黑色袋子放下,这些是年前祭祖时剩下的祭品,纸钱金元宝也剩下不少,瞧着夜安要的急,张管家就全部打包送来了。   “夜安先生,这些够吗?如果不够我叫人去外面在买些回来。”   “够了,其他人现在离开,张管家和白方宸留下。”   夜竹本来还想留下,还没张口就被夜安瞪了一眼,只能委屈巴巴跟大伙走了,等闲杂人等全部离开小楼范围,夜安望向白方宸。   “步骤你应该知道,你来布置,张管家负责引香。”   “明白。”白方宸没问为什么这次不是他来点香,既然夜安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快步走到那几个黑色塑料袋钱前,将所需的物品一一寻了出来。   “给。”   手中被塞了三根长香,张管家愣愣接过了,“夜安先生,这香是……”   “这三炷香你拿着,我说开始时就将香点燃,其他的都不用管,张管家,我说清楚了吗?”   张管家只觉得手里的三根香绝对不是凡品,只浅浅嗅了一口,身心都舒畅了不少,“夜安先生放心,我听明白了。”   那边的白方宸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等夜安一声令下,他就往里面撒钱扔元宝。   “张管家,点香。”   三缕青烟升起,升到两米高时,青烟似被悄无声息卷入了异空间,不留一丝,纸钱与金元宝抛入火中,噼里啪啦燃烧开来。   静静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鬼差现身,白方宸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手里扔钱的动作不停,眼睛却望向皱着眉的夜安。   “夜安……他们是不是不敢来了?”   长香已经燃了大半,上次可只然到三分之一鬼差就到了,夜安默默看了长香几秒,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直接从张管家手中接过长香。   “范无救,谢必安,你们两个确定要避着我?”   幽幽的声线随着青烟飘向九泉,直传入两位阴差的耳中,白无常一个哆嗦:“老黑,咋办?这下躲不掉了,那煞神亲自持香,我们再不现身就摆明着跟他杠上了。”   黑无常烦躁地转动腕上的锁链,静默三秒后一甩勾魂锁,“去就去,还怕他不成!”   阴风阵阵,小楼外的温度极速降低,不一会儿,两道虚影从虚空中现了出来。   白无常笑嘻嘻,模样看起来很热情:“夜安先生,好久不见啊!”   黑无常板着脸,朝夜安敷衍的一颔首。   “张管家,事情已经办好,你先离开吧。”夜安看向张管家。   “好的,夜安先生。”全程晕晕乎乎的张管家什么也没问,充分体现了身为夜宅管家的高素养。   见阴差来了,白方宸也停止了他金主爸爸狂撒钱的行为,凑他夜安身旁,等着夜安开口。   夜安手掌摊开,一颗黑色珠子立与掌心,散发着淡淡寒气,黑白无常同时目光一凝。   “我需要你们两人将这颗珠子放入奈何桥之下的血河中。”   奈何桥之下,是为忘川,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上有青石桥面,死后鬼魂皆由此桥过。   “放入忘川河?没看错的话,夜安先生你这珠子里应该是只厉鬼的残魂吧,忘川河里虫蛇满布,波涛汹涌,醒风扑面,恶人鬼魂堕入河中,将永堕忘川无出路,还要受尽蛇虫啃咬,你到底与这厉鬼是有多大的仇,人家都只剩一缕残魂了还不放过。”白无常心想,煞神果然是煞神,如此心狠手辣,以后可万万不能得罪。   听完白无常的描述,白方宸眉头紧蹙,这忘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没插嘴,他相信夜安一定不会害幸岩的。   “我们没仇,我只是想救他。”夜安淡淡摇头,“你们只需要听我的将他放入河中就好。”   黑无常跨前一步,满脸不屑,“你说没仇就没仇吗?我们身为地府阴差,不得使用私刑,忘川河只有生前犯下滔天大罪的恶徒才会被流放其中,此残魂是何罪行,还得等我们返回地府再行查看,罪责没下来前,断不可能将之放入忘川的。”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正气浩然,全然忘记了他之前多次一言不合就私刑伺候,夜安目中冷色更甚,这两位阴差好似有那个大病,每次想跟他们好好说的时候,他们却开始胡搅蛮缠,听不懂人话,非逼得他使用暴力不可。   “今天你们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对面两人咽喉。   看着剑尖上闪动的寒芒,白无常脸上的微笑僵了僵,“夜安先生,有话好好说,咱们先把剑收回去,都是老熟人,别动不动就拔剑啊!”   夜安眸色沉沉看着两人,“我说了,我只是想救他,他也不是恶鬼,忘川伤不了他,我需要忘川的阴煞之力助他重塑神魂。”   “哎呀,夜安先生早说嘛,来来来……你把珠子给我,我返回地府就把他放入河中。”此时白无常顾不上夜安话中真假,只要能让这煞神将剑收回去,哪怕他说这里面装的是个金佛他都信。   手指刚握上那黑色珠子,白无常身形一顿,目光凝视着黝黑的阴灵珠,锐利眼神似乎能穿透珠子看清里面的事物。   “……夜安先生,你说的重塑神魂恐怕要落空了。”   夜安还没反应,白方宸先是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白无常摇头惋惜道:“我本以为他只是神魂受损,没想竟是神魂完全破碎,这……别说重塑神魂了,如果不是有这颗珠子和先生用灵力护着,他怕是早就魂飞魄散,如果放置忘川河中,一个涛浪打过来他都顶不住。”   眼看希望在即,却被一盆冷水浇下,唯一的火种也熄灭了。   宜北镇外的巨石堆前。   几辆颜色鲜艳的消防车听停靠在路边,有几名消防员在驱赶聚众的人群。   “大家不要围在这里了!我们收到消息这里很不安全,山体随时会发生二次坍塌,所有人尽快离开!”   “大叔大婶,你们这么大年纪还凑热闹呢!”   “是是……大叔我知道你住这里,但现在真的很不安全,你们先转移到安全区域,我们会尽快清除巨石,你们在这里等着也帮不上,镇子里面没事,你们放心。”   花了十多分钟才将聚众的人群驱散,身为这次出任务的带队刘班长正琢磨到底要怎样才能将这些巨石移开,就瞧见山下有几辆军车由远至近向这边驶来。   刘班长行了个军礼,“长官好!”   第一辆军车下来了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穿着笔挺军装两杠两星的中校回了个军礼,“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报告长官,经分析是山体滑坡导致巨石滚落,造成路面坍塌,车辆与人员现在皆无法前进,目前还无法确定宜北镇里面的情况。”   中校皱了皱眉,朝身后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接着刘班长就看到那几辆军车中下来了十几个装备齐全的特种兵,为首的一人打了个手势,其余人便向着巨石堆冲了过去。   望着那些身手敏捷风驰电掣特种兵几个攀爬翻越,就消失在巨石另一边,刘班长顿时目瞪口呆,他不是惊讶这些人迅敏的身手,而是惊奇为什么只是一个山体滑坡,上面竟然连特种兵都派来了。   而且那些可是全副武装,真枪实弹,用不用这么夸张! 第142章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将太阳的暖色完全遮盖,黑沉沉的像是整片天空都要铺天盖地压下来。   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校蹙起眉,心里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塞着,透不过气。   “第一批进去多久了?”他问身边人。   有人回道:“回长官,第一批进去已经五十三分钟,超出预计时间十三分钟。”   “还是联系不上?”他又问。   “是的,最后一通消息是进入宜北镇之前,此后再没有消息传回。”   中校黝黑坚毅的脸庞顿了片刻,接着双眼闪过怒火,声音宛如雷霆:“第二批,准备!”他转身面向全副武装,身躯挺拔的十几名特种兵:“你们只有三十分钟,不论结果如何,时间一到,立刻撤退,听到没有!”   “收到!”   等十几名矫健的军人消失在巨石堆背面,中校看向身旁的副手,“继续联系民异部,磨磨蹭蹭,是想等我们的人死完了他们才来么!”   身为军人本来勇于一线是必然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心中清楚,专业有专攻,保家卫国,打击犯罪,是他们军人的强项与职责,可面对非自然现象却不是他们军人擅长的,联络被阻,情报受限,甚至连敌人的影都瞧不见,只能看着自己的兵一批一批用命往那个无底洞里填。   半个小时后,不出意外的第二批也同样了无音讯,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一丁点涟漪。   巨石前,中校面色阴沉的正在思忖要不要再派出第三批队伍时,轰鸣的油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几辆私家车宛如脱缰的野马飞速向山上驶来。   苏于推开车门,眸子只在中校身上停留了一秒,目光就定格在他们的后方,包裹小镇的浓雾像是活物一般缓缓流动,天边的乌云涌动。   轰隆!   电闪雷鸣。   “民异部的人?”中校快步走了过来。   苏于收回目光,点头,“燕丰市分部长苏于,长官,你们之前有派人进去吗?”   “有,一共派了两波。”   “两波……”苏于没问那些人呢,只看这位中校铁青的脸色,他心中大概就猜到了结果。   “不要再派人进去了,小镇外围被一层阵法包裹,派再多的普通人进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造成无谓的损伤,接下来由我们民异部接手,长官,外围还得交给你们,一但那东西离开小镇,请务必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千万不能让对方跑出去。”   “放心,交给我们!”中校答得坚定,眼中暗流涌动,他的兵不能白白牺牲。   交代完中校,苏于望向他从燕丰市带来的三十号人,不知这一去这些人中还有多少能活着回来。   他努克维持着一贯沉稳的语气:“相信大家对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清楚了,这里面……”他指向浓雾中的小镇,“是十几万条生命,而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拖延时间,上京及其他分部的同事还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拖到大部队赶来我们就算成功……不愿意的去现在可以站出来!”   等了三十秒,没有任何人退缩,苏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现在跟我进阵!”   十来米的巨石对这些看起来老弱病残的玄师前宛若无物,越过巨石堆,他们速度不减,直奔几百米外的浓雾而去。   冲在最后的一个中年人左手一挥,几十张黄符纸抛出,每一张都飘向一人胸口,发出淡淡白光将人包裹其中,跑在苏于身后的一位长胡子道士展开拂尘,洋洋洒洒的金色颗粒化点为线,将奔跑中的三十几人连在一起。   “部长,我最多只能支撑半个小时。”长胡子道士说道。   “够了,时间一到我们就撤!”   苏于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一只脚已然迈入迷雾之中,瞬间,强烈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又被黄符纸和金色线丝消磨大半,剩下的压力还在但在可接受范围内。   “大家不要分散,集中在一起,继续推进!”   进了雾内苏于才发现,这迷雾竟比外面看到还要夸张,能见度不足五米,简直是睁眼瞎。   “部长!这里发现有人,好像是军队那边的!”   “我这边也有!“   苏于循着声音靠过去,果然发现地上倒着七八个士兵,这些人都是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状态很糟。   “还有气,小李和小雷你们两个留下,负责将他们送出去,切记不要分开行动。”   留下两个年纪较小的负责运输伤员后,苏于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进,又走了几百米,突然闷雷炸响,闪电在头顶划过,借着一闪而过的光亮苏于隐约看到浓雾中立着一个人影,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苏于,好久不见。”   闻声,众人立刻严阵以待纷纷掏出法器,那人越来越近,在靠近到他们三米时人影停下,刚好能勉强看清他的脸。   “这声音……你是张原野!”苏于惊愕。   “没想到苏兄竟还能认出我,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张原野眉眼带笑,似乎很是宽慰,而眼神却是冷的。   “怎么会!你的样貌……”   天空雷电奔涌,血气在张原野附近蔓延,他的脸色宛如白纸,上面晕染着诡异的黑色纹路,透着股邪性,但最让苏于惊愕的是张原野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他曾与张原野打过多次交道,他记忆中的张原野头发半白,脸上满布皱纹,分明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小老头模样。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重重搜索全网通缉都寻不到这人的下落,就对方现在这个长相,只要他不开口说话,没人会将这两个年纪相貌全然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苏兄,你这是带人来抓我的?”张原野冷眼扫过苏于身后的乌合之众。   被他的眼神扫过,众人齐齐退后一步。   苏于跨前一步挡住他宛如看蝼蚁般的目光,“张原野,你心术不正,修炼邪术,如果你现在撤去阵法,放了宜北镇的镇民,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否则……”   “否则什么?”张原野慢条斯理掏了掏耳朵,“杀了我?呵呵……就凭你们?”   苏于眉头紧蹙还想再劝,然而不等他开口,就见张院长手臂轻轻一挥,一道黑色闪电从高空劈落,正好劈在苏于身旁不远的长胡子道长身上。   铮……琴弦崩断的声音传来。   民异部众人以及苏于皆感觉身体一沉,链接众人的金色丝线应声而断,化成光点消失在雾气中。   “老张!”   “张道长!”   阵阵惊呼声中黑色火焰逐渐燃尽,露出一具早已没了生息的焦黑尸体,散发着焦糊味。   “张原野!你个混蛋!”苏于额角绷出一条青筋,怒喝着朝张媛野冲了过去。   “呵……”张原野冷笑一声,手臂又是一挥,第二条黑色闪电劈过。   黑色闪电的目标不是苏于,而是之前挥洒黄符纸的那个中年人,闪电当头劈下,那人连一声痛呼都没用发出就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每个人胸口的符纸开始发黑直至变成一堆黑色碎屑。   极致的压迫感涌来,有的人甚至被压的半跪下来,苏于也在重压下步伐一晃,前冲的身形差点摔倒。   “一群蝼蚁,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耗,苏兄,我有份礼物送你,好好享受变成孤家寡人的滋味吧。”   张原野带着恶意的声音消散在浓雾中,再也寻不见,而第三道黑色闪电已然落下……   一辆全速驶往宜北镇的越野车上,夜安握着方向盘黑着脸,全程冷漠,似乎是在生闷气。   副驾上的白方宸悄悄瞅他一眼,讨好地笑了笑,“哎呀……你别生气了嘛!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气了~”   尾音的波浪线都飘出天际了,腻死人的那种,可惜,这次的夜安格外铁石心肠,连一丁点眼神都不给他。   “夜安~”   沉默。   “公明~”   还是沉默。   “亲爱的~”   这次夜安有反应了,回了他一个满是嫌弃的眼神,似乎被恶心到不行。   其实白方宸也被自己恶心到了,藏在衣服下的手臂满是鸡皮疙瘩,然而为将人哄回来,他只能忍着恶心再接再厉,“亲爱的,你别生气,这次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做了!”   “你还想有下次?!”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说!”白方宸摆着手否认三连。   开车的夜安抽空狠狠瞪他一眼,“白方宸你长能耐了啊,竟然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敢威胁我,简直荒谬!”   “可是还是很好用的嘛……”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白方宸立马换了温柔讨好的浅笑,委屈巴巴为自己辩解:“那是你不让我跟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那么做的。”   当他在小楼听到夜安不准备带他一起去宜北镇时,他简直血崩,凭什么!   闹了闹了,撒娇也撒了,眼泪都硬挤出了几滴,哪想一直很好哄的夜安,这次是铁了心不准备带他去。   于是只能剑走偏锋,来了招以死相逼。   然后就成了,他得意的笑啊得意笑……   “到了那里一切听我的,你要敢私自行动,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瞅着他那嘚瑟的笑,夜安差点没气吐血。   “yes sir!” 第143章   青石桥面之上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无数半透明幽魂游荡在他们身后,腥秽的血色波涛在桥下肆虐,翻滚,滔滔不绝。   “老黑,你说那煞神的话可信吗?这要是抛下去就真的覆水难收,不可挽回了。”握着珠子的白无常万年不变的笑颜上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觉得……可信。”黑无常沉着眸,朝白无常抬起一只手来,“你要下不了手,就交给我。”   以他对那煞神的了解,虽然杀性极重,但绝不是无故放失那种人,更不会假借他们阴差之手害人,这不是那煞神的作风,有仇那人只会当场报,何至于弄得如此麻烦。   思及此,黑无常心中一横,夺过白无常手中的珠子朝血河扔了下去。   “老黑!”白无常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黑色珠子破开河面,一个巨浪打来,缓缓沉入河底……   “六十三年前,上京在一个月内曾先后遭遇了地震与洪灾,河,湖,库水位猛涨,堤坝漫溢,而地震导致堤坝地基动摇,即将溃决,有一人……不,有一只鬼,为了下游几十万生灵,以鬼躯潜入地下几十米,在苦苦支撑地基二十七天后,直到洪灾退去才悄然离开。”   夜安声音清润又带着几丝欣慰:“几十万人的功德加身,区区忘川,他受得起。”   回想起夜安在夜宅的话,黑无常摇头微叹,他是为那珠子中的厉鬼感到可惜,可惜这人是鬼身而非人身,否则光凭他身上的功德,在阳间那就是四条腿的螃蟹横着走。   “行了,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最终能否重塑神魂还要靠他自己,这务必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说完黑无常扯了把还在探头张望的白无常,两人一道消失在奈何桥上。   宜北镇外。   “民异部的人进去多久了?”   “……回长官,已经57分钟了。”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   嘎嘎嘎……   成群的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大片大片,几乎遮天蔽日。   这宛如世界末日才有的奇景,让人顿感脊背生凉,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不都说乌鸦是代表灾难和死亡的不祥之鸟吗?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也太不吉利了吧!”   中校眉头皱起,即便他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觉,可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是扰乱军心,正当他回头想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混蛋时,一道苍老却让人身心得以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弥陀佛,小哥此话非也,乌鸦只是在告诉人类危险即将来临,是为预警,并非是不祥之鸟。”   开口的是个身穿僧袍的老和尚,比静慈看着年纪要大些,和尚单手立于胸前,见中校望来,笑着礼貌颔首。   刚才所有人都被铺天盖地的乌鸦群吸引,没注意到十几辆成群的车队已经停靠在他们不远处,浩浩荡荡六十多人的大队伍朝着这边走来,王明,静慈,徐长风……夜安比较熟悉的几人都在其中。   走在最前面的是王明,见到中校他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民异部部长王明。”介绍完自己,他又指向刚才开口的僧衣老和尚,“这位是重山市分部长静心大师,我们在山下碰见就一同上来了,长官,请问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我们军方派去了三十人,燕丰市苏于大师之前带了三十六人进去,目前……无一人返回,其他一概不知。”   中校苦笑摇头,那浓雾像口只进不出的饕餮胃,无论派多少人进去都填不饱。   “苏于已经到了?”王明惊诧,“他们进去多久了?”   “一个小时。”中校叹了口气,准确来说是一小时零五分。   “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王明又问,他需要尽快搜集有用情报。   “没有。”   闻言,不仅王明就连静心大师都皱起眉,隶属同一个部门,苏于的本事他们多少知道些,一个小时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怕是只能往最坏那方面想了。   静心大师转身望向王明身后的静慈,“静慈师弟,恐怕还得劳烦你去探探路。”   明和寺方丈门生前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静心去了重山市担任分部长,二徒弟静慈被王明花言巧语骗到了上京,连带着还有静慈的小师弟静慧,一门三佛,皆被民异部给收了。   静慈颔首出列,越过众人,跃到最高的巨石之上。   缓缓闭目……再骤然睁开。   慧眼开!   浓郁且迷幻的浓雾,宛如深渊之境的恶魔降临喧闹的人间,一只巨大半阖着的眼眸正在缓缓睁开,那半掩的瞳孔中魔气肆意,妖光乍现。   似乎是察觉到外界有人在窥视自己,半阖的瞳孔缓缓转动,最终穿过迷雾定格在巨石顶部的静慈身上,那瞳孔猛地张大,静慈意识不妙想撤时已经来不及,一道带着浓烈血气的红光尽在眼前。   铛!   一股巨力将静慈扯到身后,金属脆鸣的声音响在耳侧,等静慈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柄黑色长剑和……   “夜施主!?”   夜安带着静慈纵身跃下巨石,将人交给了惊魂未定的王明几人。   “静慈,你的慧眼看到了什么?”   慢一步赶来的白方宸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静慈满含惊恐的呢喃:“魔!我看了魔!一定要阻止张原野,他不仅自己入了魔,还想将妖魔召唤到人间!一定要尽快阻止他,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经过刚才那一遭,静慈早没了往日的淡定自若,身上发着抖脸上全是骇然,身为师兄的静心赶忙安抚道,“师弟,你先冷静!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除魔,定不会让那张原野得手。”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静慈垂眸苦笑。   没有亲眼见过,永远都不会知道那魔眼简单一眼所带来的威慑,根本不是人力能对抗的,那是真正的魔,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魔。   夜安眸子慢慢冷了下来,魔?是他……知道的那个魔吗?   众人都围在静慈身旁,白方宸悄悄靠近夜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夜安,静慈大师所说的魔是什么?”   “很可怕的东西。”夜安想了想,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嗯……那你能打的过吗?”   夜安很干脆摇头,“打不过。”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打不过啊……”白方宸眯起眼,不一会儿眼睛一亮,“夜安,我有个办法,就是你之前给我提过的那个,你靠近点我给你说……”   夜安俯下身,静静听着这人耳语,先是眉头微皱,又慢慢松开,“你确定这样可行?”   白方宸双手叉腰,笑得十足奸诈,“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我被天……”本来想说天道,到口边又憋了回去,他可不想被那玩意儿注意到,于是单手指了指天空,“我被那东西坑的这么惨,钻它一次空子怎么了,反正根本上还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有本事它咬我!”   那小模样跟在夜宅偷了鸡的那只黄鼠狼一模一样,夜安瞧着好笑,揽过他的脑袋,狠狠揉了一把。   “小机灵鬼。”   那边的静慈已经在众人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刚才救了静慈的夜安,以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方宸。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夜安先生,在上京时多次帮了我们大忙,这次张原野的情报也是他提供的,他身边这位是白方宸,本事同样不小。”王明向众人介绍道。   其实他主要是给重山分部的人介绍,他们上京的对夜安和白方宸都不陌生,崇山来的却是压根不了解,不过现在也不是细说的时候,只有知道这二人是自己人就行。   “夜安先生,接下来我们听您吩咐,您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做!”王明凑到夜安身旁,干净利落的直接放权。   “哦?听我的?”   夜安眉梢高挑,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推辞,扫了眼面前这群小老头,居高临下的眼神不仅没让人不适,反而透着股理所当然,只见夜安薄唇轻启,“嗯,那你们……就先给自己加层Buff吧。”   “B……什么玩意儿?”六十多张懵逼脸。   白方宸无奈扶额……不用猜他就知道一定又是夜青那个混蛋,前有打怪爆装备,后有Boss前加Buff,这都给夜安教了些什么东西!   “夜安的意思是让你们给自己加增益!比如符咒,法器啊,有什么就给自己加什么,一般我们打Boss前……不是,除魔卫道前总得给自己套些保护不是吗?”白方宸暗叹,差点被带到沟里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懂了,一群小老头各施手段,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亮起,别说还挺好看的。   就是有了前面的Buff……显得有那么点点点不正经,好像真是打Boss的前期准备。 第144章   成片枯萎的树木,满地黑色枯叶,万物调离,还有零零散散倒在街上不知生死的镇民,夜安手持长剑走在前面,白方宸亦步亦趋牢牢跟在身后,再后面是民异部一众小老头。   浓雾不知是什么成分构成,不仅能屏蔽电视设备扰乱通讯,就连夜安的精神力都受到了不小影响,最多只能延伸直径一百米,感知范围大大缩减。   突然夜安步子顿住,昂首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其他人不明所以也纷纷抬起头。   轰隆隆!   几道黑色闪电划过,接着天雷滚滚,闷雷炸响,一副世界即将毁灭般到末日情景出现在眼前。   “让我瞧瞧这又哪位朋友大驾光临?”   浓雾之上,张原野俯看众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说是谁,原来是王部长啊!我还没去找你,王明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视线受到浓雾阻碍,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上京总部的人一听就知道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被点名的王明神情一变,他被众人保护在中央,只能仰着脖子高声呵斥道:“张原野你什么意思!还有苏于人呢?你把苏于他们怎么了!”   “苏于?”张原野脸上浮现笑容,他冷哼一声勾了勾手指,“你说那老东西,放心他活得很好,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你啊!”   破空声从上方传来,夜安耳朵一动,快步冲入浓雾之中,等再返回时手中多出一人,正是失去意识的苏于。   陷入昏迷的苏于看起来很痛苦,面色苍白,唇上没一点颜色,像是被梦魇夺了魂,发出微弱且痛苦的哀求。   “不要……不要杀他们……”   “李道长……羿行……青子……”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们!”   只从这短短几句话已经不难猜测这头发花白的老人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燕丰市分部只怕除了苏于……已经全军覆没,而且过程恐怕极其残忍。   思及此,众人顿时红了眼,不由抬起头,恨不得长出翅膀冲上天活剥那人,不,那已经不是人,是惨无人道丧心病狂的恶魔!   “士可杀不可辱,张原野,苏于以及他的手下好歹在燕丰市与你共事三年,你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你简直不配为人!”素来好修养的徐长风已经气炸,双目瞪圆,长剑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人?哈哈……没想徐长风你竟也会如此幼稚,是人又如何,百年后也不过一捧黄土,名利?地位?钱财?不,我与世人追寻的从来就不同,我只追求无与伦比的力量,有了力量,是不是人早就不重要了。”说着他将视线转向夜安,眼神中带着恶意的调侃,“这个问题有人最有发言权,你说是吧,夜安先生?”   夜安沉着眸,懒得理会他,白方宸却心中一突,他知道张原野打算说什么了。   果然,张原野好似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哦,我差点忘了,这些人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金色颗粒从白方宸手中升起,他咬着牙就打算冲上去拦下张原野的话头,却被夜安一把按住。   “你们都说我不是人,那你们可知道真正的异类其实就在你们身边!对,就是你们身旁这位夜安先生,他可不是人类哦,他是……血族,就是那个以人类血液喂食的血族,手上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才是真正的异类,哈哈!亏你们带着他来讨伐我,何其愚蠢!”   浓雾之上,张原野笑得肆意且猖狂,之前他被夜安坑了一次又一次,两具分身都折在对方手里,害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为了当众戳破这人的血族身份,他才硬忍着没有立即动手。   他要这人也体会一下亲离众叛,被世人唾弃厌恶的滋味。   夜安表情堪称寡淡地听他说完,未曾反驳一句,而其他人,除了早已知晓他身份的白方宸王明以及徐长风,皆是表情瞬间僵住,用复杂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周围人的反应夜安都看在眼里,心中无悲无惧,只是负手而立,冷眉望着天空。   “我是血族没错,可……那又如何?”   一旁的瞬间白方宸冒出星星眼,他家公明真帅!   不行!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夜安不删言辞,甚至懒得解释,该是他这个嘴替上场的时候了!   白方宸跨前一步,站到夜安身侧,摆明态度与对方同进退。   “夜安是血族,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包括他喝的血液都是正规渠道得来,旱魃事件,邪灵事件,犼出世,这些都是夜安挺身而出挡下来的,他是异类没错,可他从来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张原野这时候说这些分明是在挑拨离间,你们不知道,张原野曾经还专门抓捕虚弱的血族,不是因为血族的恶,而是他的贪婪!他用血族做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无论是人类或者血族,我们都敌人只有一个,就是上面那个大魔头!”   小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王明缓过神来,举起手替夜安作保,“我是知情人,夜安先生早已跟我交代过他的身份,我可以证明夜安先生绝对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害人之心!”   徐长风也出声,“还有我,我也是知情人之一,我相信夜安先生。”   “还有老衲。”   最后一个幽幽表态的是静慈,他虽之前不知夜安的血族身份,但他信夜安的为人。   静慈道:“夜安先生可信,老衲以人格担保。”   见静慈站出来,夜安有些意外,冲老和尚微微颔首,静慈笑着回礼。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有这几位重量级的人物联合担保,即使心中有说辞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没有反目成仇,没有互相猜疑,宛如一场闹剧般,几句言语间众人就接受了夜安异类的身份,这张原野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异类都能被接受,而年少时的他却要被那些愚蠢的村民喊打喊杀,收世人唾弃,凭什么!   他手臂猛地一挥,顿时闷雷滚滚,几道黑色闪电朝着下方砸下。   “他是异类!他是异类!凭什么你们就这轻易接受了他,凭什么!我要你们死!”   看到这一幕,夜安脚一踏地面,朝着雷电的方向直冲而上,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出现,一柄黑色悬在夜安头顶,将所有雷电拦了下来。   退到白方宸身旁,夜安握着黑王剑仔细打量,剑身奔涌着黑色电弧,看起来似乎被淬炼的更锋利了。   “还能炼铁……”夜安满脑子问号。   正愁黑王剑锋利度不够,这打铁的就来了。   夜安望向天空,“要不你再来几下?”   语气真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张原野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是Boss!不是打铁的,要打铁回家打去!   他张开双臂狠狠瞪着下方,他要让这些人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狂风涌动,浓雾翻滚,众人只觉得视线突然变清晰了,张原野那张年轻且带着邪性的脸也露了出来,他裂着嘴角,一只虚化的半阖眼珠悬浮在身后。   “夜安先生,小心……”   见到这只眼珠静慈就心感不妙,正准备提醒夜安,一道红色光线已经径直射来了过来。   白方宸只堪堪侧过头,就看到身边的人胸口被贯穿着倒飞了出去,湿凉的触感出现在脸上,他下意识擦了下脸上的水滴,粘稠的红色的……   ……这是什么?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夜安先生!”   “救人!加防御阵!”   “快来帮忙!”   顿时法器符咒齐出,朝着上空的人影狂轰乱炸而去,一道道防护阵也全面铺开。   声音越来越远,耳中轰隆隆的,好像失聪了一样,白方宸直愣愣盯着指尖的鲜红。   这是……夜安的血?   大脑仿佛失去了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脑中无数遍重复着夜安胸口被贯穿的模样,几乎要将他的心神击垮。   望着下方手忙脚乱布置阵法的人群,以及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血族,张原野嘴角的笑越发猖狂,魔眼逐渐蓄满的能量,他随意打量着人群,像在看鸡圈里的鸡,下一个选哪个好呢?   “看来看去还是王明那家伙最不顺眼,下一个就选他吧。”   正查看夜安伤势的王明突然打了寒颤,一股冷意顺着脊柱骨只奔后颈,他回过头,正好撞上张原野毫不掩饰的恶意目光……   张原野眼睛微眯,准备发动第二道红色光线。   砰!   一股巨力狠狠轰在他的侧腰,鲜血喷出,张原野在空中滑出十几米远才停下。   “张原野!我草你大爷!”   小型六角星阵图中央,白方宸单手按地,层层金色能量涟漪涌动,他抬头望向天空,一双桃花眼金茫萦绕。   捂着隐隐刺痛的侧腰,张原野眼中明显闪过疑惑。   这特么是谁?!   小型阵图开始旋转,化成一道金色光柱直冲天际,又在空中急转,柔韧性极强朝张原野横扫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张原野额角狂跳,立刻化出一道浓雾挡在身前,没来得及松口气,又一道光洙从另一侧扫来,两面夹击避无可避。   “哇!”   血水顺着山羊胡滴落,还未落地,就被张原野身后诡异魔眼吸入眼中。   “你敢伤他!我要你死!”   双掌按入阵图中,六角星阵纹很快就从金色变成淡红色,并且有越发红艳的趋势,第三道金色中带红的光柱逐渐生成,而第四道正储蓄待发。   “方宸,快停下!”   徐长风想叫醒这明显已经失控的人,可手刚伸出就被六芒星阵纹挡了回来,手掌火辣辣的烧心。   “方宸!你醒醒!夜安先生还活着,他没事,你这是在透支生命力,快停下来!”   然而这时的白方宸什么都听不见,眼中只看得见天空那个伤了夜安的混蛋,他上不了天,那就将人轰下来,再踩死……   总之那人一定要死!   六芒星中的第四道光柱已然成型,而白方宸脸色也越发苍白。   恰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掌悄然探进阵中,捧上了白方宸的脸。   “宸宸,冷静下来,我没事……”   黝黑却满是忧心的眸子映入白方宸眼中,那双眼微微弯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宸宸,接下来交给我,好不好?”   温柔的声线传入耳中,白方宸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抬了起来,有凉凉的风呼在掌心,他茫然低头,一颗脑袋正凑在他掌心将上面稀碎的沙尘吹去,完了还摸了摸他的头。   “好了,我们出去。”   就这样白方宸被夜安带出了六角星阵外,其余人齐齐松了口气,虽然刚才白方宸异常凶猛,打的张原野那家伙毫无还手之力,可他们都知道白方宸之前的状态不对,如果不及时停手,怕是张原野没死,这人就先耗尽生命力竭而亡。   望着天空大口喘着气的张原野,夜安视线平移,定格在那颗比刚才张大不少的魔眼上。   张原野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那颗不知从哪召唤而来的眼球。   “宸宸,等会儿会有些不舒服,你要忍一忍。”   白方宸眼中焦距已经恢复不少,知道夜安这是什么意思,他点着脑袋,乖乖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真乖。”   随着两个锋利尖牙溢出,众人齐齐缩了缩脖子,毕竟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尖牙刺穿皮肉,甘甜的血液流入口中,夜安抱住怀里有些瘫软的人,闭着眼细细感受体内汹涌的能量。   十几秒后,夜安将浑身无力的恋人轻放在地上,一只手将额前发丝全部抹到脑后,露出带着血色的森冷竖瞳,周身萦绕层层血气。   他活动着背部,似乎那里很不舒服,突然,夜安猛地弓起背。   撕拉!   后背的衣服裂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一双三米宽的血色翅膀破体而出,宽大的羽翼几乎遮天蔽日。   活动着新鲜出炉的血色巨翅,夜安勾起唇。   “这感觉……好极了。” 第145章   血翅,血瞳,血气缠绕。   无冕,血族被天道种族阉割前的战斗形态,现今血族的终极形态。   白方宸木愣愣地看着夜安从身前走过,待血翅扫过鼻尖,浓到骇人的血气飘过,他突然展颜笑开了。   “这造型……帅爆了!”   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竟真被他们弄成了,果然夜安说的没错,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曾经他问过夜安一个问题,“夜安,为什么你第一次吸我的血时差点死掉,在黑玉棺躺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可之后几次喝血,又什么事都没有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夜安也很疑惑,难不成喝的多了产生了抗体?   直到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除了第一次以外,其余几次每当夜安吸完血都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两个滚床单了!   为此两人还做过实验,在吸过血后他们相对而坐,静静等待,然后不到一分钟,白方宸就发现夜安的墨瞳逐渐泛红,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距离蠕动,似乎下一秒就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那次之后,夜安才告诉他,为什么血族坚决不认同自己是吸血鬼一族,甚至是不耻,便是因为两个种族根本上就是全然不同的物种。   黑眸是血族最节省能量的常态,獠牙竖瞳是用于觅食,无冕的血翅血瞳才是真正的战斗形态。   只是夜安出生在一个悲哀的时代,他出生时血族的最强能力已经被天道阉割,无冕从此只存在于传说。   望着下方三米宽的血翅完全展开,缓缓飞上高空的人,张原野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是血族?!怎么可能!”怒吼声也掩盖不了他的惊恐与慌乱。   这怎么会是血族,张原野不信,血族明明都是没有情感的傀儡木偶才对,即使这只血族有些不同,也不该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才对!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血族那更好,对付血族可是我最拿手的!”   短暂怀疑人生后,张原野露出狰狞的笑,他双臂一挥,袖口飞出乌泱泱一大片黄符纸,打眼看去最少也有几十张,那些符纸像是嗅到鱼腥味的猫,在空中急转而下,径直朝着夜安袭去。   “恶心的东西。”   血瞳中血气更浓,宽大的羽翼完全展开,无数根血色羽剑铺天盖地射了出去。   滋啦滋啦!   符纸被无数血羽腐蚀的噼里啪啦作响,无功而返的黄符纸像没了线的风筝,摇晃着从空中飘落。   夜安展翅飞到张原野上方。   “我不习惯仰着头看人,给我滚下去!”   瞬间,刺痛感从眉心传来,张原野只来得及将一重黑雾聚在额前,有鲜血顺着眉心留下,只一个照面,他就差点被血色剑羽刺穿了头颅。   下方观战的众人张目结舌。   “这特么强得有些离谱了吧!”   “呃……所以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前有白方宸一怒暴虐大魔头,后有夜安一击险些结束战斗,虽然看着很爽很解气,可他们却是全程观战毫无作为啊!   还是来自上京的比较有经验,有过邪灵和犼事件在前,早已习以为常,躺赢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毫无羞耻心。   “你们愣着干嘛!赶紧给夜安先生加油助威喊666啊!”   “啊?哦!夜安先生加油!夜安先生揍他!”   “夜安先生666!打得好不要停!”   一群平均年龄五十岁的大龄拉拉队就此诞生,瞅着几个胡子花白小老头挥臂呐喊的蠢样,静心大师嘴角忍不住剧烈抽动起来。   他狠狠瞪了满脸尴尬的王明一眼。   那意思分明是:王部长,你平日就是这么教导手下的?   深感丢人的王明只能干笑几声:“呵呵,士气也是提升实力的一种嘛,静心大师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望着天空中那对巨大血翅,白方宸的桃花眼差点又变成星星眼,他家公明以前是帅,现在简直帅破天际!   张原野额前溢出的血珠不出意外的又飘入了魔眼之中,半阖的眼珠再次睁大几分。   血翅闪腾,夜安朝着张原野俯冲而下,张原野和那只魔眼,必须想办法将他们两个分开。   似乎是感受夜安身上传来的威胁,魔眼缓缓眯起再猛然睁开,一道比之前宽出几倍的红光射出,夜安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血翅骤停,身影一闪后已然出现在张原野眼前,长腿高抬。   轰!   如同闷雷炸响,张原野宛如小炮弹般从百米高空坠落,被砸进地面的张原野喷出一口老血,只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张原野交给你们!”   解决完张原野,夜安头也不回朝着魔眼笔直飞去。   淡淡的雾气中,有气体从魔眼中喷出,它似乎在愤怒。   噗呲,噗呲,噗呲!   几十根血羽刺入那诡异眼球,顿时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小镇,地面正准备抓捕张原野的众人皆感觉一阵头昏脑涨,走路都开始四下摇晃。   唯一还能站立的只有白方宸,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刚睁开眼就看见张原野那个老混球挣扎着爬起来,看样子是打算逃跑。   “张原野,你敢跑!”   此时白方宸也顾不上其他,朝着那老混球就扑了过去,张原野感觉到撞击感从身后袭来,麻痹的半身还未恢复,直接来了个脸着地。   张原野不善近战,可不代表吞噬了犼的他弱,见摆脱不了身后那人的纠缠,他满是灰尘的右臂微微抬起,猛地下拉,一道黑色闪电凭空出现在白方宸上方。   而在上空,心有所感的夜安羽翼突然顿住,有片刻分神,魔眼见此,哪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眨眼间红色光柱已经聚成。   看见张原野抬手白方宸就知道要遭,正想闪躲,后背就被一道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血色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羽翼将他的视线完全覆盖。   “是腿不想要了么!谁允许你私自行动的!”带有温怒嗓音响在耳边。   “嘿~一时情急,身体下意识就动了起来。”白方宸拿脑袋蹭着身后人的胸膛,别提多乖巧了。   被两人当作肉垫的张原野:“……”   你俩调情能不能换个地方!   起码别在他身上!   闪电过去,夜安将白方宸提溜起来,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再一次嘱咐道:“别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收到,亲爱的!”   见他家小恋人确实听进去了,夜安背后的羽翼闪动,朝准备射出第二道光柱的魔眼飞去。   后背有轻微刺痛,但夜安知道那里的伤口正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愈合,等他飞上天空,背后的伤已经完全恢复,这让他心中对无冕有了更深的认识。   怪不得是天道第一个封存的能力,变态的恢复力,强横的身体强度,以及堪比瞬移的速度,不仅如此,无冕还能让血族拥有制空权,和远程攻击手段。   再想想当初血族尽万的数量和悠长的寿命。   他似乎理解了血族为什么被天道视为大敌。   人类遇上血族,简直无解。   而夜安还知道,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天道盯上了,世界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强,三分钟内如果不解除无冕状态,那股排斥力恐怕会不惜后果将他强行抹杀。   “必须速战速决。”   五根血羽从天而降,“啊啊啊!”在张原野痛苦的惨嚎声中,血羽刺入他的四肢以及脊椎。   他记得白方宸说过,要留活口,这人他留着有用。   收回视线,夜安望向天空那颗悬空漂浮的眼球,舌尖舔过唇角,这东西似乎是魔的虚影,那么是不是可以……吞了?   仿佛瞬移般避开第二道红色光柱,夜安心中做出判断,威力很强,就算换成现在的身体挨一下也绝不好受,但蓄能时间太长……   快速扇动的血翅在空中停摆,夜安身体开始快速下坠,魔眼有一瞬间懵逼,接着它就注意到夜安是下去了,但那双血翅却滞在空中,并且变得越来越大。   之前还只是三米宽,现在起码有五米。   然后……血翅在空中炸开了!   漫天血浪朝它席卷而来,声势之大,没了张原野就没有行动力的魔眼,直接被血浪一口吞了。   缓缓落到地面的夜安双手合十,血色竖瞳缩成一道细缝。   “血魇!吞噬!”   血浪升高快速旋转,瞬间化成一道巨型龙卷,强风让所有人下意识眯起了眼。   “到底……哪边才是Boss啊?”   “这声势怎么整得我们这边才像反派……”   龙卷中魔眼的惨叫声差点刺破他们的耳膜,“啊啊!你打算吞了我?你怎么敢!啊……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把我的力量还给我!啊……”   叫声渐渐虚弱直至彻底消失……   一阵微风拂过,解除无冕状态的夜安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手掌在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吃得太饱有些犯困。   作者有话说   血族的灭亡不是一步成型,而是慢慢推进的。   白白魂系天道,相当于是天道的一部分。   而无冕状态是被天道阉割的,所以夜安吸白白的血,可以暂时解除封印。   第一次夜安遭到反噬就是因为封印破开。   本来夜安早就能变身了,可谁让他急色每次吸血完都跟白白滚床单,精力泄了,无冕形态自然就缩了回去。 第146章   “所以这是解决啦?”有人发出疑问。   望着好似经过一场盛大战役的残破街道,徐长风心有余悸点着头,“应该是解决了,我们胜利了!”   虽然很不想打断他们大战胜利后欢愉的气氛,但静慈还是凑上前,补充道:“别高兴太早,浓雾还在,张原野也还活着,而且宜北镇的镇民……依旧没有醒来。”   最后一句惹得众人皆是一惊,有人大步行至到就近的镇民身前,扒开眼皮一瞧,果然,瞳孔涣散,毫无焦距,生命力愈发虚弱。   “张原野,这些昏迷镇民是怎么回事?你都做了什么?这浓雾怎么解除?你给我说话!”王明暴躁的一把扯起张原野的头发。   “嘶……”被订在地上的张原野倒吸一口凉气,却扯着嘴角笑了,“咳咳……想知道?想知道就求我啊!跪着求,我就告诉你们解除浓雾的办法。”   “你特么!”王明一拳轮在张原野脸上,“张原野你别得寸进尺!你说了我让你安安静静的走,你要不说,咱们部门内有多少刑罚你是知道,我会让你挨个试一遍!”   “咳咳……刑罚啊,往我身上来啊……只是不知道这些镇民等不等到了……”   “你什么意思!”   “王明,现在几点?”   看了眼时间,王明道:“下午七点。”   “七点啊……那你们还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这些人的气血就会被彻底吸干。”他艰难侧过头,恶狠狠得瞪着万明:“不过你现在就算跪下来求我也已经晚了,我不仅要你跪,我还要你们全部人跪下来磕头求我,否则……这十几万人就等着给我一起陪葬吧!”   “你……你无耻!”   不止王明气得不轻,其余人也是气得面红脖子粗,这是拿十几万条人命在绑架他们。   可即使知道又能怎样,张原野明显有恃无恐,只剩一条烂命,而他们真能对这么多条人命见死不救吗?   王明紧闭双唇盯着地面,一咬牙,膝盖弯曲看样子就打算真的跪下。   “王部长,等一下!”一直手掌按住了他。   是白方宸。   “你不要上他的当,这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就算我们都跪了他也给不出关闭浓雾的法子。”   “你这个小混蛋,给我闭嘴!”张原野伸长脖子呐喊。   白方宸却不搭理他,继续往下说:“这浓雾本就是一道吞噬气血的阵法,一旦开启,永不关闭,直到吸干镇内所有生物的血气才罢休,张原野压根就是在骗我们。”   “那……那现在怎么办?”   王明懵了,他倒宁愿张原野说得是真的,不就是下跪磕头嘛,那也总比十几万人死在面前好啊。   白方宸语速很慢,却透着坚定:“我能关。”   “你不能关。”夜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   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用力握住白方宸的肩膀重复道:“你不能关。”   王明不明就里,整个人云里雾里,可看夜安严肃的神情却也不敢多问,乖乖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夜安,我不能看着这十多万人无辜身死,而且我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   夜安拽着他不松手,斩钉截铁道:“那些人死就死了,别说只是十几万,那怕成百上千万,我都不允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只要想到这个人有可能会死,会消失,夜安就觉得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种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想要怒吼想要发泄,甚至想要毁灭。   闻言,白方宸扯出一抹笑,伸手牢牢抱住夜安的脖子,“我舍不得你,所以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呢?”   感觉到怀中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白方宸继续道:“我不是宣致,我也没那么大义,能为了天下苍生放弃性命,我自己还没活够呢!况且我还有你,怎么会舍得离开啊。”   “……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认命,不要妥协吗?所以我打算去争一争,其实还是幸岩启发了我,虽然会舍弃一些东西,但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的,夜安,你信我吗?”白方宸从怀中钻出来,直直盯着夜安的眼。   “你说的话,我都信。”夜安望着他,缓缓点头。   大不了,他就屠了这座城,给他的恋人殉葬。   丝毫不知道自家恋人脑中都闪过什么可怕想法,白方宸已经屁颠屁颠跑到了张原野身前,先是给了这老混蛋一脚,然后拽下对方脖间的吊坠,跟自己胸前挂的那一串拼了起来。   “咳……小混蛋!你要干什么!”   白方宸专注拼图,懒得搭理他,李亚朝,梁元闻,苏于送了一块,宣致陵墓一块,加上张原野这块,拼出了一个五菱形类似五角星的图案。   当年宣致偶然得到了其中一块碎片,虽不知何用,却还是留了下来,最后被庆国君主作为陪葬品放入棺椁之中下葬。   一千年后却便宜了他。   柔和的蓝光亮起,不刺眼,却让人不敢直视,五块碎片随着蓝光逐渐融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然而接下来,白方宸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瞪大眼睛的举动。   “啊!小混蛋你做什么!”   他将五菱玉坠狠狠刺入了张原野眉心,张原野大叫着想要挣脱,却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收集而来的气血涌入玉坠中。   白方宸咬破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玉石上画出一道繁复阵纹,接着双掌结印,无数金色光点从他身体里剥离,徐徐升空。   瞧见这一幕,夜安眉头皱起,却终究忍着没有上前干预。   有眼力的不止夜安一人,不少人都认出了那金色光点是什么。   “这是……功德!如此多的功德!”   “白小兄弟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疯了,竟然想将体内功德剥离出去!”   “这这……虽说天道幽而远,久无神迹现世,可这……这剥离功德是大忌啊!”   一众小老头集体炸锅,各个表情凌乱。   功德这东西只见过嫌少的,却是第一次见过主动剥离的,而且这玩意儿是能随便剥离的吗?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敢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夜安状似平静,但下意识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他已经明悟白方宸的目的,所以才更加担忧。   想要闭阵寻常办法当然不行,以功德为引,浓雾寻得比气血更美味的东西自然会被吸引而来,两者属性对立,阴阳相冲。   白方宸在拼,拼他的功德足够多,多到能将小镇内所有浓雾都吸引过来。   “可是然后呢……剥离功德的反噬怎么应对!这家伙还说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夜安低骂一声,气得想冲过去抓住那个小骗子打屁股!   浓雾翻滚,像是受到蛊惑般一窝蜂汇到白方宸头顶,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清空了半座城的天空,眼见有效,白方宸再接再厉,更多功德之力飘向空中。   三分钟后,所有人眼前焕然一新,再寻到不到一丝浓雾的影子,当然……除了白方宸头顶那颗浓雾形成的大黑球。   “张原野,你还没死吧?没死的话,我送一份大礼给你,要好好收下哦!”   面色白的宛如纸张的白方宸勾起唇,单手挑出五菱玉石,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功德朝着张原野眉心的血洞灌了进去。   “大礼已到,我先告辞啦!”   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张原野掀了掀眼皮,没掀开,他只感觉额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眉心,接着是滚滚黑雾,朝着他眉心的血洞汇去。   短短三十秒,浓雾消失一空,全部钻进了张原野的体内。   夜安接住脚步虚浮的恋人,朝身后看傻的一众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指望我这个血族来封印不成。”   “啊?哦哦……封印封印!”   封印的事不需要夜安过问,他全部身心都放在了怀中的人,想骂这人胆大吧又舍不得,最终只能叹了口气,盘膝坐下,将人轻轻放在腿上。   “夜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了那身功德,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白方宸换了舒服的姿势,蹭着夜安的胸膛,“没了功德又不会死,再攒就是了,不过以后可能就要你护着我了,没了功德宣致那些能力我也没办法再用,哎……又变回成原来的小可怜了。”   “对了,夜安,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吧!你说过等张原野的事情解决完就带我去旅游,没忘记吧?”   “……你受伤了。”夜安手掌覆上他冰凉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知道瞒不过这人,白方宸讨好地笑着:“嘿……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而且我能感觉到啊,头上悬着的死神镰刀已经跟我拜拜啦,夜安,我还能陪你好久,所以我现在超级超级轻松哒!”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疼得要命,白方宸简直想跳起来蹦迪,大喊,我再也不是短命鬼啦!   包括夜安都不知道,刚才他不仅舍弃了宣致留下的所有功德,甚至连灵魂都扯下一块,他擅自剥离功德,天道会不知道?天道知道,只是在天道注意到这里前,他提前将部分灵魂丢给了张原野,让那家伙当替死鬼,替他承担反噬。   无论是舍弃部分灵魂保命,还是功德的另一种用法,这些他都是从幸岩身上启发的灵感。   低眉瞅了眼自己垂在腿上毫无知觉的左臂,一条胳膊换一条命,值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白白残了T﹏T废了一条手臂。   我的设定中天命不可逆,所以白白只能另辟蹊跷。   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 第147章   清日的午后,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柔嫩的枝条上悄然探出几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风中都裹着淡淡清香,沐浴在暖阳下的四角凉亭中躺椅轻轻摇晃。   “你们小两口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提前说了,机不再失失不再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名左臂有些不自然的俊秀青年站在树下仰着头。   不一会儿,树梢悄悄探出双大眼睛,然后是第二双……   “你放心,我绝对讲信用!你把孩子借我玩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媳妇加点月子餐,双赢的局面,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树梢上的大眼睛歪着脖子,看起来在认真思考这个买卖是否划算,还没等他做好决断,一只大翅膀突然吧唧到它脸上。   “咕咕咕!(死鬼傻愣着干嘛!有人免费帮忙照看孩子还能换吃的这种好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挨了一巴掌的大眼仔欲哭无泪,行吧,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咕咕叫着朝下方的人类点了点头。   “夜安,你快上去将宝宝们抱下来,它们夫妻俩同意啦!”   躺椅上闭目小憩的人睁开眼,无奈叹了口气,却还是依着那人要求跃到树枝上,抱下来三只张着嘴嗷嗷待哺的猫头鹰宝宝。   “呃……它们怎么和我想象中长得不太一样,光秃秃的,跟拔了毛的小鸡仔似的……”   白方宸愣是没敢接那几只无毛鸡,理想与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击,他心心念念的猫头鹰宝宝未免也太丑了!   “我早就说过了,最好等它们大一些了你再玩,你偏不听。”夜安更加无奈。   距离上次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白方宸将那枚五菱玉石交给了王明,里面吸纳着宜北镇镇民被吞噬的气血,民异部能人辈出,当天就寻到了将气血归还给镇民的法子。   虽然会有几天虚弱期,但不会影响到镇民的寿命和健康。   张原野死了,在气血被浓雾吸尽之前,天道的反噬就先落了下来,五雷轰顶,连个渣渣都不剩,他体内的浓雾自然也被一同泯灭。   当时闹得动静太大,官方又开始想着法编故事,什么深山里的科研基地的催眠药物泄露,什么气候异常,山中多雾,民众信没信不知道,官方是已经尽力了。   当然这些已经不关夜安和白方宸的事了,回到夜宅的第一天,夜安就发现了白方宸那只垂得不自然的左臂。   那时夜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不复殷红的薄唇,长叹了口气。   其实白方宸感觉到还好,一只手的生活虽然有些不便,但夜安将他照顾的很好,事事迁就,事事照料,就差把他当刚出生的宝宝对待了,所以也没什么不适应。   就是……他家梁女士差点哭瞎了眼。   于是他拉着夜安在家中住了一个多星期,白父白母才接受了自家儿子残了一条胳膊的事实。   夜宅也还是老样子,就是投奔而来的动物更多了,这对猫头鹰夫妇就是后来到的,因为肚中怀着宝宝,它们比其他动物慢了几天,前几天刚生产,可把白方宸激动坏了,成天嚷嚷着要看猫头鹰宝宝,夜安劝过几次都没用。   这一个月下来白三已经能下床到处溜达跟小伙伴们扯皮了,就是一身尖刺不复存在,自从知道幸岩没死,在忘川河中重塑神魂,它就卯足了劲儿修炼,按它的话说就是。   “还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能恢复,我要快点强大起来,等老大恢复了,我才有能力保护他!”   这一天,夜安与白方宸在夜宅大门前道别众人,夜家几人都在,还有白方宸的父母,以及胡月。   “老祖,你要时常打电话回来,不能有了老婆就忘了我们啊!”夜青扯着嗓子哭嚎。   “夜青,你小子说什么呢!”白方宸瞪了他一眼,这没眼色的家伙没看他父母还在边上呢。   夜老爷子将哭哭啼啼的孙子挤到一边,“先生,你们放心去玩,白家有我照看不会出什么事,你们安心去。”   夜离则是简单粗暴多了,霸道中年总裁附体,直接给钱,“咳……夜安先生,一路上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随便花随便用,没钱了你一通电话过来,保证下一秒钱就到账!”   接着是白方宸的父母和胡月也依次与两人道别。   最后是夜竹。   小丫头先是抱了抱她的方宸哥哥,然后扑进夜安怀中,“先生,你们玩够了就早些回来,我会想你们的~”   “好,我答应你。”   只是连夜竹都没想到,她再一次见到先生和方宸哥哥会是在六年后。   已经二十六岁的夜青比六年前成熟了不少,穿着笔挺修身的黑色礼服站在镜子前,紧张得直冒汗。   “磊子,我好紧张~你瞧我这手抖的!”他伸出自己堪比帕金森的爪子给旁边人看。   那人一巴掌将伸过来的爪子拍飞,恨铁不成钢道:“小青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结婚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上战场呢,让我瞧瞧裤子湿了没?没吓得尿裤子吧!”   “你滚!别扒我裤子,我等会还要参加婚礼呢!”   “哈哈!难得见到夜青这么怂,我得多怕几张照片,以后给我干儿子瞧瞧他父亲当年结婚时的英姿。”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咔嚓就是几张照片。   “呸,说不准我生的还是个闺女呢!”   “就算是闺女那也是我们的干女儿,而且我瞧着唐欣那丫头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家世也与你门当户对,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寻不着,你努努力,争取来个儿女双全。”屋内最后一边帮夜青整理礼服一边打着趣。   夜青欲哭无泪看着自己三个损友,刚才说话那三人正是他的从大学起的舍友兼好友,李玉风,燕景,石磊三人。   “苍天啊!我这辈子怎么就折到那姑奶奶手里了呢!”   没错,今天夜青结婚,而他的新娘就是唐家的唐欣。   当年互相嫌弃,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在六年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啾啾……”   突然而来的软糯叫声打断了几人。   夜青纳闷往地上瞅了一眼,接着惊得差点蹦起来。   “白三!你怎么在这里?老祖呢?方宸哥呢?他们是不是也回来了?!他们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们!”   “啾啾啾!”   “哎呀!白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啦!他们一定是去见我爷爷他们了吧,我去找现在就去找他们!”   说着不顾几个好友的阻拦,抱起白三就往外跑。   庭院幽深,参加婚礼的宾客鲜少来这边,到显得这里还算清静,长成大姑娘的夜竹一手牵着石凳上一人,五指紧紧攥着,我见犹怜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先生,方宸哥哥……你们怎么忍心这么久才回来看我……”   红彤彤的眼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发出小兽般的低鸣,可怜极了。   白方宸抚着小姑娘的发丝,“小竹,你长大了。”   “我跟夜安去了很多地方,跑的远了些,让你们担心了。”   何止是担心,要不是这两人偶尔还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只怕夜家和白家早就组团登寻人启事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临到跟前脚还崴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老祖!”   看见来人,夜安笑了,“知道你结婚,我们特地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希望没有来迟……”   话还没说完,人影已经扑进他怀中,感觉到肩膀被浸湿,夜安抬起手怕了怕他的背。   “夜青,多大的人了,而且今天还是你婚礼,又想让唐欣那丫头笑话了?”   “我年纪再大,你也还是我老祖!”   夜青的婚礼举行的很顺利,婚礼来人不少,有夜唐两家的生意伙伴,也有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最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民异部竟也来了不少人。   望着举杯下来敬酒的一对新人,夜安牵起白方宸的手慢慢退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楼还维持着他们离开前样子,应该是有人定期清扫,看着很干净。   “夜安,你不去跟民异部那些人打声招呼?”白方宸问。   “不去了,反正还要离开,还不如不见。”夜安在沙发落座,   白方宸紧挨着他坐下,“切,我还不了解你了,不就是怕他们询问你有关血族的事情嘛,你要不想说他们还能逼你不成,还用得着专门避着他们?”   “说的不错,他们是逼迫不了我,可历史证明了,人类一旦扫平了所有外患,便会将目光投向内部的隐患,即便他们现在真心感谢敬重我,可人是会变的,总有一天那些人会对我这个异类心生忌惮,我可不想成为他们的靶子,未免以后弄得两方难看,还是不再见了为好。”   这么一说,白方宸觉得有些道理,人类有时候确实会闲着没事找事,反正他们就快离开了,何必再添麻烦。   “不说他们了,你快想想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好?”   “去西边吧,听说那边的草原很美,路上顺便再给你攒些功德。”   在夜青婚礼后的第三天,夜安带着白方宸和白三再次启程,这一次目的地是辽阔的大草原。 第148章 正文完结   在夜青婚后第三年,唐欣生了一对龙凤胎,满月宴那天夜安带着白方宸回到夜宅,将一对观音玉挂在了两个孩子脖间。   “这东西可保他们一世平安。”   两个孩子的命格虽不及他们父亲那般好,但能投生在夜家本就是一场造化。   这次回来夜安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住回了小楼,闲暇时就与夜老爷子下棋品茶,每当老爷子在棋盘上被虐得想赶人时,都是白方宸陪着笑脸将人哄下的,总之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一日,夜老爷子在床上艰难睁开眼皮,浑浊的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分钟才幽幽叹了口长气,让人叫来了夜安。   “先生……夜离那小子性子太直,不会变通,这些家业他守着还成,其他我就不多想了,只希望您在他遇到困难时能照看着点。”   夜安坐在床边,微微点头,“好。”   “夜青这孩子从小激灵,就是心思没用到正向上,结婚后看着心倒是收回来了些,我不怎么担心他,有唐欣那丫头帮衬着应该没多大问题,您之后看着办吧……”   夜安仍是点头:“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老家伙也不求别的,只愿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夜老爷子咧嘴笑了笑,布满皱纹的手搭上夜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多谢……先生陪我走这最后一断路,夜家有您这位老祖宗守着,我……很安心。”   “夜家会很好,你可以放心去了。”   “是吗?那就……好……”   当日下午,夜老爷子便去了。   老爷子的葬礼上哭声连天,墓碑前的夜安一如既往的平静,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太多了。   青玄山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夜宅之前的小动物都被送到了这里,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毕竟脚下就是夜安的沉睡之地,灵气比寻常地方总要浓郁一些。   至于能不能再出一个白三那样的半仙还得靠它们自己的造化。   断崖边上,白方宸依在夜安怀里,三十五岁已是人到中年,可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气质却是温和而又自若。   “夜安,你说我下辈子投胎会是什么样子?”   抱着他的男人没应声,白方宸用手肘怼向身后,“问你话呢,别每次都装哑巴,你下面不是有人吗?把他们喊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九泉之下。   黑白无常看着眼前飘来的清烟,脸上的表情别提多苦涩,又来活了……   “他下辈子投胎在什么时候?”夜安指着恋人问道。   “呃……”两鬼差对视一眼,闭眼查看一番后白无常道:“这位投胎是在九十三年后。”   “九十三年后!”白方宸愣住,对这个结果一万个不同意,“两位鬼差大哥,你们看能不能给我走个熟人权限,插个队往前挪一挪。”   九十三年后,夜安早回黑玉棺睡觉去了,他那时候投胎转世守活寡吗?   黑无常眼皮抽抽,腕上的勾魂锁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别过眼干脆不看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走生前功过桥最少都要几十上百年,这可往前挪不了。”还是白无常脾气好,耐着性子解释道。   “往前不行,那就往后移。”夜安发话。   白无常愣了愣,“往后……这是可以的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黑无常。   鼻间喷出两道黑气,黑无常哼哼唧唧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   “那就是可以,既然如此,将他的转世挪到两百年之后。”夜安不由分说,直接拍板决帮他们定下了。   在唤来鬼差的第二个星期,白方宸病到了,或者也不算是病,就是身体突然垮了,浑身无力,各个器官衰竭,严重时甚至连呼吸都无法自主,只能依靠呼吸机续命。   医生请了,各项检查也做了,依然不见好转。   “宸宸想见你,你进去吧。”红着眼眶的梁岚推开病房门出来。   夜安点头,“好。”   病床上的人憔悴了很多,皮肤越来越白,眼窝凹陷,瘦得双颊都陷进去许多,嘴唇现出不正常的紫色。   隐隐听见推门声,白方宸虚弱地睁开眼,牵起唇角笑了,“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夜安轻轻摇头,“不丑,与以前一样好看。”   他抬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只是手掌传来的温度让指尖一颤,很凉,比他的手还要冰凉。   “不是说……不哭的吗?”白方宸用脸蹭他的掌心。   “没想哭的,眼泪自己掉下来了。”   白方宸想抬手帮恋人抹掉泪痕,可右手却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只能静静看着一颗颗泪珠顺着夜安脸颊滚下来,滴在床单上,枕头上,以及滴在他的脸上。   他要死了,这是夜安和他十年前就知道的事情。   十年前那一战,他透支了太多生命力,又舍弃了部分灵魂,能活这些年还是靠着后来攒下的功德续的命,已经实属不易,这十年来他一直陪着夜安四处游玩,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这个人。   那条红线还要漂泊孤寂很久很久,他如何舍得。   “夜安……你会来找我吗?”   夜安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等我们相遇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答案。”   手掌滑落,病床上的人噙着笑缓缓闭上眼,同时,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夜安的心脏。   ……   九十年后,一位满目红光的小老头躺在躺椅上,捧着陶瓷碗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老人虽然满头银发,满脸老人斑,可精神头看起来很不错。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了一个人影。   他用昏花的双眼将面前人从头打量到脚,望着望着眼尾就泛起红色,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只怕要如从前那般哭出来。   “老祖……你总算来看我了!”   已经119岁高龄的夜青挣扎着就想起来,被来人一把按了回去,“躺着吧,你这把老骨头就别折腾了。”   嘴里没几颗牙的夜青扯着嘴笑了,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说话都漏着风。   “自从夜竹那丫头走后,你二十多年没回来看过我了,老祖,你不疼我了!”   夜安:“……”   你这幅模样,我是真心疼不起来。   想着这人年纪大了,夜安也就不刺激他,直接说明来意,“我要走了,本以为会是我送你走,没想竟是你送我。”   原本神采奕奕的精神老头听闻此话,直接弹着坐了起来,“老祖你要走了?对了……现在刚好是你醒来第一百年,你要回去沉睡了,那……那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你孙子曾孙玄孙那么多,哪里是孤家寡人。”   老头不依,瘪着没牙的嘴哼哼唧唧:“那不一样,他们都是小辈,我们这一辈儿的都走完了,现在连老祖都要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夜青是真不想活了,活了一百多岁,都活成老妖精了,送走了夜老爷子,夜离,唐欣,夜竹,还有自己的儿子女儿,连孙子都被他熬走一个,实在是活得够够了。   他曾经羡慕过夜安,长生不老多牛逼!   可现在他却觉得,活得久简直就是种诅咒,看看熟悉的亲朋一个个死在眼前,独留下自己一人,那种窒息的孤独感简直能让人崩溃。   无论多么不舍,可夜安的离去无法避免,满头白发的老人望着俊美如妖的人影消失在眼前,如一百年前来时那般,静静的来,悄悄的走,默默流下两行泪,他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远,   ……   飞雪洒落漫天,地面积起了一层厚雪,脚踩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极目一望,尽是银色一片。   来往的行人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在积雪下压弯了腰,过了很久才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树前停了下来。   小男孩努力仰着脑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家伙,这么冷得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的说话声将小男孩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连退好几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在他三米外是个裹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即使审美观没有完全建成,小男孩也清楚知道这个人长得非常好看。   “我……我听到有人在呼救,可我找不到呼救的人在哪。”小孩明显有点怕生,声音窃窃的。   穿黑大衣的男人点着头,没再多问,而是走到老槐树底下将手按在了树干上。   不见这人怎么发力,漫天的大雪花刷刷砸落下来,当场就将小男孩淹没了,待这场小型雪崩褪去,小男孩从雪堆中探出脑袋。   “大哥哥,我听到那个声音在说谢谢,它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是吗?我也觉得它应该很高兴。”男人笑了笑。   小男孩望着他的笑颜,亲近感柔然而生,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急切的女声。   “小幸!小幸!你跑哪里去了,小幸!”   “大哥哥,我妈妈叫我,我要回家了~”叫小幸男孩从雪堆爬出来,眼看就要去找妈妈。   这时男人叫住了他,“你叫小幸?跟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很像,既然有缘我送你个礼物如何?”   “谢谢大哥哥,可妈妈说过不能收陌生人的……哇,小刺猬!”   望着男人手中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小幸立马忘记了妈妈说过的话。   男人将刺猬送到他手中,“它叫白三,非常乖巧,我一直在为他寻一个主人,你会好好照顾它吗?”   “会的会的!我一定好好照顾它。”小孩几乎将喜爱写在脸上,他逗弄着刺猬毛茸茸的鼻子,“你的名字是白三?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吧,好不好?”   绿豆大的刺猬眼弯成月牙状,小脑袋使劲点了点。   曾经你护了我一辈子,这一世我一定好好守护你!   等小男孩走远,夜安还能听见小孩跟妈妈的对话声,“妈妈你看,一只可爱的小刺猬,我想养它可不可以?”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确实很可爱,妈妈同意了,你爸爸那里我去帮你说!”   “哇~谢谢妈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白你听见了吗?我可以养你啦!”   “啾啾!”   或许这一生你没有大富大贵,但你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   山间云雾缭绕,太阳逐渐西沉,山林间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   “怎么会没有信号呢?我没跑那么远吧……”   少年已经找了三个小时下山的路了,路不仅没找到,似乎还越走越深了。   他与几个朋友听闻青玄山伤势陡峭,山路难爬,便趁着暑假相约一起来青玄山看日落,他记得自己明明紧跟在朋友身后,一转眼就莫名其妙迷了路,跟鬼打墙一般怎么也绕不出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白日还仿若神山的青玄山顿时透着股浓浓的阴森气息,少年望向四周,心中纳闷,如此鬼气森森的地方,竟然没有看见一只鬼。   少年继续寻找下山的路,在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少年瞳孔猛地一缩。   鬼……来了,或者是山怪?   断崖前,巨石形成的台子上静静坐着一个人影,一只秃顶模样有些滑稽黄鼠狼卧在那人脚边,几只羽翼绚丽的鸟儿在周边环绕,不时还会轻轻落在那人肩上歇息,而那一身黑衣宛如山怪的男人双目微阖,似乎将自身都融入进了大山之中,听到声响,男人双目缓缓睁开,朝着他望了过来。   那是怎样一双眸子呢?黑的仿佛不含任何杂色,明明是淡淡一眼,少年却觉得那双眼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人,也似乎带着寻了他无数岁月的沧桑与孤寂。   男人站起身,缓步向他走来,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   “这次……是你来找我的。”   少年楞了片刻,然后噙着笑自然而然握上了那只伸来的手。   “是啊,我来找你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